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深被提着脚倒挂好不惬意:“小绿朋友啊,是叔叔错了,你是好孩子,放叔叔下来好吗?”
“不放!谁让你说我不是妖怪!我现在就吃了你!”
“小绿啊,你是常青藤妖怪是吧,植物是不会吃肉的,乖,放叔叔下来。”
“不放不放!谁让你捏我的脸,拔我的角,还说我不是妖怪!看见了吧,我是妖怪,是妖怪!”
张至深已经被吊得欲哭无泪了:“小绿乖,其实叔叔早知道你是妖怪了,只是看你长得可爱,逗你玩儿的。”
然后他被吊得更高了,身上的藤蔓箍得更紧:“骗人!你这该死的狐狸精!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小妖怪怎么忽然这么聪明了,张至深被吊得头昏脑胀:“叔叔没有骗你,还有,叔叔我是人,不是狐狸精,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哎哎……你别晃啊,头晕……停、停下!”
绿藤蔓继续吊着他的脚在空中晃来晃去:“哼,你就是狐狸精,长得一脸媚相,我娘说了像你这样的就是狐狸精,看我不把你原形晃出来!”
“别别别……我真的是人啊,小绿,叔叔错了!”张至深已经如同风中飘零的叶,在空中晃悠晃悠,头昏眼花,头痛欲裂,欲哭无泪。
绿萝被张至深鄙夷的一口恶气终于得以报复,好玩一般吊着他继续摇晃:“知道错了吧,狐狸精,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张至深已经被晃得有气无力,眼角瞟向了一旁和蔼可亲的道长,想不到这还是有真材实料的神棍,出乎意料也!
“道长,救命……你再不让它停下来,我就要死了……我家里那头妖怪不会放过你的……”
道长掏掏耳朵,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张至深又道:“道长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道长大声道:“你说什么?我还是没有听见!”
张至深豁出去了,昧着良心大喊道:“法力无边,宅心仁厚,救苦救难,英俊潇洒的道长大人,我错了!您是术法最高明的道士!您的善行不知挽救了多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您除妖降魔以天下安平为己任,您的光辉照耀整个大地,所有人将永记您的大德大恩,您的事迹会被后世传诵,名流千秋,永垂不朽!”
道长揉揉耳朵:“早知道公子景仰贫道,不曾想竟严重到如此地步,贫道愧不敢当,多谢公子谬赞。”
谬赞你奶奶的!这臭道士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张至深继续哭丧着一张脸:“道长,在下对您的敬仰之情比最汹涌的河水还要滔滔不绝,比世间最高的山峰还要高不可及,您是最英明善良的道士,您放我下来吧。”
昧着良心的奉承终于抚平了道长受伤的玻璃心,只见他轻轻捋着两撇油亮的山羊胡,如同沐浴在最温暖和煦的春风中,舒适惬意无比,面容慈祥可亲得菩萨见了都得含恨而死。
“放他下来吧。”
“不放!”绿萝信誓旦旦。
道长沉下了声音:“嗯?”
小妖:“好吧,我放。”
然后真的放开了张至深,张至深从高处被“放”下来,摔了个屁股开花。
“哎呦,小绿,你要把叔叔摔死了!”
那一团藤蔓“砰”的一声又变成了绿头发绿眼睛的绿萝小孩,得意洋洋地看着张至深:“怕了吧,下次再敢欺负我,我就吃了你!”顿了顿,似乎想到自己不能吃人,又道,“不对,我不吃你,我听说有一种很好玩的方法,就是用我的触手伸入你身体的每一个孔,像嘴巴啊,鼻孔啊,还有……嗯哼,怕了吧!”
张至深这回是真的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寒颤,乖乖,这小妖物从哪里听说这么邪恶惨无人道的整人方法!
风水轮流转,刚刚还被他整得发狂的小妖,此刻张至深揉着屁股对人家点头哈腰:“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不欺负你……”不对劲,他想了想,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小绿啊,叔叔冒昧地提个问题,你是男是女?”
绿萝抓了抓脑袋:“我也不知道。”
“……”这也有不知道的?张至深马上又想,毕竟是野地里生长的小妖精,没受过什么教育,不知道男女的差异也正常。
他摸了摸绿萝两个小小的角:“没关系,你以后会知道的。”
绿萝忽然冒出一句:“我知道你是男人!”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女人?”
“知道!”自信满满。
张至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云烟谷抓过好多人,然后挑开他们的衣服,很仔细地研究过男人和女人有什么不同。”小妖物很自信很纯洁,这话说得好似他在研究小花和小草有什么区别。
张至深很不自觉地冒了一身冷汗,干笑道:“呵呵,呵呵。”
绿萝自信道:“我很聪明是不是?”
张至深默默擦一把冷汗:“是,是,很聪明,呵呵。”
想了想,不对!问道:“那你还不知道你是男是女?”都研究得那么仔细了……
绿萝露出一张疑惑脸:“为什么男人和女人有的我都没有?你这里也有那个是么?”白嫩嫩的小手直直地指向他胯下。
“咳咳……”张至深很不自然地转身逃离那方向,“不要这样指着叔叔。”
绿萝小朋友放下手,眼睛依然死死盯着他的裤裆。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张至深又转个身逃离那热切的视线。
等等!它刚刚说,它它它……它什么都没有?!
张至深迅速回头,紧紧盯着小绿萝的那里,一大一小互望着对方的裤裆,气氛无比诡秘。
日光耀眼,清风徐来,投落地上的光阴错乱婆娑,撒落的金光温暖醉人,几片树叶飘然而下。
张至深道:“你……什么都没有?”
绿萝道:“嗯,我什么都没有,叔叔,你一定有是不是?”
“呃……这个是必然的。”
“那我们交换吧,你不是很喜欢我头上的角么,我把角给你,你把裤子里的那个给我,可不可以?”这孩子还眨着无比真诚无辜的大眼睛。
什么!张至深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它说错了,更或者是他疯了!这怎么可能!太恐怖了!
张至深的冷汗滚滚而下:“小……小朋友,这个是不能换的。”
“为什么?只要你肯跟我换,我就有办法,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将你吊起来了,我会对你好的。”
“……”冷汗继续滚滚而下,到底是谁疯了,他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怪人怪事!谈话无法继续,张至深将哀愁的目光投向此时坐在他家门槛上抖着脚看好戏的老神棍。
“道长,救我……”
道长朝他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神秘微笑:“这宅子我能进去了?”
第二十七章:无品道
张至深忙道:“能能能,道长您请进,您是天上下来的活菩萨,您请快快进门!”
“嗯。”道长点头,鼻孔都快朝天了,悠悠挪着步子进去。
然后忽然停下来,张至深也住了脚步,只见他背着身,晃了晃手里的葫芦,门外的绿萝小妖就哭丧着一张脸跟着进来了。
再走几步,道长又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不再往前。
“道长,怎么了?”
道长皱了皱眉,道:“不对,不是妖气。”
敢情你这老神棍耍我不是!这话肚子里说说也就罢了,张至深面上陪着小心道:“这……道长何意?”
“我还要看看。”
然后他从包里祭出法宝——传说中的八卦镜,对着屋子转呀转的,这里照照,那里看看,张至深虽瞧不出个所以然,却再次感慨对方技术之专业,这才是资深神棍,他今后学习和向往的好榜样。
忽然有一道热辣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低头一看,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无比向往热切地瞧着他的下面,张至深又是一个激灵,默默转身背对它。
不一会,绿眼睛又到了他前面,那目光火辣辣的真如刀子一般,张至深真怀疑再被它看下去,自己的小兄弟极有可能再立不起来,于是,又默默转身背对。
这小妖物还坚韧不拔,不言放弃,对着张至深那个地方锲而不舍,于是一个不断地默默转身,一个目光不断地跟随,如同一个游戏,完全忘记了资深老神棍拿着八卦镜在他家做什么。
张至深终于忍无可忍,对着那不断用目光猥亵他还一脸纯真无比的妖物大声道:“不准这么盯着我!”
绿萝用无比伤感的眼神祈求:“我们换吧,我什么都给你,你只要将那个东西给我就行。”
“将你整个人给我我也不换!”
绿萝拉着他的袖子:“叔叔,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你就是再拍马屁也没用,张至深看着道长瘦削挺拔的背影,灵机一动,道:“你找道长换去,他的那个更好。”
“为什么?”
“你看,道长法术高强,修身养性,肯定还是童子身,他那个肯定比我这个要好,你找他换。”
“真的?”
两个人四只眼齐刷刷看向道长,道长顿觉背生寒意,淡定转身,目射寒光:“嗯?你想跟我换?”
绿萝脖子一缩:“不,不是,我们只是在说……在说,嗯,天气真好,你说是不是?”
张至深抬头望天:“呵呵,天气真好,真好,小绿应该多看看天空。”
“为什么?”
“呃……”又是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因为多看看蔚蓝的天空,小绿就会长出那个东西。”
“真的吗?”绿幽幽的眼睛惊喜地望着他。
张至深默默点头,目光深沉,掩饰良心的谴责。
“你试过?”
“嗯,每个人小时候都仰头看天,所以才会长出那个,不信你问问道长。”
道长又觉得脊背一凉,回头遇上齐刷刷四只明亮的眼,一双微挑的凤眼带着媚气惑人,一双绿幽幽的眼带着妖气无辜,于是他默默点头:“是的。”
绿萝道:“那你怎么都不早告诉我?”
张至深做神秘状:“这是秘密,不能轻易告诉别人,不然就不灵了,叔叔看你可爱乖巧,又如此诚心,所以才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小妖点头:“嗯,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
“乖,没事儿一边看天去。”
“好,我要看天,我要长出小鸡鸡。”
“……”
张至深与道长对视,皆默默流下冷汗,敢情“那个”了那么久,它知道“那个”叫什么。
张至深拉了道长入屋,小声道:“道长,你收什么妖怪不好,偏偏收个这样的奇葩。”
道长答:“这个已经是好的了。”
“难道你还遇到过更变态的?”无法想象更变态的还能是什么样。
“妖物毕竟不是人,它们保留着妖的特性,不同人的心智,奇特一点才是妖。”
“这么说,每只妖精都是变态?”
道长默默点头。
“……”张至深望一眼在努力望天的小妖,“道长,你太不容易了。”
道长点头,正义凛然:“为了天下苍生,这点不容易算什么!道者,为大义而生,道可道,非常道也。”
“……”张至深知道此刻该保持沉默。
“万物苍生虽则缺乏人性,若本性不坏者,可细心调教之,也不妨为造福万物苍生一事。”
“……”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张至深终于插嘴道:“道长,你将我这屋子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了什么?”
“啊,对对,你看我都快忘了。”道长眉头一拧,又是一副神棍的高深莫测,“说来也怪,尘世本是清气上升而浊气下降,衡于空中,朗朗乾坤也。我在外见到此屋妖气冲天,浊气弥漫,入得内屋,只觉到朗朗清气,诸物净明,毫无妖物作乱之象,实在奇怪,奇怪啊。”
这神神在在的话张至深早听得习惯,只道:“就是说我屋里没有妖物,那你千方百计进到我家到底有何目的。”
道长忽然道:“公子贵姓。”
张至高深笑道:“你猜。”
道长也高深笑道:“贫道姓李,道号无品,江湖上人人称我……”
“称你什么?”渴求的眼神。
道长继续高深笑道:“你猜。”
又败一局,张至深道:“鄙姓张,名至深。”
“原来是张公子,幸会幸会。”
“你还没说你在江湖的名号。”
道长高深微笑:“张公子不是已经知道了。”
“你没有说。”
“江湖人人称我无品道人。”
“……”果然是没有品德,老奸巨猾的老神棍!
在资深老神棍面前,张至深再败一局。
无品道人捋捋油亮的胡须,掐掐手指,看看屋中方位,动作依然无比专业:“贫道算不出这里有何妖物,此处清浊二气无比分明,贫道也是第一次遇见此等奇事,真不好下手。”
张至深道:“道长若是什么也看不出,那请回吧。”想忽悠他,再深的功力也没门!
“张公子还是不信贫道?”
“自然是不信,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狐狸精,都言我屋里有妖气,道长莫不是听信他人之言才来此捉妖的?”
道长笑曰:“此事确实有蹊跷,既然张公子不信,贫道也不知这里是否有妖物作祟,不便久留。况且贫道看公子印堂发亮,眉骨清秀,虽有一股子媚气,更多的还是贵气,必然是大富大贵之人,阳气旺盛而压邪,定然无性命之忧。”
“多谢道长言命相。”张至深虚笑着行礼,这一套说辞乃他数本秘籍之一的《命数言规》第一百二十七条言辞,一段话下来一字不漏,可见此道长果然同道中资深人士也。
《命数言规》是张至深无数本秘籍里最实用最经典的一本,当年花了五两银子才让城东的瞎子阿炳割爱卖给他,此书到手,他是爱不离手,将里面的言辞忽悠术倒背如流,如今听见如此熟悉的话语从别人口中流利吐出,张至深心中那是百感交集,五味陈杂,只能感慨,这个江湖还真是小啊。
道长又道:“张公子莫急,贫道还未说完。”
张至深幽幽笑道:“道长是不是想说,阴阳和谐,方为吉利,性命安好而富贵双全,我此生必然长寿安康,子孙满堂?”
道长神神在在的神情终于大惊,双目圆瞪地看着张至深,少顷,哈哈笑道:“原来……原来张公子乃为同道中人,实在是有缘,咱们有道缘,哈哈哈……”
他们果然是同一本秘籍的学徒,想当年他也是那般神神在在地跟某人说他们有仙缘,生命何其神奇也,神棍何其多乎哉!
张至深沉下脸来:“既然有缘,那道长请吧。”
无品道人止了笑,上下打量他,无比痛快道:“张至深是么,好!果然是好啊!哈哈哈……绿萝,咱们走,我们后会有期。”
“道长请。”最好是后会无期,如此资深的神棍,张至深可吃不消。
绿萝从天空中回过神来,揉揉眼睛:“狐狸精叔叔,为什么我的那个还没有长出来?”
“乖,这个要每天看才能长出来的,你以后要坚持天天看。”
“嗯,我一定听话!”
道长摇摇手里的葫芦:“小妖。”
绿萝一看那葫芦,神色立马黯淡下去,低沉着头,无品道人的葫芦嘴对着它那么一放,那团可爱的小绿球就被吸了进去。
张至深看得又疑惑了:“大叔,你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
道长回头,高深一笑:“你猜。”
“……”
“喂,我看这小妖精也挺可怜的,你就不要杀了它,那葫芦里挺闷的,你多放它出来看看天空,也好改……啊!你干、干什么?咳咳……”
“咻”地一声,道长手里一个东西就飘到了张至深嘴里,被吞下去了……
“咳咳咳……”张至深挖着嘴巴想要吐出来,但什么也没有,“臭道士!你到底投了什么到我嘴里?”
道长笑道:“好东西,我说了我们有道缘,送你一个东西当见面礼,还望笑纳,哈哈哈……”
“臭道士!小爷我跟你没完!狗屁你个道缘,骗谁呢!”
“《命数言规》老子我背得比你熟多了!”
“下次别让老子我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你满地找牙,连你老母都认不得你!”
臭道士回眸,微微一笑,高深莫测:“贫道等着与张公子的重逢,打得贫道满地找牙,哈哈哈……”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