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运气不错,似乎也没遇上。
秦穆在一片竹林里找到了吕瞳,内门弟子统一的白色衣饰裹在他的身上愈加显得他身形娇小,眉头微蹙,任凭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想关心他一番。
秦穆不负所望,刚走过去便问道:“怎么了?”
吕瞳有心倾诉,却又怎么敢将心2 中这个巨大的秘密告诉他,半晌才道:“没什么。”
秦穆善解人意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说无妨。”
吕瞳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穆正好也在看着他,片刻,突然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中,少年的怀抱虽然稍显单薄,却很温暖。吕瞳虽然经常来找他,但如此亲密还是头一次,慌乱之际便听见耳边的人低声道:“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他顿时脸一红,低低“嗯”了一声。
秦穆的神情却没他语气那般温柔,他的目光扫向竹林外,那儿有一片白色衣角,刚刚消失。
他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若不是正好察觉到云溯真人在附近,他怎么可能突然动手去抱吕瞳。吕瞳被他的温柔迷得连碧波池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自然也没空思考他这举动是否突兀。
第10章 棒打鸳鸯
叶昙之皱着眉往回走,他并不是故意想要偷窥自己徒弟,只是刚巧走到那儿,不小心就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凭他的眼力轻易就认出抱着他徒弟的那个少年是掌门师兄的弟子,这两人似乎素来交好,只不过叶昙之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
他俩才多大年纪?若是这么小就失了元阳,对以后修炼之路有弊无利。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一分:虽然收这徒弟非他本意,但既然成了他的徒弟,还是过去提醒一二吧。
他的脚步一顿,复又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竹林,他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拦住了。
“你怎么又来了?”叶昙之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之人的嫌恶。
拦住他的人耷眉拉眼,一脸的晦气,强撑出一副讨好的笑意来:“云溯师叔,您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三言两语安慰好吕瞳的秦穆恰好此时从竹林里出来,感觉到前面有人立刻收敛气息,这才小心翼翼靠近,然而定睛一看却怔愣当场——那个正跟云溯真人说话的家伙,不是前世杀了他的叛徒又是谁!
秦穆进入凌仙宗后曾经想要寻过这个叛徒,然而这人就好像蒸发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他怀疑或许是云溯真人下狠手直接将人宰了,但今日一看,呵呵,此人还活得好好的嘛。
如果说面对云溯他还有耐心慢慢对付,面对这个人,他却只迫不及待想将其挫骨扬灰,连一刻都等不得。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掩藏得更深,免得杀气忍不住漏出来被对方察觉。虽然距离略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通过肢体语言和表情,也能猜出一二。
“云溯师叔,当年你们清剿魔道的时候,我帮了那么大的忙,您现在翻脸不认人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啊。”那人道。
“景博,你如今已是凌仙宗弟子,不必总是提起当年那件事。”叶昙之不耐烦地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景博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弟子修炼所需的灵石用完了嘛……”
叶昙之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不找你师父要?莫要拿当年的事情威胁我,自始至终要你背叛魔道的都是你的师父云治,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师父他老人家可忙得很呢。”景博也不惧他的黑脸,凑近低声道,“难道云溯师叔想被人知道,您一时心慈手软,放走了魔道左护法的元神?”
叶昙之脸色一变,眼中闪过杀机。
景博笑得有恃无恐。
沉默半晌后,叶昙之才缓缓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乾坤袋,丢了给他。
景博乐呵呵地接过:“师叔放心,我也不白拿,会替您打听左护法的下落的。”说罢无视叶昙之的黑脸,干脆利落地离开。
因为距离太远,秦穆并不能听清那二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易,当即在心底冷笑,所谓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云溯师叔,想不到也有这种背地里的交易要人去做。
看完一场戏,秦穆并没有露面的打算,转身从另一条路离开。
岂料云溯真人阴魂不散,眼看他已经走到山腰,前面竟然飘然出现一道人影拦在路中央,似乎是在等他。
秦穆不得不迎面走上前去:“云溯师叔。”
叶昙之刚被敲诈,心情不太好,口气难免有些冷:“景瞳呢?”
合着您特地过来拦我就是为了找徒弟?
秦穆笑道:“他去找他父亲了。”
叶昙之微微颌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穆又道:“若是师叔没别的事,弟子就先走了。”
岂料一向高冷的云溯真人却道:“有事。”
嗯?秦穆的面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不知师叔找弟子何事?”
叶昙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与景瞳之间……”才说出口就卡住了,这事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幸好他面前站着的秦穆是个机智的,见状立刻就明白了,会意道:“师叔您误会了,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师兄弟关系。”
见他如此识趣,叶昙之眉头舒展开些许,话也顺畅了:“你们年纪尚小,应以修炼为重,不该总是贪图玩乐。”
秦穆连连应是,抬头打量这个年纪最小的小师叔,明明长了一张秀气精致的美人脸,行事说话却跟个老头子似的。
叶昙之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完便放他离开。
秦穆心中一动,走他身边越过的时候忍不住起了一丝促狭的心思,低声道:“莫非师叔想歪了?以为我们……”
他靠得太近,最后那含糊的半句轻飘飘的好似错觉,却污力滔滔地冲了叶昙之一耳朵。没想到此人胆大包天到敢调戏师叔,叶昙之皱眉,扭头却只能看到少年大步离去的背影。
看到叶昙之摆出师叔的架子教育人,秦穆很是不爽,调戏完了顿时感觉身心舒畅。不知为何在此人面前他总是不能太好地控制情绪,大概是克制杀意已经用了他绝大部分的心力,一些无伤大雅的本性暴露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一想到那个古板的小师叔会被自己“大不敬”的话气成啥样,他的脚步就愈加轻快。
他并不知道,叶昙之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非但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反倒是若有所思。
等到吕瞳安排好自己的私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秦穆了。
此时他还没觉得奇怪,秦穆本就不常来找他,以往都是他去找秦穆的。
岂料他在这之后再去找秦穆,却总是被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他又不解又委屈,好不容堵到人,秦穆见到他却是一脸欲言又止:“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经常见面了。”
吕瞳一愣,眼圈红了:“你还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帮忙。”
秦穆叹道:“并非我不愿见你,只是,云溯真人他……”
“我师父?”吕瞳一脸不解,“他怎么了?”
秦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没什么。”
这摆明了就是有什么!
果然,吕瞳不依不饶地追问:“我师父究竟怎么了?莫非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在他的连连逼问下,秦穆不得不道:“他似乎不太喜欢我与你经常见面……”
吕瞳吸了一口冷气,似乎很是诧异:“怎么会呢?”他师父明明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除非……
他的脸顿时一红:莫非师父他其实对自己也有那般心思?
秦穆见他不怒反喜还面泛桃花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想歪到哪里去了,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我明白了,”吕瞳道,“我会跟师父解释的。”
“别,”秦穆一把拉住他,劝道,“云溯真人也是好意,在凌仙宗内就收敛些吧。下个月有一批筑基期弟子外出试炼的机会,景瞳可要与我同去?”
吕瞳看着他,面上渐渐红了,含情脉脉地道:“自然同去。”
不知他又想哪儿去了。秦穆松开手,温和地笑道:“那就等下个月再见了。”
吕瞳应了一声,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秦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已经沦落到要对着一个还没长开的小孩儿使美人计了,真是十分悲伤。
离千年菡萏开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吕瞳必然会找机会离开宗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下个月内门筑基期弟子的所谓外出试炼,是秦穆特地为他制造的一个机会。
虽说秦穆如今才是筑基中期,但整个内门的筑基期弟子,大半都隐隐有以他为首的姿态了。他如今是掌门唯一的弟子,不少人都私下议论,或许秦穆会成为下一任掌门。
一转眼就到了出门试炼的日子,秦穆早早来到宗门广场,果然看到离吕瞳不远的地方,站着那个曾经在飞天城见过,还被他坑了一盒流金竹的冤大头。
果然如他所料,云治真人的独子是三灵根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回去寻千年菡萏的还是这两个人。
眼看天色大亮,秦穆粗粗扫了眼,十几个人都来全了,便点点头道:“走吧。”
闻言立刻有一个弟子取出灵舟来,往半空一抛,巴掌大的灵舟立刻化作巨大的飞行法宝,容纳十余人绰绰有余。众人踏上灵舟,离开宗门向着试炼的目的地飞去。
好巧不巧,这回选定的试炼地点,离欢喜门的碧波池只有短短几百里的距离。
“……此次试炼地点距离魔修宗门很近,希望大家注意安全,若有万一,一定要尽快发出传音符求救,切莫逞强。”一个年长的弟子将此次的试炼事项交代完毕后,最后叮嘱了一句。
一个圆脸弟子哼了一声:“区区魔修而已,魔道早在几年前就是仙道的手下败将,剩下的这些宗门不过是一些苟延残喘的残兵败将,我们凌仙宗可是仙道第一宗门,有什么好怕的。”
秦穆用一种怜爱智障般的目光看着他发表嚣张言论。
孩子,像你这个样子,通常是活不了多久的。
第11章 脑补狂魔
众人抵达目的地,三三两两分成小组,陆续散去。秦穆看向吕瞳,似乎打算跟他一同行动。
吕瞳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对,对不起,我父亲给我安排了一个同行的弟子,所以……”
秦穆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冤大头,温和地笑道:“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吕瞳闻言更加不忍心了,可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能咬牙离开。
秦穆目送他们离开,笑容更真切几分。
算着日子,秦穆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的试炼,在千年菡萏开花的那一日赶往欢喜门附近,守株待兔。
秦穆靠近欢喜门才发现,或许是因为前几年被仙道围剿而造成的元气大伤,欢喜门附近巡逻的魔修比起当年都少了许多,人迹罕至的样子让秦穆皱起眉来:四周巡逻的人这么少,说不定还真能让吕瞳他俩偷到莲蓬不被人发现。他今晚是来“英雄救美”的,要是吕瞳此行顺利,岂不是没了他的出场余地?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前面传来阵阵喧哗,为首那两个夺路狂奔的,不是吕瞳二人又是谁。
眼看后面的人快要追上他俩,冤大头将吕瞳往前一推,自己拔剑拦住追兵,大喊一声,断后去了。
吕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手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被他一推,惊呼一声,凑巧眼前是个下坡,他就这么一咕噜滚了下去。
蹲在树上的秦穆:“……”
没办法,到山坡底下去找吧。
他的身形一闪,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顺着吕瞳滚下去的方向,鬼魅般飘了过去。
找了许久,秦穆才找到吕瞳,他躺在一片杂草乱石之中,已经失去了意识。听见上面传来的喧闹声,秦穆不再拖延,带着浑身是伤的吕瞳迅速离开。
次日清晨,吕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他迷糊了一阵,猛地坐起,浑身的伤口拉扯到,疼得□□一声,却来不及关心自己,匆匆翻了翻乾坤袋,发现那东西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昨晚他明明记得是将东西抱在怀里跑的,怎么会到乾坤袋里?他想了想,或许是自己什么时候收进去又忘了吧,总归还在就好。
“你醒了?”门被推开,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吕瞳抬眼一看,又惊又喜:“景幽师兄?”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昨晚……
“昨晚是我带你回来的。”秦穆直截了当地道,戳破了他的忐忑不安,“你可知道,若不是我找到了你,你就活不了了。”
听到他的话,吕瞳垂下头:“对不起……”
秦穆眉头微蹙,半晌叹了口气:“你要记得,我们如今修为尚浅,魔修手段诡谲,我们正面对上只有吃亏的份。”
吕瞳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本来还想要如何解释自己从试炼地点跑去欢喜门的事情,没想到秦穆竟然如此体贴,问都没问一声就放过他了。思及此他忍不住道:“你不问我为何出现在那儿吗?”
秦穆目光复杂地看他一眼,体贴道:“等你愿意告诉我,再说不迟。以后做事切记量力而行,别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愧是景幽师兄,如此温柔体贴,吕瞳更感动了,撒娇道:“师兄,我身上好疼。”
秦穆嘴角一抽,差点没绷住那一脸温柔的表情,沉默了一下才道:“……好好休息,都是些外伤,我已经给你包扎过了。”
吕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他拉着秦穆不让他离开,又磨磨蹭蹭了好半晌,突然想起来:“景正师兄呢?”
“景正师兄?”秦穆一脸莫名。
吕瞳支支吾吾地道:“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
秦穆这才道:“昨晚他也在?我只寻到了你,没有看到他。”
吕瞳眼神一黯,知道那人是凶多吉少了,暗暗叹了口气。
趁此机会,秦穆开口:“你还是要多多休息,我住在隔壁,你若是有事——”
“就叫你?”吕瞳似乎很期待能干点别的什么。
秦穆笑容不改,说完下半句:“可以喊门外的小二。”出卖色相也就算了,他还没有把贞操都赔出去的打算。
吕瞳一脸失望,瘪瘪嘴委屈地应了一声:“哦。”
秦穆总算脱身,大步跨出门外,这才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来。
真累啊。
吕瞳在客栈里养了两天伤,等到试炼结束跟着众人一同回去,除了秦穆似乎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曾经做过什么,只是回来的路上少了个不起眼的同门弟子,却也没有任何人问起。
当然没人问起,这一趟试炼,秦穆精挑细选,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啊。别说是莫名其妙少了个人,就算秦穆在众目睽睽之下宰了一个人,他们也会当做完全没看到。
吕瞳以为这一趟旅程虽然惊险却还算顺利,回去之后只要找个机会将莲蓬炼制成丹药就能改变灵根,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岂料他忘了与他同行的景正师兄的尸身落在了欢喜门,欢喜门的魔修们随便一翻他的乾坤袋,就发现这胆大妄为来偷东西的小贼,竟然是仙道大名鼎鼎的凌仙宗的弟子。
这么好的把柄落到手里,不去找茬,他们还算魔修吗?
此刻秦穆一行人已经回到宗门,三三两两散去,连句废话都没有。秦穆没忘记要在宗门里跟吕瞳“保持距离”,硬生生用眼神拦住了想要蹭过来跟他一起走的吕瞳,自己踏上飞剑离开。
吕瞳很是委屈,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踏上自己的飞行法宝。
秦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云治真人的山峰附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正欲离开,眼角忽然扫到一个人影,当即按下飞剑,落到地面上。
这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少妇,看起来修为很低,但容颜却很美,尤其是此刻一脸慌张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在内门之中,除了修为和天资俱高的内门修士之外,这种修为资质都不高,却格外美貌的男女,几乎占了内门中人数的大半。
少妇一路小跑,时不时还回头看两眼,却不怎么注意前面,冷不防的,就撞上了一个人。
“你没事吧?”预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少妇睁开眼,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扶着她的手臂,一脸关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