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雁回想到家里的傅云沣和双宜,也稍微安心了一点。
云雁回夹着咸鱼回家去,双宜还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炊饼在吃,大概是专门等他回来,口中问道:“怎么,今夜又来贼了?”
云雁回先把咸鱼拿出来,“喏,展护卫给捡回来了,但是沾了点灰。”
双宜把咸鱼接过来,“我看那人身法,有点高明啊。”
“是啊,我们怀疑那人是锦毛鼠白玉堂。”云雁回说了又问,“嗳,你知道白玉堂吗?”
双宜一边啃炊饼一边说;“知道啊,但是他不是东京人氏吧,没有打过交道。”
“这次正是专门上京,要砸展护卫的场子的,你也知道展护卫是官家封的‘御猫’,老鼠听了当然很不服气。”云雁回想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编排锦毛鼠被听到的事情也告诉双宜了,“加上你还用咸鱼砸他,我们一定要小心他蓄意报复!”
双宜目瞪口呆,“不会吧,这人这么小气?我也没砸伤他啊,是展护卫打伤的他。”
“可是这是咸鱼啊,”云雁回说道,“你觉得一个能因为名号千里迢迢来砸场子的人能有多大方?”
双宜:“……”
双宜继续啃炊饼:“不管了,我也没怕过谁,我一个人打不赢还有傅叔和他徒弟们,大不了群殴……你要不要把贝贝也接过来一段时间?”
云雁回感觉自己被双宜轻松的情绪感染了,也在心里鼓励了一下自己,嗯,没事的,不就是重要剧情人物吗,御猫都变开封府七毛了,何况锦毛鼠乎。
“不用了,害怕老鼠的人,和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区别呢?”
双宜心想,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
害怕老鼠的人,也许和咸鱼没什么区别,但是害怕虫子的人,可能连咸鱼都不如了。
云雁回很想哭晕在厕所。
事情是这样的,第二日云雁回去上班,包拯把他传了过去,在场的除了包拯,还有一位大臣,乃是大理寺卿文彦博。
文彦博也是北宋名臣,一生出将入相,这两年已经名声鹊起了,因为他也注意到了朝廷冗官冗员的问题,提出过裁军的措施。
除此之外,文彦博也醉心佛法,所以说,他和云雁回也不算陌生了,作为了然的弟子,大相国寺的地头蛇,早在文彦博还是个小官的时候,云雁回就在大相国寺和他打过交道了。不过,那也就是几面之缘,两人并不熟。
包拯见他来了,便给两人介绍。
云雁回一边给文彦博见礼,一边心里却是疑惑着。
大理寺卿和权知开封府交流没毛病,但是把他给叫来干什么?
包拯说道:“是这样的,最近大理寺也想学习开封府开源节流,但是一来事务繁忙,二来没有干吏,故此来找本府商量,将你借去一段时间。”
文彦博也微微笑道:“我知道云小郎君在大相国寺时,就将寺内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了,又为开封府开源节流,年纪轻轻,却稳重能干,故而厚着脸皮来求包知府了。”
借调之事,古而有之,但是为了这种事借人,好像还真不多。
虽然听上去是正常理由,但是云雁回听了总觉得有点不安。太巧了,这大理寺,正是赵允初任职的地方啊,他刚刚回绝赵允初没多久,就去这里,好像有点不妥。
云雁回真不太想被借去大理寺,尤其是这开源节流,一开一节,要看出成果来得要多长一段时间啊。
但是,人家一个大理寺卿,亲自跑过来要借人了,只是借一个没编制的小吏而已,不给面子好像有点过分,这大概也是包拯难做的地方。
云雁回细想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忽然被文彦博打断了。
文彦博“哎呀”一声,“小郎君,你肩膀上有蜘蛛哈。”
云雁回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僵着脖子侧过头一头,发现真的是一只挺小的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梁上垂着丝往下落,他这一回头,那蜘蛛刚好稳稳落在他肩膀上头。
虽然是小蜘蛛,但是也有指甲盖那么大了,近距离看,更是吓人。
云雁回本就患上了恐虫症,精神不知道多敏感,这时候突然瞥见肩膀上有虫,只僵硬着强迫自己忍了三秒,就控制不住地鬼喊鬼叫起来了,眼泪也飚了出来。
“府尊救命啊啊啊啊啊!!!是蜘蛛!!蜘蛛啊!!!!”
包拯和文彦博的耳朵差点聋掉,都吓了一跳。
包拯心中虽然奇怪,雁哥儿以前明明没有这毛病,甚至拿蚕蛹之类的虫子做过菜,但是他还真想不起来云雁回怕不怕蜘蛛了,说不定单单就怕蜘蛛呢?
文彦博却是非常不自然,毕竟他刚刚夸完云雁回稳重能干,云雁回就一脸鼻涕眼泪地哭叫给他看,让他好生尴尬啊!
包拯看云雁回叫得起劲,但是并不敢去碰身上的蜘蛛,整个身体都像雕像一样,一动不敢动,那蜘蛛倒是被他惊得在身上乱爬,一时间又令他叫得更大声了。
外面的衙役都不禁探头,以为发生什么惨案了。
包拯走了两步走过去,伸手把蜘蛛捻住,随手扔开了。
云雁回这才收了叫声,颤抖着抓着包拯的袖子,“府尊,腿、腿软……”
“……”包拯伸手把他半扶半抱到椅子上,只觉得果然是软绵绵的了,小脸通红,泪水盈睫,甚是可怜。
云雁回坐在椅子上,犹自瑟瑟,那一下子发作起来没有感觉,发作完了,心里才后悔不已。
他之前发觉自己有恐虫症时,因为特别小心,不去碰,所以只是看到隔着不远的虫子会很紧张害怕地避开,这还是第一次亲密接触,反应大得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丢人了,还丢到别的衙门老大那里去了。
尤其是他也还记得文彦博刚刚夸他稳重,尼玛,好一个稳重啊!
包拯:“人无完人……”
云雁回:“……”
包拯叹了口气,唉,他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了。这年头,真的很难有男子怕虫子怕成这样。这什么年代的,卫生环境远远不如现代,大家活得可糙了,就是有些小娘子,不至于喊成这样。
云雁回低落地道:“最近被虫子咬了,所以有点后怕……”
他又不好把中蛊什么的讲出来,倘若他讲了,大家倒是能理解一些了,毕竟蛊虫还是高端一些,能够明白为什么产生后遗症,但是很可惜他不好说。
文彦博讪讪笑了一下,“原来如此啊,没事,过些天就好了。”
云雁回振作了一下精神,把眼泪抹掉,“关于借调……小人不是不愿意,只是最近拆迁的事情正在紧要关头,是以不敢擅离职守。”
拆迁安置的事都是他在策划,还不是他说到了什么关头就是什么关头。
文彦博一愣,“拆迁?”
包拯又细细给文彦博说了一下,文彦博一听,竟然是官家安排下来的,当然不好说什么,加上方才云雁回差点被蜘蛛吓尿,就更显得精神状况不容乐观了,说不定正是被工作压力压得这样,而非全然因为虫子。
两项加起来,文彦博没话说,只能遗憾地告辞了。
文彦博走了之后,包拯盯着云雁回看,“方才不是装的?”
云雁回:“……不是。”
包拯是觉得太巧了,怎么文彦博刚说完稳重,他就抓狂。但是看那样子,如果是演戏,演技真太好了,心中只是有一点点疑惑。
其实包拯的直觉是对的,云雁回虽然不是演的,但是他也的确不想去大理寺。
包拯不愧是大男主,“嗯,我觉得文寺卿不太对劲。”
但是文彦博又肯定不是庞太师那边的人,所以也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云雁回深以为然地看了他一样,“我也觉得……”
不过……管他的呢,不管这后面有什么阴谋,他都已经拒绝啦!
第105章 富贵果子
云雁回用拆迁的事情推拒了文彦博, 倒也真的研究了一下,啃着笔头写了份策划案。因连日来拆迁办的人都在外跑,已选址完毕。云雁回便吭哧吭哧,在报告地址的同时,写了这份关于到时在那里举办旅游节的方案出来。
既然要搞开发, 还要发展,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申请再成立一个旅游节会办,安置和旅游节套起来做。
云雁回写了一些主体活动进去,不管能不能实现,先写上, 他是向来知道的,最初方案和最终实施方案一定是天差地别。
然后这份方案,也被委托送进了的皇宫,给官家审阅。
仁宗看了下选址, 又看了云雁回写的方案。
这里面是将那地方定成了一个面向平民的假日短途旅游之地, 当然, 肯定也不会排斥有钱人。古代旅游其实很难的,尤其是普通市民,不可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就算出去旅行,耗费的时间也是极其长的。
还有汴京的园林,平民能够赏玩的很少,那些大多是私人园林和皇家园林,虽然偶尔会开放,可想而知机会太少。
而云雁回又提出了,这个地方他希望能够耗资定期改建,带给游客新鲜感,那明摆着就是要赚长久钱,而且若以此看,也肯定能赚得到。
地方虽是郊区的,但是离城区并没有太远,在云雁回的描述下,开发后更会是一个极为有趣的地方。就连仁宗看了,都有些向往起来。
仁宗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虽说前期的投入会比较大,但是日后的收益也是相当可观的。而这个前期投入对于皇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没错,仁宗不打算由朝廷出公款,他要自己出钱,而日后云雁回虽说的那边所有周边开发的收益也都会进私库。
皇帝和朝廷的公私其实分得不是特别清,不过在这个时代,也没办法,理论上说天下都是皇帝的。
在郊外开发这玩意儿,若是公款,朝臣肯定又要叽叽歪歪了,还要花时间推测计划可行性,到时候各部又参与进来……得,又冗员了,仁宗干脆自己揽下来了。
只是,既然仁宗决定自己做投资商开发房地产、旅游,那么想当然,他也要对选址进行考察了,看看云雁回吹到飞起来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
仁宗的口谕传到了开封府,同意成立旅游节会办,并拍了两名太监到开封府来帮忙,他们就是管账的了,钱是仁宗出的,这俩跟着云雁回,一则有的地方可以帮忙出面,便宜行事,二则监督银钱是否用到位了。
另有就是,吩咐拆迁办的安排一下——因为旅游节会办刚被批准还没正式成立——官家过几日要出城检查选址,他们得接待!
按理说,御驾出去,地方官府肯定要接待的。他们搞开发的地方,就是个没人的郊区,按区域划分,是属于开封县的,那么无论从拆迁办的角度,还是从开封府的角度,都管定了接待的事。
更别提,仁宗居然还特别提出来,他要在那里吃中饭……
来报道兼传口谕的管账小太监笑眯眯地传达了仁宗的意思。
云雁回喃喃道:“这句话暗示得真清楚啊……”
小太监虽然精明会算账,属于宫廷的特殊人才,但是还真不了解外边,尤其是开封府的内部,这也是因为云雁回从不刻意扬名,外人也许知道开封府公厨,但不会知道菜单都是他在写。
但是小太监知道此事是云雁回督办,也知道日后要与他同事,因此非常和蔼,虽然不懂做菜也很诚恳地建议,“别苦恼,不过咱家想,总要弄些富贵一些的菜,才配得上皇家吧。”
另一个小太监也点点头,“是哎,我们抄写御膳房的菜谱给你参考吧。”
“多谢两位伴伴了……”云雁回还以为这是仁宗的要求呢,还在想没想到仁宗现在爱好这么浮夸了,又问过了两个小太监的名字,得知前者叫陈九福,后者叫罗瑞。
这陈九福,还是官家身边那位得力的陈伴伴的徒弟,正因陈伴伴速来与开封府交好,知道这是件美差,才特意在官家面前美言,让两个可靠的自己人领了差事。
大家都是自己人,故此一团和气,想来日后也好做事
……
话说云雁回领了差事,回家去琢磨到时候要怎么忽悠……不对,是给大老板做介绍,在心里套好词了,叹了声果然是导游的命。然后又开始想,什么叫富贵的菜啊。
人家做皇帝的,什么富贵的菜没吃过啊,他能做什么呢,难道做些烧烤鲍鱼?
云雁回看到家里刚好有泡了绿豆、红豆、花生等食材,大概是郑苹要熬粥用的,恰好一时无事,便翻了些糯米出来,准备做糕点吃。
云雁回一边煮着糖水,一边找了个圆形的盆出来,里面刷上一层油,往里铺糯米,铺一层糯米后再铺一层花生,再一层糯米,又是一层绿豆,如此反复。
非但是豆子花生,他翻了下家里有什么干果,瓜子仁、核桃、芝麻、红枣之类的,都丢进去了,食材交叠,又压得紧紧实实的。
这时糖水也煮好了,便倒进糯米里去,上锅去煮。
如此煮了几十分钟,也就熟了,云雁回将盆拿出来,因为之前刷过油,所以反扣整块糕点就被倒出来了,还烫得很,云雁回把它放在桌上待凉。
一眼看过去,这糕点实在与时下果子界流行的精致外形搭不上边,反而只让人觉得敦实。硕大的一块,糯米里面填着满满的干果、坚果,花里胡哨的。
云雁回却舒了口气一般,暗爽地笑了起来,“富贵,给你做块切糕够富贵了吧!”
这时郑苹、傅云沣、双宜和小宝都回来了,原是三人一起很有兴致地去大相国寺接小宝回来,郑苹还对小宝说:“你不是想喝八宝粥么?豆子我已泡上了,晚上就熬。”
这四人一起进门,就看到了桌上那物,俱是吓了一跳。
双宜:“喝,这是什么怪家伙?”
云雁回还沉浸在迷之满足中,“哦,这个是我做的切糕。”
“切糕?忒大一块了。”傅云沣围着转了两圈,“是要切着吃,所以叫切糕吗?”
小宝闻了一下,“好甜的味道……就是卖相不怎么样。”
郑苹有点不开心,“你是不是把我泡的豆子都用掉了,我要给小宝做八宝粥的。”
“还要什么八宝粥啊!”云雁回站起来,“我都做了切糕了,来来,已经凉得差不多,我切给你们吃啊。”
他却找了把刀来,这切糕凉了后还真不怎么好切,云雁回愣是削了几块下来,给大家分而食之。
傅云沣吃了几口就不要了,“味道是不错,但是对我来说太甜了。”
而且里面的果子也特别多,傅云沣的口味没那么重。
然而即便是女孩子,也有点嫌弃。
双宜和郑苹都一致觉得,这玩意儿不但容易腻,重点还特别粗糙。一样是很甜腻的食物,酥油泡螺儿就不会让人觉得吃了几口不想吃了。
云雁回:“哎,你们都不吃,难道都让小宝吃吗?太过分了吧。”
他当然不会真的把切糕拿去招待官家,又不能叫官家按重量给钱,有什么意义啊。不过今日还真是太high了,没控制好分量。
小宝这时却有点目瞪口呆:“什么都让我吃,哥,你不打算吃的吗?”
他本来还想,虽然自己不是很喜欢,但是既然都做了,那么咬咬牙,也要帮雁哥一起解决了。谁知道雁哥一句话,一推四五六,居然是不打算自己吃的。
云雁回:“哈,我不喜欢吃切糕诶。”
小宝:“……”
小宝:“不喜欢你还做这么多?我也不吃了!”
他把切糕放了下来,一溜烟跑开了。
“回来啊……”云雁回见没人愿意理自己,郑苹还说他是不是发烧了,本来以为做那么大是有什么寓意,没想到只是疯过头了。
云雁回也很忧伤,一层一层铺,不知不觉就铺得高了点啊,而且容器好像也大了点,家里真没有更小的盆了嘛……
云雁回只好叹了口气,觉得这个东西估计也没人会买,干脆搬了张桌子,准备放到路口去免费供应给路人了。
路口正好还有附近人家免费放在那儿给路人喝的茶水,云雁回一想,咱们真是般配,吃了我的切糕可不是会想吃茶解腻么,于是把切糕搬到了茶水旁边,把茶水那边“免费取用”的牌子靠过来一点,放到二者中间,蹭一下解说。
云雁回搬好了,考虑着回家去拿把刀来,不然别人也不好取食。
这时,云雁回却看到一个很面熟的人走了过来,穿着非常的骚包,面容非常的秀美,正是那日在附近脚店内看过的那个很挑剔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