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没人陪我。”荆墨上前一步和黎深并肩。
“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不如喝可乐。”黎深将手上的可乐递去一杯,“你座位在哪儿?”
“十三排十二座。谢谢学长。”荆墨瞅了眼自己的票。
“我看看我的啊……”黎深的声音越来越小,尔后语气变得咬牙切齿,“十一排十一座!”
这个顾北方真是太讨厌了!等他再修炼几百年,一定要把这人的翅膀剁下来烤着吃!呸,这妖!
来到单身狗之座前面,黎深将全家桶往位置上一放,可乐一边一杯,然后竖起中指,拍了张照片发到顾北方微信上。同时还有一条文字消息:感谢你对我的深刻祝福,为了回报你,我会详尽到分地给你剧透!
顾北方的回复很直接,他发起了个视频聊天。
呸——黎深秒秒钟拒绝。
对方又打来一个FaceTime电话,黎深再次拒绝。
顾北方:不是要剧透吗?难道你准备用文字进行精确到分钟的剧透?你这单核CPU大脑会因为一边和我说话一边顾及看电影而崩溃的。
黎深:我看完了再给你说!
顾北方:你确定你512M的内存能够装下这么大的剧情?
这个人怎么这么针对他?是不是有猫病?黎深抓着全家桶外的塑料袋,很快抠出两个洞来。这时旁边座位上有人落座,那人转头看向他,“这位同学,你的可乐放错位置了,这边是我的。”
“哦,不好意思。”黎深将可乐拿走,咬着吸管,愁眉不展地思考要说什么话才能气死顾北方。但很快放映厅里顶灯熄灭,广电批准画面出现在屏幕中。电影开始了。
黎深收起手机,决定不理会顾北方。“你这么能耐,那就一个人能耐好了,不和你说话看你能不能继续得蹦下去!”他语速飞快地念叨。
《你的名字》这部动画新海诚的风格依然浓厚,画面精致,配乐恰到好处,叙事风格比《秒速五厘米》要容易让人接受一些。前半段日常生活之后,男女主间的恋爱酸臭让人微感突兀,节奏进得太快。最后高中生拯救世界的标准中二结局让人目瞪口呆,那手段确实是太过简单。但总体来说是部不错的作品,没有喂给单身狗太多狗粮。
屏幕上开始播放片尾时,放映厅中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离开,黎深也仍坐在座位上,啃着最后一块鸭脖。
直到扫地阿姨开始清扫过道,她看着仍不肯挪动屁股的众人脸上有几分无奈,“没有彩蛋的,没有彩蛋的,别等啦。那个小伙子别把可乐丢地上,放在座位旁就好了!”
荆墨从十三排来到十一排,“学长,走吧。”
“好。”黎深将空可乐瓶丢到全家桶里,起身走到扫地阿姨旁,把垃圾都扔进垃圾桶里。
“学长。”荆墨道,“你有打算直接回学校吗?”
“我逛一会儿再回去。”黎深道,他得去采购点零食,寝室里的储备不多了。
“负一楼新开了家电玩店,我们一起去玩玩吧。”荆墨笑起来。
“可以的,不过现在快十二点了,你不吃午饭吗?”黎深偏头问。
“现在人多,错开高峰比较好。”荆墨回答。
黎深点着头,这个时间段吃饭是很麻烦,到处都要等位。
远远地望了眼,电梯口十分拥挤,想要坐电梯直达负一楼,至少得等两轮。黎深和荆墨说了下,两人决定坐扶梯下去。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之一,大概就是两个不太熟悉的人搭伴同行,没什么话可聊,还得照顾对方的步伐,偶尔有了话题,也都你一句我一句就结束。绕着商场一圈又一圈,黎深终于来到一楼,接着是往左拐,走过一条长廊,就能看见去负一楼的入口。
长廊上有几家钟表店,黎深虽然被顾北方气得要死,但没忘记要买份礼物去报答他的请饭之恩,于是他脚下一拐,走进其中一家。“我看看表。”黎深对荆墨道。
导购小姐满面笑容地迎上来:“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您的吗?”
黎深往店里环视一圈,各式各样的手表看得他眼花缭乱,“我想买一块表送人。”
“请问是送给男性还是女性呢?他/她对表有什么偏好吗?”导购小姐问。
“男性,他应该没有戴表的习惯。”黎深道。
“可以说一下他的职业、以及他是怎样一个人吗?”
“他啊,大学数学老师,喜欢穿白衬衫,长得很好看,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很沉静。”黎深向导购小姐描述着顾北方。
荆墨在店内缓缓走动,最后停在橱窗某一处前,指尖点了点玻璃,“学长,这块怎么样?”
那是一块机械表。黑色表盘,银色表壳,以及银色的钢带,十二个刻度以及指针也都是银色。这块表太过刚毅冷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黎深不太喜欢,便摇了摇头。
导购小姐带着黎深走到橱窗另一边,打开玻璃窗,将一块表盘白色、表壳淡金的取出,“这款怎么样?数字是罗马数字,有三个副表盘,立体感很强,还可以设置月相盈亏显示。”
黎深盯着这块表看了会儿,又看向橱窗里其他的表,最后指了指同款深褐色表壳的那块,“要这个颜色。”
导购小姐:“表带也要这一根吗?”
“换成黑色的。”黎深道。
给顾北方的礼物就这样买好,价格没有太贵,因为正逢上中秋促销活动,拿到了不低的折扣。黎深提着购物袋和荆墨往负一楼走,踩上扶梯后荆墨开口:“学长要送的那位数学老师,是咱们学校的吗?”
“是的,我大一大二的数学课都是他教的。”黎深随口回答。
“为什么要送他礼呢?”荆墨顿了顿,“难道你挂科了?打算去贿赂一波?”
果然学生给老师送礼这种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挂科了去求过,黎深抽了抽嘴角,把话说得半真半假,“他把我这学期平时分都扣光了,我得去求求他还给我。”
荆墨嗤笑道:“平时分都扣光了?学长你真惨。不过一般平时分不都是根据期末成绩看着给吗?”
“他这个人特别狠。”黎深摊手,“去年一年我?0 前嗟墓铱坡识嘉衷诎俜种氖娌恢勒庋慕萄С杉ㄊ窃趺慈盟谘<绦沃暗摹!?br /> “真是心疼你们。”荆墨宽慰地拍拍黎深肩膀。
新开的电玩城就在扶梯口,荆墨拍完黎深后并没拿开手,而是哥俩好似的将后者整个肩揽住,一起走进电玩城。各自在前台兑换了二十来块的游戏币,荆墨带着黎深走到双人赛车前。
“学长我们玩这个吧!”
不由分说,荆墨将黎深按进座位里,自己则坐到另一边,往里面丢进几块游戏币,比赛就开始了。
荆墨吹了声口哨:“咱们比比!”
“比就比!”黎深将购物袋放在身后,手握住方向盘。
屏幕上开始进行倒计时,数字跳到零后黎深猛踩油门、冲出黄线。越过路障,急转弯,两辆车不断互超,眼见着就要到赛道的终点,荆墨忽然往旁边一撞,占了黎深的车道,抢先到达终点。
“还带撞的?!”黎深大叫,“我们再来一把!”
说完黎深往投币口塞硬币,游戏重新开局。
知道了新玩法的黎深这次从一开始就不断给旁边的荆墨施加压力,把人家推向障碍物、撞出赛道,不亦乐乎,但荆墨总是后来居上,甚至到他前面摆他一道。
“你玩得不错啊。”黎深道。
“从这种游戏被游戏厅引进,我就在玩了。”荆墨说,“我可是骨灰级元老。”
呵,那么说之前一局两人速度基本能够持平是让他的了?
“啧,那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一般怎么处理?”说着黎深一个漂移,把荆墨的车往旁边抵,让它擦上道路边的栏杆。
“这样。”荆墨把方向盘一打,拉动摇杆,将黎深的车撞得在道路中打了个转。
黎深企图用对话流降低对方集中度的战术失败,论技术他这个无照司机是怎么也干不过荆墨的,这次结束后,他默默离开座位,拿起自己的购物袋,“换个玩。”
这时游戏厅里突然涌进一群染着各色的毛、打着耳钉的人,一路闹着嚷着,也不看路,走到黎深旁边时直接把他推开。
“老子现在来了,这里是老子的位置。”有个黄毛一屁股坐到黎深刚才的位置上,他的跟班连忙往投币口里投硬币,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生坐到他旁边,也不顾底下走光,一脚踏在油门上。
旁边的篮球机也被这群人开启,投篮的人毫无章法。
荆墨抓着黎深的手腕,带他远离这群人。但那个投篮的忽然一下用力过猛,球狠狠地从篮板上弹起,飞出篮球机直直砸向黎深。
在黎深作出反应之前,荆墨将黎深一拉,两人位置互换,他直接将那球拍回去,正正落入篮筐。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瞬息完成,黎深微微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荆墨,“你……”
“我什么?”荆墨启唇。
黎深:“小伙子你的速度有点快啊。”
荆墨:“你知不知道说人快不好。”
黎深:“……”
“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黎深开始往另一边走,不着痕迹地甩开荆墨拉着他的手。
“你说呢?”荆墨跟上来,“你又不是做不到。”
“你也不是人?!”黎深猛地回头。
“对啊,学长你好笨,一直都没发现。”荆墨笑笑。
“老实交代,你是妖还是什么。”黎深顿住脚步。
“我嘛,是只重明鸟。”荆墨道。
“哦,神鸟啊。”难怪他看不出荆墨深浅,原来对方根本和他不是一个等级的,“你还是别叫我学长了……”
“好啊,黎深同学。”荆墨从善如流。
作者有话要说: 重明鸟也是神鸟嘛_(:зゝ∠)_顾老师之前完全是多虑了,你们猜黎深的表送不送得出去呀╮(╯▽╰)╭
前面修了一下,把之前仙兽凤凰改成了神鸟凤凰
感谢瓶子小可爱和龙神の剣を喰らえ小可爱的营养液。哼,瓶子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二卷 六根清净
第34章 一只凤凰
水面平静如镜,映出长满绿草的缓坡, 缓坡之后是一树树开得正盛的桃花。桃花林中掩映着白瓦红墙, 林间不时有野兔跳动。这片桃花林背靠高山, 山上苍苍莽莽, 山巅直至云端, 而山的斜后方, 是一座反着银光的雪山。
这里天空低矮,蓝得纯净而夺目,仿若铺开的蓝练, 而练上白云若牵丝, 被细细勾勒。
河的另一岸有个窄窄的码头, 码头上拴着一叶木舟, 顾北方踏上去, 解开绳索,用灵力驱使木舟渡河。河中的景象被漾开,波纹扩散。
现今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但这里居住着桃花妖一族,他们对这里的气候稍稍做了些改变。
桃花林入口处站着个人,身高大概和黎深相平,但身材有些胖,脸圆圆一团,不知道是后天养成的还是先天的婴儿肥。桃花妖以貌美远名,身材也大致匹配,这人恐怕算得上是他们族内的一股泥石流了。
泥石流见着顾北方靠岸,赶忙迎过来,他虽然胖,但步子还算灵活,跑动的时候身上肉一颠一颠的。“请问您就是凤凰大人吧?族长派我来接您。”
顾北方点头回应。
“请跟我来,桃花林中布有阵法,非我族人轻易无法走出。”胖桃花妖转身引路。
顾北方跟在他身后,只见林中花瓣无风而自落,飞红一片,煞是惊艳。看来是阵法启动了。
“听族长说大人是来见我们十杀长老的,恰巧我今天下午要去给长老送些东西,所以去十杀长老那边也由我带路。”胖桃花妖快言快语,脚下踏在伏羲八卦图之中的坎位,稍顿了顿,挪动到震位,草丛中兔子从一边蹦到另一边,一条碎石小路就此出现,“我叫做谢长宁,不知是否有幸知道大人名讳。”
“我姓顾。”顾北方踩上碎石子路。
“顾大人,能问一下您来找我们长老是干什么的吗?”谢长宁疑惑道,他昨晚突然接到族长的消息,说有只凤凰要来,但具体时间不定,让他一早就等候在入口。他早上五点就被从床上揪起来,手机、平板什么都不准带,孤零零的一个妖在风中凌乱了好几个小时,这都快中午了,贵客才姗姗到来。谢长宁觉得不问清楚十分对不起自己。
“来问一些前尘旧事。”顾北方道。
“这样啊,我们长老确实是知道不少事。”谢长宁道,对方话尽于此,再问只能讨上一身嫌,他不再多话,专心带路。
一路分花拂叶,终于见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笔画繁复的字体,顾北方辨出是“长盛”二字。碑后有条上山的石阶,谢长宁带顾北方拾级而上。走过烟柳盈盈的道,面前变得开阔,不远处屋宇雄伟,不似之前见的带点现代风的建筑,而是古雅至极。
“这里是我们族长居住的地方。长老在另一座山上,要先找族长拿到通行令,我们才能见到长老。”谢长宁解释。
顾北方随谢长宁进去,这一代的桃花妖族长为人客气,早将通行令准备好,也没走过场,直接交给谢长宁和顾北方。
十杀长老居住的地方在后面的雪山上,看上去不远,实则走了将近一下午才到,顾北方掏出手机看一看,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出了服务区,无法搜索到信号。怪不得手机一直躺在口袋中毫无动静。
山风呼啸,烛焰不住抖动,十杀盘腿而坐,整个人被阴影笼着,顾北方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通过干枯的手判断他的皮相是个耄耋老人,而老人穿着繁复衣衫,广袖飘飘,银线在黑底上绣出星图,仿佛是把整个天宇穿到了身上。
“顾大人。”老人声音悠悠,明明很近,却又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十杀长老。”顾北方执手而立。
谢长宁将带来的东西放进里屋,站到十杀身旁。
“顾大人此番前来,是想知道在你涅盘前发生的事情吧。”十杀叹然。
“长老神机妙算。”顾北方颔首。
“长宁,去给大人搬张凳子,泡壶茶来。”十杀朝后扬手。
蜡烛被一一点燃,将整间屋子照亮。茶杯上白雾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吹散,十杀的话裹在风雪里,渺远而清淡。
“顾大人是凤凰神鸟。凤凰极少落泪,因为无人能承受住那滚烫的液体,连自己都不能够。但在七百年前,你还是落了泪,将那人的掌心烫穿,而之后,你升起了能够焚天的火焰,在火中脱胎换骨。那人入了轮回,和你一样将前尘旧事忘得干净。
这是故事的结局。原谅我采用这样的方式,因为那个故事实在是太让人痛心了,不如一开始就说出结局,让您接受得干脆。”
陶瓷碎裂声响得不合时宜,谢长宁连忙蹲下将碎片捡起,热茶泼了一地,很快被冷风吹干,似极那段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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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有五大神鸟,凤凰、重明鸟、三足乌、三青鸟、比翼鸟,凤凰列于其首,但并不和其余四者往来。他第一次见到三足乌,是在南方天帝九千千岁的生辰上。
三足乌驾驭日车从东方而来,在灼人的光中降临,长鸣一声后化为人形。公子玉立,白衣胜雪,乌发似墨,他足不履尘,带着盈盈笑意走到阶下,冲南方天帝致礼,“恭祝天帝与天地同寿,享万海福泽。”
“祝词本帝收下了,但你今日未按时到达,罚酒一杯。”南方天帝在塌上笑道,他话音刚落,就有仙子捧着酒杯走到三足乌面前。
“哪是罚一杯能够的,起码得十杯!”座中有人站起,大笑着来到三足乌身边,他一手执杯一手拈壶,醇醇酒液边走边倒入杯中,分毫未洒。之前有人向凤凰介绍过,这人是排在他之后的神鸟重明。
“甘愿受罚。”三足乌拿起仙子托于盘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转向重明,取过后者的酒杯,接连饮下九杯,一壶酒就这么被他饮尽。
凤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伸手支着下巴,目光一时无法从三足乌身上离开。他的手指纤长,如葱根般但指尖微红,沾上酒液后的唇莹着光,红得如同熟透待人采撷的果实,只是那酒杯不大好,是别人用过的。
三足乌被安排与凤凰同坐,他有些醉了,眸子亮得惊人,如同凤凰洞府后的那泼泉眼。凤凰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将玉筷沾上这玉露琼浆,点到三足乌的唇上。三足乌偏头,眼睛眨了眨,却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