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景语道:“那好,这两日你想办法悄悄联系一下杏雨,帮我做些事。”
慧竹想了想,也没有多问,就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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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苏光伟之后,潘淑仪的心情就明显好了不少,不仅每日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更是见了人就带着三分笑。
而郭氏这边,为了提前做好和路雪莲争风的准备,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拉拢潘礼的心思,也就没怎么去注意她,只当她是把她之前说的话都听了进去,并没有多想。
☆、071 仁至义尽
这日,在又收到了苏光伟派人偷偷递进来的书信之后,潘淑仪心情大悦,让杏雨和飘雪仔细给她装扮了一番之后随便和府里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带着人去了云霓坊挑选布匹做新衣裳。
飘雪一贯来胆子小,对于帮着潘淑仪和苏光伟暗度陈仓一事也一直是战战兢兢的,这下子听闻两人明日又要偷偷出去,就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姐,要不咱们明天就不要去了吧?”
潘淑仪直接利眸扫过去横了她一眼,不耐道:“胡说些什么呢?本小姐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来管了?!”
飘雪有些委屈地扁扁嘴,想了下,还是不死心地继续劝道:“小姐,这样下去若是被发现了可不得了!要是,要是苏公子有意的话,您不如和他说让他上门来提亲啊!”
潘淑仪一边拿着云霓坊伙计刚刚送来的布料在铜镜前比对起来,一边不以为然道:“行了行了,这点小事还用你说!苏公子自然是会来提亲的!”
没道理潘淑惠那个庶出的前些日子都在她娘的一手促成下许给了刑部尚书权家的小儿子,她这个堂堂嫡女还在家待着让人笑话吧?
飘雪见潘淑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许是云霓坊这边的隔音不大好,潘淑仪在试衣裳的时候竟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隔间传来的一阵阵说笑声。
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可那边声音过大,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好奇心使然,她蹙着眉放下了手中的衣料,走到墙壁边就侧着身子贴耳仔细听了起来,而她身后,杏雨垂在两侧的手则有些紧张地微微痉挛了一下。
“哎,你听说了没?夏尚书家的那个小儿子又犯老毛病了!”
“啊?他又去那种地方了?不是听说去年才娶了媳妇儿,夫妻两个感情好着吗?”
“可不是,谁知道怎么回事?许是女人玩腻了就要试试男人的感觉呗!他那媳妇儿刚好是我家老爷的一个表亲,前两天是哭着带人回了娘家。我可还听人私下里说了,丞相家的大公子也好这一口呢!”
隔壁那两女人不时地传来一阵讥笑声,但后面的话潘淑仪是一句都没再听进去……
此刻她煞白着一张小脸僵在原地摇摇欲坠,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唯独只剩下了一句话——
丞相家的大公子玩男人!
丞相家的大公子?苏光伟?
不,不可能!
他那般英俊儒雅,怎么可能去玩男人呢?
他明明说他最欣赏她这种长得好看、性子好又有才情的姑娘,怎么可能和男人混在一起呢?
她不相信!
潘淑仪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提起裙子拔腿就往外跑。
杏雨和飘雪两个人也是有点发懵,见潘淑仪跑了出去,立马就冲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回拖:“小姐,您冷静一些,咱们先回府去,那两个人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您可不能冲动呀!”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二小姐肯定是头脑发热要去找那两人问清楚,可她和苏光伟来往的事情本来就是私下里的,这要是闹开了,后果怎么样先不说,她们这两个帮助私相授受的贴身丫鬟肯定就要小命不保!
两人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只有拼了命地拉住潘淑仪。尤其杏雨此刻是又急又悔,她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刚刚那事肯定是和潘景语有关,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为了贪那一点银子把潘淑仪的行踪泄露给慧竹了!
潘淑仪本来性子就冲动,这会儿气狠了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她虽然被她们两个拽得死死的,可是依旧一边不甘心地往前扑腾着,一边尖声大叫:“放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放开本小姐!”
她急红了眼,直接看也不看就一脚往后跺去,杏雨惨叫一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她又低下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飘雪的手背上。一脱了禁锢,立马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杏雨姐姐,怎么办?”见潘淑仪瞬间就跑得没影了,飘雪急得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杏雨也是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样,她略一权衡,立马道:“先去找小姐,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了她和苏公子的关系!”
潘淑仪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隔间,推门一看,里面却空无一人,可两杯未喝完的热茶还冒着丝丝热气,显然那两人是刚刚离开。
她又不死心地追出了云霓坊,不过没跑几步忽然就顿住了步子——
看着大街上的人流往来,她的面色麻木,脑中一片轰鸣,突然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杏雨和飘雪气喘吁吁地追了出来,见没有出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睛就上前扯住了潘淑仪的袖子:“小姐,奴婢求求您了,先回去吧,咱们先回去再说!”
潘淑仪怔怔地站在那里,就好像什么听不到一样,一阵风迎面拂来,将她脸上那些尚未干涸的泪水慢慢吹散……
半晌,她垂下了脑袋,失了魂一般地讷讷道:“走吧,回府!”
对面一家茶楼的二层窗户边,潘景语和于凌霄居高临下地看着潘淑仪被人搀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缓缓离开,于凌霄道:“希望她能开窍吧!”
潘景语弯了弯唇,淡淡道:“但愿吧!”
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潘淑仪但凡有点脑子,就该让人去打听一下苏光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悬崖勒马直接一刀两断与他划清界限!
然则潘景语虽然想得周到,可她却忽略了潘淑仪在这件事情上的执拗性。
诚然,一开始遇到苏光伟的时候潘淑仪的确是因为他丞相府大公子的身份才对他刮目相看的,但是苏光伟长相俊雅,为人又体贴,而且两人的互通书信中他一言一词说的无一不是她的美好,最关键的是——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荷花宴上丢了脸,可苏光伟却是在那里对她一见钟情,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救赎,所以潘淑仪即使想不动心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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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多管闲事
一旦动了心,就算确认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事实,可还是没有办法利落果决地说断就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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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京城。
一场秋雨的到来,驱散了夏日尾巴的一些闷热,天气开始逐渐转凉。
潘景语穿着一身简单的淡青色家居常服,一头乌发松松垮垮地用玉簪随意簪了起来,正聚精会神地伏在案前奋笔疾书。
妙菱端了杯热茶过来,见她又在写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忍不住撅着嘴好奇道:“小姐,你这些日子都在写些什么呀?怎的奴婢一点也看不懂呢?”
而且小姐也奇怪,偏不爱用狼毫笔,倒是对那些在异域淘来的墨笔宝贝得紧!
潘景语头也没抬地道:“这是一种新型的记账算数方法,等我写出来了,到时候先在咱们的赌坊和钱庄用上。若是效果好的话,还能专门让人开堂教授,到时候学的人肯定不少,也不失为一种赚钱又省事的好法子。”
前几日于凌霄送账本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古代的记账方法不仅繁琐而且也晦涩难懂。横竖没什么事情,她这些日子就整日地窝在家里,凭着脑子里的记忆把前世一些简单的算数记账方法登录成册,到时候再派上用场。
妙菱也不懂那么多,但就是对潘景语佩服得紧:“小姐可真聪明,尽会些新奇的玩意儿!”
潘景语笑了笑,搁下笔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
这时,慧竹面色焦急地疾步走了进来:“小姐,杏雨求见,说是二小姐出事了!”
潘景语端着茶碗的手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杏雨一见到潘景语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涟涟地不断哀求道:“大小姐,求求您,赶快去救救二小姐吧!”
她的眼眶通红,鼻尖上也满是细汗,显然是一路哭着奔过来的。
潘景语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冷声盯着她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杏雨不敢耽搁,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潘淑仪从云霓坊回去后越想越不敢相信,于是就让她和飘雪想法子让前院的那些小厮偷偷打听一番,可得来的结果却与那两个长舌妇嘴里说得无异。潘淑仪不甘心,就约了苏光伟今日在之前那家东盛茶楼见面,想亲自去问清楚。可结果到了茶楼的时候,只有潘淑仪一人进了包厢,她和飘雪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她出来,想进去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她们都担心潘淑仪会有什么事情,这才商量着让飘雪在茶楼外头等着,而她赶紧就来找潘景语帮忙了。
“大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您赶快去救救二小姐吧!”杏雨将额头往地上磕得砰砰作响,泣不成声道,“奴婢知道二小姐有时候说话做事过分了些,可她真的没有什么害人之心的,求求您赶快去救救她吧!”
妙菱自跟了潘景语之后最厌恶的人就是郭氏,连带着对潘淑仪也没什么好感,这会儿见潘景语蹙着眉头久久未有回音,就撇着嘴对杏雨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们小姐故意见死不救似的!你要是平日里多劝着些二小姐,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枉潘淑仪还自诩名门贵女,依着她看,连青州城的那些胡女都比不上!还没成亲就没名没分地单独跑去幽会男人,出了事也是活该!
杏雨张了张嘴有口难言,只好又将哀求的目光递向了潘景语。
潘景语看了妙菱一眼,很快就匆匆起身进了内室换衣裳:“慧竹、妙菱,你们俩留在家里,静香换了衣裳和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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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东盛茶楼二楼的一间奢华包厢内,两个年轻男子正在互不退让地鼎足对峙着。
其中一个披着月白色锦袍、衣冠不整的年轻男人就是苏光伟,只见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对面那人咬牙切齿道:“姚小六,上次在闻香阁里瑶姬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就又来多管闲事了?信不信我把你天天往青楼里跑的事情告诉你爹?”
对面那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张带着痞坏的笑脸,那似皎洁上弦月一般的弯眉泛着淡淡的涟漪,好似也带着笑意一样,而潋滟好看的嘴角则是噙着一丝不羁的笑容,正是姚国公府的六郎——
姚行之和端宁公主宋敏的儿子姚景晨。
对于苏光伟的威胁,他的面色只是几不可见地变了一变,又侧目看了眼正抱着衣裳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潘淑仪,随后却是无谓一笑:“随便你,不过今天这事我是管定了!”
苏光伟磨着牙,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原本还算俊雅的脸庞已经现出了几分狰狞:“不识好歹!来人,给我好好教训他!”
“公子,”一小厮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低声禀道,“寿王爷来了,很快就会经过咱们包厢这边。”
苏光伟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寿王怎么这么巧就过来了?又抬眼转着眼珠犹疑闪烁地打量了下姚景晨,难道是这小子请过来的?
姚景晨挑了挑眉,嘴角笑意更甚:“苏大公子,你还要与我在这耗下去?就不怕被寿王爷发现你强抢民女?”
苏光伟立时一记寒光扫了过去,又有些不甘心地扭头看了看潘淑仪,最后只能面色阴郁地瞪了姚景晨一眼,举步走了出去。
姚景晨怕潘淑仪被人看到毁了名声,也就随后关门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至楼梯口,就碰上了宋徽和于凌霄一行人。
宋徽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你们俩……这是相约出来喝茶?”
话里带着些揶揄,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姚、苏两家向来不和,小辈之间虽然不至于见面如仇敌,但都是没什么来往的。
“王爷高见!我和苏兄刚好遇上了,机会难得,就坐在一起喝了几杯!”姚景晨反应快,很快就接了宋徽的话,然后还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搂住了苏光伟的肩膀,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道,“苏兄,不是说有事要先行离开吗?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咱们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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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气六哥来袭~
☆、073 本王的人
姚景晨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手上力道却不容小觑地紧紧扣着苏光伟。
苏光伟手里捏着拳头,面上却只能陪着笑跟在后头附和,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宋徽没多想,直接吩咐两人随意,然后一面领着于凌霄继续往前,一面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个青鸾公子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于凌霄笑了笑,微微颔首道:“她就等在前头的包厢里,王爷见到就知道了。”
宋徽等人一离开,苏光伟立马将姚景晨的胳膊重重甩开,姚景晨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就施施然地离开了。
“公子,”有眼尖的小厮上前道,“刚刚跟在寿王爷身后的那人好像是天地赌坊的于当家的!”
苏光伟若有所思地扭过头朝宋徽等人消失的方向看去,一双阴冷狭长的眸子渐渐地眯了起来……
这边厢等人都散了后,静香才带着杏雨和飘雪二人悄悄地进了潘淑仪所在的包厢。
“小姐!”进门后一见到潘淑仪衣衫褴褛地蹲在角落里,杏雨和飘雪二人立马就哭着跑了过去,“小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潘淑仪双目还有些涣散,整个人抱作一团直哆嗦着身子。
二婢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又抹着泪赶紧将人扶了起来,不小心碰到她背后时,潘淑仪小脸皱成了一团,痛呼出声。
杏雨一惊:“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潘淑仪只是眼里噙着泪,紧紧地抿着唇怎么也不肯开口说话。
还是静香冷静一些,她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道:“赶紧换上吧!外面雇了一辆马车在等着,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潘淑仪抬起眸子看向她,又往门口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人,最后唇瓣动了动,垂下脑袋木讷讷地坐在那儿任由杏雨和飘雪帮她把衣裳换了。
出门之际,潘淑仪突然顿住步子,回头看向静香,贝齿在唇瓣上来回碾压,好半天,才艰难启唇道:“你帮我和大姐道个谢,还有……和她说声对不起!”
说完,就像松了一口气一样,慢慢转身离开了。
出了东盛茶楼,呼吸到外头的新鲜空气时,潘淑仪才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原来最傻、最可恶的人就是她自己!
潘景语从来就是个最好、最大度的姐姐,可是她之前还觉得她是故意想看她笑话这才设计让她知道苏光伟的真面目,她甚至小心眼地臆测这一切说不定是潘景语见不得她好在背后一手安排造的谣!
之所以这样武断地约了苏光伟出来,未尝没有想向潘景语示威的意思。
可事到临头,看清了那人恐怖而又丑恶的嘴脸时,来救她出火海的却是被她肆意中伤的人!
眼眶微涩,潘淑仪微微仰头将眼泪全都逼了回去,沉默不语地上了马车。
静香站在潘景语身后目送着马车离开,这才开口道:“小姐,幸亏之前有一位公子拖了些时间,二小姐并没有出事,只是……”
静香咬着唇,欲言又止,潘景语就扭头看向她,不解道:“怎么了?”
“只是二小姐背后有些红痕,就像,就像是用那种特殊的鞭子打过一样……”静香纠结了下,随后皱着眉头一口道出。
她娘亲还没嫁给妙菱父亲那几年,她们母女二人一直是相依为命的,对于那些不堪入目、难以诉说的场景也并不是没有见过。
潘景语愣了一瞬,见静香红了脸,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苏光伟有特殊癖好?
不过她并没有继续深究,经过了这事,想必潘淑仪自己也会注意,不会再和苏光伟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