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都听父皇的。”
瑞武帝挥手让赵祯亦下去,找宦官喊来三皇子赵闵亦。
赵闵亦很快过来,瑞武帝看着和他七八分相似的高大青年走进来,心里有些感慨,两人叙了会儿旧,瑞武帝说了这次旱灾的事情,赵闵亦就道,“父皇,您是担心这个旱灾的事情?儿臣这次想前去赈灾,还求父皇成全。”
瑞武帝本就有这个想法,他三个儿子,皇位只有在太子跟三皇子之间抉择,四皇子性子不太适合,做个闲散王爷最好不过,平日就很少让他处理政务。太子处理事情都很沉稳,他心里偏爱三皇子,甚少让他帮着做事的。
这次却不一样。
瑞武帝考虑一番就同意下来,“你且去吧。”
赈灾最是麻烦,需要安抚灾民,做好灾后工作,一去就是几个月。赵闵亦回清思殿跟穆贵妃说了声,穆贵妃忍不住抱怨起来,“你找你父皇说这个作甚,这种事情吃力不讨好,做的好回来也只是记你一个功,做的不好回来还得被你父皇责怪。”
赵闵亦叹气,“母妃,父皇能让大瑞国有今日的繁华,我是很佩服父皇的,以后也想做个像父皇这样的人,父皇不好糊弄的,若想真的让他看上,必须得真本事,您看这么些年,父皇都没下定决定废除太子,只怕现在更加不会,儿臣唯一的筹码不再是父皇的宠爱,而是真本事。”
穆贵妃蹙眉不语,半晌后才道,“罢了,罢了,你多带些侍卫,那些个地方穷乡僻壤的,容易出刁民,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母妃不必担心,儿臣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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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谢澈终于回京,先去宫里见了皇帝,皇帝已让三皇子去赈灾就没谢澈啥事儿,让他先回去看看,早日去衙门报道。
回到姜府,谢澈直接回了扶云院,玉珠躲在房间喝冰镇糖水,听丫鬟说谢澈回来,立刻跳下贵妃榻,穿上绣鞋跑了出去,白芨在后头喊,“姑娘,您小心些。”
玉珠刚出房就见谢澈正站在廊庑下,一脸笑意的望着她。
玉珠欢呼一声,提着裙角就朝他扑过去,谢澈一把握住小姑娘的肩膀,没让她扑上来,温和道,“我才回来,风尘仆仆,一身汗,可别沾了你一身,就是先过去看看你,一会儿回去梳洗一下再过来。”
“我又不会嫌弃澈哥哥。”玉珠高兴极了,“澈哥哥,我可挂念你了。”
她的家人她都记挂着,只从皇庙回来也只有五哥姜珀没见到,他爱周游列国,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到现在还未归家。
玉珠心里惦记着,这会儿就不管不顾的扑到谢澈怀中,只听见头顶上浓浓的笑意,谢澈一下下的抚着她的背,“好了,我先回房梳洗一下再过来找你。”
玉珠知道他这是想跟自己说说青州的事情,点点头,“澈哥哥快去吧。”
☆、第97章
谢澈梳洗好,换了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这一个月的奔波他精瘦不少,脸部线条更加坚毅,眉眼却依旧很清隽。他过去找玉珠,玉珠准备吃食给他,等他用了膳喝了茶才说起青州的事情。
谢澈讲路上所见所闻,青州那边的事情没说多少,只说与傅家人相认,和外祖父那边的亲戚也都相认,外祖父那边的人都是很好。
玉珠听明白了,怕是傅家人有些麻烦。
谢澈一去到青州就打探傅家人的情况,傅荣霍这些年在青州做个县丞,二十二年前谢氏带着孩子失踪,一年后,他再娶,现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等谢澈找上门去,傅荣霍大惊,等谢澈拿出玉佩,又见他面容的确有几分相似这才相认下来。
父子相见,并无甚感人场景,傅荣霍简单问过谢澈这些年的情况,谢澈只说得一对好心人收养,别的不曾多说。就看见那位继母把傅荣霍拉到一旁嘀嘀咕咕的,继母声音不算小,被他听的很清楚。
他是快马加鞭赶去青州的,风尘仆仆,去的时候带的行李不多,去到青州只换下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布衫。这会儿那继母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跟傅荣霍嘀咕着,“你也知道家中是个什么光景的,前些日子给老大谋个出路都花费不少,闺女还要出嫁,明年就连小的也要成亲,处处都要花银子,你这长子这么些年未归家,谁知当年那谢氏到底为何带着他离开,既然走了,如今家里也没他们的位置。”
谢澈不知为何,对那个并没什么印象的母亲是有好感的,他不相信母亲会带着才一岁多的他离开青州跑去邵安城,当时肯定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他不想母亲被这些人污蔑,上前淡声说道,“我来寻你们并不是为了相认,来一出父子情深,当年我还小,不知道母亲为何非要带着我离开,我想母亲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傅荣霍想了想才说道,“那时候我还在京城翰林院,家里奴仆写信给我,你那几日生病,你母亲带着你上山去拜见大师,想让大师帮你看看,结果这一去就了无音讯,才出此事我也恼怒,后来想明白,你母亲不是那样的人,只怕当年是碰见什么事情迫不得已才会带你离开。”
那位继室一直在旁边皱眉,想来是有话想说。
谢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既如此也没甚别的可说,母亲消失二十多年,现在说什么都是晚了,我先过去外祖母家中一趟吧。”
傅荣霍对这孩子到底有些亏欠,闻言就问,“那对收养的夫妇是何人?待我有机会还要上门拜访感谢的,咱们父子二十多载未见,还不知你叫何名。”
谢澈已走至垂花门前,回头望着他们,“我名谢澈,收养我的乃是勇毅侯府的三老爷及三太太,他们是我师父师母,也是我在世上最敬重的人,我已姓谢,随母姓,以后也会留在京城,不会回来打扰你们。”语毕,大步踏了出去。
继室目瞪口呆,扯着傅荣霍袖子说道,“瞧瞧这孩子被养成何样,也不知那收养他的到底是什么人家。”
这位继室常年待在青州,不曾去过京城,自然不知姜家的事情,可傅荣霍前几年可是在京城待过几月的,自然知道勇毅侯府姜家跟谢澈的名字,他不可置信的喃喃道,“竟是他,竟是他……”
继室见他脸色震惊,不由问道,“到底是谁?”
傅荣霍道,“当年的状元,如今在朝乃是四品的吏部侍郎。”他的儿子竟如此年轻有为。
话音落下,继室也一脸震惊。
谢澈又去到谢家,外祖母外祖父都还健在,得知他是谢瑜的孩子,抱着他大哭一场,两位老子很伤心,也很慈祥,谢家舅舅姨妈都是很好的人,谢澈在谢家小住半月这才回京。期间傅荣霍来找过他,被谢家人赶了出去,似乎当初谢瑜跟谢澈失踪,谢家人就跟傅荣霍闹翻。
玉珠听完有些心疼谢澈,握住他的说,“澈哥哥,你别担心,你还有外祖父祖母还有我们呢,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谢澈听完只笑不言语,伸手揉了揉玉珠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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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八月初,还是不落雨,京城附近的州县庄稼被晒死,瑞武帝已派出大臣和三皇子去赈灾,玉珠取了一万两的银票捐出,为旱灾略尽绵薄之力。
这样的慈善之举玉珠是做习惯的,上辈子她得了绝症之后把家产悉数捐出。
木氏见女儿这般,也捐了几千两银子出来,就连大房二房也都捐了,让瑞武帝好一番赞誉。
让姜家没想到的是,瑞武帝当天还下了圣旨到姜家,说姜家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教养出来的姑娘也是秉性贤淑,温婉淑德,特下旨册封姜侧妃为太子正妃。
这一道圣旨姜家人好生吃惊。
宣读圣旨的宦官笑眯眯的把圣旨递给勇毅侯,说着说恭喜。
老太太欢喜一场,喊来婆子奉上大红包,又请宦官进屋喝杯茶。
这样的大喜事儿,姜家女眷自然要去寺庙上香拜祭一番,八月多天气正热,木氏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去。玉珠却是坚持,木氏就让丫鬟在马车里头摆了两盆冰,这才让玉珠随着一块去的。
姜家女眷一大早坐马车去寺庙,日头不大,可等到寺庙的时候烈阳高照,马车里摆着冰盆都还炎热不已。
众人上到山顶已是一身汗水,玉珠望着那立在寺庙前院的巨大签筒,盈盈一笑,她与这个可是有不解之缘,曾两次抽到福签,正是第一次抽到福签才得以解开心结接受家人,享天伦之乐。
等到女眷以此去上香时,玉珠渡步到签筒前轻抚筒身,上面刻着繁朴的花纹,手掌按压下去有深浅不一的印记。
“女施主,我家住持想见您一面。”
耳畔响起青嫩的声音,玉珠回头去看,是个小和尚,她问道,“你家住持是?”
小和尚道,“是广济大师。”
玉珠恍然,竟是广济大师,当初才抽到福签,她也有缘见到广济大师一面,现在算算,大师怕已有百岁高龄了吧。玉珠肃然起敬,跟小和尚道,“劳烦小师父带我过去吧。”
木氏在一旁瞧见,也跟着过去,小和尚并无阻拦。带着两人去到后院广济大师的住处。
两人进屋,广济大师正盘腿坐在案前,见到两位微微颔首道了句佛号,玉珠也回句佛号,广济大师并不是十几年前见到的精神矍铄的模样,反倒行将就木,神色枯槁。
玉珠见状,微微怔住,担忧道,“大师,您没事吧。”
广济摇摇头,“我无碍,两位施主还请坐下吧,老衲有话要说。”
木氏年长,看出广济大师这样怕是没几天寿命可活,她拉着玉珠坐下,“大师有事尽管吩咐。”
广济大师这才说道,“也无甚大事,就是知晓姜四姑娘今日过来,想到十几年前抽到两次福签,至今再也无人抽到过,四姑娘是位很有福气的人,老衲的日子怕是也不久了,这才请了四姑娘一见。”
玉珠翁了翁唇,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广济大师。
广济摆摆手,“不必多说什么,今日既见到姜四姑娘也算了却老衲一桩心事。”说着他忽然把手腕上带着的一串佛珠解下递给玉珠,“老衲知晓之前那串佛珠已被姜四姑娘曾于太子妃,那串佛珠与太子妃有缘,这串佛珠却与姜四姑娘有缘,还望姜四姑娘好好对它。”
玉珠慎重的接过,“多谢大师。”送与大姐姐的那串佛珠是一百零颗,这颗是十八颗,应该是广济大师一直随着带着手腕上的。
玉珠不能拒绝这样一位老者的东西。
广济大师吐出一口浊气,“好了,你们请归家吧。”
木氏似有话要说,广济大师看了她一眼,“这位施主有话不妨直讲。”
木氏才说道,“实在是麻烦大师,我知姣姣福气了得,可越是这样我心里头就越担心,这样大的福气,我的姣姣以后可,可会如何?”她不敢直白的说,这样的福气世人怕没几人,她怕姣姣承不住这样的福气,怕姣姣会早逝。
广济大师道,“施主不必担心这个,四姑娘如天之福,只是这世间每人都有每人的劫难,四姑娘也是如此的,不过四姑娘福人自有天相,并无大劫,这辈子都能顺顺当当,儿孙满堂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木氏这才欢喜道了谢。
等到两人离开广济的房间,这位老态龙钟的老者沉默的望着房门的位置,半晌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十好几前他就算到大瑞国气数将尽,怕不出三十载就要国破,这才让人在前院摆了那个签筒,直到十二三年前他又一算却发现此事还有一点生机,等到姜家四姑娘抽到福签,他看过她的八字,推演出当年的那一点生机应该是同姜四姑娘有关的。
如今他行将就木,有缘再见姜四姑娘一面,这才把随身带了大几十年的佛珠赠于她。
☆、第98章
广济大师这串佛珠是由十八颗菩提子串成,由于常年佩戴,被打磨的很圆润,透着温润的光泽。
玉珠把佛珠在手腕上盘了两圈,正好能佩戴,这才随木氏去到前院,等着姜家人祭拜好一同回府。申时回到姜府,玉珠出一身汗,丫鬟拎水进房,梳洗一番,晚膳要等到酉时,跑了一整日,玉珠乏的慌,在贵妃榻上小趟了会儿。
过了会儿木氏来找玉珠,甘草小声道,“太太,姑娘歇?3 木氏点点头,“无碍,我进去看看她。”
进去房中,玉珠歇在榻上,四周放了几盆冰块,房间温度不是很高,白芨白芍还伺候在旁边,木氏让她们出去,自个守在玉珠榻前摇着扇子。望着玉珠白玉无瑕的面容,轻扬起唇角,得了广济大师那番话,她终能安心下来。
外间想起轻轻的脚步声,甘草进来通报,“太太,谢少爷过来了。”
木氏知道他是过来看姣姣的,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直缀的谢澈走了进来,他才从衙门散衙回,应该是梳洗过,身上有香胰子的味道。木氏轻轻道,“你妹妹才睡下,你若是累着也回房歇会儿。”
谢澈温和道,“师母不必担心,我不累,想陪陪姣姣。”
他说罢在一旁的雕花圆帽椅上坐下,目光缓缓落在睡熟的玉珠身上,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温情。
木氏正想问问他在青州的事情,见他温柔的望着姣姣,他眼中的光实在太柔,木氏心里忽然就咯噔一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没吭声,就见谢澈的目光一直在姣姣身上……
木氏对心底的猜测有七八分的把握了,这才出声问道,“阿澈,前些日子你去青州如何了?”
谢澈回头,“青州之行还是不错,只父辈家中的人不太喜欢,母亲那边的待我都很好,年底他们可能会来京城探望我的。”
木氏笑道,“是该多见面的,你如今也认回父家跟娘家人,我想着同你师父商量下,给你另立门户。阿澈,你年纪也不小的,不如跟师母说说到底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年纪小些也无妨,先把亲事定下,我们家阿澈年轻有为,想来姑娘家的父母应该是愿意的,等亲事定下,阿澈也能出去自立门户了。”
谢澈有些怔住,望了木氏一眼才垂下眼眸道,“师母,不必,亲事还不着急,自立门户的事情我也该和师父商量下的。”
木氏笑眯眯的说,“也是,你们两人好生商量下。”
等谢澈离开,玉珠也醒过来,见木氏在,她揉揉眼坐起身,“娘,你怎么不回屋休息会?在外跑了一天也该乏了。”
“娘没事儿。”木氏把玉珠洒落在耳畔的发丝拢到耳后,“娘的姣姣长大了,娘也不知道能再陪你几年,等你出嫁,娘怕是更难见到你的。”
玉珠被木氏说的心酸,“娘,等我出嫁也一定常常回来探望您的。”对于出嫁这种事儿,玉珠觉得还是挺遥远的,可娘说的也对,她总会嫁人的,不过爹娘宠着她,她的姻缘自个应该能做主一些的。
木氏笑道,“你这孩子尽会哄娘,哪儿有出嫁的姑娘常回娘家的道理,会被外人说的。”
母女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氏突然说道,“姣姣,你也大了,你澈哥哥说到底只是娘跟你爹爹收养的弟子,你澈哥哥长大,以后要娶妻,你也该有些避讳的。”
玉珠思忖一番,她私下认定谢澈是哥哥,待他跟待四哥五哥六哥是一样的,可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以后总归要娶妻,娘是担心以后的嫂子会嫌她太亲热谢澈了吧?娘这个顾虑也是对的,她们没有血缘关系,是要注意些。
玉珠想清楚就点头握住木氏的手,“娘放心,女儿省的。”
用过晚膳,木氏早早回房歇息,姜安肃去书房处理公务,到亥时才回房,见房中烛光还亮着,木氏穿着一身中衣半躺在床榻上,愁眉不展的,他走过抚了抚木氏的眉心,“怎得还不睡?可是有心事。”
木氏坐起身,“的确有些事情想跟老爷说的。”
她把晚上那会儿在玉珠房里见到的事情跟姜安肃说了一遍,眉心蹙着,“我总觉得这样不对,阿澈那孩子心里喜欢莫不是姣姣吧?其,其实老爷也知道的,我把阿澈当亲生儿子看待,就跟阿瑾他们是一样的,把他当做姣姣的哥哥,这样实在有些不妥当。”她当然不是嫌弃阿澈,只是觉得这样太别扭,总觉得两个都是自个的孩子,若是成亲,只怕外人也会说三道四的。
姜安肃思量一番才说道,“你不必太担心,这事儿我会问问阿澈的,在看看孩子们的意见吧。”他知道妻子的担忧,这种事情倘若孩子们两情相悦,倒也不妨碍什么,外人或许会说些闲话,可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婚嫁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