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来将阿息脸上的泪珠子拭去,九爷咧嘴笑了笑道:“你别哭,我这不好好的吗?”
陆小琬拉了拉向伟之的衣袖,眼睛瞟了阿息和九爷一眼,心里想着这向小三也太不识相了,没见到人家见面了在诉衷情吗,站到那里呆愣愣的撑着九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呢?莫非原来那些夜探深闺之类的是他一时的灵感之作不成?
向伟之被陆小琬一拉,也突然醒悟过来,将九爷的手拉着往阿息手里一送,哈哈笑道:“阿息妹子,九爷便交给你好生照顾了……小琬,我去将我旁边那屋子收拾出来让九爷在这里歇息,如何?”九爷本是受了些拷问的,手被镣铐锁着本有些难受,被向伟之这么拉着往前边一送,痛得他在那里呲牙咧嘴直哼哼,阿息看了九爷这难受的模样,十分心疼,对着向伟之翻了个白眼:“向大哥,你不会照顾人就别假装了,你还是快去做你的事情罢。”
向伟之被阿息挤兑了两句,倒也没着恼,飞一般的奔去了屋子里边收拾去了。阿息扶着九爷慢慢往院子里边的小石凳上走了过去,两人坐了下来,在那里窃窃私语。
陆小琬见着这里仿佛没有自己的事情,心里记挂着璇玑阁,昨日回来得晚了便没有去看店铺里边的记载,今日又赶紧去了梁王府,接着又去了京兆府衙,一路儿跑下去没得歇气的时候,现在这边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她该去铺子里边看看,顺便再去将那些负责装修食品铺子的师傅找回来,下午赶紧开工。
走到璇玑阁一看,铺子里没有客人,只有孟酒酒坐在柜台后边,低着头在那里,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酒酒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铺子里边没有客人而惆怅,或者在担心九爷被关进京兆府大牢的事情呢?陆小琬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在柜台前站定了身子,笑眯眯的对孟酒酒道:“你不用着急,九爷已经被放出来了,铺子没客人我都不着急,你还着急什么?”
孟酒酒猛的跳了起来,似乎陆小琬的声音让她受了极大的惊吓,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陆小琬,结结巴巴的说:“小琬,你快要吓死我了!”
陆小琬疑惑的看了看孟酒酒,昨晚上只顾着和阿息说如何救九爷的事情,没顾得上和酒酒多说话,只是觉得她有些深思倦怠,自己问她一句她便机械的答上一句,没有以前那种活泼的劲头。原本以为是最近发生的这事让她担忧,可现在看起来不是这么一回事情,因为她面前的孟酒酒,正两眼茫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不是担忧的眼神,这是一种很伤心的眼神。陆小琬看着孟酒酒那张愁苦的脸,心里突然若有所动,阿息是在为九爷担忧,酒酒绝对不是,酒酒……莫非是有了心上人?
“酒酒,有什么心事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不要一个人痛苦,好不好?”陆小琬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孟酒酒的手,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心事怎么都隐藏不了,你很伤心,是为了某个人吗?”
孟酒酒的手颤抖了下,她没想到陆小琬的眼光这么敏锐,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自从风味庄一起进餐以后,齐明珂的身影便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是那般温文尔雅,他对自己怜惜的目光让她一阵阵脸红心跳,她甚至幻想着要违背父亲的意志回蜀郡孟家,若是做了孟家的小姐,在身份上便能和齐明珂门当户对了。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幻想,等她还没来得及去实践的时候,齐明珂竟然就订亲了!半个月前,长安城里流传着一则了不得的八卦,鼎鼎有名的齐三公子竟然和丞相府里贼曹大人的女儿订亲了!那贼曹大人虽然官阶不高,可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官儿,可齐三公子家里再有钱,齐老爷也出钱捐了个爵位,可始终是商家出身,身份上是不相般配的,所以这桩亲事让长安民众津津乐道了很长时间,都在推测究竟齐家送了多少聘礼过去,否则正正经经的官家千金怎么会下嫁给商户呢。
听到这个消息,孟酒酒的心里便不自在了,若是齐三公子娶的是身份高贵的贵女,她可能也不会这样难受,可齐家下聘的对象竟然是丞相府里的贼曹大人,这在长安城里哪里又排得上号呢?这位贼曹大人,便是给蜀郡孟家提鞋儿都不配,可现在他的女儿竟然就要嫁给齐三公子!那白衣翩翩儒雅温和的公子,终究是离自己越来越远,孟酒酒的心就像被谁摘去了般,每日里都难受得无法入眠。
☆、苦口婆心劝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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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酒,你可是喜欢上了那齐三公子?”陆小琬见孟酒酒红着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心里想着多半也就是齐明珂惹下的风流债,谁叫他上次吃饭的时候那样关注酒酒呢,古时女子见陌生男子的机会少,若是稍微给点眼色,总怕便会将一颗心系到他身上去了,《西厢记》、《牡丹亭》这类作品无一不是一见钟情的最后诠释。
听了这话,孟酒酒的脸更红了,低着头,眼睛里似乎要掉出眼泪来:“小琬,我……我原以为他喜欢的是你,若是他喜欢你我倒也没这份心思了,毕竟你是我妹子,又那么能干美貌,我是万万不及的,可没想到他家竟然向丞相府的贼曹大人家下聘了,我怎么想都不心甘情愿……”
陆小琬见孟酒酒说得凄苦,将她按到座位上坐好,细心的劝慰道:“那齐明珂虽然一表人才,性子和善,可他终究不是你的良配。若你不回蜀郡孟家认祖归宗,他家必然看不上你的身世,即便是你回了孟氏,你可能忍受齐明珂以后会纳美人姬?你难道没看见他父亲兄长都有好几个美人姬吗?”
孟酒酒抬起脸来,错愕的看着陆小琬道:“若是他喜欢我,自然不会再纳姬妾的。”
陆小琬叹了一口气,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一样,心中全是执念,认为对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古时又能看见几个?所谓家风使然,齐明珂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可能并不会有着和孟酒酒相同的心思,美人姬不过只是玩物,纳上几个又何妨?
“小琬,我知道我很傻,说不定他根本对我便没有那种意思,一切只是我在一厢情愿,可我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若是能嫁给他,我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孟酒酒紧紧的抓住陆小琬的手,就如落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般,眼里闪出几分光彩来:“小琬,若是我认祖归宗回孟家,会不会有希望?”
怜悯的看了她一眼,陆小琬摇了摇头:“酒酒,你便不要想这么多了,即算你以后回到孟家,他也已经订亲了,忘记他罢。”
孟酒酒含着泪呆呆的坐在那里,只是紧紧的抓住陆小琬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来,陆小琬也是无限同情的握住她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第二日京兆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九爷那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即日便会有审理结果公布出来。陆小琬笑着向前来传讯的门下贼曹塞了一个银角子道:“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去府衙听大人的训下。”
结果令陆小琬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幕后主使者便是那长安城的建筑业老大,看了判决才知道,原来自己只差对了一半,也在感慨着谣言的力量何等巨大。这案件经过府尹大人审讯以后终于真相大白,幕后主使者有两人,一个姓秦,乃是长安有名的建筑商贾,而另外一个人却让陆小琬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丞相府里的贼曹大人,姓汤。
只因为这位汤小姐听着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说那齐三公子喜欢陆小琬,心中只是嫉恨,在家里哭闹着要父亲去治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汤大人略微一打听,果然也听到了这般事情,据说齐三公子还以为那个狐狸精和自己父亲顶撞呢,那可是齐大公子和齐二公子那边传出来的,岂会有假?为了打击狐狸精的气焰,确保女儿的终身幸福,他这才找到了对陆小琬恨之入骨的秦老爷,两人商议出一个法子,他们倒也不是想要陆小琬的命,只是想要制造些事情让陆小琬知难而退,不要再到长安呆下去,扰乱别人的幸福生活。
陆小琬只听得一阵苦笑,这可真真是飞来横祸。她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没想到算计便从天而降了,而且这算计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那秦老爷倒也罢了,毕竟自己挡了他的道儿,可那汤老爷来算计她,这又是何苦来着!京兆尹将那秦老爷拘了起来,可汤老爷究竟是在任官员,即便是官阶小些,可也得斟酌行事,先得像丞相大人回禀以后才能请示逮捕之令。陆小琬听着连连点头,只要事情查清了,究竟怎么样判决她倒是不关心,杀鸡骇猴,看长安城以后谁又敢对她暗地里下手。
带着阿息等人从京兆府衙回到家,胡同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软帘上那修竹的标志格外醒目。走在身边的孟酒酒突然白了一张脸,伸出手来紧紧的抓住了陆小琬:“小琬,那是他的车子。”
陆小琬自然认得出那是齐明珂的车子,而且她也看见了站在大槐树下的那白衣公子,依旧是潇洒无俦的一袭白衣,长相俊秀,温润如玉。
见陆小琬一行人慢慢走到门口,齐明珂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给小琬带来这样的祸事。与汤家结亲,是父亲经过比较以后做出的决定,他最后只能无奈的接受,毕竟父母之命难违,父亲疾言厉色的说若是他不接受这亲事,那以后钱庄和当铺都不会再交给他管理。看着旁边一脸欣喜的兄长们,齐明珂咬咬牙答应下来,既然自己和小琬无缘,无论如何也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亲事早些日子订了下来,他没有半点喜悦,在下聘的时候看到了屏风后边有一个人影闪动,贴身的小厮告诉他道:“听说汤小姐生得十分美貌,公子你就不必担心了。你瞧见屏风后那影子没有?该是汤小姐在偷窥公子呢……”
小厮说得眉开眼笑,嘴角似乎都要流出涎水来,可齐明珂却有些心不在焉,眼前闪过陆小琬那巧笑嫣然的脸,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她,可形势所逼,却只能娶了这位面都没见过的汤小姐,这真是人生憾事。可周围的人都不是这样吗?喜欢的是一个人,和自己结婚的却又是另外一个人,大部分的家庭也许都是这样。
齐老爷见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他心中所想,用手推了推齐明珂,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你给我争气点!爹给你挑的可是真正的官家小姐,以后你的后代身份都不知道高贵了几分。你若是真喜欢那个陆姑娘,到时候纳了来做美人姬,多疼惜着便是了。”
美人姬?齐明珂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像小琬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会愿意做美人姬吗?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做美人姬,她是不容亵渎的,只希望有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陪在她身边,好好珍惜着她,而自己,也只能默默的在旁边看着她幸福,这也就够了。
可是突如其来的事情将他的希望破碎了,他的未婚妻和岳父竟然暗地里和别人去算计小琬,这简直让齐明珂无法面对。他不敢对父亲发泄自己的怨气,只能默默的坐上马车到外边溜了一圈,心中的那股郁闷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
“三少爷,咱们还去哪里?”车夫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闷站着的齐三公子,心里只觉古怪,这时节已经不是踏青的时候了,三少爷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郊外是闹哪一桩?
“去槐树胡同。”齐明珂简单的吩咐了一句,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见小琬,想要向她道歉。
看到陆小琬从那边缓缓走了过来,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边,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就这样看着陆小琬走到他面前,向他微笑着道:“齐公子,多日不见。”
齐明珂无意识的点点头,看着陆小琬微笑的唇瓣,心里不住的在翻腾,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小琬,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陆小琬回眸一笑:“这事情又不是你做的,只不过以后我自然不敢和你再来往了,以免你那没过门的妻子到时候请来杀手,一刀子将我抹了脖子,那我岂不是太亏了?”
阿息也恨恨的看了齐明珂一眼,她本就对齐明珂没有太大好感,现在因为他,连累九爷都被关进牢里受了阵罪儿,这事情尤其让她不爽快,听着陆小琬开玩笑般向齐明珂抱怨,她更是觉得委屈无比:“齐公子,你也该回去好好和你那位汤小姐说说,她的胆子可真大,竟然就敢下这样的辣手。再说小琬姐可是清清白白的,和你哪里半分瓜葛,竟然就这般蒙受了不白之冤,你可得要她给小琬姐一个交代才行。”
齐明珂被陆小琬和阿息的话抢白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走进宅子,一阵微风吹来,大槐树上飘落下一朵朵洁白的槐花,带着微微的香气,不一会他的脚边便落满了一地,就如同他一颗失落的心般,落在了尘埃里。
在门外呆呆的站了一会,车夫这才小声的提醒道:“三少爷,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车夫站在齐明珂身边也直犯愁,这条大胡同人来人往,一个个都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这辆马车和三少爷,明日长安城里又该有新的闲谈了。
齐明珂点点头道:“回去罢。”没精打采的钻进了马车,掀起软帘一角,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满是惆怅。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原来本以为服从了父亲的话聘了那位汤小姐,自己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关心着她也便足够,可现在看来自己连默默关心她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梁王府献艺祝寿
十六的那日,梁王府门前真是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陆小琬站在梁王府的门口看着一辆辆豪华马车在门口引路的小厮指挥下,缓缓驶入规定的位置,整条街几乎都要被堵塞得水泄不通,心里赞叹着这29 梁王真是影响力非凡,过个生日都是如此大场面。
站在门口的刘青眼尖,瞥见了陆小琬和向伟之站在那里,赶紧推了推身边那个管事婆子道:“快些去将那边穿浅紫色衣裳的姑娘接进去,她是王妃请来的贵客。”
管事婆子听了也不敢怠慢,堆着一脸的笑走了过来:“陆姑娘,你跟我来。”走到门口,却又伸手将向伟之拦下:“对不起,这位公子,你可不能跟我进来,这边是女眷出入的。”
陆小琬见向伟之一副不放心的模样盯着自己,朝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罢,我演奏完了马上便回来。”
向伟之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去。”
杏花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下来,落在向伟之的肩头,不多时衣裳上便沾满了粉白的杏花花瓣,他站在树下,双手抱着胸,微笑的看着她,陆小琬鼻子一酸,突然有种冲动,想要穿过人群拉着他的手跑去官媒那里,两人交换婚书了事,就这样和他在大汉的天空下平平淡淡一辈子,未免不是一种快乐。
管事婆子将陆小琬带进内院,梁王妃正在和一群夫人们闲聊,见到陆小琬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朝她点头笑了笑,屋子里的夫人们都惊奇的转过脸来看着站在那里的陆小琬,心中疑惑她的身份。
陆小琬走上前去向梁王妃行过礼,梁王妃指着远处一个小几道:“你便坐到那里罢。”转脸向各位夫人笑道:“这位是陆姑娘,可真有才气,我们家的别院都是她设计的,修好的时候大家可以去看看,端的精致无比。”
此话一出,众位夫人的脸上均露出了了解的神色,端坐好了身子,也不再关注陆小琬。陆小琬默默走到梁王妃指给她的那个小几后边坐了下来,望了一眼旁边的两位夫人,她们俩本是在偷偷打量陆小琬的,见她视线扫过来,两个人都迅速调转视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挺直了脊背,微笑的看着前方,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这就是所谓的带着面具生活罢,陆小琬跪坐在那里,心里甚是不屑,这两位大概觉得她身份不够和她们交谈,可自己刚好还懒得和她们装腔作势的说话呢。她懒洋洋的坐在那里,环顾了一下周围,小几后边一般都坐了两三个人,只有她是独个儿坐着的,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前世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都是和父母坐在一起,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课桌后边。现在的情况与前世既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的地方,但现在她倒挺喜欢这种被孤立,因为她本无意于打入那些贵妇人的圈子里边去,而且也刚好,小几上的瓜果零嘴就可以供她独自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