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边里出来一人,浓黑装束,没有表情的面上一双眼悲伤得无法直视。
南华依旧抬头看那天空,幽幽道:“他求我了,果然是没有骨气的烂人。”
“这不正是你所愿?”
“让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念了几百年的夙愿,可时间太长了,长到早已忘了那强烈的渴望,没有一点欣喜的感觉。”
“你这是自相矛盾。”
“是,可至少,让他死了心。”
“……”
“黑箬要告知主人一件事。”黑衣人想了想,开口道。
“何事?”高傲的女王微微瞥眸。
“其实……‘天人相隔’的意思是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而不是……一个是人,一个是仙。”
“……”
微风卷起树叶打着旋儿落了地,周围一片寂静。
沉默过后,女王瞥过高贵的头颅,冷冷道:“我故意的,你管不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诅咒花
射入屋内的光束变了方向,光影由暗到明,又渐渐暗了下去,任由着时光流转,坐在狭小屋中的男子一动不动,裹在身上的大红衣裳也黯淡得失了光彩,好似一片枯萎的花。
小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垂落的肩膀一僵,迅速回头。
“南……”惊喜的脸在见到那人时顿住,“怎的是你,他呢?”
黑箬站在门口,昏暗的光只勾勒一片剪影,红霞醉得烧了天,托得那影子格外冷漠。
门缓缓合上,红霞落幕,屋内几缕单薄光线勾勒模糊的影。
黑箬走至他跟前,昏暗中,眼神悲伤依旧。
“我是来杀你的。”
“他怎的不来?老子等他很久了。”张至深盘腿坐着,极是平静。
“你见不到他了。”
“南华已经答应我,说好让我再见他一面的。”
黑箬重复道:“我是来杀你的。”
张至深直视那双眼,平静道:“所以我还是见不到他?”
“他能见到你的尸身。”
张至深想笑,可心中沉重的痛压得他连牵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望着那双从来都不敢直视的眼,那些勾起的悲伤也并没有使他更加伤痛。
“我并不想杀人。”黑箬说着,捏住了他的脖子,“但你必须要死,我说过,他给你的所有,包括伤痛都是对你的仁慈,现在,你可以死了。”
无法呼吸的身体,胸膛在一点一点的枯竭,张至深想努力抓住点什么,却是握着黑箬的手,想要挣脱,生命的流失让他眼前一片血红,好似看见了许多东西,眼花缭乱地闪着,心中却还是那么痛,那么沉,那么不甘……
他努力地想呼吸,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遗……言……”
喉咙上的力道松了松,他立马哑着嗓子道:“老子……要留遗言!”
黑箬深黑的眼沉了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至深在那松了力道的手中努力呼吸几口微薄的空气,道:“他若不来见老子最后一面,老子诅咒他做妖成魔,一生不得为仙!”
“到了阴间,跟阎王诅咒去吧。”黑箬眼中凶光一闪,加重了手下力道。
“你……老子就是诅……咒……”
张至深也是凶光一闪,那点狠劲在不能呼吸的痛苦下越发狰狞,看得黑箬一愣,下了死劲:“好好地死吧。”
都要被你掐死了,还能好好地?
“唔……”再怎么挣扎和不甘都是无用,在死亡面前,无论是人是妖还是仙,都显得那般渺小,无能为力。
无法呼吸,胸腔似要炸开般的疼痛,可那心痛依然无法缓解,张至深眼前一阵红一阵黑,那种遍布全身连同灵魂的疼痛到了极致竟然有种上瘾的错觉,甚至是快感,他贪念那一刻的极致,渐渐闭上眼,黑暗的世界无比平和,没有欺骗,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他似乎又看见艳丽妖娆的彼岸花,沿着河流蔓延到看不见的远方,红红的一片,都是被遗忘的前生。
有个声音说,这是三途河,这些花能会唤起你前世的记忆。
原来,真的已经死了……
身体一震剧痛袭来,接着是如洪水猛兽汹涌而来的空气,一下都扑向了他的口鼻,干涸的胸腔忽然被空气填充,胀痛得难受,被勒紧的喉咙获得了呼吸,他的灵魂从彼岸花中醒来,面对现实,不断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张至深什么也看不清,只是趴在地上不断地咳,大把的空气涌入身体,沉浸在极致痛苦中的瘾散了后便是真实的肉体疼痛。
待他稍微缓过神时终于发现不对,猛然抬头,望进一双深邃细长的眼,细长明眸依稀是绝世的风采,星辰黑月般的美,却似冰霜的寒,墨发如玉,白衣若雪,修长身姿风华无双。
“南……箓?”
黯淡的凤眼顿时生了光彩,紧紧盯着他,好似要将那人盯如自己骨子里般,张至深捂着脖子再咳了几声,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南箓?”
听说人在死前都会产生自己想要的幻象,莫非他还给小黑掐出了另一个幻象?
黑箬看着自己手心,独特的声音依然沙哑:“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南箓转过目光,淡淡道:“他还有用。”
“他已经没有任何可用了,除非你舍不得他。”
张至深的咳嗽瞬间停止,如同死囚见到一丝生的希望,死死地望着南箓,不错过那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但那张脸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道:“黑箬,你管得太多了。”
黑箬又将手伸向张至深:“我一定要杀了他。”
南箓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现在没用了,你下手吧。”
燃起希望的眼顿时熄灭,黑箬的手再次伸来,张至深拼尽全力挥开,仿佛垂死的野兽:“南箓!你真如此恨我?”
“是的。”那人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你大爷的!就算你见了我,老子依然诅咒你成妖成魔,永生永世不得成那劳什子仙!南箓,你根本就没有心!你的心被狗吃了!”
“是么。”他依然淡淡的,侧着身,不曾看他。
黑箬万年不变的脸却是愤怒了,指着他道:“他被你毁了无数次,我说过,他如何对你都是对你的仁慈!你有什么资格诅咒他,没有心那人是你才对!”
张至深怒睁的眼中浮了一层血丝,避开黑箬,冲南箓道:“老子才不信什么前世今生!那什么申辞罗倾万恶般待你关老子屁事!老子只是凡人,只有这一世,这一世只爱你,你凭什么这般对老子!南箓,我很不甘!”
南箓却是侧着头并不答话,昏暗光影满地铺开,却落不到他身上,洁白长身,永远萦着月白光晕,面颊上的双月妖印越发夺目。
却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侧影。
张至深却是越发的愤怒,双目发红:“我诅咒你只能成妖成魔!永不得与相爱之人相守……唔……”
一记重击,他被打落在地,捂着腹部,眼中愤怒依然未消。
黑箬还欲再下手时,南箓阻了他,缓缓走到张至深跟前,捏着他下巴瞧一双如野兽般的眼,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张至深目光凶狠:“我诅咒你!”
啪——
一巴掌扇下,仿佛天地都在旋转,他懵了一下,抬头望着那人,目光却是越发的凶狠。
“你再说一遍。”南箓道,好似寒天冰窟里发出的声音。
张至深一字一句缓缓道:“老子诅咒你成妖成魔,永不得与相爱之人相……”
啪——
再是一掌,南箓依然道:“你再说一遍。”
“我诅咒你成魔……”
啪——
“再说一遍。”
“老子诅咒你全家全祖宗!”
啪——
“你再说一遍。”
张至深吐了口血水,咬牙道:“南箓,你真他娘的狠,让人又爱又恨!”
“又爱又恨么?”南箓捏着他肿成包子的脸,神情尽是嘲讽,“你这般爱我,用尽手段留我下来,真是用心良苦,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修长的手抚弄他的脸颊,顺着下巴,脖颈,滑入衣领。
“你要做什么?”愤怒发红的眼中闪过惊恐。
南箓的笑冷到了骨子里:“既然深儿如此爱我,我自然要好好回应这份爱,用我的身体。”
刺啦一声,衣服被撕开。
张至深避开他的手往后爬去:“你不要碰老子!”
南箓一手拖住他的腿就去扒他裤子:“前几日还求着我上你,如今这般模样做给谁看?你那淫荡的身体早就渴望得不行了吧?”
他慌了神,不断地摇头,挣扎着往后缩:“不要!我没有!你放开老子!”
质料极好的裤子在那双好看的手中几下便连撕带扯地脱了个光,张至深踢着腿想要逃脱,即便他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但这是本能,不能这样被羞辱,那双愤怒的凤眼终于变成悲伤的颜色,绝望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黑箬。
“不……不要在有人时这样对我……”他努力地掩饰赤裸的下身,哀求地看着南箓。
南箓看了眼黑箬,那人笔直地站在一旁,浑身漆黑得好似要融入这昏暗中,面无表情,双目悲伤。
那一刻,他看见南箓垂下的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但随即抬眸,对他残忍笑道:“有人在时更好,让他看看你是如何淫荡的模样,如何用身体求我爱你。”
“不要,你放手!你怎样都行,就是不要……”
他的反抗又换来一掌,嘴唇被打破了,流出殷红的血。
南箓忽然冷笑:“深儿不知道,那一夜我本想让你上我,算是一点告别,却不想你却被我调教得只能雌伏在男人身下,瞧瞧,便是这样,你都能兴奋起来,真是淫荡。”
身体的习惯有时竟是这样悲伤,那只手只是在他大腿根上抚摸着都能让他颤抖不止,这也成了身体的本能,在他最不愿发生的时候。
黑箬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好似木雕般,连眼睛都不眨。
张至深紧紧看着他,愤怒又悲伤,眼里瞪出丝丝血红,身体却因为熟悉的碰触而兴奋地颤抖,屈辱又倔强。
他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那种声音,身体一边兴奋地颤抖一边无力地挣扎。
“让他走……”
南箓低低一笑,低沉好听的嗓音曾多少次迷了他的心魂:“我不会让他走,黑箬,你好好看着这一切。”
赤裸的下身,没有任何准备地被坚挺冲入,身体好似被劈开了两半,张至深闷哼一声紧咬手背,苍白的身体因为剧痛和羞耻而颤栗,屋内漂浮淡淡血腥味。
那双悲伤的眼依旧看着他,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面容上,猜不出一丝秘密。
艳红的血,妖娆的花,开在往生的彼岸,三途河边,妖娆的芬芳丝丝缕缕,勾走梦的秘密,听说,那花香能唤醒前世的记忆。
第一百一十二章:缠情恨
风起,叶落,月残,花香清冷,天落两三点凉雨,东边一点鱼肚白慢慢溢出,几片残花打着旋儿地飘扬,瞬间被风卷走。
幽暗的小屋隐约可见一点暗色的红,淫靡与血的腥味混在一起,伏在地上的黑影一动不动,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中才可知那还是个活物。
天渐渐明亮起来,拂柳娇花都似蒙了一层灰,凄凄沥沥的雨湿了地面,屋檐开始淌开雨水,滴答滴答,听着格外寂寞。
小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光线稍稍明了窄小屋子,破碎的红布中那人赤裸的下身还维持原来的姿势。
有脚步声渐近,一步一声,雪白靴子停在他眼前,丢下衣服裹了他身子。
“你走吧,我不杀你。”
黯淡的眸子动了动,依旧无声。
“今日之后,你我缘尽,好好当你的神棍。”雪白靴子转了方向,衣摆划过他面颊,翩然远去。
黯淡的凤眸微微颤动,那仙姿远去,他却这般残破肮脏。
风吹着古旧的小门吱呀响,雨点打了进来,带着花的幽香,融进浑浊气味。
还是绝情地走了,他真的没有心。
“南箓。”
终究还是叫了,张至深一点一点回头,望向门口。
南箓驻足,风吹起散落的发,衣袂飘扬。
“你还有何事。”
张至深想站起来,爬了几次都失败,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浓郁血腥味散开,他不理会,紧紧盯着那人:“你不要走。”
南箓顿了一顿,慢慢离去。
“南箓!南箓!你不要走!”他大喊着,嘶哑的声音,越是用力越是嘶哑,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离去的脚步没有停顿,渐渐入了灰色的清晨,细雨滴答,涟漪圈圈。
“南箓!南箓!”张至深连连爬了几次终于站起来,摇晃着冲向门口,“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冲入雨中从后面抱住那人,也不管是否会弄脏那人衣裳,此刻的自己是否光着屁股。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南箓没有推开他也不曾拥抱,僵直着身体:“我要回去了。”
张至深收紧手臂,脸埋在他背上:“不要走!”
“我必须要走,要成仙,抛却凡尘。”
“那在这之前呢?”
“……”
“在这之前留在我身边好不好?能有多久便是多久,我只要在你身边”
“不行。”
“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乖乖地,直到你离开那日。”要的真的不多,只要这么一点点。
“不行,怎样都不行。”
“箓儿,我真的不会做什么蠢事了,我发誓,若我再做任何阻你成仙的事便五雷轰顶,永堕阿鼻地……”
“够了!”南箓一把推开他,“如今你说这些又有何用,深儿,太迟了。”
张至深摔在地上,依然不死心:“为什么不可以,我都已经不阻你成仙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就当捡了个破碗回去放着,我只要看着你便行,只要这一点点!”
南箓低眸看他,灰白光线中瞧不清那神色,细雨凄凄,风儿带着凉意,一点一点凉透人的心。
他突然俯下身抓着张至深衣领:“你!……”眼中瞬间闪过无数情绪,似乎在剧烈挣扎,连同那肌肉都是僵硬的,双目紧紧盯着他,好似燃烧的热火,又像九重寒冰。
张至深静静望着他,望进那双眼深处,就好似他们第一次的深深相望,那时,他明明觉得两颗心就要融在一起,听见彼此的心跳。
南箓喘着粗气,将他往地上一扔:“你就这般没有骨气!”
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张至深道:“对,老子就是这般没有骨气!老子爱你爱惨了!只要能留住你,什么手段都愿意使!”
“你……”南箓气结,好看的眉拧成一团,“你这是作甚么?”
“我在想办法留在你身边,怎样都行!就算你像昨日那般对我也行,下次我一定主动配合你,你若喜欢将我弄伤便将我弄得浑身是伤我也非常高兴,箓儿,让我留在你身边!”
南箓一脚将他踢开:“滚!”
张至深抱住那腿就不放了:“你让我滚我便滚,但你要带着我一起滚,我不会放开你的。”
南箓咬牙:“深儿,我会杀了你的。”
“能死在你手中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南箓扯了扯自己的腿,“你怎这般死皮赖脸!”
“对,老子就是死皮赖脸了!”
“贱人!”
“老子就是贱人,只做你的贱人!”
“下流!”
“我只对你下流!”
“流氓!”
“老子只对你耍流氓!”如获至宝地将那腿死抱住不放。
南箓扯了扯没扯开,再踢他一脚:“放手,深儿,你不想活了么?”
“老子就是不想活了!你若弃老子而去,你前脚一走,老子下一刻就撞死在这墙头!我说到做到!”
南箓道:“我不会眼睁睁见你去死。”
张至深眼睛一亮:“箓儿!”
“我会闭上眼睛,所以你可以去撞死了。”
“……”
以死相逼果然很不明智。
张至深继续抱着他的腿:“老子现在又不想死了,我说了要留在你身边,哪怕多那么一时一刻也行!”
南箓冷着声音道:“张至深,放手吧,没有用的。”
“不放手!你要走就杀了老子再走!”抱住大腿,宁死不屈!
“你这般模样,跟那市井弃妇有甚两样?猥琐之极,恶心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