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深依然没有看他,懒懒道:“嗯?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高复帅道:“你应该要很高兴,说你愿意嫁给本少爷!咱们今天就拜堂,然后洞……洞房……”最后那俩字说着慢慢小声了,脸也变得通红起来,又是羞又是怒地瞪着张至深。
“是么?”张至深终于抬起了那双勾人的凤眼,嘴角挂了一抹慵懒笑意,衬着那红衣黑发,活脱脱一狐狸精;沈千寻看着自家儿子的模样,见怪不怪,“嘎嘣”一声磕碎了一颗瓜子;宋凌心依旧浅笑端庄地看着一切,温雅娴淑得无人能比;张文宇摇着扇子,嘴角那淡淡的微笑那叫一个温文尔雅,散发了满屋的书香味;南箓那双美目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的骚包少年,冷冷的目光又投向了张至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张至深道:“你确定要小爷我嫁给你?”
少年肯定地大声道:“对!你都被我亲过了,肯定要嫁给我!”
张至深顿觉背上一寒,无数双的眼睛齐刷刷射向自己,于是他起身,搂着正在嗑瓜子的娘亲,对高复帅道:“小子,你看,这是我的大老婆,漂亮吧,高贵吧,温柔吧。”
沈千寻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很是配合地搂着自己的儿子,还向那目瞪口呆的少年眨了眨眼,嫣然一笑,满室生辉。
少年一愣,在他单纯的世界里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竟不知如何答话。
张至深一手再搂了一个着了月白烟丝罗的姨娘,对少年道:“这个,小爷的第十三个妾,怎样,年轻吧,脱俗吧,美丽吧。”
然后又勾勾手指,着了绛红色裙裳的姨娘很是配合地到了他身边,张至深道:“这是小爷的第八个妾侍,怎样,热情吧,勾人吧,美丽吧。”
“还有,这是小爷的第九个妾,这个,是十五妾。”
又指了指凌心:“小子,再瞧瞧这姐姐,优雅大方,温柔娴淑,高贵端庄,名门大家闺秀。”
然后到了南箓身边,抱着美人亲了一下:“这是最受宠的美人,出尘若仙吧,美丽高贵吧,没见过比他更美的人了吧。”
最后又走到张文宇面前,那厮依旧面带微笑,儒雅得不得了,摇着扇子等待介绍,张至深便道:“这个,是仆人,给小爷我提鞋的。”
张文宇脸上儒雅的笑顿时僵硬,然后加了一句:“还给你换过尿布。”
张至深一僵,自动过滤那句话,挑剔地看了看高复帅,摇头道:“小弟弟,再看看你自己,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哥哥我的一个妾室,就是他,”指着张文宇,“连一个给爷提鞋的仆人都比不上,你说你有什么资格娶我当媳妇儿?”
“我……我……”少年看了看张至深那俊俏的脸,望了一圈他身后风情万种的男男女女,再打量一下自己,顿觉那新裁的衣裳也黯淡得不成了样子,更觉得身后那些仆人丫环个个都丑得没法看了,一时竟抬不起头来。
张至深又道:“高复帅小弟弟,你看,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能一时冲动说要娶我呢?”指了指他身后扎了大红礼花的彩礼,“就凭这些东西,恐怕连我的一顿饭钱也不够,你就是娶了我,如何能养得起?”
少年的头低得更下了,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张至深继续道:“所以,小弟弟你还是回去吧,以后找个好姑娘家去提亲才是正事。”
他想拍拍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膀,可少年倔强地退了一步,猛得抬起一双通红的眼,那眼里有水光点点,可还是倔强地泛着明亮的水光不肯落下,他哽咽着大声道:“可是,可是我喜欢你!我只要你当我的媳妇!”
张至深道:“但是我不喜欢你,我只见过你几面,你看,我既花心又滥情,已经有了一屋子小妾,许多人都骂我是狐狸精,我他娘的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好孩子,赶快回去洗洗睡吧,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少年还是红着眼道:“我不!我就是喜欢你!大不了……”看了眼那一屋子的美人,豁出去般地大喊道,“大不了我也跟她们一样!”
张至深心里叫苦,乖乖,这小屁孩怎么这么难搞,这些可都是他老爹的老婆小妾,暂时借来撑场子的,这小孩要当真,那还得了!
于是他嫌弃地摇头:“不行,你还太小,而且,你看看我这些妾侍,哪个不是万中挑一的美人,你再看看你这小模样,还是乖乖回家多吃几碗饭比较实际。”
高复帅小朋友被他打击得不行了,红着眼指着张文宇道:“这个!这个老男人哪里比我好了!既比我老又没我好看,他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张文宇摇扇子的手彻底僵硬了,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之后更加儒雅地笑着,对着高复帅,看得少年心头一凉,但还是倔强地指着他。
张至深心头大快,心里夸道好孩子,等下哥哥给你买糖吃,面上却道:“我都说了,他只是给小爷我提鞋的,而且是从小提到大,所以,小鬼你是连提鞋的资格都不够,还是赶紧回家吧。”
少年依旧倔强道:“我不要回去!我就是喜欢你!”
张至深道:“乖乖回去,你娘叫你吃饭呢。”
少年道:“不要!我要当你的小妾!”
张至深终于冷了脸,嫌恶地看着他:“怎么,你是一定要留下来么?就你这姿色,小爷我还真是看不上,不要给你脸不要脸,你若真留在我身边,我立马就将你赏给下人。”看向旁边的尉伯,道,“尉伯,这小子就赏给你当小妾了,你老人家一个人生活也怪寂寞的,有个年轻的小子供你泻火也好,年轻人嘛,身体好,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弄死弄残了也不怪你。”
尉伯脸上那笑连着菊花褶子都在一块颤抖了,还特么猥琐地配合着上下打量高复帅,声音也猥琐得不能再猥琐了:“哼哼,老奴多谢少爷赏赐!”
然后那目光又猥亵到了高复帅身上,看得高复帅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又看着张至深嘲讽的笑,少年倔强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猛地推了张至深一把,骂道:“你恶心你混蛋!我讨厌你!少爷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们走!”
第六十章:沈千寻
少年愤愤转身,看那跟来的丫环仆从们喜色的着装,扎了大红礼花的彩礼,刚刚还觉得无比喜庆而明亮的颜色,此时却变得无比滑稽而可笑,他用那崭新的裳子抹了把眼睛,便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少爷!”阿花叫了一声,跟着也追了上去。
那些丫环仆人们见自家少爷走了,便也匆匆跟着出去,临出门前又还忍不住地回头多看一眼那着了艳红裳子的男狐狸精和他身边一身雪白犹若仙人般的男子,那男子可真是好看啊。
那些人一走,沈千寻便道:“才半年不见,不知我家深儿又惹上了多少桃花,而且还有男桃花,真不愧是娘的好儿子。”
张至深忙唤道:“娘,没有那回事,只是刚好遇上了这小鬼头。”那眼角又忍不住地瞟向南箓,美人只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神态安静地看着他。
沈千寻见这儿子不时地看那白衣公子,况且这屋子里摆了这么一大美人,她不可能没注意,便指着南箓道:“深儿还没给娘和姨娘们介绍这位客人是谁呢。”
张至深这才想到自己疏忽了,便道:“这是南箓,我的……呃……仆人。”
南箓细长的美目缓缓扫了众人一圈,那高贵的神情,那从容的态度,仿佛张至深说的是这是我的主人。
他微微躬了躬身,道:“南箓见过各位夫人。”
沈千寻更加疑惑了,问道:“深儿,这公子如何会是你的仆人?”
张至深道:“他打坏了我屋里好多东西又赔不起,只能卖身为奴了,我们还签了卖身契,娘要不要看看?”
沈千寻顿时就眉开眼笑,拍着张至深的手道:“好,好,好,好儿子,娘没有白生下你,竟然弄了个这样的美人来当仆人,深儿真是好本事。”
张至深正疑惑着,自家娘亲就已经到了南箓身边,拍着美人的小脸蛋道:“瞧瞧这脸蛋,这眼睛,长得比我还好看,跟个仙人似的。”
南箓没料到这美丽的妇人会突然这般,那脸蛋微微躲了一下,又不敢真的避开,只拿眼睛看着张至深。
张至深也万万没想到昨天还对他威风凛凛的南箓美人在被娘亲调戏时竟会向自己投来那般可怜兮兮的眼神,顿觉心头大快,当作没看见般,兀自坐下喝茶吃瓜子。
沈千寻又道:“小箓子,今年多大了?家在何方?瞧瞧这脸蛋长得真好,快些告诉伯母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可有什么秘药法宝?”
南箓的脸又躲了一下,退了一步,道:“没,没什么。”
张至深那一堆姨娘也围了上去,直问道:“小箓子别害羞,快点说出来嘛。”
无数双指甲涂得红艳艳的手捏上了他的脸,那一张仙人般的脸蛋也被捏得扭曲变了形,那双细长的美目还可怜兮兮地望向张至深,张至深继续喝茶。
南箓道:“深儿。”
张至深低头喝茶,什么也没听到。
南箓又道:“深儿。”
张至深“嘎嘣”一声磕碎了一颗瓜子。
南箓忽然冷了声音道:“深儿昨晚真是主动,又热又紧,还叫得那么大……”
“南箓!”张至深手一抖,打翻了茶碗,洒了瓜子,连忙冲过去推开众位姨娘,“别闹了,别闹了,姨娘,你们放过人家吧,小箓子害羞。”
沈千寻道:“深儿怎的这般护着一个仆人?”
张至深道:“娘,你们远道而来也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要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
沈千寻道:“深儿,小箓子竟然长得比娘还好看,你帮娘问问他到底用了什么好方法。”
张至深道:“这家客栈的菜很不错,我待会吩咐人去做满满一桌子好吃的给娘和姨娘们接风洗尘。”
沈千寻道:“这小箓子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脸蛋那么好。”
张至深忽然抬高了声音道:“我刚刚好像看见爹的信鸽了,我还是……”
“啊,为娘确实累了,先去换洗一下。”
各位姨娘们也都纷纷道:“对,对,赶了好几天的路,我们该去洗洗了。”
不一会儿,那一屋子的女人都纷纷消失,张文宇的折扇一收,温文尔雅地笑道:“表哥暂时有事,便不打扰了,深儿有空还请多多关照表哥的生意。”
张至深抬头看了看屋顶:“今儿天气不错。”
张文宇一手敲了敲扇子,依旧含笑,转身出了门。
宋凌心也过来道:“凌心也累了,便不打扰深哥哥。”
张至深便关心道:“宋妹妹好生休息着。”
尉伯和那一屋子的丫环随从也都纷纷离去,南箓将门一关,那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张至深,细长的眼微微一眯,深黑美目中一点冰冷是张至深再熟悉不过的神情了。
张至深心里一咯噔,敢情这厮刚才的可怜装给谁看呢!
南箓道:“她们是怎么回事?”
张至深退了一步,道:“你这不都看见了,都是我家老头子的大小老婆,加上我亲娘,一共十五个。”
南箓的眼睛更深了,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好看的唇角微微抽了几下,最后还是爆发了,抓着张至深的衣领道:“她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这太恐怖了!”
“呃……箓儿,你先冷静下来。”
南箓松开他的衣领,刚才狂暴的面容又恢复了如水似仙的神态,张至深不得不感慨,这厮变脸也变得太快了。
南箓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转过身,那声音又变得清冷迷人:“你爹……咳咳,口味真独特。”
张至深也叹气:“唉,此事说来话长。”
然后张至深就向南箓叙述了自家娘亲和姨娘们的来历,那真是字字泣血,句句珠玑,听得南箓的嘴角就没停止过抖动。
沈千寻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父亲是翰林学士,母亲是当朝宰相最小的女儿,出生在这样的官宦家庭,那容貌美艳,端庄娴雅是出了名的京城第一美人,这样的美人,本来跟张至深他老爹张轩烨这个商人是八字扯不上一撇,况且一个在御都,一个在离城,天各一方。
但众所不知的是,沈千寻的美貌是真的,端庄娴雅也是真的,她的任性和某些怪癖也是真的,只是这一点知道的人真的不多。
十七岁的沈千寻卷着家私细软离家出走了,出走了不说,还到了销金窟离城,到了离城,自然要去那传说中的妓院看一把美人,尝尝这世间寻欢作乐的百种滋味。
沈千寻女扮男装入了离城最大的青楼,一进去便大把银子一挥,只道:“叫这里最美的姑娘出来陪爷!”
同一时间,另一位公子也将一大把银票往桌上一砸,很是嚣张道:“离妈妈,快叫千寻出来陪少爷我!”
沈千寻顿时就愣了一下,瞪向那嚣张的公子爷道:“喂,你让谁来陪你呢?”
张轩烨道:“自然是花魁千寻姑娘啊,公子你这般看着我是作什么?”
沈千寻这才知道自己要点的花魁名妓竟然跟自己同一个名儿,只不过她那可是父母取的真名儿,这花魁用的定是艺名,于是心里更不舒服,大声回道:“千寻也是你能叫的!她是本公子的人!”
张轩烨看她一眼,望向一边的老鸨:“离妈妈,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鸨挥了挥手帕子,笑得合不拢嘴:“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位公子恰巧也点了千寻,既然二位公子都要千寻,那自然是价高者得了。”
沈千寻伸出一个手掌道:“一百两!”
张轩烨笑道:“千寻姑娘哪里只得这个价,”然后竖起两根手指,“二百两。”
沈千寻看他这嘲讽的笑,顿时就怒了,吼道:“我出五百两!”
张轩烨的笑也消失了,因为他只带了五百两,于是道:“我也出五百两,任由千寻姑娘挑一位。”
那老鸨早就笑得合不拢嘴,道:“要不这样,我让千寻一同陪二位,这银子的话……还是照付。”
沈千寻一听就怒了,道:“不行!你……你这个奸商!你……你你……我……”
她极其愤怒,想说点什么来表达她的愤怒,可自小便被教育贤良淑德的女子却不知如何开口骂人,那愤怒就憋在胸口,都快让她肺都气炸了,还是说不出一字来泄愤。
然后那跟他抢千寻的公子一拍桌子大骂道:“格老子的!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他娘的!老子以前也没少照顾你生意,狼心狗肺的臭婊子,瞎了你的狗眼没瞧见这是你张大爷!老子出钱,竟让爷跟别人分女人玩,娘你个蛋的!去你的千寻个鸟!老子再也不来这种鸟地方,什么鸡吧蛋!”
沈千寻的眼立马就亮了起来,感觉心中的火都被这通话带走了大半,也学着拍了一把桌子,道:“格老子的!你……你他祖宗的没长眼睛,良心被狗叼走了!你……你绣花鞋踩狗屎了!眼睛没长在脑袋上,欢乐吧蛋什么的娘你个蛋!滚你妹妹的千寻……”
她完全是现学现卖,也不知道骂的是什么,只觉得无比出气痛快,直到整个青楼都安静了下来,她发现那教她骂人的公子哥儿正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
南箓嘴角微微抽搐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她就一直缠着我爹,让我爹教她如何骂人,再后来就嫁给他了。”
“如此简单?”
“嗯,你别看我娘平时端庄雅致得很,她若是骂起人来,被她骂的人都恨不得立即一头撞死南墙了此残生,再没有活在这世上的念头了。”
第六十一章:醋风波
南箓的唇角再抖了抖,道:“深儿,你那群姨……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张至深叹了口气道:“也是我那娘亲整出来的,她见别人家一屋子大小老婆明争暗斗热闹得很,羡慕得不得了,于是硬让我爹取了十几房小妾,人家纳妾都是一个一个来的,她倒好,一下子让我爹娶了整个歌舞坊的女子,还是强逼的,哦,我那些姨娘是愿意的,是她强逼我爹娶的。”
南箓忽然抬眸注视着张至深,那细长漆黑的眼专注起来竟是迷人得很,眼中融入了万千的星辰,又好似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渊,含着点点秋水星光,看得张至深心头一颤,道:“你……你干嘛这般看着我?”
南箓没有回他的话,那样美丽的一双眼依旧专注地看着他,一瞬不瞬,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什么隐藏的东西,但他看了许久,那俊俏的男子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他在他身上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