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觉得,去别人那里会更好?若你真的如此想,那你可就真的错怪阿墨了。或许你觉得别扭,但你若想活得新生,此地亦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会比从你从前的日子好过不少倍,因为若你愿意,我们都会真诚待你。”
素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后看着沉默不语的荷香,随即微微眯眼,凝视着她:
“好了,时间不多,也该到你自行消化和决定的时候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走与不走。若你走,我必不拦着。但若是你留下,必定要放下对阿墨的执念,然后和我学习一技之长,若是可以,努力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虽然过程艰辛,但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知你,若你选择后者,日后必会脱胎换骨,重获新生。我不逼你,你且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来找我,我这里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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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扉,一阵敲门声猝然响起。
“进来。”
正准备着银钱结算工钱的素珍低声应道,视线并没有离开那些散碎银两。
“娘子。”
门开了,如槿像一道风一样蹿了进来,在素珍跟前停住脚步,而后说道:
“我来是和您说一声,新来的媳妇子已经投入到蜂房的行列中,我没有让她们直接取蜜,而是负责装罐。这几人真真是手脚麻利的,这么一会儿,就做了不少了。”
第四百零二章 背离承诺,如槿被娘子修理
“哦,是么。”
素珍点头,然后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的活计已经进入了尾声,但却仍然需要一小会儿的工夫。
“咦,那个荷香呢?没在这里吗?外面也没有看到她呢。”
如槿不由四处张望,而后有些纳闷,不禁问道。
“她走了,不知道何时会回来。”
素珍手中的动作并未停顿,但却说出了令人惊愕的话语。
“您说什么?”
如槿怔在原地。素珍的话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嗯,我让她自己选择离开与否,让她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素珍终于忙完了手头的结算工作,然后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如槿,而后缓缓开口:
“又或者说,如槿,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告诉我,那个荷香,真名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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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膝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开来。
“娘子,我错了,您别生气,别生气……”
如槿跪在素珍的面前,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心口跳得极快,令她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
“如槿,我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你不会因为王府的事情再对我有所欺瞒,因为你已经知道,你的主子不再是王爷。”
素珍漫不经心地说道,对如槿眼中的难安彷徨视若无睹,只余下冷冷的淡然。
“至今这一幕仍旧在我的眼前浮现,你信誓旦旦的话语仍旧在地耳边旋转,可我的眼睛,却看到了与之相悖的一幕,如槿,你可真是会欺骗人的感情啊。”
“娘子,娘子,我,我也是没办法,再加上师兄他们说这对你和王爷的感情有好处。因为王爷总是期盼能看到您微微乱了的样子,这样可以让他觉得您也是痴迷在这段恋情之中,我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也就同意了……”
“所以你觉得你自己还很委屈,是么?”
素珍将目光投在他脸上,缓缓说道,语气也越来越冷。
“不是,不是!娘子,我从不敢这么想,刚刚见到那荷香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悔恨了。娘子,我知道那女子让您劳了神,您已经那么累,还要去处理这些麻烦人的事情。是我这个当属下的没给您好好分忧,您责罚我吧,什么样的责罚我都认,但请您不要将我遣回王府,这个我是死活不认的,娘子!……”
话音未落,如槿就直接扑了上去,抱住素珍的腰肢,然后不管不顾地大喊。
“放开。“
素珍并没有被她那浓烈的情绪所感染,整个人依旧淡淡的,但是声音却漾起一抹狠戾,令人听后背脊生麻。
虽然那严厉有三分才是真,是她特地来吓唬这如槿的,让她下次再也不敢,但是心中若说没有愤怒,那就有些言不由衷了。
这丫头,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耍弄她,真是不可原谅。若不是因为她出发点是好的,而且已经和她处出了感情,她真的不会选择再给她机会。
更何况,经过昨晚那番争吵以今日的“炮灰女配”事件,令她不禁生出了一种想法,那就是她和阿墨,是不是可以走到最后。
为此,她的心开始动摇。先前的坚定,不由出现裂缝。
她并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她亦可以坚信,自己断不会因为外界的困阻所止住脚步,只要阿墨爱她,而她亦爱阿墨,哪怕是跪着趴着,蜿蜒了一地的鲜红,她都不会后悔。
但她怕,他们彼此,不够适合。也怕,阿墨这个人,给她带来层层失望,令她觉得在一起是件煎熬的事情。
爱固然胜于一切,但若是只靠爱而在一起生活,显然并不足够。她的父母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从佳偶变为怨偶,有时半点不由人。
她不想那样,那样的感觉太窒息,太痛苦,一切皆不随其心,真真是失去了当初的所有意义。若真是这样,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我真的不能放啊,娘子,娘子!您莫要如此对我啊,我下次绝对不敢,绝对不敢了!您就看在我没有功劳上有苦劳的份上,饶我这一次吧,我是真的喜欢这里啊。”
如槿这回真的是慌了,声音都在抖颤。所有的懊悔以及苦楚全部释放而出,令她不不由想狠狠给自己几拳头。
自己真是不自量力啊,淌这趟浑水干什么啊!明明直到她自己的情况和师兄他们不一样,而且自己对娘子的保证亦是言犹在耳,怎么就这么欠,非要掺和进来呢!
娘子的性子她很了解,此番若是点破必定是要对她有极大意见的。她是真心喜欢娘子这个主子的,而且也希望日后可以长久地为娘子效力,这一下子,全都毁了!还是因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理由。
啊啊啊啊!
素珍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如槿,一时间有些无语。
“给我放开。”
素珍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一双手已经摸上了如槿的发髻,然后用力一扯。
“啊!”
如槿不由低叫,表情漾满了痛苦。但是手却依旧不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娘子尽管扯吧,怎么扯都行!但是如槿一定不会放手,因为如如槿怕娘子赶我走,我不想走啊,娘子,我是真的喜欢这里,为了留在这里,我什么代价都肯付出的!娘子!”
如槿索性豁出去了,直接赖皮到底。虽然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法子,说不定情况会越来越坏,但是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了,所幸就这样吧。
“行,我知道了。”
素珍点头,然后又狠狠扯了两下她的头发,疼得如槿嗷嗷大叫,却依旧说着不痛不痛,令素珍的嘴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真的知道错了?”素珍问道,随即松开对她发髻的把持,而后故意板起脸孔说道。
“嗯,嗯……知道了……”
如槿点头,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仿若悬空,意识有些混乱。
“那现在,就给你个机会,好好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我诉说一遍,如是不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
如槿猛地大叫,脸上闪现出一抹起死回生的光芒。
第四百零三章 王爷他,到底怎么了
“娘子,您且说,且说!这回我定不会叫您失望,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是认了!”
如槿拍着胸脯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已经做好了最全面的准备。
反正只要是娘子肯原谅她,她怎么都行。不然若是娘子真的一狠心,将她赶出去,她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王爷,对不住了,如槿日后再不能以您之命令而行动,亦再也不会做像今日这样的傻事。毕竟她如今的主子是凌娘子,她实在为难。
为了能让自己活得好一些,她只能如此为之。
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好吃好喝还空气清新,若真是让她舍弃,她真的无法接受。
如槿在心里默念道,然后抬头望着素珍,等着素珍的吩咐。
“看起来,你还挺认真。”
素珍望着如槿那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由忍俊不禁,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脸上依旧摆着一副严肃相。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也就说了,你切想好,莫要到时候再和我拽词。现在,你且好好听着。我要你……”
素珍回应着如槿的视线,而后说出了让如槿将功赎罪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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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王府,门前萧条,一片静寂。
府院之中,下人们正低头做着手头的打扫工作,一个个面无表情,既无喜也无郁,只是安静地做着手中的活计,手中动作倒很是麻利。
王府外的石阶上,青玄协同管家站立其上,而后低声腹中的事宜。
就在此时,一阵踏踏马蹄声径自朝王府这边而来。紧接着,一辆冷色素雅的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口,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甚是刺耳。
“王爷回来了!”
青玄和管家看到那辆熟识的马车,立即奔下了台阶,而后朝马车那边而去。
驾车的是如影,只见他停下马车,顿时掀开帘子,望了望里面的情景。
车厢内光线昏暗,帘子掀开后,淡淡光亮便投入其中。只见软榻上,一袭颀长的身影卧于其中,无声无息。
“怎么了这是?”
青玄率先跑了过来,结果看着眼前这番情景,不由有些讶异。
“王爷回来的路上有些不舒服,估计是体内的寒气又开始作祟,令他苦不堪言。刚刚进宫和皇上商讨宫宴的事宜,皇上看出了王爷的异样,随即派来太医来诊治,现在倒是好多了,现在应该是在休息。”
如影说道,不禁向里面扫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说道。
“啊?出府的时候王爷加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不到一天的功夫,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太医怎么”
青玄平素最怕的就是谦王身子不舒服。因为他这不舒服实在是太过吓人,每次都会危及生命,令他的心好似在悬崖前,每次都是惊惧不已。
所以一听王爷不舒服,顿时便提心吊胆起来,声音不由拔高。
“嘘,你小声点。而且,那么激动做什么?”
如影连忙捂住青玄的嘴,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生怕他吵醒此时正闭目不语的姬墨谦。青玄一惊,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乖乖壁闭上了嘴巴。
“太医说王爷劳累过度,以至于激发了体内的寒症,令其发作。但为何会如此劳累,你们也是该知道的吧,王爷昨天去了哪里,凌娘子家啊!想必这一晚上肯定血气方刚了一把,不然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是不是?”
如影一板一眼地说道,脸上亦毫无笑意,简直就是一本正经。
结果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立即被戳中了一点,他猛然一惊,想回头,顿时一阵酥麻从脚底板开始向上翻滚,浑身顿时灼热,皮肉之下好似有排着队的蚂蚁在上面爬。
“还真是长能耐了,连这种话敢宣之于口,真是本王的好部下。”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抹低沉沙哑的呼唤,紧接着,姬墨谦自车厢里缓缓而出,一身黑袍令人感到窒息。
姬墨谦冷冷望着车厢外的青玄等人。袍色映衬,令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看,而且,好似含着隐隐的沉郁。
青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幅表情的王爷,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以免被王爷身上带出的凌厉气场所误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一趟娘子的家,就成了这副样子?
按理说王爷和娘子已经有如此多的时日没见了,应该相见愉悦才是,而且王爷还给娘准备了服侍的得力侍从,怎么也应该是开心的才是。
“王爷,您身子无恙吧?”
上了年纪的管家在此时开口,言语间充满了关切。姬墨谦回头望向管家,面目不由缓和了一些,而后淡淡应道:
“无妨。只是有些累,本王要沐浴,你们且去准备一下。”
说完,便径自入府,脚步毫无迟疑。
“王,王爷!且等一等!属下奇痒难耐,您就算是着急洗去昨日与娘子在一起的粘腻,也帮属下解开这穴道,属下实在是……啊啊!”
话音未落,一记隔空点穴又一次击中他刚刚被点的部位,令他身上的****变得极其剧烈,以至于蔓延到骨髓,令人无法承受。
“青玄。”
姬墨谦听着身后苦楚不堪的呼喊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径自转头去看青玄:
“把他的嘴巴封上,而后找几个人手将他抬到暴室去,让他在里面好好煎熬一番,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他。本王倒要看看,他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去,徒留三个人呆愣在原地,背脊阵阵发凉。
书房之中,插在骨瓷瓶中的木槿花散逸着淡淡的光泽,娇艳欲滴。
姬墨谦推门而入,径自走到窗前,本来沉郁的面容显得更加沉郁。
日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浓浊的光晕。
他不由低下头,而后径自走到书桌前,掀袍倚坐。
与此同时,嘴角不由渗出一抹苦笑。
青玄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眼中震惊更是无以复加。心里顿时碾过几个大字,淹没了所有的意识——王爷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四百零四章
跟随多年的经验在此时浮出水面,站在书房正中央的青玄背脊生出了冷汗,想要夺门而逃,却已是来不及。
莫慌,莫慌。
青玄对自己说道,不由将面容低垂下来,掩饰视线中的惊惧不安。
反正自己也已经是进来了,再不济也就是暴室里如影的下场了。不他向来机智,而且擅于察言观色,定然不会落得那么个下场,对此,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想到这,他不由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微微喘出一口气。
“何事?”
姬墨谦没有抬头,却自口中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沉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哦,奴才是来禀告王爷,沐浴的汤水已经准备好,您现在便可以去了。”
青玄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句,觉得并无异样,便直接说出口。
“嗯。”
姬墨谦点头,随即起身,准备走出去。结果就在此时,空中顿时掠过一道蓝色的阴影,直直朝窗子而来。
姬墨谦眼神一厉,脚下步伐瞬间而过,那只蓝色的身影便进入了他的手掌之中。
那抹蓝色的阴影,是一只浑身海蓝的信鸽。只见她停驻在姬墨谦手里,忽闪了两下翅膀,便老实了起来,卧于姬墨谦的掌心一动不动。
姬墨谦轻轻抚了抚蓝鸽的小脑袋,然后从它腿上解开一张信笺,而后将蓝鸽回首房放飞,便马不停蹄地展开手中的纸张,径自读了起来。
青玄目瞪口呆地望着姬墨谦的一连串动作,嘴角的笑意都不由凝固。
眼前这眉眼间带着明显焦灼的男子,还是他那从容不迫的王爷吗?
蓝鸽子胆子极小,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敏感不已。起先,王府中传递信息的都是青鸟或者白鸽,但多事之秋的那几年,那些鸽子却没少被人擒获。
为了防止这一事情的发生,王爷便从边疆引进一种来蓝鸟,亦是鸽子的一种,用以传递信息。毕竟,若是和天空一个颜色,飞掠而过,不容易被看清。
但是蓝鸽子并没有白鸽那么遥远的飞翔能力,它属于观赏类的鸟儿,是典型的中看不中用的的典型。
然而王爷却执意如此,而且让请了天颂朝能最强的训鸟师来培育蓝鸽,经过一年的历练,竟不必任何白鸽子差到哪里,着实令人欣慰。
而王爷他,如今却对其毫无怜惜之心。
反而只执着于手中的纸张,对周围一切都已经忽略。
真真是……
青玄傻傻看着姬墨谦,突然间瞳孔不由散大。
只见姬墨谦将那纸张握人手中,片刻之后,那张纸便化为纸屑,直接随风逝去。
青玄屏住呼吸,然后望着眼前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谦王,连话都不会说了。
“走吧。”
姬墨谦看着那随风而逝的纸屑,背对着青玄说道,而后便大步离开,步履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