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所欲为?”潘景语冷笑着反唇相讥,“这难道说的不是你自己?”
说着,她走上前蹲了下来拍了拍姚景诗的脸:“既然胆大包天敢让运来偷梁换柱害我的性命这会儿怎么就没胆子承认了呢?”
姚景诗就闪着眸子慌乱地四下躲着她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这一瞬间,侍卫已经提了一篮子鲜活的蝎子放在了潘景语的面前。
姚景诗惊骇得面如土色,猛然看向潘景语,双眼瞪得老大,甚至舌头都打起了结来:“你,你要做什么?”
潘景语但笑不语,就拿着筷子夹起了一只鲜活的蝎子往她嘴边送去。
看着那不停蹬腿、活蹦乱跳的蝎子,姚景诗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她紧紧抿着唇瓣,拼命地缩着脖子往后躲。
身后侍卫则是木着脸直接用力一拽她脑后的秀发迫使她仰起脖子,姚景诗就张大嘴惨叫一声。她拼命地转着眸子,想要取得宋瑀的怜惜:“明郡王,明郡王,你救救臣女啊!”
宋瑀扭头看向宋珏,目光里带着哀求,张了张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宋珏以及阴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彼时,潘景语嫌姚景诗叫着烦得很,于是就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地——
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两颊迫使她维持着张嘴的姿势,一手在她惊惧不已的目光下将蝎子缓缓送入了她口中。
“唔嗯,唔嗯……”姚景诗喉中发出了惨痛而又奇怪的呜咽声。
潘景语的嘴角却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又继续在她惊恐的目光里夹起了另一只……
如此往返,直到喂了整整六只让姚景诗咽下去之后,潘景语才懒洋洋地丢了筷子站起身,让侍卫将她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姚八小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日这些蝎子都是没有毒的,寻常酒楼里烹熟了之后也是一道美味佳肴。可若是再有下次,有毒没毒我就不能保证了!”
姚景诗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往外干呕着,几乎想连胆汁都一起吐出来。
可是她再努力也是于事无补,这会儿她甚至感觉那些蝎子在她的胃里横冲直撞、抓咬啃噬。
禄儿被吓得满脸泪水,直到宋珏和潘景语都离开后她才惊慌失措地赶紧上前扶起姚景诗:“小姐,奴婢扶您回去找大夫……”
宋瑀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见姚景诗实在是呕得难受,于是就赶紧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想要和禄儿一起扶着她去看大夫。
只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姚景诗就被她猛地一下推了个踉跄跌坐在地。
“景诗?”宋瑀两手撑在身后的地上,抬起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姚景诗一手捂着腹部勉强直起身子,一手皱着眉嫌弃地指着他骂道:“你真是没用,不过一个女人,你都斗不过!你算什么男人!”
“我……”宋瑀脸色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最关键的是他不敢相信在姚景诗这张清丽淡雅的脸上居然会出现如此扭曲狰狞的表情。
他慢慢站起身,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是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自己这几年一厢情愿地爱上的只是一张假皮:“姚姑娘,我知道刚刚潘景语吓到你了,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先送你去看大夫吧!”
姚景诗冷哼一声,看着他就像看着个傻子一样,嘴角噙着笑挑眉道:“什么误会?我就是利用你去害她怎么了?我就是想借你的手杀了她怎么了?”
看着宋瑀且白且红的脸色,姚景诗心里倏然升起了一股变态的得意,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出气口一样,咄咄逼人地上前几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如果你不是还有这点用处,我凭什么对你那么亲近?你以为你是谁?郡王?皇孙?哈哈哈,不过是一个死了爹的庶子,要不是有宸王,你宋瑀这辈子就连我姚国公府里的一个奴才都不如!”
宋瑀盯着她那双明明长得十分好看此刻看起来却异常丑陋的眸子脚步不稳地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唇瓣有些颤抖:“你,你说什么?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
姚景诗这次没再回答,只是嘴角扬着的笑却十分碍眼——
虽然他们都是庶出的,可宋瑀一个孤子凭什么和她相提并论?!
宋瑀有些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倏然间精神有些恍惚,就跌跌撞撞地不敢再去看她,他害怕——
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戾气掐死这个表里不一,欺骗他感情的女人!
彼时,潘景语和宋珏坐在马车上,眼看着宋瑀失魂落魄地从破庙里跑了出来,这才放下帘子,吩咐马车离开。
马车缓慢行驶,潘景语就单手托着下巴,半开玩笑地看着宋珏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宋珏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如果说是姚景诗,本王还以为你会因为她是姚家人就心慈手软呢!不过宋瑀这事,你倒是本王意外得很!”
看似惩罚宋瑀,何尝不是拉了他一把!
“你什么时候不和我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潘景语白了他一眼,就端过炉子上温着的热茶,给自己和他各倒了一杯,又继续道,“你别以为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对宋瑀网开一面,我只是觉得若是让我来选,杀人亦或者诛心,我肯定会选择后者。没有比让宋瑀知道姚景诗的真面目对他打击更大的了!”
宋珏努了努嘴不置可否,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就话锋一转严肃着脸嘱咐她:“本王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外出办事,这段时间,你若是出门,就让林振跟着,记着换上男装戴上面具。”
潘景语面上一顿,将手里的茶递给他:“要去多久?事情很重要吗?”
宋珏点头,然后端起杯子浅浅抿了口:“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两个月。”
潘景语见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就抿了抿嘴,然后笑着道:“小心一点!”
“嗯。”宋珏低低地应了声,许久见她没有回应,就放下手里的杯子,两指微抬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嘴角邪肆勾起,“会不会想本王?”
潘景语仰头看着他,就觉得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正在讨糖吃的孩子,眼神闪亮而又清澈,黢黑的眸子里隐隐还闪着熠熠星光,于是下意识地,她就点了点头,垂下了眸子轻声道:“会想的,你早点回来!”
最重要的是,一定安全归来,不要有任何事情。
宋珏满意了,直接把她拉了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下巴贴着她的发顶,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光滑的脸颊:“好,为了你,本王肯定会早些回来的!”
透过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潘景语浅浅地勾起了唇——
如果她能一直和宋珏这样,如果能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似乎……也挺好的!
。
宋珏是偷偷出京的,当天晚上就带着燕青和燕白混出了城去,横竖他平日里也不用上朝参与政事,是以一连过去了大半个月都没有人发现他离开了宸王府。
潘景语独自一人在宸王府里待得无聊往天地赌坊倒是跑得很勤。
是日,她正坐在赌坊后头专留的包间翻着账簿,就有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禀道:“公子,外头有两位客人闹事,叫嚣着要和您亲自比一场。”
潘景语放下手中的账簿,站起身,语色淡淡:“是什么身份?”
若是普通百姓,外头那些人应当早就打发了,也不会禀到她这儿来。
那小厮抬袖擦了把额上的汗,就道:“是吏部尚书家的乔大爷。”
吏部尚书?
那不是当今首辅乔正的大儿子乔伯钊么?也就是说外面的这位乔大爷就是他的嫡长子乔帧了?
这人之前她听于凌霄说过,和苏光伟平日里也算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只不过大约是乔家管得紧,没听说他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就是了!
潘景语秀眉微蹙,隔着面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想了下,就扭头对身后同样带着一张冷冰冰面具的林振道:“你和我一起出去。”
彼时,乔帧正懒散地耷拉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一脚搭在赌桌上,一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上,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时地打量着赌坊里的每个角落。
见潘景语出来,他就慢腾腾地起了身,拉好身上散挂着的袍子,一本正经地拱了个拳:“青鸾公子,久仰大名!”
潘景语也就礼貌性地回了个礼,疏离却有度:“乔大爷,有礼了!”
乔帧转过身,一撩袍子又坐了回去,直接弯了弯唇开门见山道:“青鸾公子既然现身了,自然也知道我的用意了吧!咱们这就开始吧!”
“主随客便,不知道乔大爷想赌什么?”潘景语坦然扬眉,嘴角微微勾起。
她扬起的嘴角看得乔帧微微一愣——
虽然隔着半张面具看不清潘景语的全貌,但清瘦的身形、白皙的肌肤,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又这样好看,他能想象出面具下最起码也是一张清秀的脸庞。
他和苏光伟走得近,也算是臭味相投,向来男女不忌,这会儿其实就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赌骰子吧!”乔帧压下心头的绮思,双眼放肆地盯在潘景语身上,“不过,咱们不赌银子!”
顿了下,他就拿舌头轻佻地抵着嘴角,双眼放着精光,笑得猥琐而又得意:“如果青鸾公子输了,只要陪我一晚上即可。”
满堂哗然,乔帧是什么样的人在场不少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过大家都是一起出来玩的,谁也不会五十步笑百步,甚至这会儿还带着看热闹的心思起哄般地窃笑了起来。
潘景语嘴角的笑容倏然凝住,然后一寸一寸变得冰冷,她暗暗拦下林振已经跨出了半步的身子,昂起下巴冷然道:“若是乔大爷输了,就脱光了衣裳从这里爬出去如何?!”
“你——!”乔帧脸色骤变,眼底泛起一片危险的冷色,可不过半晌,却硬生生地又扭出了一个恶毒而又暧昧的笑容来,“好!今晚,本大爷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一早就听不少人说过这个神秘的青鸾公子,之前又听苏光伟说他在这里吃过亏,早就想来领教了,以前还碍着宋珏,这会儿,他们都快是一家人了,难道宋珏还会为了这个小子对他这个未来的大舅子发难不成?!
潘景语示意林振上前,又兀自坐到了乔帧对面,一派轻松道:“本公子从不轻易下场,他是我的徒弟,你和他比!”
林振嘴角一抽。
乔帧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下林振,就不以为意道:“他输了就代表你输了?”
潘景语点点头,乔帧就勾着嘴角爽快地一口应下——
他混迹青楼赌坊多年,赌术精湛,且对于赌徒向来就有一种别样的嗅觉。这个戴着面具的傻大个手脚功夫可能不错,可看起来为人木讷,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就等着晚上在床上好好地一度!
赌盘摆开,三局两胜,乔帧和潘景语选了种简单大众的玩法——
每人骰盅里六颗骰子,由庄家抽签决定是大还是小,哪一方的点数最接近极值便算哪一方赢。
第一局抽出的签是赌小——
林振绷直了身子,心中长出一口气,手上一边动着一边摒神凛息地听着骰盅里的动静……
盅盖掀开后,他望了一眼,紧绷的神经这才稍有舒缓——
是六个一!
彼时,对面的乔帧却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反而是露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的盅盖刚刚揭开时,就有人惊呼一声:“一点!是一柱擎天!”
林振骤然捏起双拳,杀气已经开始外泄。
乔帧笑着,就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青鸾公子,还要比吗?”
别的不敢说,这是他的强项!放眼整个南越,恐怕都没人敢和他比这个!
潘景语略一思量,凝起的嘴角却是这时候奇迹般地缓和了起来,她站起身,走到林振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乔帧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已经赢了一局,就算接下来两局林振也和他一样玩投机取巧,最多双方打个平手,最后还是算他赢!
这个时候,他似乎都能想象出今晚那颠龙倒凤的场景了!
接下来第二局抽到的依旧是小,乔帧就故技重施,可是这次林振打开盅盖之后——
众人的视线里出现的却是一团粉末!
零点?
乔帧倏地拍桌而起,咬着牙指着潘景语道:“你们使诈!”
潘景语风轻云淡地勾唇,就斜眼睨向他:“你输不起?”
乔帧左右看看,见已经有人开始交头接耳,一个气不过直接把桌子给掀了:“今晚,你必须得陪我,没得选择!”
潘景语也随之起身,嘴角那装出来的笑容已经尽数敛去。
“乔大爷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宸王殿下的地方?何时轮得到你来放肆了?”潘景语盯着他,目光冷凝,就宛如两道凌厉锋刃直直扑射而去。
“哈哈哈……”乔帧仰头笑了起来,笑够了,就不屑地嗤笑一声,“宸王殿下?你听好了,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他的大舅子,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拿他来吓唬我!”
潘景语脸色一变,这会儿是实实在在地掐着掌心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口气,绷着脸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乔帧以为她被吓到了,就冷哼一声:“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为宸王殿下和我妹妹赐婚,你还敢拿他的名头来吓唬我?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事没有完全定论,不过他爹私下里和他说过皇上之前已经找祖父谈过了,说是要把妹妹乔嫣儿指给宋珏做宸王正妃,最多也就这段时间的事——
皇上既然都开口了,这事在乔帧看来就是板上钉钉了,他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的!
见潘景语怔愣在那里,乔帧就走了过来试图拉扯她,只是,连衣角还没碰到,林振手里的剑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锋利的剑刃抵着他颈部的大动脉,乔帧脸色一白,又气又恼,就瞪着眼睛恶狠狠地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让人一把火烧了你这里!”
潘景语这时候没心情与他再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冷冷地抿着唇,肃然道:“乔大爷若是不怕因为你的事情让你祖父和父亲被御史弹劾,就尽管为所欲为!”
乔帧面色一僵——
他和苏光伟不一样,家里管得严,所以他平日里虽然也有纨绔作风,但太出格的事从来不做,今日之所以敢来闹着一场,无非也是心痒已久加上听说了皇上要给宋珏赐婚的事。
又谨慎地四下看了看——
今日这里熟人不少,难免就会有和他们乔家不对盘的,他不是苏光伟那个混不吝的,他们乔家背后也没有皇子,与苏家不可相提并论……
他不可能冒险。
可是,若让他就这么算了,他也不甘心……
权衡之际,林振手里的剑更近了一分,乔帧的脖子上已经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他嘶地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就敛了气势,心不甘情不愿道:“今天这事就此作罢!”
潘景语也是心烦意乱,就挥了挥手示意林振放人离开,然后自己就转身回了后头的包厢里。
林振有些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脸上隐隐现出些复杂之色。
日暮西斜之际,他见潘景语还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就径自进了包厢。
彼时,潘景语脸上的银质面具已经摘了下来放在了桌上,手边多了一个空的酒壶,虽然果酒的度数不高,但她的双颊绯红,两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林振正了正色,将视线挪开:“要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出手去教训乔帧。”
潘景语低笑,然后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民不与官斗,你还嫌我树敌不够多呀?他前脚在天地赌坊里惹了事,后脚就出了问题,傻子也会知道和我有关喽!”
顿了下,又斟了杯酒,双眸微眯,言语之间带着些狠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会有机会的!”
“有王爷在,你做了什么事他都会为你殿后的!”林振弯身将酒杯从她手里抽走,然后淡淡道,“王爷不喜欢你喝酒,还有,时候晚了,跟我回府吧!”
潘景语垂着眸子,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半晌,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他哪能护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