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景语也没再往深入里了去想,横竖这事和她扯不上关系,见人群已经散了开去,于是就对着沈从文微微颔首淡淡道:“沈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沈从文连忙拱了个拳:“七小姐请自便!”
不过姚景语今天注定是出门不利,和谢蕴仪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又一侍卫装扮的人拦住了,从服饰看起来,和刚刚的那些人显然不是一伙的。
那侍卫指了指斜后方的东盛茶楼,恭敬道:“姚七小姐,信王殿下有请!”
姚景语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刚好就撞进了二楼窗户里那双深沉幽黑的眸子里。
姚景语心头微紧,不过面上却是一片平静的样子:“只怕不便吧!本小姐和三嫂还有事,就不能赴信王殿下的约了!”
说着抬步就走,那侍卫却是错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抬手拦住了她的路。
谢蕴仪柳眉横挑,就差当街发火了:“怎么着?信王殿下还想当街强抢民女不成?!”
侍卫面上一抽,但依旧岿然不动,也一语不发。
姚景语望了下他身后那大约二十多个相同装扮的人,知道今天若是不走这一趟只怕他们也不会放人。
谢蕴仪显然也察觉到了,就拉着姚景语的胳膊,道:“我和七妹一起去!”
“信王殿下只请了姚七小姐一人!”那侍卫微抬下巴,显然一副十分傲气的样子。
“狗仗人势!”谢蕴仪说着,脚下微移扎稳步子,手上已经做好了要动手的准备了。
早知道今天出门会碰到狗,就该多带几个人过来才是!
姚景语意有所指地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轻声细语地笑道:“三嫂,你放心,信王殿下乃是堂堂皇子,还能对我做什么不成?我一会儿就来!”
谢蕴仪会意,也就咳了一咳,面上肃然道:“七妹,最多一刻钟的时辰,耽搁了回府可就要晚了!到时候父亲和母亲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呢!”
拜刚刚的事情所赐,街上这会儿是没什么人的,故此谢蕴仪的声音说的很大,至少背手站在二楼窗口处的宋华泽是听得一清二楚。
彼时,宋华泽勾唇一笑,眼中一丝阴翳闪过,他转身走到窗边的桌旁,掀起茶盖,就抬手倒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进去。
姚景语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宋华泽一人,她刚刚踏了进来,外头的人就将门一把关上了。
姚景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微微垂了下眸子,心里快速思索了下——
她之所以敢上来,是因为宋华泽和宋华菲绝不是同一种人,但凡对皇位有所图谋的,绝不可能是那种莽撞无脑之人,所以她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其他的,最多自己注意些就好了!
“见过信王殿下!”姚景语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就屈身福了个礼。
宋华泽本来正单手托着下巴看向屋外,这会儿听到姚景语的声音,就扭头看了她一眼:“七小姐不必多礼!”
宋家的人都是得天独厚的好皮相,宋华泽和宋珏比起来虽然相差甚远,但放到人群里,看起来也是一风采卓绝的翩翩佳公子。
“多谢信王殿下!”姚景语起身,但依旧垂眸看着地面。
宋华泽侧目望着她——
姚景语带着面纱,但就露在外面的一双透着狡黠精明的亮丽大眼就十分地引人注目。
他今日本来是要看好戏的——
对面的天香楼是仁王宋华洛的产业,他有很大一部分的银子收入都来自其中。今日这事是他一手安排的,若不是宋华洛请到了那人,天香楼就算是不关门大吉起码也得遭受重创!只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宋华泽心思郁卒之际刚好就在窗口看到了姚景语的身影,一想到宋华菲的那些事,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就临时起意把人给强行请了上来。
姚景语跟过宋珏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么,就算一会儿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也没有人能赖到他的头上,最多旁人只会说姚景语水性杨花、行为不检。
宋华泽这人,野心有之,但太过刚愎自用心思又狭隘,一想到一旦动了姚景语,既能打宋珏的脸又能替宋华菲报仇,他眼里就闪起了一抹迫不及待的火花。
他撤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指向对面的位置:“七小姐坐吧!”
姚景语顿了下,就慢慢走过去贴着凳沿坐了下来。
宋华泽见他一副拘谨的样子,就亲自给她斟了杯茶给她递了过去:“七小姐请!”
姚景语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心里在诧异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彼时,宋华泽将茶盏递到姚景语手里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轻地划过了她的手背。
姚景语很快地蹙了下眉,动作迅速地端着茶盏将手收了回来,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可再次抬眸向宋华泽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神情闲适,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完全不像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但饶是如此,姚景语还是打起了万分的警惕,她接过茶盏后也没喝就随手放到了桌上,微微弯唇,垂着眸道:“不知信王殿下找臣女来是有何事?”
“就不能没有事情,单独只是为了请你喝杯茶么?”宋华泽回以她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姚景语讪讪地扯着唇,这会儿是连笑容也懒得再装了:“信王殿下说笑了!”
宋华泽显然是没拿她的冷淡疏离当回事,依旧指着茶盏装模作样道:“这是东盛茶楼里新来的一批君山银针,听说还是今年最早的一批,量也不多,平日里甚少有机会能喝到,七小姐尝尝吧!”
一开口,已经是一副不容决绝的语气,若是姚景语再不识好歹,就别怪他强硬动手了!
姚景语心弦骤然绷紧,这会儿已经百分百确定这茶肯定是有问题了,但是总不能叫她直接端起来往人头上一扣然后转身就走吧?她倒是想这么做,可外头那些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眼下,只能多拖延些时间,希望三嫂能懂她的意思快些派人回府禀报了!
姚景语的手指似痉挛般微微僵了下,就在宋华泽虎视眈眈的目光逼视下强装着镇定再次端起茶碗慢腾腾地往嘴边送去,眼看着茶碗就要挨着唇瓣了,这时,门突然从外头被人动作粗鲁地一把推开,紧接着人未至声先到,一个散漫的声音就慢悠悠地响了起来:“没想到九皇叔倒是有兴致,在这里约了本王的女人喝茶?”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姚景语就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然后就手将手里的茶碗放下站起了身来。
宋华泽扭头望去,就见宋珏一身妖艳红袍信步闲庭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些没拦住他和他手下人的侍卫。
宋华泽眼中一厉,但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就压住了怒火,面色一转阴阳怪气地勾着唇道:“你的女人?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昔日的潘景语是你宸王府里的女人,可今日的姚景语已经是姚家的嫡七小姐,和你再无瓜葛了吧?”
宋珏并没有因他字字句句的嘲讽而变脸,反而是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搂住了姚景语的腰肢将她往怀中一带,挑着眉道:“九皇叔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
宋华泽看着他搭在姚景语腰间的手,眼中突突直跳,半晌,就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磨着牙威胁道:“宋珏,你如此肆意妄为,父皇知道么?”
要说别的事他还会忌惮宋珏几分,可姚景语的事情上,他很明白,宋衍不希望她和宋珏再扯上关系,否则也不会从他母后那里迂回开口让姚家尽快把人给嫁了!
要不是知道这一茬,他又岂会莽撞地就想先把人睡了再说?要说一开始他只是心存报复并没有那么渴望,那么现在看宋珏这般在乎的样子,姚景语这个人,他还就早晚有一天非得睡到手不可了!
“不牢你操心!”宋珏拥着姚景语在她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做了下来,凤眼一斜,掠过了那杯早已凉掉的茶,眼底陡然划过一丝暗茫,片刻,就偏头对着宋华泽展唇一笑:“九皇叔不是要喝茶么?坐下吧!”
宋华泽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
他不知道宋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那双幽沉如深渊般的眸子,每次一对上总给人一种将要吸附心神的恐惧之感。
宋华泽在心底认为自己不是怕他,只是和他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身份不一样,没必要陪着他把事情闹大惹得自己一身腥罢了!
心下权衡了一番,也知道今日被宋珏这么一搅局,他是不可能再对姚景语做什么事了。
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宋华泽心下定断,就直接冷下了脸跟宋珏道了句告辞——
反正宋珏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姚景语,以后总还会有机会!
宋华泽也没等宋珏的答复就径直转身离开,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包厢里的门就被人倏然一把关上,他的那些侍卫都无一例外地被隔绝在了门外。
宋华泽捏起的双拳上青筋直冒,就豁然转过身起伏着怒火道:“宋珏,你这是什么意思?”
彼时,姚景语被迫坐在宋珏的腿上,宋珏一面抬手漫不经心地在她腰间隔着衣裳来回摩挲,一面对燕青燕白使了个眼色。
兄弟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燕青就几大步跨过去走到宋华泽的身后扭住了他的胳膊压制得他动弹不得,而燕白则是端起刚刚那壶被下了药的茶笑嘻嘻地向宋华泽走了过去。
宋华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和燕青这种练家子显然就没有可比之处了。
彼时,他一看到燕白脸上那戏谑中暗含着不怀好意的表情,立马就明白了宋珏的意图。
他咽了咽口水,就拼命地往后缩着脖子,同时朝着宋珏叫嚣:“宋珏,你最好赶紧让他们把本王放了,否则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真是吵死了!”燕白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就直接走上前抬手用力一掰,就把他的下巴给卸了!
“唔,唔——!”宋华泽来回地摇摆着脑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燕白没那么多耐心,就上前捏着他的双颊,将壶嘴对准他的喉咙一股脑儿的灌了下去。
“唔,呕——”宋华泽被迫仰着脑袋毫无还手之力,多余的茶水就顺着他的嘴角沿着脖子流了下来将他胸前的淡青色长袍打湿一片,那副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整壶茶全都灌下去了之后,燕青就提着人直接甩到了门外,同时和燕白也识相地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信王殿下!”侍卫们正在外面急得不行,又被宋珏的人拦住进不去看不着,见宋华泽被丢了出来,赶紧就一窝蜂的蜂拥而上。
彼时的宋华泽就觉得体内像是窜上了熊熊烈火,不一会儿,他就涨得满脸通红,扶着侍卫的手爬了起来之后就匆匆慢慢的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府里。
燕白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幸灾乐祸地嘀咕了句:“活该!叫他下那么烈的春药,这会儿一壶都给灌了下去,估计几十个女人都未必能下得了这火!”
想着又回头往紧闭的包厢看了一眼,就自言自语地喟叹道:“这英雄救美来的还真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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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斩断烂桃花,定亲
另一边沈家人一回到家就议论起了姚景语的事情。
是沈母先开的口——
彼时,屋里只有她和沈父还有沈从文三个人。沈母板着脸,眉头紧皱地问向沈从文,语气中是满满的不满之色:“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位姚国公家的七小姐?我怎么看着她一点规矩都不懂,见到了长辈竟连句话都不会说?”
沈家虽然只是一般的商贾之家,但现在沈从文颇受姚行之器重,前途无量。沈家几个女儿嫁得也都还不错,虽然谈不上是什么高门大户,各自丈夫也都只是小官,但也好歹都是在京城任职。
这么一来,沈母难免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沈从文是独子,这亲事她就是挑了又挑捡了又捡,平日里是看这家闺女不顺眼,那家闺女家世够不上,眼高手低的以至于沈从文今年都二十岁了仍然尚未娶亲。
自从前些时候沈从文说了姚行之有意招他为婿的事情之后,沈母是乐了好一阵。
姚国公府啊,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名门贵胄,听说还是贤妃娘娘的娘家,这要是和他们成了亲家,那以后他们沈家在京城里不就能横着走了?
可今日一见姚景语那副冷漠淡然不容接近的样子,沈母就不高兴了,他沈家是要娶媳妇,娶回来后是要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就那姚家姑娘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样子,可别到时候娶了尊菩萨回来才好!
沈从文是不计较那么多的,其实姚行之并没有和他们把话挑明,但姚景语的事情他多少也听说过一点,那天在姚国公府他和周喜被特意安排偶遇姚景语,他就猜到了姚行之的打算。
其实,他压根就不在乎姚景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要她是姚家的小姐,是姚行之的掌中宝,这就够了!况且那日见了姚景语之后,她还是很满意的,不管别的方面怎样,多少她也算是个美人。而他也有自信,凭着他的相貌和才能,周喜那傻大个绝不是他的对手!
未免被拖后腿,沈从文心中略一权衡,就斟酌了话语替姚景语在沈母面前说起了好话:“七小姐毕竟是高门贵女,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否则和那些小家碧玉又有什么区别?至于到时候把人娶了回来后,娘您就是她的婆母,百行孝为先,还不是您怎么说就怎么算?更何况,娶了她回来后,不仅是儿子的仕途能青云直上,就连几位姐夫说不定都能跟着受益呢!”
“从文说的有理!”一直在一旁静坐的沈父忽然开口,“姚家不同于旁人,那是京城多少人家都想攀上的,姚七小姐有点脾气也无妨,日子久了自然就能磨平。”
沈父和沈从文一样,看事情都是从大局出发。
沈母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家里做主的两个男人都开了口,她自然也就不能再多说了,但这会儿心里已经谋划起了等姚景语嫁了过来她一定要先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免得到时候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就目中无人了!
而姚景语和宋珏这边,宋华泽狼狈离开后,姚景语坐在宋珏腿上,就搂着他的脖子冲他嫣然一笑:“哟,宸王殿下您这是时时刻刻准备着英雄救美?”
宋珏知道姚景语这是在揶揄他又派人跟着她的事情,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小心眼,就绷起了脸抢先占了先机道:“要不是本王,今日宋华泽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姚景语眸色深了些许,嘴角的笑容就更加灿烂,她把脑袋往他身上凑近了些,使劲地拿鼻子嗅了下:“好酸呀!谁家的醋洒了?”
宋珏耳尖快速漫上一抹绯红,就抬手捏了下她的俏鼻梁,端着脸一本正经道:“快说!”
“把事情闹大喽!宋华泽想偷偷地来,大不了我就跟他鱼死网破,反正我名声也不好!”姚景语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刚刚要是宋珏没出现的话,那杯茶她也不会喝下去,这里毕竟是茶楼,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算她不好过,宋华泽也别想置身事外!
宋珏眸中一黯,握在她腰间的手力道很明显地重了些,姚景语低呼一声,就抬眸看他:“你怎么了?”
宋珏嘴角的弧度几乎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好一会儿,他才艰涩着言语,缓慢开口道:“你怪本王吗?如果本王没有逼着你进府,或许你会一直安然无恙地待在潘家,然后再平平稳稳地被接回姚家认亲,最后或许还能好好地嫁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
姚景语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话,眼前这人有多玻璃心她早就领教过了,她敢保证,若是这会儿她点头的话,宋珏说不定会立马变脸发疯!
怪他吗?好像……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抵是因为宋珏虽然看似逼迫了她,但实际上也是将当初那个无权无势、无亲无故的她护在了羽翼之下。对于这件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她并不觉得宋珏在这里面的角色有多可恶。那些逼迫压榨的言论,不过都是外人不了解从而强硬套到他头上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