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将士正要仔细看去,伊穆赫把衣袍遮严了美人,斥道,“本王的姬妾,你敢放肆?!”,
“不敢!放行!”,那守城将士知所查的是周朝的公主和文官,虽然,匆匆看去,美人眉眼,确是有些不同骨赫族人,但想来周朝的公主绝不可能与骨赫大王子同车而行,更何况是衣着凌乱,在马车里风流快活,守城将士心绪纷杂,望着伊穆赫的马车,渐行渐远。
“刚才那便是大王子伊穆赫?”,有手下问守城将领,他冷笑,“可不是,只听说大王子平庸无能,不得大王宠爱,箭术、骑术皆逊于二王子,这回倒是初次看到,竟还荒淫无度。二王子被周人袭击,重伤在床,大王发兵讨伐周朝,而这大王子不上战场,却在美人窝里淫乐,真失了骨赫男儿的血性!!”,
“不错!我骨赫男儿驰骋疆场,绝不要无能之人承继大王,只盼二王子能早日康复”,两人屈下膝盖,拳头发在胸前,替二王子祈福。
马车一出城门,伊穆赫立刻起身,背过去,道,“方才多有唐突,望殿?0 录隆保艹赜鹋狭伺圩樱浙逖┌淹飞系氖资味既×讼吕矗呈职雅绲莞蛟诘厣系氖膛莶莨稀?br /> “前方不远处就有周朝的梢口,殿下往前走,禀明身份,自能周全回城”,伊穆赫开口说道,眼神流连在周池羽精心妆点的容颜上,“刚才之事,有辱殿下闺誉,在下会命人缄口,绝不往外提起”,
看他想的周全,周池羽点了点头,朝着他屈膝作福,道,“多谢大王子相助!只是,今日之事,若被守城将士传了出去,恐怕同样对大王子声誉有损”,
伊穆赫无奈的笑,“皆言在下平庸,做事不够果决,不受父王喜爱,否则,岂能眼睁睁看着父王起兵周朝”,“大王忌惮大王子上战场,收买军心,成为二王子继位的威胁,特意遣开大王子,
故方能在此救下两位”,谋臣在旁说道。
周池羽看向伊穆赫,见他言谈温和,清风霁月之姿,不同骨赫族人的凶猛善战,不怪乎不受器重,只是或许,这样的人,能维系骨赫和周朝的边境安宁。
“王子可曾听说,窃国者侯,窃钩者诛?”,周池羽缓缓开口说道,伊穆赫脸色微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周池羽继续说道,“王子可曾想过,若是二王子继位,会如何对待你?”,
“自古成王败寇,皇位争夺,兄弟相残者众,而王子可想过,若你继位,损者寥,而得益者,乃骨赫族,甚至天下”,
“十年养息,一夕毁于战,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王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伊穆赫犹豫,“虽说父王不曾器重我,可他对我有养育之恩,而王弟与我自幼一起长大”,周池羽嘴角不着痕迹的微抿,“天下与私情,王子可分得清轻重,话说到此,如何抉择?皆在你心。告辞”,
周池羽与苏沐雪转身离去,伊穆赫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纤瘦娇小,却从容不惊,仿佛之前经历的磨难,都微不足道。
“王子,公主与老臣此前说的不谋而合,若是二王子继任,绝非顾念王子的仁和谦让,恐
怕……”,谋臣劝道,伊穆赫抬手,制止了他说话。
你若登高远眺众山,我岂能做匍匐在地之辈。
周池羽回城,城中沸腾,宁远武快马加鞭的给京城送信,“骨赫出尔反尔,偷袭公主和使臣,令皇上龙颜大怒,已颁旨发兵骨赫。然而骨赫早有野心,竟提前偷袭周朝城池,令黑虎军落了下风,只怪十年休养生息,失了戒备”,宁远武说道,
“骨赫贼心不死,此战在所难免”,周池羽说道,“皇上听闻公主殿下中箭后,忧思悲痛,龙体欠安,殿下择日回宫罢”,宁远武说道,听闻景弘帝得知公主下落不明,当夜病倒在榻,宫里早乱了阵脚。
“我要留在燕山关,与黑虎军共同进退!”,周池羽开口道,“殿下!千金之躯,岂能涉险!”,宁远武旧伤未愈,急急上了战场,又添新伤,双鬓如雪,刀刻的五官,铮铮铁骨,苦口婆心地劝道,
“宁叔叔从来都是不拘小节的,不曾想到,竟有瞻前顾后的时候。大敌当前,谁不想为周朝尽一份绵薄之力!”,周池羽拔高声音,慨然说道,“马革裹尸寻常事,纵死终令汗竹香!”
宁远武脸色变幻了数下,突然朗声大笑,“好个纵死终令汗竹香!!不愧是有勇有谋的长公主!!”,大掌眼看着要拍在周池羽的肩上,宁远武缩了缩手,拍在旁边的副将背上,“给公主备战衣!!”。
周池羽身着白银铠甲,手执长弓,背负箭筒,腰间佩剑,眉锋如炽,染着英武之气,“我等誓死保卫殿下”,弓箭手、护卫等跪在她脚下,手贴在胸前,为表忠心。
“这帮小崽子们,看看你们的父辈,个个英勇善战,战功赫赫,当年杀的骨赫不敢来犯,黑虎军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真有本事,战场上见!”,宁远武怒瞪双眸斥道,
“二弟,你还有伤,别动怒”,宁远威领着三座铁塔般高大强壮的儿子走来,披甲在身,兵戈在手,斑白的两鬓褪不去他戎马一生的气概。
“有我宁家人在,绝不容公主有半点闪失”,宁远威率宁家三子昂首挺胸,傲然说道,高大的身躯如巍峨群山的屏障,层层守护着周池羽。
“多谢宁将军!”,周池羽没有客套,拱手谢过,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目光巡视着黑虎将士和皇宫带来的护卫,朗声说道,
“骨赫族狼子野心!企图侵犯我们的河山!掠夺我们的财粮!烧毁我们建立的家园!杀戮我们的家人!将士们!举起兵戈!让我们的身躯,筑成稳固的防线,守护身后的亲人!!绝不让骨赫踏前一步!驱逐骨赫!保卫家园!”,
“驱逐骨赫!!保卫家园!!”,将士们高举□□,高声附和道,
当日随行周池羽出使骨赫的将士,早已将骨赫族包藏祸心,蓄意挑衅,意图以比试羞辱周朝来使,而昭宁公主临危不惧,胸有丘壑,与骨赫族立下赌约,凭借精湛的箭术,打败骨赫族的事,在城中传开了。
公主之躯与将士并肩上战场,单凭她这份勇气,就足以赢的将士的尊重,更何况,公主殿下芳容丽质,香培玉琢的人儿,更让那些年纪颇轻的将士暗生倾慕,有了追随之心。
宁远威望着马背上的周池羽,嘴角衔笑,目光注视着黑虎将士,暗想,昭宁公主这是在收买人心?!
“杀他个片甲不留!!”,宁远武嚷着,让大夫看了看伤口,握着长刀就要上马,“大哥,你上战场怎能缺的了我?!”,
“二弟!你还有伤,真当自己还是年轻气盛么?!养好伤再说!”,宁远威眉毛一拧,吩咐手下道,“送将军回去歇息!”,
“大哥!”,宁远武还想辩解,宁远威不肯退步,就在二人争执时,两匹马驰来,身披铠甲,手执□□,青丝舞动,分明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之姿,却又是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沐雪,你来了”,周池羽说道,“我说过,你要去何处,我都随你!”,苏沐雪的声音冰清玉润,说不出的好听。
见她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清素如九秋之菊,却有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气势,周池羽丹唇逐笑开,朗声道,“华衣、华玉,保护好苏大人!”。华玉答是,华衣犹豫不答。
“谁要你们保护了?沐雪有我保护就好!”,宁小宝拿着大刀,两腿一夹,马儿小跑过来,“吁~~”,宁小宝拉了拉缰绳,却差点被撂下去,气的骂道,“笨马!”。
第68章 回宫
周池羽还没开口,宁小宝就被人一把扯下马去,“小祖宗,你身上还有伤,不许胡来!”,宁远武心疼的喊道,
“爹,你要上战场!宁家人都要上战场!”,宁小宝紧握长刀,一脸坚毅,宁远威盯着宁远武,
“小兔崽子!”,宁远武咬牙低声骂道,
“漠东、漠南、漠西,把你们二伯和小宝都带回去好好养伤!”,一家之主宁远威发话了,手一挥,身后两个大汉架着宁远武,一个大汉拎着宁小宝,“小兔崽子,我可是你二伯!反了你们!”,宁远武吼道,
宁小宝被拎着脖子,手脚往宁漠西踢去,专挑要害的地方,喊道,“三哥!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宁漠东和宁漠南交换了眼神,果断两人抢先架走宁二伯是对的,否则小宝非得恨死自己,“小宝,你看三哥明明是被迫的,你乖乖养伤,等伤好三哥再带你去好不好?”,宁漠西苦着脸,打着商量,
宁远武和宁小宝不停挣扎着,喊道,“放开我!都放开!我要杀敌去!”。
烽火连绵数月,硝烟笼罩燕山关,染红了静卧如龙的雪山天际,浑厚的牛角吹起了收兵的军号,军队列入,燕山关厚重的大门缓缓关上。
“明日再战,漠东你领上一队人,从西路进攻,我看骨赫阵型外强中弱,如能击破则好,如不能击破,立刻撤回”,周池羽取下头盔,递给华玉,说道,
宁漠东偏头看了眼宁远威,见他点头,遂应道,“遵命,殿下”,
“将军、羽公主!”,来往的士兵看到宁远威和周池羽纷纷拱手行礼,“将军!”,“公主殿下!”,“羽公主!”,“短短数月,公主殿下在我黑虎军中,威名不低啊,哈哈”,宁远威笑道,周池羽低头,含笑不语。
“今日你可瞧见,昭宁公主那一箭,擦着伊靬邪的肩过去,真是百步穿杨!厉害!”,小将神情激动地说道,“你可是晚了点,要不是伊穆赫替那老贼子挡开了,箭早就穿心而过了”,另个小将说道,
“这伊穆赫,只听说是个文弱书生,窝囊废的,没成想,战场冲锋跟不要命似的,而且箭术精湛,射伤了我们好几个统领,而且熟知兵法,用兵如神,让我们吃了不少亏”,小将恨恨说道,
“你可别涨他人志气,要论骁勇,鬼杀当属第一,每回都是他力挽狂澜,杀的骨赫军心不振!”,
“那倒是!要是我有他三分本事,早就是小统领了!”,小将胳膊夹着头盔,拿着刀,正夸夸其谈,突然看到昭宁公主一行人走来,脸涨的通红,不敢抬起头,匆匆躬身行礼走了。
周池羽偏头看宁远威,“将军可知,这鬼杀是何人?”,“不知,此人行踪诡秘”,宁远威摇头道,苏沐雪同样很好奇,毕竟鬼杀曾救过她一命,可是悉数问去,竟是无人知晓。
“黑虎军治军严谨,军纪森严,难道就能让此人在军中恣意行走吗?”,周池羽淡淡说道,“鬼杀立有军功,有黑虎军同行的令牌,不足为奇”,宁远威说完后,再不提一句,找借口走开了。
周池羽皱着眉,道,“这鬼杀倒真是个怪人”,“沐雪~~”,一声拖长的声音激动的传出来,就看到一袭黑袍的宁小宝,手里捧着一盅汤,颠颠儿走过来,裂开嘴笑道,“我给你熬了猪骨汤,赶紧喝,有益筋骨的”,
“小宝,身上伤都痊愈了?”,苏沐雪问道,“早就好了,我娘还在熬药,苦死了,我就溜出来了”,宁小宝笑嘻嘻的把汤递给苏沐雪,
“池羽,你这两天劳累,喝点汤吧”,苏沐雪转手把汤递出去,“不必!”,“不许!”,二人同时说道,苏沐雪无奈道,“先回屋罢”。
宁小宝狗腿地接过苏沐雪的佩剑,跟在她身后走去。
“大哥,战事如何了?”,宁远武急迫问道,这段时间养伤可是把他憋坏了,宁远威叹了口气,
“十年休战,燕山关内的黑虎军休养生息,而关外的骨赫却如饿狼般,从未停歇捕猎”,
宁远武重重砸了下案桌,道,“当年的黑虎将士或是年岁老矣,或是娶妻生子,如今的一帮小崽子,岂是骨赫饿狼的对手!”,
宁远威拍拍宁远武的肩,“骨赫蓄谋已久,黑虎军仓促应战,确是有些难以应付,但是当年青笙做的兵器装备、火雷等,足以驱逐骨赫,只是我担心,战事拖延的越长,流血伤亡越大。而且,骨赫还在不断拉拢其他部落,拖下去,只怕横生枝节,燕山关,独木难支”。
“北有骨赫,西蛮猖獗,周朝腹背受敌,恐怕皇上难以调兵支援”,宁远武说道,“那西蛮正是听闻皇上龙体欠安,骨赫兴兵攻城,遂趁机侵吞西北边境”,宁远威道,“形势危急,只求皇上
龙体安康”。
无巧不成书,就在宁远威和宁远武商讨不久后,一封急诏传到燕山关,命昭宁公主周池羽速速回宫,不得延误。
诏书寥寥数字,可有心人一想,便可知,恐怕是皇上龙体有恙了。
朱墙琉璃瓦,刻着古兽的青石板,周池羽再回皇宫时,已与出宫时的心境大为不同了。
当初告知宫里,昭宁公主依旧生还的消息后,周池羽修书一封给景弘帝,称愿留在燕山关,与黑虎军共同退敌,而皇上允了。
周朝自古只有皇子能领兵,上战场杀敌,七皇子周越领兵,征战西蜀,而周池羽能获皇上允许,漠北领兵杀敌,称的上,周朝数千年来,头一个。
承德宫
回到宫中,只觉得四处皆是死气沉沉,有种压抑的喘不过气的感觉,周池羽跪下,道,“昭宁回宫,向父皇请安”,
李承前入殿通报后,宣了周池羽进殿。
殿里有浓郁的药味,景弘帝着龙袍,侧躺在榻上,背影消瘦、孱弱,宽大袍袖下的手臂,没有血色,干枯的手,端着药碗,仰头喝下去,
“咳咳”,景弘帝咳嗽了两声,重重喘了气,李承前扶着他靠着,“羽儿,回来了”,景弘帝说道,抬起眼,双眸有血丝,眼袋掉着,
周池羽微惊,匆匆上前两步,跪下道,“父皇,孩儿回来了”,景弘帝抬手,摸着她的头顶,
“总算舍得回来看朕了”,
“父皇……”,周池羽抬起头,眼眶盈满泪水,道,“孩儿不孝,没有早些回来给父皇请安,服侍膝下”,“漠北战乱,朕听闻昭宁公主领兵,赫赫有名”,景弘帝笑道,“朕的皇子、公主皆是人中龙凤”。
两人说了一会话,景弘帝有些乏了,便让周池羽先回宫歇息。周池羽刚出殿门,就看到苏皇后领着二皇子周仁过来了,“皇后娘娘”,周池羽行礼道,“公主回来了”,苏皇后眉角上挑,眸子里透着厉害的劲儿,语气淡然,
相比苏皇后的冷淡,周仁可就热络多了,喊了声,“皇妹”,“皇兄”,周池羽朝他笑了下,正要离去,就听得周仁说道,“七弟也回来了,就在城门,过会就入宫给父皇请安”,
周池羽眼神一闪,低头行礼,推说回宫歇息,便离开了。
“任儿,皇子里你最年长,行事要有分寸,这些人,都是你当太子的拦路石”,苏皇后看着李承前进殿回禀,低声说道,
“母后未免过虑,七弟的母妃犯下过错,他自罚西蜀守军,其余皇子皆年幼,而皇妹是公主,何来拦路石之说?”,周仁说道,
苏皇后望着周仁,最为年长的他,眼神带着稚嫩,一身书卷气,与周越的果决狠戾不同,与周池羽超乎年纪的谋算不同,若是没有自己的扶持,这个孩子岂是那两人的对手。
“你父皇看重池羽,从前许她陪同批阅奏折,如今,允她领兵打仗,如此的纵容,母后不得不留心。太子之位,定是你的”,苏皇后抚着周仁的头,笃定地说道。
周池羽出了承德殿,坐辇往羽殿而去,却在殿门,遇到一身戎装的人,铠甲如墨,露出一双手,有着粗糙的厚茧,蜕皮的伤疤,触目惊心。
“这可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七皇子”,周池羽从辇走下来,淡然说道,那人转身,轮廓锋利,眼神冷漠、无情,嘴角轻挑起一抹嘲笑,“昭宁,许久不见了”。
“难得从西蜀回京,你不去给父皇请安,跑到羽殿前做何?”,周池羽打量着周越,沙场洗涤了他的稚气,整个人像一把锋利的剑,散发着锐利的气势。
周越斜睨着她,抿了抿唇,戾气的眼神直直盯着周池羽,周池羽不怵,她见血流成河的沣州,走过尸首遍地的漠北,她缓缓两步,走近了周越,站定不语。
澄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周越的容颜,周越脸色古怪,他后退了步,眼神阴狠,说道,“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的脚下求饶”。
周池羽神色淡然,经过周越,径直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