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雨给他盖上被子,问道:“丁护院可回来了?”
施雅道:“回来了,在外边候着。”
季时雨道:“梁神医检查检查大哥的伤,其余人都出去。”
他一句话,除了梁神医,围在屋里的其他人迅速的散了。
院外,丁护院绷着一张脸站着。
施雅扶着季时雨走了出来,见了丁护院,问道:“人可抓住了?”
丁护院拱手道:“杀了三个留了两个。”
季时雨冷笑一声:“好好给我查查,是谁嫌命长敢动季家的人。”
丁护院领命走了。
施雅担忧道:“此事是否与景家有所关联?”
季时雨拍了拍她的手,道:“怕是脱不了干系。”
施雅道:“上次他们害你中毒,此次又针对大哥...”
季时雨道:“商场上的事大家不择手段,是我疏于防范,这无话可说,只是他们不该对大哥下手。”
施雅秀眉紧蹙,细思一会,道:“可是他们猜到了大哥的身份?”
季时雨道:“大哥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但是景家不该这么早知道才对。”
施雅闭了嘴,这事到底如何,总有线索查个一二。
季长风从一场噩梦醒来,梦里先是小云,再是季正林,最后是楼清,他们一个个离他而去,不管他愿不愿。
他身上湿淋淋的,二月的天气,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噩梦猝醒,会让人的心无所适从,仿佛梦境延续到了现实,硬是要将人逼得疯癫。
季长风心头茫然,直到手指碰到温软的手,他的心才有了着落。
还好...楼清仍在。
感官慢慢回笼后,嗅觉清晰,清淡的草药香萦绕在鼻尖,季长风嗅了嗅,终于承认之前所发生的都是真的。
房间烛火跳跃,像季长风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一下,没一次安宁。
季长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鼻子贴着楼清的颈部,那人睡着,心却是跳动的。
季时雨推门进来本是想看看季长风和楼清,走了几步才知季长风醒了。
因为季长风忽然扭过了头,目光如狼,狠似刀。
季时雨一愣,心想他大哥是将他当成今日酒楼里的刺客了。
季长风也知自己反应过度,但他无力解释,只是捏了捏楼清的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你感觉如何?”季时雨走到床前问道。
季长风刚醒,声音甚是嘶哑:“那些人呢?”
季时雨听他声音,转身折回矮几旁,给他倒了杯温茶。
“你认识他们?”
季长风饮下润了嗓子才道:“有几个是东城的人,为首那人伪装成酒楼伙计,在酒里下了毒。”
季时雨剑眉微蹙:“他们早来了。”
季长风捏着杯子,点点头:“朱重并不知我身份,只是这么多日,够他找到我了。”
季时雨端了张凳子坐下,道:“这么说,他观察了你几日。”
季长风道:“应是如此,才会选择在酒楼行动。”
“可...”季时雨打量着季长风的脸色:“大哥,有一人坦言,他是景家的打手。”
季长风愣了愣,他刚醒,又经历一场噩梦,脑子转的还不是很快,这句话他斟酌了一会才接上:“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节快乐。
谢谢毋道的地雷,谢谢你的包养。(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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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77
季时雨对景家只是有所猜测,季长风这‘外戚’身份根本用不了多久。
季时雨思忖一会,道:“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季长风没有回答,他先用手捂面,默了会才道:“朱重追到江南是意料之内,却不知他会和景家联盟。”
季时雨道:“你在此次会面上大放光彩,想景家不注意太难,当初伯父带你离开季家,便是担心你的身份过早暴露,因此你每次回季家用的都是外戚的身份,以往你只是回本家接触自家人,没在外人面前露面过,所以没人对你怀疑,这时...”
季长风很明白,朱重和景家联盟,必定会说出自己所了解到的东西作为诚意,季正林当时虽换了名,可他离开的太蹊跷,即便是二十多年,也有人注意着。
季长风呼口气,无力道:“爹离开季家的原因外人不得知,仅以为爹是痛失爱妻,从此一蹶不振,景家即便知道我是季家大少爷也掀不起什么浪,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早日进京,诺叔可有消息传回?”
季时雨小幅度摇摇头。
季长风忽然看着他,目光犀利:“你也别急,景家会付出代价。”
季时雨的心咯噔了一下,季长风现在忍气吞声,是因为还未到时机,而机会他已经埋下。
有如此‘睚眦必报’‘护妻心切’的大哥季时雨表示受宠若惊。
季长风用了晚膳,喝了药后又闭眼睡了。
其实是季时雨担心他紧张过度,不肯安睡,因此让梁神医在药里加了东西,保证他能一觉睡到天亮。
隔日午时,楼清曾短暂醒来一次,只是他睁了睁眼,还未待季长风发现,而他看到季长风的身影后又陷入沉睡。
这一觉显得特别漫长,又过了一日,季家收到季诺的飞鸽传书,他们已到边疆,常昶正找机会将庸医带到凌王爷面前。
收到飞鸽传书的那一刻,季长风的心终于有所安定,常昶到了边疆便说明路上一切顺利,而这场计谋也成功了一半。
凌王爷一定会见常昶,这是他留在人世不多的朋友。
而最让季长风高兴的是楼清终于醒了,他躺在床上的第三日的夜晚,楼清终于睁开了眼。
楼清先是睁着眼好一阵,才将床前的人影装入眼中。
季长风并不敢动他,深怕再牵扯到他的伤口,明知楼清难受,却只能看着。
楼清的确不好受,在床上躺了这么多日,别说伤口,即便是身上都一身酸痛。
季长风握住他的手,拨开他贴在额头上的发:“终于醒了。”
楼清舔了舔干燥的唇,嘶哑道:“我睡了很久?”
季长风点点头,忽然低下头摄住他的唇,以自己湿润他。
楼清眨了眨眼,脸上带着刚醒来的憨。
季长风在他干燥的唇上舔了下方才罢休:“伤到里面了,还不能吃东西。”
楼清道:“你不提起我还能暂时忽略。”
季长风笑了笑:“那我跟你说说话。”顿了顿,他又接道:“你可以只听着。”
楼清笑道:“我受了伤你过意不去,所以就想唱独角戏?”
他脸上并没有太多色彩,因此这笑都很苍白,但是对于季长风来说,在提心吊胆几日后,楼清的笑是最美的。
他有一种感觉,看见楼清的笑容后,他死也甘愿了。
“别说话。”季长风道:“看着我就好。”
怕是因为一睁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这点满足了楼清,所以他异常听话。
季长风道:“我想跟你说说小云和爹。”
楼清一愣,他一时间搞不懂季长风的意思,在小云和季正林这方面上,楼清虽然无心探知,但是季长风也不会忽然提起,他不过受了伤就得到这待遇,怕是这两者有所关联。
楼清并没有拒绝,小云是蛋蛋的母亲,楼清很尊重她,所以他不会问,但是季长风想说他就听着。
那个故事有些久了,追溯到几年前,就跟昙花一现似的。
“小云是位孤女,爹去拜访沃伯父的时候在路上捡回来的,那时她也不过跟蛋蛋一个年纪,小小个的,很怕生,我和大齐有德他们哄了她半年,她才放下戒心,喊我一声长风哥。”
季长风见小云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是哪捡回来的小乞丐,又脏又小,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人长成大姑娘后会很美丽,在他那时的想法,小云能平安长大已是不错。
“姑娘中她年纪最小,所有人都疼她,练武怕她伤到自己,干活怕她累,那时候我们练武特别勤奋,都想变成高手,保护自己的家人...”
小姑娘长大了,像朵花一样,漂亮的耀眼...
“爹曾说过,小云长大了一定成寨花,届时寨里的老一辈一定抢着她做自己的儿媳妇,爹不甘小云被人抢走,便自作主张,将小云定给我了。”
十多岁的季长风对于男女之事只限于老人家讲个一两句和□□上,?6 宰约旱奈蠢捶蛉耸撬⒚挥刑蟮母邢耄菊秩盟⑺腿ⅲ境し缫簧辖鳎丛诖耸律戏噶撕浚虼诵≡瞥鍪碌氖焙颍境し缍季醯檬亲约捍砹耍笔本筒桓么鹩Γ?br /> “阿清。”季长风忽然将背弯下,似是难受:“朱重干下的都是禽兽才做的事,我多次与他交涉,就是想瓦解他的势力,可朱重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楼清似有所感,忽然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小声道:“别说了。”
季长风按了按他的手,接着道:“我与朱重商谈不合,他便想反制于我,是我没保护好小云,才让她遭受奸人之手。”
小云一度寻死,季长风那段日子并不好过,他恨自己不够强大,每次看见小云没有生气的眼神,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楼清心头一跳,他以为小云是被朱重害死,却不想朱重竟...
季长风闭了闭眼,又深深吸口气,才接着道:“小云虽不再寻死,可也不愿嫁我,她认为自己...我要对她负责任,那个男人该死,半年之后,我与小云成亲,他的首级是我们的新婚贺礼。”
这是一场血腥的婚礼,在一开始就刀光剑影,结束必定不会太安静。
血和哭声成了婚礼最高昂兴奋的助声词,将一切推到最□□。
小云会快乐的活下去,季长风深切的认为,可他费尽心思也敌不过天意无常,小云死于难产。
她在临终前,给他们的儿子取了云蛋蛋这名。
楼清开始心疼这人,当年他一定过得小心翼翼,割下那人首级又如何,伤口有了就会留下疤痕,它根本不会消失。
“朱重开始了报复,他毒害了爹。”
楼清又是一愣,他记得季正林是病死...
季长风忽然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朱重死不足惜。”
他以高高在上的语气,横亘了多人的性命,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楼清开始呼吸急促,伤口又在隐隐发疼。
温暖的手包裹了他的手心:“阿清。”
楼清抬起头,他眼角发红,他握紧季长风的手,撒娇似的道:“长风,我疼。”
也许他并不能表明太多,只是在醒来之后,对可以依靠的人撒撒娇,说一句我疼。
然后等着那人抱着他,哄他。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两人开始了幸福的生活,全文终。
这是不可能的。
明天见。
作者专栏求收,存稿文求收。大家去隔壁看看吧。
第78章 78
江南迎来第一场春雨,绵延屋脊隐在朦胧细雨后,幽静的宛若一副水墨画。
雨落屋檐,点点沾花,嘀嗒又嘀嗒。
等楼清伤好,已是三月。
他在房中闷了十来日,精神恹恹,听见嘀嗒声时他眼眸一亮。
“可是下雨了?”他迅速掀开被,跑到门口撑着门眺望。
季长风拿着一件外衣,踱步到他身后,给他披上。
“刚好利索,别瞎蹦跶。”
楼清回头,眼眸晶亮的看着他:“都好了,我想亭下观雨。”
季长风叹口气,江南风烟俱净,春雨更是别有风格,楼清在房里闷了多日,季长风也不指望他能踏实。
季长风让家仆将凉亭收拾好,扶着楼清过去。
凉亭位于后院,长廊直达,此时春雨刚落,地板还不尽湿,院中白花还未凋残。
家仆在凉亭中置上一张雕花矮桌,桌上放着点心,一小厮正在一旁煮水等待泡茶。
“大少爷,先生。”小厮见了季长风和楼清,忙起身揖礼。
季长风道:“水可开了?”
小厮道:“差些火候。”
季长风点点头,安置好楼清后他才在他身旁坐下。
楼清抬眸望向四周,收回目光后才道:“见了此时情景,我心竟别样舒坦。”
“我倒是想与你吟诗作对,可我才情不如你,怕弄巧成拙了。”季长风将他爱吃的几样点心端到他面前,等于将原先摆放的顺序重新调整了。
若不是小厮在,楼清一定会握住他的手,用着无比柔情的语气道:“可你在我心中仍旧无所不能。”,可有外人在,楼清不想他与季长风的隐私被人窥了去。
“想不到季寨主还有谦虚的时候。”他扬唇,笑如春风暖。
季长风也笑道:“先生教的好。”
说得好像他让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一样。
这场雨虽下的并不大,淅淅沥沥,可檐下也硬是滴了个坑洼出来。
小厮将热水倒入壶中,泡了一壶热茶。
片刻后,小厮将茶斟好,端到他们二人面前:“大少爷,先生,请用茶。”
楼清颔首道:“多谢。”
小厮脸微红,楼清对谁都谦和有礼,家中仆人都喜欢如此和善的他。
季长风的手指敲了下桌面,道:“你去请二少爷过来。”
小厮敛袖揖礼,慢慢退下了。
楼清饮茶时听见这话,咽下后连忙问道:“因何请二弟?”
季长风似笑非笑道:“原来先生想与我独处。”
楼清瞪了他一眼:“少不正经,你请二弟定是有事。”
季长风的点点头,状若不经意道:“先生聪慧,竟猜对了。”
相处一年,多少也该有些了解了:“你请二弟何事?”
季长风道:“那就先与你说说,我打算进京一趟。”
楼清心头倏地一跳,他迷茫了片刻,才忐忑重申:“进京?”
季长风点点头:“京城也有产业,年后都得走动一下,再则思凡未回东南县过年,我想去看看他。”
这...
季长风问道:“怎么?”
楼清低着头,神色不明,京城那个地方,他逃了六年,忽然说要回去,他着实吓到了。
季长风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又问道:“你不想去?”
点头是最容易的动作,可现在他做起来却非常的难。
于是他摇了头:“只是太突然,我...”
季长风像是懂了的点点头:“你担心蛋蛋和书院,一时难以抉择也是正常,你若真是放心不下,便先回去,我让丁护院送你。”
“你不回?”楼清惊讶。
季长风笑道:“二弟刚经历险事,我哪能让他再操劳?加之真是许久未见思凡,我放心不下。”
他此时同意兵分两路,秘密就能一直掩埋下去,可与这个人分开...那种切肤之痛仿佛又回来了,痛的楼清面色苍白。
“阿清...”不知何时起,季长风不再喊他夫人和先生,可也不知为何,楼清听见这两字时,总是心口发热:“不用担心,即便是到了京城,我也会为你守身如玉。”
噗通...楼清忽觉心脏膨胀,似要炸开。
“谁...谁担心你这个。”
季长风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这么放心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楼清的脸色猝红,似媚非媚的瞥了他一眼,他又低下了头:“我再想想。”
“不急,你慢慢想。”季长风端茶饮了口。
亭外的雨声似乎小了,渐渐地开始不清晰,楼清的脑海空茫一片,只有一道声音。
“今日老师问起我日后打算,他说我定能荣登仕途,可你也知我只好风花雪月,仕途哪是我之所愿,唉,愁煞人啊,像阿昕你多好,从不用担心这些琐事。”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张远道的名便是出自于这,他出生时张将军正带兵抵抗匈奴来犯,张夫人思夫心切,便为张府二公子取了远道一名...
他与张远道是发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入顾怀大师名下,张远道与他不同,他只爱书本,张远道却是八面玲珑,爱风花雪月,不过是个词。
楼清犹记他离京前,没忍住想再去见张远道一面,却被张府家丁告知,张远道去了媚华楼,一夜未归...
“远道...此人是谁?”
楼清猝然惊醒,在三月的第一场雨里出了一身冷汗。
季长风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走神了,想的这个人是谁?”
是谁?...远道...楼清一个激灵,越想越怕...
“想起一首诗...”楼清强装镇定端起茶,饮了一口稳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