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丁大东锻炼时偷奸耍滑,但赵悠悠依然尽职尽责的为他上完了一整节课。在课程的最后,赵悠悠指导丁大东拉伸筋骨,以防止第二天乳酸沉淀,引起肌肉酸疼。
赵悠悠找了个一米二高的树杈,指挥丁大东把脚腕放上去,而他自己则是把脚翘到了最高处,整个人呈一字马压下,拉伸大腿内侧肌肉。
丁大东哭丧着脸痛苦的把脚腕放到树杈上,同时拼命的把上身下压,用手去触碰脚腕,可惜他浑身僵硬,上半身弓成了虾米。
赵悠悠很意外:“你怎么这么硬啊?”
丁大东:“大庭广众的,你这个表扬来得太突然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啊?”赵悠悠明显没听懂这个黄色笑话,“我是说你筋骨硬,这都弯不下去。”
“我其实挺弯的……”
“啊?”赵悠悠还是没听懂。
丁大东投降了。“算了算了,我都三十岁了,能抬到这个程度就很不容易了。成年男性骨盆就这么窄,除非像你一样练童子功,否则不可能把腿压开的。”之前赵悠悠教的都是小学生,小孩子筋骨软,劈叉下腰两三节课就能学会,他年纪这么大,腿抬到一百二十度都怕抻着筋。
赵悠悠瞪他:“谁说的,我哥也没练过功夫啊,我稍微指导了他一下,他不到一个星期横叉就下去了。”
“……”这兄弟俩上辈子是水母吧?
※
新年过后,认真宠物医院的客人一下少了许多,大抵是大家都不愿在新年和春节这段时间来医院寻晦气吧——虽然是宠物医院,但很多人也下意识的避免往这里跑。就连身为院长的任真都无所事事起来,之前每天都有不少稀有宠物登门看诊,如今一天只能见到几只蜥蜴乌龟。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刷网页,何心远敲门通知他有客人到。
任真打起精神:“什么动物?”一边说着,一边摸出胸兜的眼镜戴上。
“魔王松鼠。”何心远回答,“就是之前那只受过箭伤的。”
今天来看诊的魔王松鼠名叫大王,也是他们医院接待的第一只被弩·箭射伤的动物。因为何心远的记忆问题,所以在他印象里,大王受伤已经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大王的主人送的“救我鼠命”的锦旗还挂在前台那儿,每天进出都要捶打一番何心远的记忆,要不然他早就把它给忘光光了。
在林风予被抓到后,魔王松鼠的主人又去了一趟公安局录口供,并且亲眼看到了使用猎·弩的人长什么样。只是他去的时间不巧,和医院里的众人并没有碰上,这么算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任真想起那只活泼调皮的大松鼠,还有他那个身材高壮却酷爱手工的主人,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想了想,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之前大王的主人送他的那条红绿夹杂的喜庆围巾,和大衣一起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这条围巾太过艳丽,而他平常穿衣偏向于低调优雅的绅士风格,所以从来没戴过。他身为宠物医生,希望能给顾客留下一个自己很重视对方的印象,所以才特地把那条花哨的围巾拿出来挂上,为此还藏起了自己常用的经典款羊绒格子围巾。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示意何心远把松鼠和他的主人领进来。
大王的主人叫王默达,是个如他名字一样少言寡语的男人。但他向来不吝惜表达对大松鼠的爱惜之情,每一次见面时,魔王松鼠身上的配饰都不一样。
第一次见面时,大松鼠穿着开襟小马甲,脖子上的银铃铛用金色的丝线编成了精致的项圈。第二次见面时,大松鼠身上换上了圣诞风长毛衣,红绿相见很是喜庆。至于今天嘛,大松鼠套上了棒球衫,背后绣着一个笔画粗犷的“魔王”。
一想到这些衣服全都是王默达手工制成,任真的脑中就不禁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在豆大的蜡烛灯火下,一个穿着补丁围裙的家庭妇男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衣服,借着昏黄的烛火仔细的为衣服锁边。眼睛累了,他就停下手休息休息,揉揉肿痛的眼睛,在他身边,大松鼠团成一个球型没心没肺的睡着,壮硕的妇男轻柔的拿起小被子(也是亲手做的哦)盖在了它的身上……
总之,是一副又凄惨、又搞笑的场景。
带着松鼠坐在任真对面的王默达当然想不到医生为他编排了这么凄惨(?)的身世,他轻轻的把魔王松鼠放在桌上,松开项圈,让大王自由的在办公桌上跑来跑去。
“任医生,大王最近恢复的很好,吃饭排便都正常,就是这一阵尿液有些黄,我担心它伤口里面发炎,想带过来做个复查。”只有牵扯到爱宠身上,他的情绪才会有波动。
任真赶快收回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接过松鼠,仔细的查看起他身上的伤痕。
当时做手术时,伤口两侧都备了皮,现在重新长了出来。魔王松鼠春夏和秋冬的皮毛颜色是不同的,这只是极品黑魔王,冬天的毛色是灰色,新长出来的毛发和原色有些差别,所以能轻易找到伤口的位置。
任真向两侧剥开毛发,仔细看了刀口。动物本身恢复力就很强,而且王默达照顾的很用心,所以刀口已经很淡了。
“外面刀口已经长得看不出痕迹了,这种情况下里面也不会发炎,你大可放心。”任真思考了一下,询问,“你最近是不是给它喂得坚果太多了,或者家里的暖气太热?这些都有可能让它上火。”
王默达想了想:“喂食倒是和之前差不多……不过最近家里的暖气不太热,我怕它冻着,就把它的窝放在暖气边上了,在室内也给它穿了衣服。可是我觉得屋里确实凉飕飕的,它刚动过手术,我怕它感冒。”
任真即使是在批评人,语气也很斯文:“这样可是适得其反了。动物们有皮毛,比人类耐寒程度高,而且魔王松鼠本来就是生活在寒温带森林里的动物,并不畏冷,没有冬眠习性。你给它穿这么多,破坏了它本身的自体散热,热气郁结,自然容易上火尿黄。”
“那外出也要把衣服脱了吗?我每天早上九点多和下午一点多都会带它出来散步。”
“那倒不用,暖气再冷,室内也要比室外高十几度,温差过大对健康不利,外出的时候穿好衣服没错。”任真笑起来,“而且衣服做的这么好看,我要是有这种好手艺,也想把自己的宠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王默达听惯了别人的夸奖,他从不认为一个男人擅长手工是多么羞耻的事情,他很坦然的接受了任真的赞扬,从兜里掏出牵引绳系在了大王的脖子上。
与市面上常见的牵引绳不同,这条牵引绳是用四股细皮绳编织在一起,足有两米长,一面是鞣制的很亮泽的棕色皮子,一面是略微粗糙的皮里,看上去又粗犷又野性。
“这个牵引绳也是你自己做的?”
王默达浑不在意的说:“嗯,小玩意,刚好皮料有剩,做着玩。”
他起身时,眼睛忽然落到了门背后挂着的那条红绿色围巾上,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当初送给任真的那一条。
任真见他的目光落在上面,主动卖好:“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这条围巾很舒服,也很暖和。”
王默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任真难得感觉有些尴尬。
“任医生,”王默达说,“我送这条围巾是为了感谢你救了大王,仅仅是表达我的敬意,你即使不喜欢、用不上也千万不要觉得有负担。我这次出来的太匆忙,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下次给你带一个我亲手做的牛皮钱包,可能比不上大牌子那样有设计感,但用的是好皮子,裁剪走线绝对用心。”
“我不……”
王默达:“一条毛线围巾,如果真的戴过的话,不会一点不起球的。”
任真一时失语。
真是奇怪,不管多刁蛮的顾客他都能应对自如,不管多头疼的问题他都能冷静面对……他向来是成竹在胸、四两拨千斤的,即使面对丁大东,他都自认不会落下风,可他却在王默达面前,尴尬的接不下去话。
两人相顾无言。
任真反思,觉得自己成了另一个“把松鼠放在暖气旁边还给它穿衣服”的人。
就在他思考怎么解决现在这个窘境之时,王默达意外的递给他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工作室,一周十四节课,任医生你要是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过来旁听。”
话题是怎么跳跃过去的……
淡黄色还带着香气的名片上,一行烫黑的文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默默哒の手作工作室
任真:“……???”
第五十九章劳动者
这几天上班时,任真总是盯着那张压在笔筒下面的名片走神。
任真工作接触的人形形□□,有不少都是自由职业者,而且能在工作日带宠物来就诊的,大多都是没什么坐班压力的。因为王默达沉稳又寡言,所以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这个男人会有份技术含量很高的工作,可能是建筑设计师、可能是程序员,织毛衣应该只是他的兴趣爱好而已。
但他万万想不到,男人居然靠这些手工的小玩意开了一家“工作室”!
王默达留给他的那张名片设计的非常简洁,淡黄色的名片上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正面写着“默默哒の手作工作室”几个大字,背面则是一个微信二维码,除此以外什么内容都没有。
任真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他忍到下班,到家后第一时间扫描了那个二维码,自动跳转到这家工作室的微信公众账号。
账号里不仅有详细的工作室简介,还有课程设置等等。
那些设置的课程花样繁复,实在令任真大开眼界。原来王默达不仅会编织和皮艺,还开设了软陶及轻型黏土、花环制作、布艺等课程。
所有的上课教师都是他一个人,一个课时为两小时,一天两堂课,小班授课不超过六个人。不仅每日课表不同,每个季度教的内容也不会重复。难以想象他一个人怎么能掌握这么多类的技艺。
虽然刚开始只是抱着随便看看的想法,可看着看着,任真就有些意动了。他对于其他的课程实在提不起兴趣,但是很想试试皮艺制作。不过皮艺所需的时间较长,一堂课就要四个小时,而且要连续上两天才能完成一个小钱包,所以全部安排在周末的下午。
可是周末是动物医院的看诊高峰,除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请假的,大家的轮休都在工作日,任真即使是院长也不能例外。
然而任真轮休那天,默默哒手作工作室的课程是……花环制作。
……未免太少女了。
不用想任真也能猜到,会去上花环制作课的肯定都是小姑娘,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混在里面,实在是格格不入。
他都会不好意思,那身为老师的王默达是怎么撑下来的?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走上了这条成立手作工作室的路?
这么想着,任真点开了工作室简介里关于王默达的个人介绍。
页面逐渐缓冲出来,王默达的照片最先跳入了任真的视线。照片中的王默达绷着一张脸,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然而在他的臂弯里却站着一只活泼的黑色小松鼠,它短短的前爪里抱着一颗精致的手鞠球,看着十分机灵。
严肃的男人与可爱的宠物共同出现在画面上,让人忍俊不禁,不自觉露出笑容。
照片下,寥寥几行字写着王默达的介绍。
王默达,默默哒手作工作室创办人,25岁。
毕业于某某国某某大学视觉艺术学院,曾获荣誉……
——等等,25岁?
这张充满岁月痕迹的脸到底哪里看上去比自己小7岁了?
※
虽然池骏来找过何心远无数次,但是早上一开门就踏进医院的情况实在少见,而且池骏也没带着宠物前来,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看病的。
小杨疑惑的同他打招呼:“你是来找心远的?”
池骏先是摇头后点头:“任院长方便吗?我想和他谈谈。要是任院长忙的话,我先和心远说说话。”
小杨见他一脸正色,猜到应该是什么正经事,直接把他领了进去。
早上医院没什么客人,何心远正倚着墙,抱着之前的手术笔记在看,一边看还要一边对照手机里拍下的手术步骤,看得非常入迷。
见池骏来了,他惊讶的收起笔记本。“怎么这么早?找我吗?”
“其实不光是找你,任真方便说话吗?”
“你找院长?”何心远觉得更困惑了,很好奇的追问他有什么事。
池骏的广告公司经过不懈努力,在一个政府公益广告的项目里惊险夺标,现在要替市政府拍摄一组名为《伟大的劳动者》的系列广告,包含平面广告十五组,视频广告六组,预计在劳动节上线。
这组公益广告不仅会在市级所有频道播出,接下来还会以种子选手的身份参加国内的广告比赛,获胜的话就可以被送到国际广告节参展。这个机会对于池骏这家刚刚组建不到两年的小公司来说,将会决定未来能够走到哪一步。
“我把公司这两年来的所有盈利都砸到这个项目上来了,虽然是赔本赚吆喝,但只要名气打出去了,未来的路就好走多了。”池骏故意卖惨,“为了这个项目,我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何心远赶忙宽慰他:“没关系没关系,我这里还有钱,你老婆本赔光了,你可以嫁给我当老婆呀。”
池骏:“……”
虽然他的回答和池骏设想的有点偏差,但依旧让池骏心里暖呼呼的。
他见走廊的窗户前摆了一个笼子,笼中装着那只前几天见过的刚动完手术的苏卡达龟,他忽然指着乌龟的脑袋说:“诶心远,这乌龟的头部有点不对劲啊。”
何心远关心动物,赶忙弯下腰看了过去。
池骏抓住机会,用身体挡住走廊上其他人的视线,飞速的在何心远嘴上咬了一口。
被偷袭的何心远捂着嘴,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你……你不是让我看龟嘛。”
“龟哪儿有我好看。”说着,池骏又啄了他一下。
哎呀,眼睛瞪得圆圆的何心远怎么这么可爱啊,忍不住多亲两口。
别看何心远和池骏约会时有过无数次甜甜蜜蜜的亲吻,但是在耳目众多的医院里被偷亲,实在太挑战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在他心中,医院是神圣的工作场所,哪里是……哪里是能和男朋亲热的地方!要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呀。
偏偏池骏还故意引诱他:“心远,你是忘了怎么接吻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何心远急忙推开池骏,可他力气不大重心不稳,池骏纹丝不动,他反而摔了个屁墩儿。
何心远手里抱着的本子哗啦啦落了一地,动静实在太大,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小杨跑过来关心他:“没事吧心远?池骏说什么了,看把你吓的都坐在地上了。”
羞涩的何心远慌乱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他刚刚只是想让我看龟·头。”
池骏:“……”
小杨:“……”
闻讯出门的任真:“……”
小杨:“呃,那个……你们慢慢看啊,我先回前台了。”说着她踩着小皮鞋噼里啪啦的跑走了。走到一半,她又折回来,用做贼一般的声音说:“……这儿有摄像头!”
然后不等池骏解释,圆润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沉默与尴尬环绕在三位男士身上。
任真推推眼镜,风度翩翩的开口:“池骏你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池骏赶忙找回自己落了满地的节操,拼拼凑凑勉强装了回去。“是这样的,我们公司要拍一个名为《伟大的劳动者》的公益广告,除了环卫工人、教师、公交司机这些典型的劳动者外,我们还打算拍一些平常不会出现在屏幕上的劳动者形象……”
跟聪明人说话只用说到一半,任真立即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所以你想把宠物医生作为其中一个题材,来我们这里取景?”
“初步有这个意向,但是同时候选的还有其他几个劳动者形象,我们需要逐一做考察记录,审核题材,确定可拍的东西多不多……一周后会和上面碰头,确定究竟采纳哪些。”
“如果确定要拍的话,广告里会出现我们医院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