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值得吗?那时候他问过容敬欢这个问题,容敬欢坦然无谓地回答了值得,那时候,他还不懂,这种值得,来自哪里,得失计较之间,他终于还是把人送给了容敬欢。
现在,他想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值得,来自于哪里,没有得失,没有计较,他只想让那个人平安喜乐……岁月静,他也妄想,能够牵着那个人的手,直到白发苍苍,直到地久天长。
根本没有值不值得,在你明白了那个人,是你活着的意义的时候,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他,你才觉得,你也会有感觉,觉得这个世界,五颜六色,七情六欲,都是与你有关的,都是你可以触及的感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念之差,却是需要他用这一生,去弥补,去追回的。
章节目录 逆天改命
天空渐渐变了颜色,山雨欲来,风满楼,容敬欢抱着那个人,立在一片风雨之中,天地变色,这是白天,他却可以到,所有的光明,都被漫天的乌云遮蔽。逆天改命,容敬欢如是,原来,他真的有逆天改命的本事,耳边是轰鸣的惊雷之声,狂风呼啸,飞沙走石,一道惊雷落下,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容敬欢的侍卫们,全部围绕着他们,滚滚惊雷之下,有些人,已经被雷击中,但是剩下的人的都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忽然,容敬欢走向他,然后开口,“天劫就要到了,借你的龙脉一用。”
“……”连子期愣愣地答应,然后,头顶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雷光闪过,他可以到容敬欢近乎狰狞的脸,以及秦伯牙苍白如雪的面色。
很痛,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活生生地从灵魂里剥离,那种痛,无关于肉体,无关于精神,而是发自肺腑,无处不在,像要把人的每一个部分,都凌迟成碎片,碾磨成渣滓……
但是,这种痛苦,却让他甘之如饴,能救那个人,就。
连子期默念着,眼前一黑,就要昏倒过去,然后,在眼睛闭上的前一刻,他确信,自己是到了一条龙……
全身金黄,带着万夫不当的气焰,每一寸龙鳞,都闪着熠熠的金光,那条龙,盘旋在九天之上,惊雷滚滚,所有的雷电,却全部被那条金黄的巨龙挡下,龙吟声震天,似是怒吼,似是惊叫,连子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地震出了胸膛……
然后,所有的意识,都飞离他而去……
那就是容敬欢所的龙脉吧,他的龙,终于离开了他,龙吟九天,他只求,他的龙,可以替那个人,挡下全部的惊雷,挡下后半生的劫难……
龙吟九天,容敬欢着连子期倒下,那条巨龙在半空中盘旋,时间不了,西照的龙脉,并不强盛,他需要抓紧时间,把秦伯牙脑中的金针取出……
“忍着痛,很快的。”他低下头,低声对怀里那个根本已经毫无知觉的人道,在秦伯牙的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后,容敬欢猛地抬起头,吼道,“招魂,念咒!”
那些仅剩的侍卫听到命令,连忙挺直了腰板,古怪而神圣的咒语从他们的嘴中涌出,紧紧地包围了秦伯牙,而那条在空中挣扎的巨龙,也开始拼命地嘶吼起来,惊雷愈盛,每一道雷光闪过,都带起骇人的白光……
“是时候了……”容敬欢低低地吼了一声,然后将手快速地伸向秦伯牙的头颅。
他没有去触碰秦伯牙的头,只是悬在半空,嘴中开始不停地念出古怪的咒语……
汗流如注,此刻的容敬欢,仿佛就是从水中捞出来的,脸色在那些咒语念出的同时,正在变得愈加的苍白,他与秦伯牙,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更加没有血色……
终于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一枚金光闪闪地针飞射而出,落在地上,扬起一片飞尘。
然后,已经漆黑如夜的荒原上,忽然响起凄厉的哭叫声,金针封脑,招魂时必让百鬼夜哭,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容敬欢抬头望天,惊雷已止,天劫已过,巨龙已经回归,但是落入谁的命格,却无人知晓。
剩下的,只剩下了招魂术带来的人祸,百鬼夜哭,放眼荒原,原本平坦的地面,已经开始波澜起伏,渐渐的,开始有,干枯的尸骨扒开土层,然后颤颤巍巍地朝他的方向走来……
连子息还愣在远处,待清了那些从他四周的土层里攀爬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以后,整个人,已经惊骇得什么都不出来了,白日冤鬼,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这些行走的枯骨,像不见他,只是盲目地往前走去,那个方西,是容敬欢,白衣如雪,立在一圈的飞沙走石之间,恍若仙人,又骇如恶鬼……
“最后一次了……”容敬欢轻声地着,然后放下怀中的人,向天伸出双手……
无数的白光从他的身体里散出,比刚才的滚滚惊雷还要明亮,他如同一个发光的太阳,向四周不断散发着骇人的白光……那些枯骨,又开始哭叫,凄凄切切,悲悲惨惨……然后,白光所碰,哭叫又变成了哭吼……
那些枯骨不断地倒下,无数的阴魂灰飞烟灭,最后的白光闪过,终于风停雨住,天空的乌云散去,那些枯骨也消失不见……太阳又升了起来,惠风和畅,刚刚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幻梦,什么都没有留下……
那个一直屹立着白衣男人,却终于倒了下去,他周围的那一圈侍卫,已然青丝成白发……
“救人!”连子息忽然就站了起来,然后拼劲全力跑向前方,那里,却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他的呼喊……
眼泪倾泻而出,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但是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外汹涌……
“救人……救人啊……”少年跪倒在地上,失声哭喊着,每一声,都撕心裂肺,久久回荡在这荒原之上,但是荒原如寂,谁都不能,能回给这个少年的,只有悠远绵长的回音……
“救人……救人啊……”空荡的荒原上,无声地蔓延着,这毫无意义的哭喊,一声一声,重新回到少年的耳中……
是嘲讽吧,这世间,竟有如此深刻的嘲讽……
夕阳如血,晚风猎猎,连子息跪在那里,忽然,就想起了,秦伯牙曾经在风满楼,做的那一首词,西风咽,旌旗叱咤关山月。关山月,烽火浸色,死生一别。
马回峰上秋时节,狼烟烈烈弦声绝。弦声绝,千灯参照,仰天长阙。
应景,他痴痴地想着,关山月,烽火浸色,死生一别,狼烟烈烈弦声绝,弦声绝,千灯参照,仰天长阙,除了仰天长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救命……”他能救谁的命,谁,又能救他的命?
荒原无语,月色清冷,谁能来救救他们,谁又能,来救救他?
章节目录 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
彼时三月,桃花灼灼,南疆一片花繁叶茂,祭司容家,喜得贵子,取名敬欢……
容家家主老来得子,喜从中来,为那刚刚出生的儿测上了一卦,卦象,半神之身,容家无后……
容老先生卦象,从未出错,这儿,终要成神,容家仙根的血脉,也要以这个孩子的登仙而告终,容夫人喜忧参半,但是她已然知晓,这怀里的孩子,将不是她的。
容公子长得确实也是仙人之姿,耀眼明亮不似凡人,出生即能开口话,话就能作诗为赋,放眼南疆,甚至是四国,没有一个孩子能比得上他的,但是这个孩子,却也孤单寂寞,因为容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没有人听得懂他要什么,他也从来没有对人过自己要什么,已经是四岁的孩子,却从来没有笑过,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容家,要去那所谓的天上,成为人人钦羡的上仙,所以,对于容家,他没有什么笑的,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的。
容夫人心有不忍,遂决定为她那少年老成的孩子找一玩伴,容家注定无后,她不敢为孩子找一个丫鬟,只退而求其次,决定找一个厮。
南疆百姓,听闻容家招厮陪伴传中谪仙一般的容家公子,纷纷愿将儿子卖入容府,那一日,又到了三月,桃花灼灼,容府门前,跪了不下百来个男孩,容夫人不想罔顾儿子意思,于是让容公子自己前来挑选。
桃花浓烈地开着,那一百个男孩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清秀的,邋里邋遢的,总之想要找到的,能在南疆找到的,现在都已经跪在了容公子面前。
容公子就如同一个大人一般,踱着方步,慢悠悠地在这一百个男孩子中间走来走去,面上是毫无表情的,心里却是鄙夷的,难道他的母亲大人,想用这样的方法留住他吗?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可是,他笑不出来,这世间,有什么值得他一笑的吗?
容公子来回地走着,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容夫人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沁出了汗水,她的孩子,确实是古怪了,难道这么人,就没有一个合他的心意?
的容公子在那一百个孩子中间,在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桃花树下,足足踱了有半个时辰,花瓣无声息地落下,而他踱步的范围,也缩得越来越,容夫人像出了些什么,被丫鬟扶着的手臂,竟开始微微地有些颤抖。
终于,一片粉色的花瓣落下,容公子在一个一直拉耸着脑袋的男孩子面前停了下来。
“抬起头来……”容公子在低着头了那个孩子半晌之后,忽然开口道,声音清亮,带着孩子特有的甜糯和大人才有的冷清。
那个孩子缓缓抬起了头,面容清秀可人,眼睛不大,有一些狭长,总的来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五六岁的年纪,只是身子骨有些瘦弱了,那片粉红色的花瓣落在了他的黑油油的发丝上,容公子,伸出手,缓缓地拾起花瓣……
“容公子……”那孩子痴痴地开口,脸上尽是惊艳的表情,似是被容公子惊天的相貌惊呆了。
容公子脾气大得很,最讨厌有人直视他漂亮得出凡入胜的脸蛋,这个孩子居然敢这么盯着了这么久,容夫人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你叫什么名字?”容公子却像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怒气,只是眯着眼睛着那个孩子,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奴才……奴才……叫做……伯牙……”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男孩子开口,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他叫伯牙,没有姓氏,他只是平民家的孩子,来的时候,母亲叮嘱过他,在这里,他要自称奴才,如果能变成容家的奴才,这就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伯牙……”容公子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口道,“名字,以后,你就是伯牙,容家伯牙。”
如同宣誓一般,容公子背光而立,一字一句地宣布,伯牙还愣在原地,不相信这样的事,怎么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这么个孩子,偏偏,他就选中了他。
他愣在原地,容公子却已经不耐,伸出手,就要去扶起他,伯牙连忙爬起来,却因为跪的太久,一时爬不起来,一个不心就跌了一个狗吃屎……
的脸蛋上,沾了草叶和泥土,还有飞落下来的桃花瓣,的眼睛里闪着懊悔的光芒,险些就要哭出眼泪来,他的样子,不能算是狼狈吧,但是也绝不,他这么笨,容公子,该不会不要他了吧……
那个神仙一样的孩子,正紧紧盯着他,然后一道明亮如阳光的笑容,忽然划过他那张不沾凡尘的脸,他是在做梦吧……
容公子,居然对着他笑了,那个号称永远不会有笑容的容公子,居然对着他笑了,他是在做什么白日梦吧……
“起来,我扶你吧……”谪仙一样的孩子又开口了,脆生生的嗓音。
然后白藕似的手臂就朝他伸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以后,你不是奴才,而是容家的伯牙,你是我的伯牙……”
时光宛若静止,年纪的伯牙望着年纪的容敬欢,怔怔地点了点头,彼时,他四岁,他七岁,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容敬欢,居然笑了,容夫人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但是隐隐的不安又升腾了起来,这么做,到底是是坏呢?她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是希望,她的孩子,平安喜乐,登仙成神,于她,并不那么的重要。
那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都该是那么的,儿郎,没有以后,只有今朝。
章节目录 何事秋风悲画扇
容敬欢拉着懵懂的伯牙,一路到了他的房间,那是在容家大院最清冷的西北角,他不喜欢喧闹,所以独独辟了这么一个院子,用来修仙问道,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最的就是各种丹药和神仙典籍,这是容家历代以来,收集的至宝。“你,这就是我和你的屋子了……”容敬欢指着那一间华丽精致地屋子对伯牙道。
“是,少爷,我会地伺候你的……”伯牙切切弱弱地回道,这么大的屋子,是给他住的吗?他感觉,自己还在一场梦境中,浮沉,没有边际。
“恩……”孩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踱了两步,忽然就对他,“你不要叫我少爷了,你们那儿,该怎么叫我?”
“哈?”伯牙迟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一般,道,“哦哦……那我叫你欢,我该叫你欢的……”
“欢?”容敬欢微微地松了松眉头,然后若有所思地回答,“那就欢吧,你叫我欢,我叫你伯牙。”
“欢……”一直紧张得不得了的伯牙,终于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心地露齿一笑,道,“我没有想到能遇到欢一样的公子……”
那个笑容并不算特别的,顶也就是灿烂而已,但是时至今日,容敬欢仍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笑容,是怎样德让他觉得,万物都有了意思,像在一瞬间,就活动了起来……
伯牙以为,容公子,一直会这么开心下去,但是事实上,容公子,并不常常理他。
容敬欢有很的书要,有很的阵法要练,有很的仙丹要炼,有很的仙法要修,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容敬欢在屋子里,而伯牙在屋子外面,以免打扰了欢的功课。
容敬欢的事情,大数都是容家大一些年纪的仆人会做的,所以他做的最的事情,就是打理院子里那一块的可怜的菜地,伯牙本就是农民家的孩子,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农活。
院子里那一片,原本是片空地,但是他心地打理着,又托外院的守卫大哥买来了菜种,就慢慢地变成了一块绿油油的菜地。
最初那一年,他种的是青菜,容敬欢了一眼后,皱着眉太丑了,于是第二年,上面就种了红通通地番茄,这一次,容敬欢没有什么,却在番茄成熟的时候,一个人吃了很个番茄,然后婰着肚子吃腻味了,于是第三年,番茄又变成了水灵灵的白菜……
每一年,容敬欢都能找出各种奇怪的借口,所以第二年,菜地上的植物,总是不同于前一年的,而时光,也在这不经意间慢慢飞逝,他们,终于也从黄发垂髫的儿郎,长成了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这十年,似过得很快,但于伯牙,却并没有很快,反而是慢的如同研磨一般。
起初,容敬欢一心沉迷于仙术,外院的奴仆也会帮忙来处理院中的琐事,但是随着容敬欢渐渐地长大,这个少年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一定要把外面来的奴仆通通地赶走,然后留下他一个人,做完院子里所有的活计。
不容易清闲了下来,要去给自己新种的茄子浇浇水,容敬欢却心血来潮地要教他写字,他是农民家的孩子,自然没奢望过自己会写字,会像自己伺候的容公子一样吟诗作赋……所以比起写字,他更喜欢去菜地里捉虫……
但是容公子一声令下,他却不敢不从,只能乖乖地在他的督促下,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些鬼画符……
其实明明他才是年纪大的那一个,为什么总要被一个他三岁的孩儿呼来唤去?
哎,谁让他是容公子亲自选上来的厮呢?
他也有不清闲的时候,不清闲的时候,他要忙着做院子里大大的琐事,比如劈柴挑水,收拾房间……但是,即使是他不清闲的时候,容公子也有办法让他变得更不清闲,就比如——
“伯牙,我要洗澡,烧水……”少年已经开始变声,声音不免地有些沙哑,却比变声的时候,来得要听几十倍,至少那不是像他一样的公鸭嗓。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少年叫他的次数越来越,但是语气,却在变得越来越冰冷,有时候他会觉得,他的公子,只是在单调地重复一个指令,却偏偏要让他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