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几次,士兵折损的厉害,皇上也不愿意在拿士兵的性命去填补这个无底洞。
这次被穆大人上了折子,皇帝晓得穆大人是为私情,可这些匪患的确也该解决了。他如今还在犹如太子之位,太子到底是嫡长子,三皇子却是他最疼爱受宠的,心也端正,实在犹豫等百年后这帝王之位该给谁。
头先几年,他宠爱穆贵妃跟三皇子,心里头也急着想把太子之位给三皇子,不少重臣反对,这事情搁置下来,几年过去,他反倒不是那么急了,两个都是他的儿子,都很优秀,他也年轻力壮,实在不必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不如再观察个上十年。
皇帝喊来太子和三皇子,两个兄弟长的不太像,太子随了皇后的长相,三皇子更像皇上一些。
瑞武帝看着两个丰神俊秀的儿子,把穆大人上的奏折给两人看过,“你们两人觉得这事该如何处置?是继续发兵剿匪,还是置之不理?”
太子赵祯亦道,“父皇,儿臣以为这些匪患自该发兵围剿,却又不能轻易下旨,因着丰镐那地地形实在特殊,贸然出兵,是不行的,须得好好商议,这领兵之人又该是谁。”
瑞武帝又去看三皇子赵闵亦,赵闵亦道,“皇兄说的话言之有理,儿臣也是如此以为。”
皇帝问他,“那闵亦觉得谁来领兵最好?”
赵闵亦道,“前些日子厣门关不是传来捷报吗?沈世子也立下战功,在战场上把对方的头领射下马,儿臣以为沈世子便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有功勋,回来后领兵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帝思忖起来,沈羡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又是嘉禾跟沈魏的儿子,回来也该论功行赏,由他领兵还是不错的,大手一挥,“既如此,便把沈羡召回吧。”
一封密信送出。
玉珠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又过了大半月,明路明尘那边总算回来,两人过来跟她回复,“姑娘,事情办得很顺利。”简直就是顺利的不成,没出一丁点的意外。
玉珠道,“他们把东西收入手了?”
明路点头,“是的,都入手了,事情顺利的很,奴才跟明尘原以为要耗费好一些日子的,不曾想,一去那地儿就寻到一批有问题的布料,那人眼神躲闪,奴才一炸,他就承认那些布料有问题,奴才以极低的价格入手。回去的船上就碰见田福,奴才跟他套近乎,他很眼馋那批布料,一直问奴才从哪儿进的货,利润多少。晓得这东西利润后,他眼红的很,说是想跟着奴才一块做这行,奴才哄骗他,他也心动,让我把这批货留给他,奴才就说这批货是送去平州出售的,他若是想要,我到平州后等他七日,等不到人,这货就卖给别人了。”
都说隔行如隔山,田家珠宝生意有些做不下去,这两年生意差,就想该做别行。近来两年布料生意突然崛起,因为新出了种染料,染出来的布匹颜色艳丽,不会掉色,在各地都流行起来,也的确让不少人赚了个盆满钵盈。
田福也想跟着做这行,奈何什么都不懂,这次好不容易碰见顺路的,一口平州那边的腔调,穿的也是上好的绸缎衣裳,他有心结交,得知利润后,更是心动不已。
玉珠上辈子跟布匹打过一段时间交道,又见正好流行起来,有心给田家设个圈套。
这东西是赚钱,可假货也不少,玉珠就是打算买批次货忽悠卖给田家人,保证一次让他们赔的血本无归,再翻不起浪花,她都是打算亏钱整治田家人的,谁知挺顺利,看样子还从田福手中赚了不少。
玉珠问明路,“他可认的出你们?”
旁边的明尘嘿嘿一笑,“姑娘放心,保证化成灰都认不出来的,奴才跟明路都易了容,又是一口平州的口音,就算田家人回京,也肯定是认不出来的。”这两人小时都是平州那边的,后来被卖到京城,学了一口京腔,谁听了都不会想到他们是平州人。
“那批货已经卖给他们了?”
明路点头,“前儿卖给他们,奴才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这次还从田家人手中赚了不少。”
明尘感叹,“奴才们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还以为至少要三四个月才能办妥当呢。”不怪乎说她家姑娘是个有福的,瞧瞧看,只要同他家姑娘有关的事情,总能出奇的顺利。
那批料子是假货,不值钱,她交给明路明尘怎么去辨别的,田福不懂,被人哄骗,等他把那批货运回京也是卖不掉的,听说前些日子田家人还在凑钱,价值大几千两的货,要是真货,还真的能赚个翻倍。
大几千两对田家来说是全部,对如今的姜府却不算什么,玉珠给两个一人打赏五百两,剩下的银票明路明尘交给玉珠,玉珠又添置八千两给两人,“最近丰镐那带不是匪患严重吗,不少平民百姓遭土匪迫害,家破人亡,这些银子拿去救济她们吧。”
她没对田家人赶尽杀绝,只是拿走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远离秋姨和月娥。
明路明尘拿了赏银去见谢澈,银子也打算上交,谢澈摆手,“不用,既然是姣姣赏给你们的,你们就留下吧。”
两人谢过,谢澈问他们事情具体经过,得知后也有些诧异。下午他过去找了玉珠,小姑娘在练字,她嫌自个的字没有力道,这段时日练字的时辰又加长了。
玉珠见谢澈来,放下狼毫,甩甩手,“澈哥哥,你来了,快坐,甘草正好煮了甜汤,一会儿你陪我吃一碗。”
谢澈吩咐白芍端了热水来,亲自用温热的帕子给玉珠敷着手腕,“你年纪小,骨头嫩,练字也得适当,省的以后骨头长歪。”
玉珠笑他,“澈哥哥快别吓我。”
敷了手腕舒服些,两人喝过甜汤,聊了许久,谢澈才问玉珠,“姣姣怎么知道辨别布料好坏的法子?”
“自然是多读书呀。”玉珠扯了本杂记给他看,“澈哥哥看上头就有,不过寥寥几十字,不多,好多人都疏忽掉,我看过就记下,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谢澈轻声浅笑,“果然姣姣聪慧了得。”
玉珠扯开话题,问他,“澈哥哥,你在翰林院怎么样,还适应吗?”
“都挺好的。”谢澈道,“姣姣要不要出去转转,今日我休沐,正好带你出去转一圈。”
玉珠忙不迭的点头,“要的要的,澈哥哥等我会儿。”说罢起身进了内室,挑了衣裳重新换下。
玉珠是挺喜欢逛集市的,市井百态都她来说都新奇的很,两人乘坐一辆马车,车轱辘吱呀吱呀的驶出府,两人转了大半天,从东市逛到西市,路过国公府胡同哪条大街上时,一辆富丽华贵的马车缓缓跟姜家马车擦身而过,还有不少随从,后头也跟着好几辆拉着拢箱行李的马车。
“这是哪家的主子?”外头有人议论,“好大气派,双马拉的马车,富丽堂皇的,不知是谁家的。”
玉珠挑帘子看去,见到那辆富丽的马车朝着胡同里驶去,她心里一跳,喊住车夫停下,看着那马车缓缓驶到国公府门前停下,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太真切,隐隐瞧见那些随从仆妇从马车里扶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来。
玉珠就想起小郡主曾跟她说过的话,“姣姣,开春了,我公主娘就要回来呢。”
莫不是嘉禾公主回了?
☆、第74章
玉珠对嘉禾的第一印象实在不好,无病无疼的跟儿女分开数十载,期间连一封书信都不给过一双儿女,就算她不甘心嫁给国公爷,既嫁了,孩子都生下来,那也是她的骨头,该好好对他们的。
“回去吧。”玉珠放下帘子,半垂眼眸轻声道。
这个要真是嘉禾公主,沈媚会来给她送信的。
回去几日,沈媚不曾送来书信,玉珠心里担心的厉害,可眼下不是上门的好时机。
且说国公府那边,的确是嘉禾公主回府,她对外声称身子不适一直住在平洲休养,这会儿为何突然回来,外人都只以为她是养好身子。国公府众人早就知晓公主要回府的事儿,柳夫人很早就让奴仆打扫正院,因着她是公主,国公府的正院一直给她留着,就连老夫人都住在另外一个院子里。
沈媚得知公主娘要回,激动的都睡不着,天不亮就醒来,忐忑不安的在房中发了一天呆,直到日落西山,外头有奴仆通报,“郡主,夫人回来了。”
这个夫人自然指的是嘉禾,她虽贵为公主,却不算下嫁,国公爷是皇上身边的重臣,连公主府都没赐下,让她日后在府中好好伺候国公爷。
历代以来,公主找的驸马都是赐下公主府,和驸马在公主府中过日子,一切都是听从公主安排,驸马也甚少在朝中做重臣,一般都是闲散的封号或者官职。
所以嘉禾嫁给国公爷,基本就算是普通的后宅妇人,除了奴仆尊敬宫中赏赐,公主的待遇没有多少,因为皇帝不可能为了她去让国公爷做个闲散公爵的。
嘉禾由着奴仆扶着下了马车,她长的很娇美,杨柳细腰,柳眉杏眼,三十多的人,还是一身冰肌玉骨,因为是公主,自小教养嬷嬷教导着,长的媚却依旧透着端庄。
她神色淡淡的站在那儿,奴仆上前拍门,很快国公府的偏门打开,那老叟一见是嘉禾,怔了下,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国公府的正经夫人,离开数十年的公主,他行礼,进去通传声,这才开了国公府的正门。
沈媚得了消息,也不等含笑伺候,拎着裙角朝大门跑去,小片刻中,她猛的顿住脚步,恍然的看着正前方,目光对上那个娇艳柔美的女人,她长的非常的好看,五官和大哥有些像,表情有些冷,正淡漠的看着自己。
沈媚心中一缩,紧紧的握住拳,她忽然有些想哭,盼了那么久的公主娘,似乎,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
到底有些不甘心,或许公主娘和大哥一样,面冷心热呢,她犹豫下,上前几步,翁了翁唇,终于喊道,“娘。”
嘉禾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微扬唇角,伸手唤道,“阿媚,娘的女儿。”
原来是自己多心的,沈媚悬着心的落地,公主娘还是很喜欢她的,她欢喜的扑到嘉禾身上,“娘,娘,我可想你的,娘,你身子好了吗?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要不要去请御医来看看?”
真是傻孩子呀,嘉禾心底叹息一声,伸手抚着沈媚的发丝,“乖孩子,娘没事了,娘回来了。”
这几日,沈媚只缠着嘉禾,都忘记给玉珠送个口信,还是含笑提醒,“郡主,您和县君好些日子没见,可要给她送个信去?”
“要的,含笑,我写封信,你帮我去递给伯府,就说我过几日在去找玉珠玩。”她这几日欢喜的很,因为公主娘对她很好,只是娘回来后依旧在佛堂待的时间久了点,陪她的时候反而不多。
纪氏那边得知嘉禾回来日日去佛堂,她都忍不住冷笑声,跟身边的乳母许妈妈道,“这个也是个狠心的,对儿女不亲近,也不知是回来干什么的,等着郡主日后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不得伤心死。”
“夫人说的是。”许妈妈嗟叹声,“不过这对夫人也好,中馈还是夫人管着,府中大权也由夫人捏着。奴婢其实是想不明白的,一个女人怎么能那样狠心,对待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的。”
纪氏哼笑声,“不过仗着自己是公主,若是平常公爵府中的妇人,像她这样的,早就给休了,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些事情也不会管着,我一个妾氏,也说不得她,不如由着她这样,总有她后悔的一日。”
徐妈妈心里也难受,纪氏是她奶出来的孩子,心底是很疼爱她的,可是夫人她后悔了吗?后悔进伯府做了妾氏,生下的子女都要低嫡子女一等,她甘心吗?
玉珠终于等到沈媚的书信,她的欢喜都能从信中溢出,玉珠看完低低叹口气,“看她?4 断簿屯谩!?br /> 过去几日,沈媚心头那股子新鲜劲也过去,或许是觉得出一点什么来,她觉得公主娘会对她笑,会摸她的头,可那种感觉却达不到她的心底,大哥面上对她也是冷清清的,甚少对她笑,他会关心自己的功课,女红,穿的少也会念叨她几句,那份关心发自内心的,她能感受到。
这日她穿了一身嫩黄碎花翠纱露水襦裙,这个季节穿襦裙是很冷的,公主娘却只夸她一句好看,甚至没提醒身边的含笑去给她加件褙子。
回去的路上,她就哭了,含笑在一旁心疼的不行,“郡主,您别哭,许是公主没注意到……”
“是啊,我是她的女儿,她却连这个都注意不到。”她喃喃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府中那些下人们的话,我早就听说过,我,我知道她其实不在乎我和大哥,也不在乎爹爹的。”
含笑都想哭了,听见小郡主说,“含笑,去请玉珠来玩吧,我好久没见玉珠,有些想她。”
含笑迟疑下,“郡主,可要跟公主说声?”
沈媚脚步顿珠,神色有些暗淡,“说声吧,玉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要告知她一声的。”
去跟嘉禾说了邀请玉珠来府中玩的事情,嘉禾终于有了些反应,“是姜家的那个福昌县君吗?我倒是听说过她的事情,你同她交好也是不错的,是个有福的。”
玉珠得了信儿,次日带着甘草去国公府见沈媚,天气渐渐热了些,玉珠穿着一身芙蓉色暗花细丝褶缎襦裙,外面套着月白绣梅花百褶褙子,带着一对粉色宝石耳坠,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模样。坐在马车里有些没趣,甘草从格子里取个红漆描金梅花攒盒来,“姑娘,要吃点东西吗?”
抓了几颗炒香的核桃仁吃起来,马车外忽传来踏踏的马蹄声,苍劲急促,还有路人的惊呼声,“这是哪来回来的将士?瞧着好生威风呀。”
有人认出马背上的男儿,惊诧起来,“这不是国公府的沈世子吗?不是被国公爷召去厣门关吗?这都快三年了吧,怎么今儿回京了?“沈羡?玉珠嘴巴里的吃食也不嚼了,鼓着腮帮挑开帘子看过去,踏踏而过的铁骑骏马上坐着高大挺拔的少年,面容相比之前几年坚毅不少,脸型有了轮廓,开始菱角分明起来,通透的黝黑的眸子有些摄人心魄。
沈羡察觉到什么,勒住缰绳,高头马俊扬蹄鸣叫,两只前蹄稳当当落在地面,发出嗒的一声,他回头去看,海棠色暗纹的帘子下透着一张似雪如玉的小脸儿,精致小巧的很,怕是连他巴掌大都没,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此刻那双眸子正惊喜的看着他。
原以为那个吃挺多的小县君会长成一个小胖团子,却不想再见面与料想的很大差别,分明就是个袅袅婷婷的小姑娘,家中有女初长成的模样。
他心中微动,扯了下缰绳,转过马头,黑色骏马踏踏朝着马车过去,停在车帘边。
玉珠惊喜的喊,“沈大哥。”声音嘟嘟囔囔,这才惊觉嘴巴里的核桃仁还没吃掉,她嚼吧嚼吧东西吞咽进来,复又欢喜的说,“沈大哥,你怎么回京了?信中也没说给我,不然能喊了阿媚一块去迎你的。”
几年不见还是这般爱吃,几年不见也没半分生疏,算是多亏了两月一来往的书信。沈羡的眸子还透着清冷,嘴角却翘起,“圣上密书召我回京的,要先回国公府一趟,应该和你同路的。”他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如玉石之音,好听极了。
“正好我要去国公府找阿媚,沈大哥要不要一块儿?”玉珠邀请他上马车,既是密信召回,应该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见他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
沈羡没有拒绝,下了骏马,他还穿着一身暗青色锦衣,系着玄色披风。把战马交给同行的将士,他踏上马车进到里面。姜府那辆破旧马车早就换下,府中几辆都是富丽的很,这辆是玉珠常做的,里面挺宽敞,不少暗格给她放东西,还能拆成一张小榻供她平日累着时在马车上休息。
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玉珠亲自从一旁的暗格里取了青玉缠枝莲纹铜壶和配套的青花缠枝纹茶盅给他倒了一盏热水,“沈大哥,你先喝些热水,还有一刻多钟的路程,你先歇着,我们不急着叙旧,等得空我在找你说说话。”
几年不见,小丫头越发的体贴人会说话了。沈羡接过茶盅,拇指细细的摩挲上面青花缠枝的暗纹,半晌不语,暗垂的眸子掩藏着他的情绪。三年不见,玉珠觉得他的心思更难琢磨了。
沈羡喝掉茶盅中的热水,听了玉珠的话,闭目养神,哪怕这样,他的背依旧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