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来打扰陆小琬,她口里嚼着零嘴,听着旁边的夫人们说着最近的八卦,倒也是其乐融融。不一会,一两句议论声便飘进了她的耳朵:“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一个夸张的声音在她不远出响起,仿佛在嘲弄着对方的信息闭塞:“齐家和汤家解除了婚约,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齐家?会是齐明珂吗?陆小琬回想起和齐明珂订亲的那个女子也姓汤,父亲是丞相府的贼曹大人,或者就这么巧?“他们齐家不过是个做买卖的,竟然还看不起官家小姐不成?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提解除婚约的事?”一位夫人气鼓鼓的说:“莫非现在这些商户都这么猖狂了?”
“你是不知道了,汤家……”有人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哟哟哟,我都不想说,说出去都丢人呢,一个堂堂官家小姐,还没有过门便和人家争风吃醋,这要是娶了回去,还不知道如何彪悍呢!只可惜带累了汤大人,现在都被丞相府销了名字!”
“怎么了?竟然销名了?”身后有人惊奇道:“不是说那个狐狸精只是个寻常做点小买卖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连汤大人的官帽都没有保住?”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齐家已经去向汤家提出要解除婚约了,也不知道汤家的反应怎么样,真真是可惜了!汤家那女儿我倒也见过两面,长得倒也清秀,只是听说性格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位妇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呢,说到底还是要怪那个狐狸精,若是没有她,汤小姐又怎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陆小琬听着众位夫人热烈的讨论,她们大部分都点头同意这事的根源便出在那个狐狸精身上,那个狐狸精怎么不去死,害了人家一段美好姻缘!不仅是这只狐狸精该死,全天下所有的狐狸精都该去死光光!
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看起来她们嘴里的狐狸精无疑便是自己了,陆小琬继续很镇静的吃着果子,一边想着齐明珂为什么要退婚的原因。她倒不同情那汤小姐,自己没招她惹她,无缘无故便让父亲找人来设计自己。陆小琬只是在替齐明珂惋惜,若是不退婚,他一辈子便要和这种偏执狂生活在一起,若是退婚,他再要去找什么官家小姐便困难了,啧啧啧,可怜了他一副好皮囊和高远的志向。
跟着夫人们一起用过餐,便有侍女引着大家去了园子里边,在一处极大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台子,这便是为梁王祝寿搭造的舞台罢。陆小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再往旁边看,便见右边那一块是清一色的男子,原来西汉时期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重,都能坐到一处看戏听曲儿的。
不多时出来一个老者,轻轻咳了几声,园子里边马上静了下来,果然来的都是有素质的人,陆小琬暗自点头,即便没有麦克风,现在这老者的声音也能让人听得清楚。第一个上来表演的是某某官员,据说能双手写字,有人展开两幅素绢,就见他一只手握一支笔,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等那字迹干了,仆从将两幅字挂起,却是一幅对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两幅字看上去整齐划一,看不出有太大的差别,众人见了皆啧啧称赞。陆小琬敬佩之余也在考虑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能分裂到这种地步也真是难得。
第二个上来的却是一位武将,手执青锋表演了一套剑术,陆小琬对于武功是没什么心得体会的,只听得满堂喝彩,她也跟着大叫“好”,惹得旁边一位夫人不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责备她的趋众行为——门外人不懂便不懂,叫什么“好”呢!
正在津津有味的往下看,有个侍女穿过人群向她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一礼:“陆姑娘,王妃请你去后边等着,下边便轮到陆姑娘你一展琴艺了。”
这么快就到自己了?陆小琬一愣,但也没说多话,便跟着那侍女穿梭着往后台去了,坐在陆小琬旁边的那几位夫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位陆姑娘莫非是有几分真本领的?连王妃都请她上台去弹琴!要知道今日能上台献艺为梁王祝寿的都不是普通人,要么身世不错,要么有惊人的技艺,原来竟是小看了这位陆姑娘!
“陆姑娘,你一定得好好演奏,别丢了王妃的脸。”那侍女一边走一边叮嘱:“这可是到了你报答王妃的时候了。”
陆小琬只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弹琴和报答王妃有什么关系?难道给梁王祝寿有这样重大的意义?或许罢,作为梁王的王妃,自然希望整个生辰宴办得妥妥当当的,不要出半分差错,自己也该好好的表现一番,不要让王妃丢了面子才是。
台子后边到处都是人,看起来这个祝寿演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陆小琬站在角落里拿出帕子擦了擦汗,虽然才是四月的天气,可站在人堆里边还真出了些汗。她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发现男男女女一大群,皆是盛装打扮着,似乎在过节一般,特别是在登台的口子那里站着一位盛装丽人,打扮得格外抢眼。就见这女子穿着一套广袖深衣,上边绣的是缠枝芍药,琬了一个八宝同心髻,插了一枝嵌珠绞丝灯笼簪,长长的流苏垂到了细白的脖子那里,在她鬓边微微颤动着,显得妩媚而灵动。她正在不断的焦急张望着前台,看起来她很是希望马上便去一展身手了。陆小琬仔细打量了下,
陆小琬这边正在偷眼打量着,已有两个侍女抬着一架琴往前台走,那位盛装女子似乎激动了起来,提起裙子下摆便准备往前边走,这时陆小琬身边的那侍女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道:“苏夫人,这还没轮到你呢,且站稳些。”
那女子一扬眉毛,长长的凤眼露出一丝嘲弄的神色:“怎么一回事?我不是和王妃说过了我要给王爷弹琴祝寿的吗?”
侍女低头道:“王妃自然是知道的,可现在还不是苏夫人的位置,苏夫人且耐心等等罢。”
“哦?原来还有人要弹琴?”那位苏夫人微微一笑:“也罢,就让她给我暖暖场,我再来弹奏便是了。”
☆、卓武长安遇小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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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王妃请自己来给梁王弹琴祝寿是有原因的。陆小琬瞥了一眼那位叫苏夫人的盛装丽人,她正高傲的抬起头看着走向阶梯的自己。
果然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梁王妃这么出力帮自己摆平那事情,唯一的目的便是想要利用她的琴技来打败这位苏夫人。这苏夫人是梁王的美人姬罢?大概是比较得宠的,所以梁王妃才想借助自己打击下她的气焰。
莫名其妙便卷入梁王的妻妾之争了,陆小琬走上那个大台子的时候,心里无比懊恼,但是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不就是弹一曲琴吗?弹一曲琴便能让九爷被释放出来,就能将暗害自己的幕后指使者抓出来,这个买卖难道不合算?
果然自己是个大俗人,连弹琴这么高雅的事情都能和买卖挂上钩来,陆小琬心里想着都觉得异常欢乐,她在古琴后边缓缓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伸出了双手搁在琴弦上,开始顺着心意弹奏起来,那美妙的琴音袅袅的在空中流转,在场的人都不由感觉到有说不出的舒服,那琴音如林中流水,又如月下虫鸣,悠长而缠绵,不断的拨动着人们的心弦。
坐在台子周围的人都惊讶的打量着弹琴的陆小琬,就见她正闭着眼睛用心演奏,嘴边噙着一丝儿浅浅的微笑,仿佛已经沉醉了一般。台子有后边几棵大梨树,洁白的花瓣悠悠的从上空坠落,飘在她浅紫的衣裳上边,就像衣裳上本身便绣着一朵朵艳丽的花朵般,美不胜收。
“好!”周围的人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连梁王都忍不住多看了陆小琬两眼,伸出手来拍了拍梁王妃的手道:“这位演奏的陆姑娘名字听上去有些耳熟,她是哪一家的贵女?”
梁王妃心里得意,朝梁王嫣然一笑:“王爷,她便是为我们设计别院的姑娘。素日你只说苏姬的琴艺无人可及,这位陆姑娘的琴艺与苏姬相比又如何呢?”
梁王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陆小琬,不住的点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苏姬的琴艺和她又如何能相提并论!没想到这位陆姑娘倒是心灵手巧,不仅会设计园子,会画画,还弹得一手好琴。”
梁王妃见了梁王那专注的神色,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手里微微有些汗意,难道自己是才赶走了老虎又来了狼?但愿这位陆姑娘不要贪慕虚荣,借着自己给她的这个机会便想挤进梁王府来。
陆小琬一曲已毕,从台子上边姗姗而下,就看到那位盛装的苏夫人已经没有了起先那高傲的气焰,白了一张脸,狠狠的盯着她,梁王妃的侍女接着她从台上下来,一脸高兴的神色对着那苏夫人道:“苏夫人,暖场的也暖过了,你便上去弹罢,免得将琴搬来搬去的,怪不方便的。”
苏姬一脸惨淡的看着那侍女,牙齿咬得咯吱响,原来梁王妃是有意的,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位高手,安排在自己的前面,珠玉在前,自己怎么还能上去自取其辱呢?她望着陆小琬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全身颤抖,扶着旁边侍女的手,咬咬牙道:“你去将那琴撤下来罢,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长风阁歇息去了。”
梁王妃的侍女弯腰应了一句,便叫后台候着的侍女去将琴搬下来,然后笑着对陆小琬道:“陆姑娘,我送你回座位上边去。”
陆小琬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先回去罢,铺子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要去做呢。”
那侍女点点头道:“如此,那我送陆姑娘出去。”
走出梁王府的大门,陆小琬便见向伟之还是在老地方呆着,只是将站的姿势改成了蹲着,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她轻轻走上前去敲了下向伟之的头道:“向小三,难道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吃过饭没有?”
向伟之被她吓得跳了起来,站直了看见陆小琬,这才放下心来,嘴巴一撇道:“我哪有在一直等着你?我可是回去吃过饭再来的!”
这边说着话,肚子里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向伟之自己的脸都红了一片。陆小琬又好笑又好气:“我不是叫你先回去?非要到这里等着,饿坏了罢?”
“本来挺饿的,见你出来便不饿了。”向伟之嘻嘻一笑:“不是说秀色可餐吗?”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准备回槐树胡同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大喊“文君”。陆小琬的身子一阵僵硬,这声音,分明就是本尊的二哥卓武,他怎么来长安了?
“文君,你可真狠心!”无奈的转过头来,陆小琬便对上了卓武那张欣喜若狂的脸,他气喘吁吁的抓住陆小琬的手道:“你知道吗,母亲都为你病倒了!”
陆小琬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歉意,自己确实是自私了些,没有想过卓文君家人的感受,只顾着离家出走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望着卓武嗫嚅道:“二哥,母亲怎么了?”
“听说你和司马相如私奔,父亲气得不想认你,还是母亲多次哭诉,父亲才跑去临邛给你送了三千金子做嫁妆,让你和司马相如离开临邛好好过日子。今年开春,母亲写了信去了巴郡安汉县(司马渣男的家乡),希望你能回娘家小住几日,可你却真是狠心,直到现在都没个回信,母亲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急得病倒了!”卓武一口气将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下,说完以后才看见陆小琬身边的向伟之,他张着的嘴半天都合不拢来:“文君,这……这不是司马相如罢?”
陆小琬见着卓武满脸的讶异,点了点头道:“二哥,实不相瞒,和司马相如私奔的是如霜,不是我。”抬头看了看向伟之那嫉妒的眼神盯着卓武拉着她的手,不由得莞尔一笑,伸手推了推向伟之道:“他叫向伟之。”
“他和你?”卓武狐疑的在陆小琬和向伟之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该如何判断他们的关系,妹子从装扮来看还是少女的打扮,可看她和向伟之的那种眼神交流,分明又是亲近得不行的那种。
“他们是好朋友,正如我和小琬一样。”卓武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陆小琬抬头一看却是齐明珂来了,还是穿着一身白色衣裳,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这人究竟有多少件白色衣裳,每日都穿这颜色的,难道不会怕被人误会他的衣裳就只有这么一件?
“卓武兄,你方才为何跑得那么快?我跟着你出来都没有追上你。”齐明珂看了看站在那里的向伟之和陆小琬,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滋味,那日回去以后他便和父亲提起要退亲事,起先父亲还不同意,直到自己告诉他汤家的官位可能保不住了,他这才打定主意派人去汤府提退亲的事儿。
尽管退亲了,可他终究和小琬也没了缘分,在小琬心里,自己或许便是一个不重感情的人。但是一看见向伟之站在小琬旁边,他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难受,真恨不得自己没有看到他们两人才好。
卓武回头看了看齐明珂,齐明珂眼里那飘忽不定的眼神让他觉得甚是奇怪:“我都大半年没有看到过我妹子了,自然得抓紧来追到她,否则一不留神她又溜了我去哪里找她!”说罢生气的握紧了陆小琬的手几分:“文君,你怎么能这样!”
齐明珂这才注意到陆小琬的手是握在卓武手中的,他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小琬……她竟然是你妹子?她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卓文君?”
“不是她还会是谁?”卓武朝陆小琬一瞪眼,拖着她便往前走:“齐三公子,对不住了,我先去我妹子那边看看,改天再和你谈那个铸钱的问题。”一边说一边拽着陆小琬向前边去了,向伟之也赶紧跟了上去,三个人并排走到了前边,将呆呆的齐明珂甩在了身后。
齐明珂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里百感交集,他回想起物归原主的那块玉珏来,自从她拿出玉珏那一刻起,自己便该要相信她便是那卓文君,可笑的是自己派出去的小厮打听回来说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了,自己也就相信了。
他摸了摸系在腰间的玉珏,后悔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若是自己坚持反对父亲要给自己订亲的主意,坚持到卓武到京城来以后,或者他也能和向伟之竞争一番也说不定,可现在他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一个订过亲又退了亲的人,又还有什么脸面去说自己有一颗真心呢?
站在那里,身边有成群的人纷纷扰扰的经过,齐明珂恍然未觉,只觉得自己胸口很闷,一阵苦涩的滋味涌上了舌尖,他揉了揉胸口,喘了两口气儿,眼前那真发黑的感觉这才消失。无力的转过身,见到自家小厮担心的看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去叫车夫将马车赶出来罢。”
小厮见到齐明珂脸色很差,哪有以前半分潇洒儒雅的模样,不敢拖延,赶紧去唤了车夫赶了车子将齐明珂送回了齐府。齐老爷一看儿子那模样也慌了神,一边差人赶快去请大夫,一边询问小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厮犹犹豫豫道:“我也没弄清楚个首尾,只是好像那位叫陆小琬的姑娘,便是最近来过咱们府里那位卓公子的妹妹。”
齐老爷听到这话,眼珠子鼓得老大,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小琬大展身手
卓武一路跟着陆小琬到槐树胡同那宅子,背着手走到里边转了转,停在那浸满破布条儿的池子那里看了下,嫌恶的皱起眉头道:“文君,你这都是在做什么?”
陆小琬眨了眨眼睛道:“二哥,我这是准备发财致富!”
卓武一把拉住陆小琬的手便将她往院子里带:“文君,不是二哥说你,你看看你现在住的这宅子,又小又破旧,难道在这里住着比在家里还舒适?你就赶紧跟着二哥回家去,不要再在长安呆着了!”
“二哥……”陆小琬犹豫的看了卓武一眼,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可自己也不想丢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甩了甩卓武的手道:“二哥,难道你不希望文君一生幸福吗?文君已经离开卓家了,也向父亲保证以后不再回卓家了,怎么能够出尔反尔呢?”
“你就不挂念母亲?她都为你生病了,你就不回去看看她?你的心肠有这么硬吗?难道你便忘记了母亲对你的好?”卓武的脸色很难看,也不顾张二嫂子和阿息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大声的吼了出来:“难道你要我回家告诉母亲,我在长安看见了文君,可她却不愿意跟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