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连子息驾着马车,惊慌失措地带回了三个人,秦伯牙就是其中一个,自从连子息把人带了回来,钟宝,就没有一日舒展过眉头,明明大夫都了,没有大碍,只要静心休养就,钟宝却是一副怎么都不信的样子,忧心忡忡,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不定公子很快就要醒了,你自己去吃吧。”钟宝只是站在那里,没有纳兰容,也没有动作。
“难道隔壁屋子里的两个,你就不用去了?”纳兰容不禁有些恼怒,却实在不出什么有信服力的话来,他拿钟宝,始终是没有什么办法。
“你要去就自己去,我恨不得弄死那两个人……”钟宝咬牙切齿地,然后坐到了床沿上,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容敬欢他不会有事,但是容敬欢此刻连自己都不能保证,更何况是他……
不过是三日,秦伯牙却瘦了不止一点点,钟宝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他的脸,似无意的动作,到了纳兰容的眼里,却变成了刺眼。
忽然间,手指上传来了温热的湿意,钟宝惊愕地低下了头,秦伯牙的眼角,正有一滴透明色的眼泪,缓缓地落下。
“你醒了吗?公子,你还吗?”钟宝端着药碗,不由地激动起来,他知道秦伯牙,一定是醒了,只是不愿意醒过来而已……
因为他越是叫,那个人的眼泪,越是汹涌而下……
耳边是钟宝急切的声音,他想要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可是钟宝却一声声地要把他拉回来,秦伯牙努力地想要控制着那些汹涌而下的眼泪,可是即使是闭紧了眼睛,那些眼泪,还是不由自主,还是情不自禁。
然后房间里,就开始嘈杂起来,钟宝的叫骂声,纳兰容的不屑一顾地离开,门外的人,是连子息,不是秦无期……
“我要进去,你让开!”少年还是一样的骄横跋扈,他已经不是那个唤他爹爹的孩子。
“公子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去照顾皇帝陛下了。”钟宝应该是挡住了门口,可是,钟宝是拦不住他的,他现在是四王爷,是安逸王。
“你再不让开,我就叫人封了这红楼,再让二哥把你们关起来!”连子息高声地叫着,但是钟宝还是没有让开,两个人对峙着,连子息,忍不了久了,秦伯牙知道的。
“让他进来吧……”干涩地开口,门口的两个人,立即转过头,惊讶地着他,然后连子息就一下躲开钟宝的阻挡,飞快地跑到了他的床前。
“你!”钟宝低叫了一声,也急忙跑了过去。
连子息就站在他的面前,清俊的脸上,浅浅的胡渣冒了出来,让少年上去有一点点的憔悴,明明刚刚还有那么话想要的样子,这会儿,却一句话都不,杵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这段时间的事情……”
开口的是秦伯牙,但是一句话还没完,就被连子息打断了“我不记得了,通通不记得了,我是安逸王,我只是来你怎么样了……”
“哦,我很,谢谢安逸王的探望了,红楼太,您请回吧。”
是忘记了吗?明明是不想记起来吧……秦伯牙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然后温温地开口,不重的语气,但是很清楚地表明了,他已经不想再到连子息了,他醒过来了,那么这一剑,是他自己活该,他指望能从连子息身上找到秦无期了,却也不想,到连子息在自己面前。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连子息瞪着眼睛他,语气却弱了下来,“我是安逸王,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莫是一座红楼,就是皇宫,你也挡不住我……”
“那你就留在这里吧,宝,你回去吧,我很。”秦伯牙向了钟宝,柔声地着,像根本就没有见连子息这个人一般。
钟宝会意,端着药碗就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脸上就带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一抹笑容,是对着连子息的,连子息自然也是到了的,一张脸,当即就沉了下来。
章节目录 问心有愧
秦伯牙也不去他,直接就闭上了眼睛,睡不着,却也可以闭目养神,连子息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着秦伯牙,却不知道该什么……
他明明是想来他的,明明是想了一肚子的解释,想那一剑的解释,那那一夜的解释,他不是想刺他的,他只是担心连子期……而那一个晚上,也只是春、药的作用,现在,连子期回来了,他真正喜欢的人,应该是连子期才对……
没有想到这个人,却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他自以为当断则断,没有想到,这个人,却比他更加的决绝,手起刀落,根本没有一丝的游移。
“你,还吗?”站在那里许久,连子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了,心里像被什么赌住一般,一定要开口些什么,才能把这一口郁结,舒出来。
“我很……”秦伯牙回答着,却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心里太痛楚,那个梦,太长了。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吗!?”连子息吼了出来,他受不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他傻了的时候,这个男人不是对他千万种宠爱的吗?
“容敬欢醒了吗?”秦伯牙开口,淡漠的声音,问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容敬欢……
连子息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他原本是想要自己其实不在乎这个人的,但是现在,显然不在乎的人,是秦伯牙,难道,荒原上那一剑,于他而言,无关痛痒?难道红楼里的那一夜,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夜风流?
这不是正如他所愿吗?他还有什么可以去计较的?
“他刚刚醒了要过来,被管先生制住了,就在隔壁房里。”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一般,可是连子息还是?8 科茸约毫顺隼础?br /> “那没有事情了。”秦伯牙转过身,朝向了雪白的墙壁,心里压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那个人,平安就。
“你这样算什么!?”连子息的怒火“腾”地一声就被点燃了,可是那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回答,直接就睡了过去,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瞪着眼,然后那个人的呼吸,就渐渐地平稳了,他知道,他是睡了,在他的无名的怒火里,安然入眠。
连子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房里,连子期半坐在床上,竟然是已经醒了,连子期本来就清瘦,少年时受了那么的苦楚,在这个身体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连子期坐在那里,那么爱,那么恨,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
“二哥。”连子息低低地叫了一声,连子期默然地回过头来。
“太后在宫中静养,你,什么时候回去?”连子期也不回避,反倒了直接了。
纳兰宜,他本来是想杀了的,他这一生的苦难,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可是等到那个女人疯了,他才觉得,过去的,再怎么追回,都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了连子息没有死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一半,竟然是觉得坦然,安逸王的封号,他给的,也十分的顺手,现在他想做的,就是留在这里,也许那个男人,就回心转意了,连子息回去,从这个方面来,也是让他少了一个对手……
“恩?”连子息显然没有想到连子期会这么对他,“二哥的意思是?”
“你可以回帝都了,太后娘娘,甚是想念你。”连子期又了一遍,想要下床,身上却疲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着就要摔下去,连子息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二哥,心。”人已经稳稳地被抱在了怀里,有少次,他都想着就这么抱住连子期,可是现在,真的抱住了,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是像想象中那样,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他不上来。
“放手!”连子期尴尬地推了他一把,连子息闻声,竟也真的松开了手……
“砰”的一声,连子期就直挺挺地落到了地上,连子息一见,不由地慌了神,弯下腰想要抱起他,但是手在半空,忽然就找不到了要抱下去的理由。
“二哥,你还吧……”低低地问了一声,抱的动作也改成了拉,似乎这样的动作,会让他觉得更加的自在。
“他还吗?”由连子息拉着,连子期坐到了床上,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差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能够起来,他也不会,在这里等着连子息回来。
他还吗?连子息苦笑了一下,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这么问他了……
“他很,头上的伤口没有裂开,以前的记忆也像回来了,他醒过来问的人,是容敬欢。”连子息一字一句地回答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到连子期脸上痛苦的表情时,他却隐隐有了开心的感觉,原来,还有人和他一样难受吗?
即使这个人是连子期,他最爱地二哥,连子息还是有那么点,开心的感觉。
“哦,他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他的记忆恢复了,问的第一个人,是容敬欢,他怎么可能不难受?不过,万幸,他平安无事,他的龙脉,至少没有浪费,他就,这是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他就……连子息愣在了那里,那连子期不,而自己又觉得,这又算是什么?
连子息又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回什么,管生,却忽然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安逸王爷,公子想请你过去一下。”
明明知道,那就是另一个火坑,连子息却由衷地感谢起管生来,容敬欢再可怕,也比面对着这样的连子期胡思乱想地,他是喜欢连子期的,秦伯牙,只是一个误会,他问心有愧而已,是啊,那只是问心有愧。
连子息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连子期也长舒了一口气,房梁上一个黑影落下,跪倒在连子息的面前。
章节目录 跪搓衣板
“他怎么样了?”
“伯牙公子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帝都那里,只怕连池要撑不住了,朝中已有大臣开始质疑连池的身份了。”连城低着头,做着回报。
“那容敬欢呢?”连子期像是故意忽略了后面半句话,开口,问的却是容敬欢。
“容大官人,刚刚去了伯牙公子的房里,属下该死。”连城连忙请罪,他怎么忘了回报容敬欢的消息呢?
“了,你送我过去吧。”连子期的眉头皱了起来,容敬欢的动作,倒是真快。
“是,属下遵命。”连城擦了一把冷汗,按照连子期的吩咐,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向了秦伯牙的房间。
连城一手抱着连子期,一手心急火燎地打开了门,门内的情景,却让他瞠目结舌了——秦伯牙半躺在床上,容敬欢却跪在地上,膝盖下面,赫然是一块搓衣板!
他打开了门,秦伯牙转过了头,但是容敬欢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这就是传闻中,足不沾尘,仙人一样的容敬欢?
连子期也不由地呆了,容敬欢不要脸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么厚颜无耻地跪在这里,容敬欢居然也做得出来?他这不是,马上要被比过去了吗?
扯了一下连城的衣角,连城立即会意,抱着连子期就走到了秦伯牙的床前。
“伯牙……”连子期低低地叫了一声,示意连城把他放了下来,然后由连城扶着,颤颤巍巍地站着。
“陛下有礼了,伯牙身有不适,不便行礼。”秦伯牙望了他一眼,眼里,有深深的倦怠,他们都来了,后悔吗?可惜,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不知道陛下,有何贵干?”
一声声的陛下,他还是没有原谅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是,他真的是后悔了……
“我想你了……”万语千言,他能的,只有这四个字,然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容敬欢敢跪,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陛下……”连城惊呆了,连子期现在,可是西照的帝王啊,伸出手去拉她,却被连子期挡开,“我自有我的道理。”
容敬欢不由地侧头他,眼里闪过一丝愤愤不平,然后又转过去,着秦伯牙。
“你们这样,算是什么?”秦伯牙着那两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人中之龙啊,这么跪着,算是什么呢?“难道你们以为,这么跪着,我就该既往不咎,我就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容敬欢只是跪着,并不话,连子期抬起头,想什么,却终究咬紧了嘴唇,秦伯牙见他们都不答话,冷笑了一声,又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们,我累了,要休息。”
下跪又如何?难道跪了,以前的事情,就可以重来?
容敬欢确实是可以重来啊,他明明是已经死了,又轮回转世了,却又被他找了回来,可是人可以回来,灵魂可以回来,记忆可以回来,心里的感情,却回不来了……
他是伯牙,更是秦伯牙,那个低贱的,那个予取予求痴心妄想的伯牙,已经死在容家的那个院子,那个痴痴傻傻失去记忆的乌鸦,也已经死在了红楼那个华丽的屋子里,现在剩下的,是秦伯牙,理智,坚硬,不为所动。
“我只是想留在这里,陪着你而已。”开口的人,是容敬欢,膝盖已经麻木了,从进来开始,他就直接跪在了搓衣板上,一句话都没有,他想要一直跪在这里,等到秦伯牙愿意开口,对他些什么,没有想到,连子期也来了,而且还是这么不要脸地,学着他一起下跪……
“我来红楼的时候,你没有陪着我,现在我已经不是伯牙,你还要陪着我做什么?”秦伯牙望着他,搓衣板,他以为,自己就真的是什么容家的少夫人吗?以前他稀罕,现在,捧到他的面前,他也已经不想一眼了,“欢,你还不如,直接回去,得道成仙,我想不出几年,你就可以位列仙班了。”
他是自己喜欢阻了他,没有了喜欢,想必,假以时日,成仙,也不在话下了吧。
连子期跪在那里,心里却不由地凉了一截,他叫容敬欢欢,明秦伯牙已经记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是没有他参与的过往,从红楼开始,无论对错,秦伯牙的生命里,都已经留下了他的痕迹,可是,在秦伯牙之前,伯牙的生命里,无论对错,却都只有容敬欢一个人……
“伯牙,你随我进宫吧,我过的话,都是真的。”
伯牙的昨天没有他,但是秦伯牙的明天,是否能让他妄想一下呢?
“你……”容敬欢瞪了他一眼,却不出话来,他们都跪在这里,做决定的,却是躺在床上那个人。
“我不会进宫,也不会回南疆,我要留在这里,你们的影卫,都撤了吧,红楼不是你的容家,也不是你的西照皇宫,你们放这么人在这里,会坏了宝的生意的。”
完,秦伯牙就又闭上了眼睛,可是,就是有人不让他睡下去,连子息已经来了门口。
手里的药碗很烫人,连子息刚刚踏入秦伯牙的房间,就到容敬欢和连子期双双跪在地上,不由地吓了一跳,手里的药碗,“啪”地一声就掉到了地上,瓷片碎裂,汤药飞溅,秦伯牙刚刚闭上的眼睛,还是打开了……
连子息站在那里,一副惊呆的了样子,“你来做什么?”
房间里已经满是难闻的中药味,连子息是来送药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来送药,他的记忆,不是也恢复了吗?
“我是来……来我二哥的。”明明是给他来送药的,但是在秦伯牙那样狐疑的目光里,连子息却觉得委屈了,难道他就不出自己来给他送药的?喉头一紧,出的话,就变了。
他这样一,连子期也回过了头,了他一眼,又了地上那四处流淌着的汤药,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谎话,太明显了,秦伯牙也盯着连子息,一副了然的神情,就又躺了回去,连子息却急了,这样就被拆穿了,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这药就是给你吃的,你不要为难二哥了,他什么都没有做,那一剑,是我刺的!”后半句,是即兴乱编的,前半句,却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秦伯牙微微地舒了一口气,来这少年,差不也是忘记了他叫他无期的那一段时间,忘记了就没有纠缠,不是他心狠,只是心乱,心乱了,就只想着干净,只想着什么事情都不做。
“我不会为难你二哥,他是当今圣上,我一介布衣,能为难什么?”圣上和布衣两个字,秦伯牙故意重了,圣上和布衣,又岂止是天差地别,他不是皇室,也不会跟连子期回去,连子息也许能够帮到他,“西照国事繁忙,不如请安逸王送皇上回帝都吧。”
“你这么是什么意思?”连子息望着他,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他这是要赶他们两个回去,他再笨,也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