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忍不住再揍何忆一拳,这才跑出去追人。
但终究是迟了,简书性子极烈,什么也不愿听他解释,连来接她的父母都不等,当日离开何家。
至此,兄弟俩彻底闹翻,何思看见何忆便绕道走,何忆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顶着嘴边的淤青,依然温和地对每个人笑。
于是父母又道是何思不懂事,何思愤愤的,愈加憎恶何忆。
他以为,那别人诉说的福气都不是给他的,那是何忆才有的福,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但他却不知那福气只是别人说的,他们是双生而出的兄弟,谁也没比谁多了那么一点福气,福气完了,便是不幸。
那些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是戏文里才有的事,他们或许会感慨一声真是不幸,却不曾想过某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是怎样的灭顶之灾,痛侧心扉。
在偏远小乡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想到父亲竟是朝廷钦犯,哪里会想到皇家锋利的铁爪尽会伸向他们安宁和谐的家。
何忆拖着他走,他望着被火光包围的家不顾一切地要冲回去,他的爹娘还在那里,那些人拿着明晃晃的刀不会放过他们。
愤怒中他不知打了何忆多少下:“你到底有没有心,他们是生养你的父母!”
何思任由他打就是不放手:“就因为那是我们的父母,所以必须要活下去,不能让他们白养了!”
何思最终还是被何忆拖走,身后追兵却找了来,即便夜黑风高,他们也是极容易认出,与父亲相似的容貌,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追兵似乎不多,兄弟俩也精疲力尽,寻了一处山坡,何思从包里取出两把匕首,一人一把,眼神一对便知道对方的想法,隐了身形,来一个杀一个。
追兵只有三人,举着火把四处寻觅,暗中下手终是方便,一人一个就解决了俩,可那火光一照满手的鲜血,何思抖着双手再没勇气下手。
然后那人举起大刀向他劈来,他认命地闭眼,却听见刀落缠斗声,然后才是刀子入了皮肉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睁开眼时何忆正将刀子从尸身上拔出,好似砍了颗白菜似的,依然温和道:“我们将尸首藏起来。”
火把熄灭前何思看见他的手臂正流着鲜血。
那逃亡的路上,何思数次几尽崩溃,何忆依然温和从容,更确切说是沉稳,那种温和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天塌下来何忆也能从容地顶起来。
何思问他:“为何你遇到什么事都能这般冷静从容,我那么讨厌你,你还一直为我……”
何忆温和笑道:“因为你是我哥哥。”
那时候,这句话成了何思心中最有力的支柱,一夕之间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他曾讨厌的弟弟成了他的天,活下去的信念。
后来到了蔷薇宫,拿出一封沾了血的信,白契长叹一声,看着他俩道:“何晋的孩子竟也这般大了,可惜啊……”
后来何思回忆白契说这话的神情,那好似一个老人看透了一切的目光,太过于复杂,后来他才知,那是一个月师偶尔会流露的眼神。
他们成了蔷薇宫的月师,月师这一身份,用何思的话来说便是专门揣测人心的神棍,即便他真能通过这种术得知一些命数,可知道又如何,那都是不能改变的命,就像他跟何忆,流着同样的血,一样的容貌,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羁绊。
何思以为,或许这一生就会在此度过了,同蔷薇宫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即便他隐隐知道会有变数也不会认真去想,自己的命,算不得。
他记得那日晚上,是他跟何忆的生辰,何忆备了酒菜说要好好庆生,他想着白日里那师妹娇羞的笑颜,心情无比舒畅,不由多喝了几杯,恍惚中好似说了许多,说着说着便觉浑身燥热,脑袋模糊,之后发生的事都像是本能般,从未有过的痛快舒爽,他二十个年岁里,最是痛快淋漓的一次生日。
醒来时,想死的心都有。
那满床狼藉,还未完全散去的欢爱气味,更可怕的是躺在他身边的是浑身赤裸和伤痕的何忆。
他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两眼发黑,接着便是匆忙地离开罪恶现场。
但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睁开了,静静地看着他,只是一眼,他如同被雷劈中般所有动作僵在半空,那目光那样平静,却像是针刺在他的每一个毛孔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小、小忆……”
“哥哥。”
“我我……小忆,我们……我们……发生了什么?”
何忆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哥哥不记得了?”
“我……我不记得……我们……是不是……”即便猜测着,可这样的事,如何说出口?如何说得出口?
何忆低低的声音带着温温的伤痛:“哥哥强暴了我。”
头顶千万个巨雷轰然劈下,仅存的一点侥幸被那话轰成了粉末,何思只觉耳边有十几个铜锣一齐乒乒乓乓地想,无数蜜蜂还围着自己嗡嗡地转,那颗早已惶恐的心被一箭射穿,整个人都木了。
“我……强暴了你?”
何思依然是温和的:“哥哥不断地说爱我,我自然是高兴,却不知竟不是兄弟的爱,任我如何挣扎也无用。哥哥……”
“不要说了小忆!”何思瞪大了双目,“我我……”支吾了几声转身冲出屋外,也不顾了凌乱的衣物,身后满身伤痕的人。
何忆看着那仓惶逃出的背影,温和的嘴角竟微微含了笑。
“竟然不把门关上,呆子。”
他爬起来关了门,又姿态从容地回到床上,想了想,从床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瓷瓶,蘸了一点抹在身上,那肌肤看上去更加伤痕累累。
晌午一过,门被从外面推开,明晃晃的太阳撒进来,那人却是耷拉着脑袋满脸痛苦。
屋中还是他离去时的状态,满床狼藉,躺在床上的人伤痕遍布,脸色苍白。
“小、小忆,我……对不起。”
何忆看了他一眼,受伤的目光看向别处。
“小忆。”何思愧疚无比,“我不知为何会这样,我对不起你。”
何忆依然不看他,苍白的脸单薄得好似一张纸。
何思更加焦急:“小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禽兽不如,肮脏龌蹉,可……可你莫要这般,你打我骂我让我如何补偿你都行!”
何忆身子一颤,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真想补偿我?”
何思立马道:“你让我做何事都行,只要能补偿你。”
何忆道:“就算我对你做同样的事也愿意?”
“这……”何思菊花一紧,“小忆,我是你哥哥。”
何忆冷笑:“我也是你弟弟,可哥哥竟对我做出这般禽兽行径。”
何思心中一痛,这是他最不敢面对的硬伤。
“这样是不对的,小忆,我们是亲兄弟,那样是乱……乱……”他都不敢将那个词说出来。
“既然这般,哥哥也莫要管我了。”
“小忆。”
“你走。”
“小忆。”
“滚。”
何思一愣,这从来都是温和似水的弟弟,从未见他对任何人说过一句重话,那一字压在心里,更是沉痛得很。
他默默离去。
阳光被挡在屋外,屋内一片安静,阴暗中不知是谁的痛。
不多时那人又入了屋内,夹着尾巴走来,一脸赴死的表情。
“我答应你。”
那之后的几日里,何思都过得胆战心惊,巴不得何忆那伤迟些好,可见着那虚弱的人,又愧疚得不行,只恨不得被强暴的人是自己。
不过,他离这一步也不远了。
何忆却像没事人般温和从容,对外只说生病了,偶感风寒。
只是那看向何思的眼似乎多了些什么,何思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是错觉。
他就像是牢中的死囚,却不知哪日是自己死刑,每日战战兢兢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可没有来,何忆似乎忘记了他曾说?1 幕埃磺卸妓拼忧澳前悖侵皇枪叵登酌艿穆仙值堋?br /> 何思松了口气,心道他定是忘了,那种事怎能做,怎生能做。
那夜黑风高的晚上,有人敲响了他房门,开门见是何忆。
“小忆。”何思暗暗一惊,隐约觉得不安,可何忆夜晚来他房里是经常的事,两兄弟睡一张床也不是没有过。
“进屋再说。”
何思关了门,何忆站在屋中静静看着他,一袭碧绿裳子托出修长身形,温和面容,只是那眼神同平日不一样。
“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何忆道:“是有事,哥哥你过来一下。”
何思走近去,他只觉何忆的有丝怪异,却不料被猛地拉过去堵住了唇舌,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涌入他口腔,连呼吸都被夺去,脑袋空白了一阵后才反应到何忆在吻他,热烈而急切,仿佛掠夺般的,强烈的报复。
一吻结束,何忆舔了舔嘴角,吐出一个字:“脱。”
第一百二十二章:长相守
何思早被那一吻弄懵了,再听到那一字,瞪大了双目望着他。
何忆道:“莫非哥哥忘了答应我该有的补偿?”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何忆温温一笑:“我给了哥哥一个月时间,本以为哥哥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如此……”
一把拉过他压在床上:“既然如此,弟弟我就亲自伺候哥哥了。”
“小忆!”何思躲着那炙热目光,这样的何忆陌生而可怕。
“这是你对我的补偿,但是哥哥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
“可是……唔……”
那唇舌炙热而湿润,他连挣扎的空隙都没有,只因压在他身上的是何忆,相依为命的何忆,曾是他的所有的何忆,因为犯下荒唐错误而要弥补的何忆。
他胆战心惊地承受他的温柔,湿润的吻从唇舌滑到耳根,下巴,胸膛,衣服被慢慢褪去,他能清晰地感受一切,闭上双目,悲伤涌上心头。
那只手抚上他最敏感的部位时,他受惊般握住他的手:“小忆,我们不能这样!”
何忆温和微笑:“没什么不可以的,哥哥交给我就好。”
“我是你哥哥!”
“是哥哥又如何?”那只手还是握了上去。
“唔……”
男人的身体,即便心里有多么不愿,可一旦被碰触就会诚实地反应需求,何况是已经初尝了滋味的身体。
何忆的动作很温柔,可何思觉得那样的温柔带着沉默的掠夺,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浓郁阴影,还是掩饰不了目光的热烈,好似饥渴的野兽在无声地进食。
那一夜的缠绵无比清晰,每一次的进入何思都能清楚回忆,身体跟着了火似的,似乎在抗拒,又在不断迎合,他说着不要,可身体还是被摆成各种姿势折腾,快感如此清晰,连悲伤都暂时忘却,两颗心如此贴近,他却不知这样究竟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的缠绵。
那明明是他的弟弟。
他何时对他抱过如此不堪的想法,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何思以为只这一次,从此他与何忆两清,却不料有的愧疚是如何也偿还不了,何忆再次找他时,他依然无法拒绝。
何思道:“这样不对,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偿还了,小忆你放过我吧。”
何忆却道:“既然哥哥爱我,自然愿意同我做这样的事,你强暴了我,现在又拒绝同我做,分明就是对我的侮辱。”
“不,不是这样的。”
“哥哥,来,说你爱我。”
“我没……唔……”
……
一次一次的,他从来无法拒绝何忆,但他越来越怕他,那人人都称赞的温和笑颜渐渐成了他的恐惧,甚至,他希望何忆能对他冷着脸或者对他凶,也莫要这般温和,那仿佛是一剂无形的毒。
越是害怕越想逃。
越是害怕越无法拒绝。
甚至何忆的一个眼神,他都能害怕得发抖,却依然会战战兢兢地按他的要求去做,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
何忆道:“哥哥你怕我?”
第一次,何思点了头。
何忆温和着道:“我会让哥哥不再怕我。”
何思信以为真,迎接他的却是一番变相的折磨,床事上,何忆越加放肆,即便他会温柔问:“哥哥可舒服?”
何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敢再否认。
何忆便满意地亲亲他,放柔了力道。
何忆问:“哥哥可还怕我?”
第二次,何思沉默着不愿承认,哪里会不怕,害怕那样的纠缠无日无夜,曾相依相偎的弟弟变了个人般对他做出如此事情,只因他说自己爱他,对他犯下天理不容之事。
何忆微笑:“哥哥原来还是怕我。”
何思退了一步,转身就逃。
“哥哥可是忘了你犯下的罪,这一切都是由你开始的。”
脚就再也移不动了,错是他犯下的,只因那莫名其妙的爱,明明,是不应该有的。
何忆的碰触再熟悉不过了,身体在快感中颤栗,心越发地沉沦在悲伤中。
之后,他再不敢说怕他,即便身体怕得发抖,即便那温和微笑的弟弟成了他的魔,他依然无法逃离。
血缘的牵绊,愧疚的缠绕,相依相守的曾经,他们从未分离过,如同在母体中的姿态,这是一种本能。
即便害怕,他也无法想象没有何忆的日子他该如何,即便他张扬冲动,可仍旧是个脆弱的人。
何思越发的悲伤,那身体在何忆的手中变得愈加敏感,颤栗又与心违背的快感像一块隐在皮肤下的伤,总是时时地痛着。
兄弟关系就此变了味,漆黑的夜里,何思总告诉自己该结束了吧,这般不堪的纠缠明日就让它结束吧。
但这纠缠只是一日比一日更令他痛苦的束缚,看不到终点,他始终无法离开他。
何忆甚至开始管束他的日常行为,不能与女子靠近,连男子也不得亲近,他在温和的面容后总会有办法惩罚他,让他越发的痛苦,时时记得一个不该开始的错。
何思见过张至深与南箓的纠缠,他却是羡慕的,先不说男子与男子之间是否能有真爱,至少他们没有血缘,即便爱恨,也能痛快淋漓。
而不像他,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在不断地提醒他们最不可斩断的关系,却又发生了如此不伦之事,他是如此龌龊和不堪。
何思知道自己不爱何忆,却无法解释为何不离去,何忆一次次地在他耳边道哥哥你爱我,为何不肯承认?
那一次次的低喃好似魔咒般,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温柔的魔,这样恐惧的想法在脑中一过,立马又激灵灵打个寒颤。
他便越加恶心自己,怀着龌蹉心思的自己。
却还得在他人面前无事人般,越是掩饰,越觉自己肮脏,生命的不堪。
心事藏得太久,他觉得自己再无法承受,终于说了出来,问那爱着一个男人的张至深,他想离开这里,承载了他一段肮脏不堪的青年岁月。
张至深道自己是喜欢男人,可也就那一个似天仙般的男人,对于亲兄弟的相爱,他毫无经验。
可若是爱一个人,是不会想要离开他的。
即便他们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未曾分开过,何思还是想用自己的离开证明他不爱何忆,那般禁忌的情感,本不应存在的。
他是何思,那人是何忆,他们只是兄弟,他不能毁了两个人。
那决心已下,却不知为何心中不安,在隐隐的痛着。
那是血缘的牵连,明日,就要离去了,双生的兄弟,会觉得痛是正常。
离去的却不是他。
何思见那短短几字的留书,心好似一下被抽空,茫然了一阵后才觉一阵酸痛,终于分开了,那令他痛苦不堪又不忍分离的,温柔的魔。
他才总算如梦初醒,怀了那心思的不是自己,而是何忆。
那一夜的滔天大错,可是酒中有其它东西,张至深如此告诉他。
他愣愣听着,许久不曾回神,他不笨,并不是那般好骗,可从未想过何忆会骗他,拿这样的事情骗他,骗得他好苦。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都变了,外表依然是原来的外表,心是不是越走越远,越来越偏离原先的轨迹?
何忆走了,放过了他,却将他的心也挖空了一块。
有时夜深人静,他常会想,何忆去了哪里,漂泊在外,那声声色色的红尘喧嚣里,该比蔷薇宫永不褪去的宿命气息要好上太多。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