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箓那双漂亮的眼却继续瞪着他:“司炎,我会让你后悔今日所作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本王等着。”
司炎冷哼一声:“把笼子锁上,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那金丝做的笼子华丽又金贵,粗大的金丝上甚至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笼中铺满黑色的皮毛,南箓一身的雪白仿佛要被那样的黑吞没,只有一双眼闪着仇恨的光。
司炎转身,看见罗倾还跪在地上,便指着他道:“你,留下来,好好向勾玥说说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记住了,一定要详细,不能错过任何细节。”
罗倾低头遮住眼中的不忍,声音却是洪亮兴奋的:“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我们走。”
临走前,那戴统领仔细看了罗倾一眼,并未说什么,不多时,空洞洞的地牢中,只余下先前给笼子落锁的魔和罗倾,还有一个大大的金丝鸟笼,里面关着他的小狐狸。
罗倾走过去,他每走一步,南箓盯着他的眼就深一分,似乎能从里面射出刀子将他捅个千疮百孔。
罗倾站在他面前:“勾玥,那个男人……”
“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罗倾叹了口气,静静看着他的小狐狸,在被抓来的途中,那些妖魔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竟能逼他化成半妖形态。
旁边的魔瞧他沉默了许久也不开口,不满道:“怎么不说了,首领可是让你详细地说出来。”
罗倾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那魔兵凑了耳朵过去,罗倾低声道:“那个男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那魔兵把耳朵凑得更近。
“我说,那个男人,没有死。”
魔兵一惊,正要说话,却发现身子不能动弹,低头看去,半截身子已经离开腹部,艳红鲜血染红了他的下肢,他却感觉不到痛,他想喊,又发不出声音,慢慢的,眼前变得漆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罗倾从他身上搜出钥匙打开金丝笼,南箓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罗倾叹了口气,伸一只手进去:“箓儿,快出来。”
“爹?”那双凶狠的眼一瞬间露出狂喜,不敢置信,“罗倾,是你吗?是你吗?”
“是我,箓儿你快出来。”
南箓才惊醒般地将手给他,那笼子的门很小,只能爬着出去,可他浑身是伤,怎样也爬不快,只能紧紧地看着罗倾,手忙脚乱地爬着,害怕一眨眼发现这是一个梦。
直到出来那一刻,他一把抱住罗倾,才真正感受他的存在,抱得死紧死紧,仿佛这样就能真正拥有这个男人,这是他的劫。
“爹,你没死,真的是你吗……”他扑在他怀里喃喃说着,就像小时候一般,这个男人永远是他温暖的依靠。
罗倾一颗心都快碎了,拍了拍小狐狸的背,柔声道:“乖箓儿,我就在这里,先离开再说。”
出了千岩门,戴颜问:“后面回来的受伤士兵在哪里?”
“回统领,没有看见受伤的士兵。”
“怎么会,刚刚……”他顿了一下,“留在地牢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他是祭年,确实留下来拦杀那个男人了。”
戴颜想了想,忽然回头:“立即回地牢!”
而此时,罗倾抱着南箓出了地牢,黑暗夜空中一只大鸟俯身而下,罗倾一跃到了它背上,巨大的翅膀一展,已经飞入漆黑的夜空,离那漫天的星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轮红月仿佛伸手可摘,白岩之心就在他们脚下,灯火阑珊着,像一片火星残留的废墟。
第二百百三十四章:夜雨长
罗倾觉得不对?9 ⅲ乓焕肟籽抑模瞎偟纳硖逶椒⒌墓鎏唐鹄矗碜硬话驳卦谒砩侠椿夭渥牛涞盟纳癫荒恢狙赘男『瓿缘氖鞘裁匆?br /> “箓儿,再坚持一会就到家了。”
南箓极难受地拽着他衣服,喃喃地说着什么,罗倾靠近了,才听他说停下,不要飞。
他们乘坐的鲲鹏鸟乃珏的坐骑,可飞九天之高,罗倾以为南箓觉得太高,便命鲲鹏鸟飞低一些,可南箓越发的不安,漂亮的眉头紧紧锁住,夜空之下可见他苍白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罗倾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只得命鲲鹏鸟停下。
这夜晚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微微湿了身子,那鲲鹏鸟本就通人意,在空中盘旋一圈,竟在一间无人的小木屋前停下,罗倾也管不得那许多,抱起南箓进了屋,隐约中见屋中一盏油灯,挥手间已点燃,暖黄的光芒照亮屋中一角,一方土炕,一堆木柴,并不见其余东西。
罗倾将南箓放在那土炕上,方要起身,南箓却藏着他不放,滚烫的肌肤贴了过来。
“罗倾,罗倾,不要走……”
罗倾心中一跳,他在风月场中摸爬滚打许多年,自然知道南箓是怎么回事,忙要将他推开,南箓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
罗倾一震,觉得浑身燃起了火,他抱着南箓的头,问道:“箓儿,看着我,我是谁?”
南箓身子软绵绵贴在他胸膛,双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索,喘息着:“罗倾,你是罗倾……”
“箓儿,我们不可以这样。”
南箓身体一顿,慢慢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瞳深处,那悲伤点点溢出,几乎将罗倾一颗心给淹没。
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瞬间褪去,越发显得苍白,身体燥热得发抖,却不再动作,慢慢地推开罗倾,低垂下头不去看男人,是啊,此刻的他多么肮脏,多么卑微。
罗倾不忍他伤心,正要开口,南箓却忽然抬头直视他双眼,倔强又悲伤:“为什么?我喜欢你,喜欢到心都在痛,为何不可以?我就要你,我只要你!”
说完便扑向罗倾,炙热的唇舌胡乱吻着,罗倾本已被他勾起一丝欲火,听得他话,心中一阵酸疼,只觉心中有什么被撬开,留出炙热的岩浆,燃烧了整个身子。
然而,他还是推开了南箓,今日一旦放纵自己,他便再无回头之路。
南箓却不管不顾,柔媚的身骨继续缠上来,口口声声叫着他罗倾,罗倾,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罗倾依然将他推开,他继续纠缠,罗倾躲避,他死缠不放,甜腻的呼吸都带着毒药,苦苦寻求欢愉的解脱。
罗倾手劲稍大些,固定南箓两只手臂:“箓儿,清醒些,你只是吃了药,去雨中淋一会就好了。”
南箓眼中灼人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最后成了勾玥的冷漠,凄然笑道:“你真的不喜欢我。”
罗倾心中一堵,想说什么,却是无从开口,他怎会不喜欢他,他如此将这只小狐狸放在心头,可是不能……
南箓的声音越发凄然:“而我,就算成了勾玥,还是会忍不住对你动心。”
天边一声雷响轰隆而落,震得罗倾的心又酸又痛,勾玥的种种奇怪行径浮现在他脑中。
南箓道:“罗倾,你究竟有没有心?你有没有心?既然无心,为何还要来找我?还要继续撩动我的心?”
罗倾僵在那里,他无法回答,他怎会没有心,他的心明明也会疼也会痛会念念想着他的小狐狸,日夜牵挂,度日如年。
“你放开我。”
罗倾不放。
南箓道:“我不缠着你了,你放开我。”
罗倾怔怔看着他,漆黑眼中深沉无序,竟会不知所措,他松了手,看南箓软绵绵的身子慢慢走向门外。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鲲鹏鸟缩小了身躯躲在屋檐下躲雨,漆黑的身子缩作一团,圆溜溜的眼沉默地看着一切。
那个颀长的身影凌乱的裹了一件袍子走在雨中,淋漓一身,像是被大人抛弃的孩子。
罗倾自从南箓出了门脑子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凌乱,心中五味陈杂,只觉被刀子一下下戳着心,恍惚中,他想起南华说过的话,若是找到他,就告诉他你爱他,否则不要去找他。
竟然是一点都没错!而他却又做错了,又伤了小箓儿的心。
这世间的情究竟是什么?抓得紧了怕迷失自己,放得松了怕丢了他,心中日夜牵着挂,却又总是伤了他疼着自己,不见他时日日受着煎熬。
这世间的情,本就是一场劫,逃不了的天劫。
屋中突然一阵闪亮,继而天穹笼罩下轰鸣阵阵,雷声扑天,九霄云外的轰响炸破雨幕沙沙,罗倾心中忽而一颤,猛然冲入雨中。
“箓儿!”
南箓方一回头,只觉眼前一黑,已被一片温热堵住了唇舌,身体被紧紧拥在温暖的怀中,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罗倾觉得自己疯了,疯得失去理智,疯得看不得他的小狐狸再次离他而去,疯得抛开一切顾虑,疯得一切随了自己的心,若真有天谴,那就他担着。
罗倾借着灯火幽幽猛一抬眼,只见那倾世容颜衬了两朵红云,比梅艳,比霞浓,真真是媚眼如丝,勾魂夺魄,看得他心旌荡漾,一片春水狂狼席卷而来。
便也顾不得许多,顺了他的心愿,南箓仰着身子努力承受,神情似痛苦似欢愉似飞在九霄天外神魂游荡,细长双目含水丝润,恰恰脸颊一枚双月纹,衬得更是妖娆百态,风情万种。
既然如此,算不算真正拥有了一个人?
既然如此,算不算承诺了携手而行,永不分离?
南箓情动之余,如此贪婪想着。
一处矮小木屋,一张土炕,一盏油灯,仅此而已。
屋外大雨滂沱,满地耶梦伽罗即便在黑夜中,似乎也泛着淡淡的血红光彩,这是魔界最常见的颜色,为了罪孽与贪婪而生。
佛说,有因便有果。
若今夜是因,那往后的果,罗倾只愿他一人承担。
若今夜是果,往事种种皆为因。
因果循环,人生无常,何不随心所欲,痛快淋漓?
待到情事毕,罗倾方一回头,惊见那屋檐下躲雨的鲲鹏鸟不知何时入了屋中,圆溜溜的大眼滴溜溜地瞧着他与南箓,也不知瞧了多久。
罗倾老脸忍不住一红,就像活生生被人看了春宫一般,不禁道:“你快出去,快出去。”
那鲲鹏鸟抬了抬头,圆溜溜的眼在他与南箓身上扫了一遍,那表情像极了它的主人珏的坏笑,转了身子,一摇一晃地出去了,简直是在说“老子都已经看完了,你这老鬼还害羞什么。”
屋外的雨还在下,却是变小了,一夜缠缠绵绵,仿佛永不停息。
不知此时的白岩之心成了什么模样,珏早有心吞并白岩部落,奈何找不到借口,此次司炎是自作自受,生生给自己挖了坟墓,等珏抓到那好色首领,看他如何为他的小箓儿出气。
他看着身边的小狐狸,这般清丽绝美的容颜,与南华的容貌七八分相似,可竟只得了他们母亲的五分颜色,人界都说,容貌过于美丽便会招来祸端,注定得不到幸福。无论人还是妖,这话似真的应验了,白夜有着那般美丽倾世的容颜,如今只能囚在十重天日日受折磨;嫦娥也有出世的美貌,可惜独居广寒宫夜夜悲泣;而人界历史中红颜祸水的例子太多了。
那他的小箓儿呢,可能得到幸福?
第三百三十五章:两心知
南箓醒来恰是清晨时分,屋外细雨绵绵,清清润润,整个天空都是灰的,黯淡光线从窗外撒入屋中,落在他们身上,罗倾还抱着他,宽大的胸膛呈现一个保护的姿势,怕他在冷硬的土炕上不舒服。
这个男人平日里散漫不羁,嘴角总噙一缕慵懒笑意,那么漫不经心地整治人关心人伤害人,却又能感受那漫不经心下的温暖绵绵不绝,可恶可恨又可爱,令人离不开推不掉放不下,心心念念想的爱的竟然只有他一人。
如今他安静地睡着,那眉眼舒展平和,难得一见的正经模样,但只要一醒来,又是那可恶可恨又可爱的男人,时时刻刻都纠得他心酸难耐,不知如何解脱。
南箓看着自己满身痕迹,想起昨夜种种,自己如何纠缠罗倾,恬不知耻,卑微到了土里的姿势,这样的他,如此肮脏的他,终是引诱了这个养育他的男人,待到那双沉睡的眼睁开,不知会如何看待自己。
他纷乱想着,只觉自己卑鄙肮脏到了极致,再无法面对罗倾的目光,悄悄起了身子便想逃,管他天涯海角,罪孽难逃。
“你要去哪里?”
他一动作罗倾便已醒来,心中一转,历时想起昨夜之事,任他老脸再厚,竟也会觉得羞赧,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他的小箓儿,便继续装睡,却听那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脚步渐远,这才睁开了眼。
南箓停了步子,并不回头,静静站着,屋外风动,吹了雨雾进来,草木摇曳,恍惚中却觉他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根本不敢看此时的罗倾。
沉默许久,罗倾穿了衣物,再次开口:“为何不看我?”
他这话便是硬生生地将南箓最后一块遮羞布扯开,不得不答,却是沙哑着嗓子:“你一直把我当儿子来养。”
罗倾顿了片刻,心中五味陈杂:“是。”养的时候确实当做是儿子,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
那话音落下,南箓又是一片沉默,始终背对着他,声音越发沙哑:“被自己的儿子纠缠引诱,最后终于没把持住,犯了你的禁忌,是不是觉得恶心?”
罗倾心中一痛,这破小孩成日里都想着什么,可转念又想,自己的种种推脱确实伤了他的心,也难怪不会多想。
他正要开口,南箓又道:“我知自己吃了司炎那混蛋的药,可清醒自己做了什么,不过是趁着药效死活缠着你,卑鄙地想着就算一次,也要得到你一次,让你永永远远记着我,再不能将我当儿子来看,你看,我终于得逞了,你是否感觉恶心龌蹉,后悔来魔界找我?”
“我没有,我……”
“你不必骗我,你只想让我与你回去,你可知我日日见你却要努力掩埋心事有多难受?我厌恶你只将我当做儿子,可你又只将我当做你的儿子,那我宁愿自己不看到你,这样起码不会日日难受,夜夜煎心。”
他一番话却将罗倾一颗心放在油锅里来来回回煎了好几遍,他理了理思绪,柔声道:“箓儿,你看着我。”
南箓固执,声音哽咽:“我不敢,怕自己再看到你就不想走了,会没出息地做着你的儿子,却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恋着你爱着你欲罢不能,所以,你不要说这些话再让我心动,最终只会令我更心伤。”
罗倾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双手捧着那张脸抬起,却见已是梨花带雨,满脸泪痕,他心疼地抹去那湿润的水珠:“傻箓儿,你就不愿听我把话说完?”
南箓疑惑地看着他,细长的美目含了泪花,楚楚动人处又觉媚态惑人,不愧是狐狸精。
罗倾更将自己声音放的温柔:“看见你这般伤心,我的心也会如刀子般在割,你可知这十年来我找不到你都快要疯了,在得知你没有与那郎中在一起,竟是莫名松了口气,既是高兴又是伤心,我竟然不知从何时起败给了你,心心念念想的也只有你,只愿将你抓在手心放在心尖再也不愿放开,这种感觉,你可懂?”
此番话说完,他竟是老脸一红,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可他的小箓儿却是睁大了双目,露出一副见鬼的神情,哦不,他的小箓儿不怕鬼,总之就是一副非常非常震惊的表情。
南箓愣了许久,眼中蓄着的泪哗然而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罗倾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此番做来,自己都觉矫情:“我活了九千多岁,却是第一次妄动凡心,这个地方,跳动得不同以往,都是因为你这只小狐狸。”
他那容颜俊朗,是成熟男子才具有的稳重沉着,此时说起情话来,声音低沉弦动,眉目深深,竟令南箓的心“扑通”“扑通”,一下跳得比一下快,最终都觉得胸腔承受不起那样的力道,跳得生疼,疼得那般欢欣喜悦,喜悦得那般酸楚委屈,抱着罗倾便嚎啕大哭起来。
“罗倾,罗倾,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我等了你这么久,等得心都痛死了,罗倾,罗倾,你是罗倾吗……”
罗倾也被他哭得心酸难耐,轻拍着他的背:“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南箓却是越哭越大声,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浑身滚烫,罗倾柔声安慰,怕他身子受不住,便道:“莫要哭了,再哭,老夫也要跟着你这爱哭狐狸一同哭个昏天暗地。”
南箓渐渐止了哭声,静静看着他,忽然“扑哧”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这老头哭得昏天暗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