于小溪猛地吐出口中的暗器,那细小的箭头就刺入了对面人的左眼。于小溪从小就和其他孩子比谁吐口水吐得远,这招练了十几年,早已炉火纯青。加之他光溜溜提剑就上,对方根本没想到他身上还能藏了暗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自然没能躲过去。他哪里晓得,于小溪刚才不打嘴仗,是因为嘴里已经藏了东西,怕说多了被人发现。
那刺客大叫一声,手下使劲,流星锤重重压了下来。于小溪一招得手,不再恋战,顺着那力道一个打滚翻了开去。
于小溪信奉的是能用阴招的时候不用其他招,楚九被他练得对于一切市井中的流氓招数都如数家珍,应对起来熟练得很。
另一人也已同楚九对上,两人兵器刚一触碰,刀客脸色就是一变。他万万没想到楚九进益如此快,武功已隐隐在自己之上。
楚九挂心于小溪,一出手便使出了十分的杀招。他在战场上也是历练出了一身的杀气,剑剑冲着刀客命门刺去。
另一边,于小溪在一旁溜那锤客。锤客纵横江湖十几年,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是八十,哪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怒急攻心,疼痛难忍,手下便有些乱了章法,只追着于小溪挥锤不停。一只眼不好判断距离,他索性闭了眼,听声辩位。
可惜他碰上的是在战场上两辈子亲手杀人就杀了近千人的杀将军----于小溪,从杀气和经验上都已然落了下风。
于小溪绕着圈子跑,猛地蹲下,双腿用力弹跳起来,用大刀去削身后锤客的手。
锤客猛地停住前奔的趋势,大喝一声旋身锤向半空中的于小溪。不想于小溪故意引他到了一有坑洼的地方,他脚下一踏空,身子略有不稳,劲便使错了方向。
于小溪勾起嘴角,另一手的澄剑无声无息击出,擦着锤客的颈侧飞了过去,斜斜插入土中。他一脚在流星锤上一踏,顺势飞出一丈外,然后又疾退了数丈。
锤客身子顿住,流星锤重重落在地上。他颈侧动脉喷出大量鲜血,不过一息间,他便不甘心地死去了。
这一切都是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是于小溪仗着自己丰富的杀人经验、快速的分析、判断能力完成的。锤客只当于小溪是个杀了几个人、侥幸当上大将军的十六岁少年,一时轻信,导致毁了一眼,怒火攻心,错上加错,才丢了性命。
那边楚九还未制服刀客,于小溪见两人可能还要再打会,便走到锤客身边,用剑翻着那人的衣服,勾出钱袋,划破了袋子,见里面有约十几两散碎银子。另还有几个油纸包的小包,里面想必是各种毒粉。
于小溪不敢自己摸,用剑把这些玩意拨拉到一起,等着楚九一会来收拾。
等于小溪回水边穿好了衣服,归剑入鞘,揪了根草叼在嘴里慢悠悠溜达过来时,楚九已经点了刀客的穴,正在逼问对方主使者的身份。
“不用问了,左右不过那么几人。”于小溪懒洋洋道,“杀了杀了,咱们换个地方过夜就是。”
刀客充满怨毒的眼神瞪着于小溪,狞笑道:“你也嚣张不了多久,竟然敢独身回来,真以为别人杀不了你吗?”
“放心,小爷很快下去陪你们哥俩继续玩,等我啊。”于小溪笑嘻嘻道,一剑捅死了那刀客。
楚九担心道:“会是谁呢?”
于小溪愣了下,大叫道:“哎呀,忘记问他们收了多少钱了!小爷还不晓得自己的命值多少钱呢!”
楚九啼笑皆非道:“罢了罢了,走吧走吧。”‘
“等下,搜下身,然后烧了这俩毒家伙。”于小溪悻悻道,走到一旁把看了半天热闹的追风和烈焰喊了过来,“俩没用的家伙,连有人来了都没发现,还是九哥的耳朵灵。”
烈焰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也没发现吗。于小溪感觉就算烈焰发现了,估计也不会出声提醒,只会乐滋滋地看他吃瘪。
☆、第九世(9)
楚九、于小溪二人赶路到后半夜,不小心走错了岔路错过了驿站,不得不在一个山洞里过夜了。
“他们该是江湖杀手组织---刺里的人,不便宜也不好请,要杀你的人可下了大功夫。”楚九道。
“算他们识相。”于小溪闻言,满意道。
楚九无奈摇头,剩下的时间,只能带着于小溪日夜兼程,提高警惕,到墨城后,感觉自己都要老了十岁。
墨城东大街有一家医馆,里面有个李大夫,就是楚九要找的人。
“李叔。”楚九进了门,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喊道。
李休愣了愣,茫然看了过来,道:“小九啊,你不是投军去了吗?”。
“回来给师父师娘扫墓,顺便来看望您。”楚九温和道,左右看了看,道,“阿城阿武呢?出去看病人了吗?”
“阿城啊,回家探亲去了。阿武,嗯,买菜去了。”李休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道。
楚九皱眉看着李休,他离开墨城时,李休头发还都乌黑,怎的才几年功夫,就全白了,他刚才都没敢认。
李休看向于小溪,楚九忙道:“这是我的小兄弟,您喊他小溪就好。”
于小溪打量着李休,道:“李叔。”
李休呵呵笑了笑:“你们坐,坐,我去和阿武说声,多买点菜回来。家里难得来客人。”
李休拄着拐杖出去了,于小溪看了眼门外,道:“他怎么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我记得他喜欢喝酒,我师娘老说让他少喝些,老了中风,老年痴呆什么的。”楚九疑惑道。
于小溪乐了:“我看他现在已有这个趋向了。”
楚九瞥了他一眼,道:“正经两天你都忍不住?咱们可是有求于人的。”
过了会,李休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楚九欣喜道:“阿武,你都长这么高了,快比九哥高了。”
阿武勉强笑道:“九哥。”
他就喊了这一声,便直勾勾地看着于小溪。楚九见了,怕于小溪生气,忙侧身挡住了他。
李休招呼道:“你俩过来坐,让阿武去厨房做饭。小九,和李叔说说,这些年你在外面的事。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啊?”
楚九压下心里的疑惑,拉着于小溪坐到桌边,含笑道:“还好,去了几个地方,也见了不少人。”
“我记得,你当时回中原,是去成亲的。”李休咂咂嘴,道。
“林姑娘,已经嫁人了。”楚九苦笑道,“是我回去得太晚了。”
李休看着楚九,叹了声:“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为了照顾老楚和幼娘。是你李叔没能耐,治不好他们俩的病。”
“不是李叔的错,师父说,他们的命数已到,都是天定的,人力终究是有限。”楚九双眼微微发红道。
阿武烧了热水,沏了茶,端了过来。
楚九接过,给他们三人各倒了。于小溪侧头瞥了阿武一眼,阿武低着头,身子微微发着抖。
李休端着茶,吹了吹热气,没有喝,絮絮叨叨说着楚深的事。
楚九正要喝,于小溪抬手盖在了他的茶碗上。
“你喝。”于小溪把自己那碗茶递到阿武跟前,冷冷道。
阿武脸色立刻变了,下意识看向李休。
李休猛地睁大了眼,一碗热茶泼了过来。于小溪和楚九疾退数步,李休大喊道:“畜生,还我徒儿命来!”
楚九一掌劈昏冲过来要拼命的李休,放到一边床上,然后扯过欲跑的阿武,质问道:“怎么回事?阿城怎么了?”
阿武悲愤地瞪着他,道:“阿城哥死啦,就是被你的好兄弟,赵荣亲手杀的!”
楚九一怔,询问地看向于小溪。赵荣就是于小溪被认回来后,老29
阿武仇恨地看向他,骂道:“我可都还记得!阿诚哥和我跟着李老板的商队去大宛买药材,你带人洗劫了商队。我们把货物和钱财、马匹全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抢李老板的女儿!阿诚哥去求情,你就,你就一剑捅死了阿诚哥和李小姐,说让他们去地下当亡命鸳鸯去了。”
阿武说完,崩溃大哭起来,用力打着楚九的胸膛:“你若还是我的九哥,你若还记着师父一点好,你就杀了这个杀人如麻的畜生,给阿诚哥,还有所有被他杀死的无辜的人报仇!”
楚九铁青着脸,看着床上的李休,没有吭声。
骠骑营日常就是抢劫商队,凡是不教保护费的,关内关外抢了个遍。虽说一般只是抢货不杀人,但兴头真上来了,谁又管的住呢。
尤其于小溪又是个狂妄肆意的人,做什么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说的,是真的吗?”楚九没有回头,道。
“我怎么知道。不过就算那个什么阿城不是我杀的,又怎样。我杀的那些人,他们的亲人、朋友,只是没找到机会毒杀我,向你告我的状而已。”于小溪讥讽道,“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少。我杀人又不会专门避开你的老相识们。”
楚九闭上眼,于小溪连骗都懒得骗他,哪怕只是说些安慰人的谎话呢。
楚九随手打晕阿城,把他放到椅子上,然后拉着于小溪走了。
墨城,他怕是再不能回来了。
楚九没有去祭拜楚深和幼娘的墓,他不想扰了他们二人的清净。师父师娘一生仁善,却收了他这样一个善恶不分的徒弟,死后还被他坏了名声。
“楚九,你要走就走,别给我摆脸色瞧。”于小溪停住马,不耐烦道。
他们两人已经离开墨城数十里,楚九一直默不吭声,一向喜欢撒娇的追风都安静了,引得烈焰不停去看它。
楚九也停住了,他仰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走,走去哪呢。”
“去你的江南,回你的江湖去!”于小溪道,去给别的人骗,当别人的圣父去。
“我不会走,除非死,否则我不会离开你。”楚九回头,坚定道。
“你要监视我一辈子?真不怕我杀了你?”于小溪冷笑道。
“杀得了便杀吧,我也就解脱了。”楚九笑道,“我脑子笨,除了练功不会别的。所以我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改。改来改去,太麻烦,而且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于小溪驱动烈焰,行到与楚九并排的地方。他看着楚九,问道:“你觉得,我再这样下去,会众叛亲离?”
楚九认真道:“是。”
“那这个骠骑大将军,让你当,怎样?”于小溪又道。
楚九愣了下,半响才道:“那你呢?”
“我?”于小溪笑了起来,“就委屈委屈,给你当个副将吧。”
☆、第九世(10)
回了营地,于小溪把韩冰喊了过来,让他帮自己写转让职位的奏折。
韩冰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这,这,末将,恕难从命。”
“那就滚,换个能从命的来。”
“末将会杀了那些从命的。”韩冰道。
于小溪眯了眯眼,韩冰意识他动了杀心,深吸口气,道:“末将能问下将军,理由是什么吗?”
“理由?现成的不就是吗,我杀了姑墨国王啊,抹黑了大周颜面,影响了和附属国的关系,所以自请辞去大将军之位,由心地善良的定远将军接任啊。”于小溪轻松道。
韩冰道:“末将不是在问这个,末将是,是想知道您为什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把将军之位让给楚九,是不是他给您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于小溪道:“他能给我下什么药,你也太瞧得起他了。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位子,他坐我坐,不都一样吗,他什么事整得过我啊。”
韩冰疑惑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于小溪危险地笑了笑,韩冰心下了然,走过来,开始替于小溪写折子。
于小溪预料得不错,他的请求,朝里吵了两天,老皇帝便下旨破格允了。
骠骑大将军的位子好让出去,但要回来就难了。只要能分化楚九和于小溪,让他们俩斗起来,朝廷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权利这玩意,一旦尝过了,楚九一个平民出身的武人,能轻易地放弃吗?
于小溪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朝廷里那帮文人在想什么。
楚九稀里糊涂当上了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于小溪领了个从九品的副将之职,不过营里也没谁真的敢把他当副将,毕竟人身上还有个王爷名衔呢。
平日开会,楚九坐着,于小溪站着,在外面还算给面子。回了帐篷,俩人依然还是原来的相处模式。
楚九当了没几天大将军,便下了令,一禁止屠杀百姓,二是禁止私下械斗,违者,轻打八十军棍,重,斩。
骠骑营一下子炸开了锅,日常不让做,这兵还当个什么劲。
楚九杀了俩领头闹事的,重责了近百人,其他的都被拉去潼湖边挖水渠,一个个累了个半死。营里表面老实了些,下面暗潮涌动,连刺杀楚九的计划都被捣鼓出来了。
韩冰这才恍然,跑去拍于小溪马屁道:“还是将军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于小溪呵呵两声,心想楚九平日面团似的没脾气,其实还是有点血性的。
他一开始为了活命,为了让自己和手下不被饿死,开了个不好的头,抢劫商队、滥杀百姓成了惯例,想改已经难改了。这样下去,骠骑营不过两年,就会被忍不下去的关外各国联合大周分化杀之。
上辈子于小溪花了好大力气,把中上层将领杀了个光,一通大换血后才让手下老实了,规规矩矩按着他新定的规矩去外面收保护费。这辈子他懒得折腾,索性教给楚九去做,脏活累活楚九做,他练功跑马就好。
楚九过了一阵子也想明白了,满是无奈地看着于小溪:“又坑你九哥。”
“早说了,你这么蠢,不坑你简直对不起我自己。”于小溪得意道。
于小溪得意没两天,出去溜达时揍了一个看不顺眼的客商,被告到了新任骠骑大将军跟前。
楚九看着被打断了双腿的胡商,沉着脸让人把于小溪喊来了。
于小溪午睡才起,打着哈欠来了,无视掉身后无数各怀心思的视线。
一进帐篷,楚九便质问道:“这人是不是你揍的?”
于小溪看也不看,就道:“我哪记得住。”
那胡商便用胡语咒骂起来,他是家里的小儿子,从小宠大的,刚来姑墨国就被人打折了腿。他是知道杀将军赵荣的,但是不晓得副将于小溪,所以才敢大着胆子来告状。
于小溪愣了下,看着那人道:“这头肥猪啊,我还真记得,叫起来也跟杀猪一样。对,小爷打的,咋啦!”
楚九冷冷道:“打伤无辜百姓,按例,杖八十军棍。”
于小溪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
楚九喝道:“来人,拖下去,打!”
旁边无人敢来拖,于小溪冷笑道:“楚九,你忘了你这个将军怎么来的?我就算不是正一品的骠骑将军了,也照样是大周的福王,你可以把整个骠骑营五万人都喊过来,看看有谁敢打我。能找出一个来,我跟你姓。”
一直骂骂咧咧的胡商倏然静了,他终于回过味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有人看不惯楚九的新规矩,想要借刀杀人了。
楚九等了一会,起身道:“没人敢行刑,那我就亲自来。”
于小溪道:“好,你来,我看你敢不敢真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