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开他,两人牵扯在手腕间的链子摩擦碰撞出响声,没走两步,又被觞无狱一个用力,带动链子一同扯过去。
“你跑不掉的夫人。”
我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服,审判似的眼神瞧他:“你真的不打算解开这条链子?”
“当然。”
我厌恶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觞无狱只是笑着无视我眼底的厌恶,这被我看为他的脸皮越来越厚。
所以我故意将“疯”这个字眼表现得越发淋漓尽致,我也不晓得我是故意整他,还是在发泄,又或许和变态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也有点被受影响。总之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时,我居然有点高兴。
果然,觞无狱把我也给带进去了。
一天一天,觞无狱发觉夫人的情况一步步严重化,时而忘记自己是谁,时而不认得他,甚至突然什么都不记得,连智商似乎也受到影响,然后再突然恢复正常。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觞无狱提到“回不去”这几个字眼,夫人就毫无征兆地开始落泪,然后就蹲下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觞无狱被吓到,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把对方拥进怀里,听着声音越哭越慎人。
我说我要回去,不断地重复这句话,觞无狱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我一个字,他非常温柔地抱我,静静听我哭泣。
这么折腾半天,我算服了他,我不顾男子气概的哭哭啼啼,他居然除了露出心疼的样子完全没有其他行为。这可不行,他没被我打击到我可不认输。不能只虐我,我也要虐他!
如今宅子里的人,对我只有两个字“同情”,大概是觉得我太惨,竟被他们的老爷弄到疯掉。觞无狱最讨厌别人嚼舌根,下人们自然都是私下偶尔议论议论,当年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误会,而我正需要这样一个完美的误会,我在赌,赌觞无狱会不会放了我。
风险很大,但我必须一试。
所以当时我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刀刺进肩膀,我特意刺在那个烙有“殇”字的区域,顿时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疼得要死,可我就是不喊疼,笑着把匕首又推进去几分。
觞无狱难以置信,他说:“夫人,哪怕是疯了,你也不愿留下?”
他把我刺在肩膀上的匕首抽出,神色黯然:“你就不能为我……留下吗?”
他摸着那被刺穿的“殇”字,难过道:“回去有什么好的,那个奇怪的世界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拼命。”
下人慌忙为我止血,忙活着,我依然笑着揪住觞无狱的袖子。他的眼神太哀伤,我在他的眼里看到心灰意冷和绝望。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没有暴怒,那样幽怨地神情。让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伤害了他。
他说:“你就这么想回去?”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却看穿我心中的想法,然后他说他知道了,他就取下钥匙,将我手腕上的铁环打开,再把自己的也打开。
但打开的那一瞬,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胸口很沉闷。
“夫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听得见也好,听不见也罢,我不会放你回去。”
觞无狱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说:“你很残忍,对自己残忍,对我也是。”
他继续道:“我们连吵架的欲望都没了,我对你也没法再生气。”
绝望到一定地步是会麻木,麻木,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夫人,疼就喊出来,不必忍着。”
我笑笑:“不疼。”
你这么说,再疼也不算什么,这哪是我虐你,分明是你虐我。行,我承认我斗不过你,所以我活该如此。
觞无狱很细心地和下人一同为我处理好伤口,他把我抱到床上让我好好休息。我不再多想,该吃吃,该睡睡,等伤口稍微好些。第四天,我就偷偷跑了,我离开得很果断,没做多余的思考,所以他们隔天才发觉不对劲。
下人发现大事不好,告诉家主,可家主一点也不慌张,拿着账本审核良久,下人反倒是沉不住气。
“老爷……夫人他……”
“我知道。”
下人说:“老爷要不要派人去找夫人,夫人的伤还没好,再加上夫人的精神不太……只怕遇上危险。”
觞无狱合上账本:“我自会安排人去找。”
“是。”
下人犹豫地退下,觞无狱抬头看看房梁的角落,顿时有四人出现在他面前,身着黑衣,统一戴着面具。
四人一同单膝跪下,抱拳齐声道:“主子!”
觞无狱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去找夫人,不惜一切代价。”
其中一人问:“那若是不慎伤到夫人……”
觞无狱扬唇:“不打紧,能找回来就成。”
“遵命!”
卸掉所有伪装,这个宅子本是给夫人安家的选择,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了,宅子变成安逸的假象。最可怕的不是双方爱与不爱,是不惜以伤害对方为愉悦的行为。
第一百零九章:少年,有志气
什么!被识破了!怎么可能!觞无狱他明明没有半点透露出发觉的意识,怎么会……怎么会发现呢……
难道,他也在装?
这我就不高兴了,这算怎么个事,从来没有任务失手过,这次是我太大意。觞无狱是什么样的人,他本来就发现有系统的存在,哪怕系统改变路径,但他可以用猜的。
或许,这回是被他给蒙对的。
卧槽还有惩罚!你好歹告诉我惩罚是什么,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啊!
一切都晚了,在逃离的过程中,我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没错,我在变小。
我的身体在浓缩,手臂慢慢地变短,两腿也是,连同我的视野接收到的范围都不一样,周围的事物都在逐渐放大,我越来越矮,手掌也越来越小。
大概没有亲眼看到的人都会难以置信,一个将近快要三十的男子居然转眼间蜕化成一个六岁的孩童,哪怕是主动告诉他人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郁闷地拽着身上大几号的衣服,开始吐槽系统,你咋不给我变件合适的衣服,怎么不提醒我身体变小,衣服是不会跟着变的呢……
同样,肩膀和大腿上烙下的两个字依然在,甚至之前自己刺伤在肩膀位置的伤口也还在。静养的那几日并没有让它完全愈合,现在又在逃离中,导致伤口重新裂开。
我捂着肩,有血液从指缝间流出,再疼也得忍着。我把完全不合身的衣服随便包裹在身上,在撕几条布缠在肩膀处。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侯,我他妈别被抓回去就阿弥陀佛!
我看到不远处有块巨大的石头,我打算躲过去,没想到那石头再往里边点,有个小洞,若是成年人铁定进不去,但以我现在六岁的身体钻进去妥妥的!
真是天助我也!
我赶紧跑去,干脆利索地爬进洞里,洞里很黑,只有洞口处能收到外界的光芒。
那几个黑衣人跟我好多天,我硬是没把他们甩掉,也不晓得系统的惩罚究竟是帮我还是怎的,现在倒是起了作用。
觞无狱果然深藏不露,以往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有这么一批身手不凡的杀手,我还以为他不屑有手下或者是护卫,怎料他都是暗中进行,搞半天他还不是也有事瞒着我。
所以觞无狱!我在心里记上一笔,我们这算是扯平了!
我捂着口鼻,听到外边的动静,直到那群人渐渐走远,我才靠着石壁松口气。
肩膀处还在流血,撕下缠上的布条都被浸透,小小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痛,止不住地颤抖。等那些人差不多离我所处的位置很远,我这才艰难地爬出来。
天快黑,我只顾着逃跑不看路线,所以现在完全不知道究竟在哪里。仔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我真正出远门的次数还是很少很少,而且身边都有觞无狱陪伴。
这下我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本就受伤,再加上天慢慢黑下来,不识路,我会不会没被觞无狱弄死,自己就事先把自己搞死。
我瞧那好几条分叉路,犹豫半天不晓得该选哪一条,就怕万一又给那几个黑衣人遇上,那就爽到家的节奏!
可光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我闭眼随便选过一条,就朝东边的方向的越行越远。
变小的身体太弱小,哪能跟成人比,整个过程奔波下来也算是精疲力尽,又渴又饿,肩膀的伤口,鲜血都凝固在一起。长时间的路程,使我双腿发软,几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我靠着一棵大树休息,天空已经完全陷入黑暗,唯独那微弱的月光照着这片土地,没有一颗繁星,寂静的夜晚能清晰地听见各种虫鸣的声音。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算是处于养尊处优的环境里,不论是还在做教主的位置也好,还是和觞无狱在一起也好,身边总是有一大群人伺候,许多麻烦也是觞无狱帮我解决的。以前有顾青冥,后来有觞无狱来处理,这下我得切切实实的靠自己,但愿别太惨才好。
像这样被追逐的戏码,在哪个XX视剧里不会出现,可到真正自己体验时,那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
我抬头,脸上毫无血色,显然已经十分虚弱,耳边是一阵阵虫鸣。我的眼皮越发沉重,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终于还是抵不过劳累睡了过去。
这么一睡就到天亮,我还未醒来,正好被路过此地的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瞧见,他们就泛起嘀咕。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也干过不少偷窃抢劫的事情,此刻发现相貌生得如此之好的孩童,生出的念头就是拿去卖个好价钱。
他们仔细将我打量一番,心里开始琢磨,那胖子眼尖,很快就发现我肩膀上的伤。
他用胳膊肘捅捅瘦子:“齐哥!”
被称之齐哥的瘦子叫嚷道:“你捅我干嘛!”
胖子解释:“齐哥,那小孩好像受伤了。”
齐哥睁大眼睛:“哪里?”
胖子提醒他:“肩膀,肩膀!”
齐哥这下也看到,他又自我脑补一大堆有的没有的,他摸着下巴说:“该不会是哪家被抄家逃出来的孩子吧?”
胖子赞同地点点头,齐哥反而更高兴:“这不正好,若到时候有人出高价赏金,我们可有得赚!”
齐哥命令胖子:“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把那小孩弄过来。”
胖子立刻就将我拎起,扛到肩上,齐哥笑开花,他们又能狠狠的赚一笔钱,怎能不乐呵!
我是活生生被颠簸醒的,感觉整个血液都集中在脑部,恍得头晕。等我完全清醒,才发现局势不对劲。我不是靠着树睡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把我扛在肩上的人是谁啊?旁边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又是谁?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人贩子!
我去!这都能被我碰到!比中奖都幸运有木有!
我挣扎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
齐哥看我醒了,说:“呦,小祖宗醒啦?”
他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我们啊?我们可是好人!”
放屁!老子一个白眼翻死你!你长得就不像好人!还笑得如此猥琐!我擦!你别碰我好吗!
我把他碰过的手在胖子身上擦擦,嫌弃地横眼看他,胖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他说:“你小子还敢瞪我!”
“就瞪你怎么地!”
“呦!脾气还这么大!”
我踢腿,双手胡乱锤着胖子:“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胖子把我扛好,警告我:“小毛孩别乱动!小心把你扔去喂狼!”
我不依不饶:“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们这两个大傻逼!放我下来!”
齐哥就问了:“大傻逼?”
他怎么觉得是不太好的形容……
我日!我皱眉,撞到伤口了!这两个人怎么这么粗鲁!反正我现在是小孩!你他妈来打我呀!
我吵嚷着:“死胖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叫你放我下来!”
“呦呵!你还来劲儿是不!”
“死胖子!”
胖子很没有威严地说:“闭嘴!”
“死肥猪!”
“……”
齐哥看不下去,直接给我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他训斥道:“小毛孩哪来那么多废话!给我安静点!”
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胖子有点不知所措,瘦子愤怒地教训我:“你哭什么!”
他比手势:“嘘!嘘!你小声点哭!别把其他人引来了!”
我作死地大哭:“你打我!我就要哭!你还要把我卖了!你是人贩子!”
“谁说要把你卖了!”
“哇!你还凶我!”
我自己都有点不能忍,装小孩真他妈心累。
瘦子赶紧要捂住我的嘴:“嘘!嘘!嘘!别乱叫!别乱叫!”
我才不管他,大喊:“救命啊!有人拐卖小孩啦!救命啊!有人贩子啊!”
那头正在买糖葫芦的十几岁少年动了动耳朵,转头拉拉师姐的衣服:“师姐,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师姐不在意道:“你听错了。”
小师弟接过糖葫芦,想想也是,或许真的听错了。
师姐正专注摊子上各式各样的配饰,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愁眉不展,欣喜的是难得发现对她胃口的簪子,愁的是她的银子又要没了。
小师弟刚要咬冰糖葫芦,还没来得及咬下去,他就看到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一个人扛着一位孩童,那孩童挣扎得厉害,还有个长得非常丑的人跟在后边。
小师弟大叫:“师姐!你看!真的有人在喊救命!”
师姐这下也反应过来,她回头就瞧见这一幕,她摸摸挂在腰间的剑,凶狠道:“在本姑娘面前也敢作乱!找死!”
她纵身一跃,就飞到那两个人面前,小师弟跟过去,师姐拔出剑,指着两人说:“放开那个孩童!”
小师弟用冰糖葫芦指着胖子:“放开他!”
看到一幅正派面孔的十几岁少年的……手里那根糖葫芦……我嘴角抽了抽……
少年,好有志气……
第一百一十章:咱们定娃娃亲
胖子和瘦子傻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齐哥看看那一身紫衣的姑娘,再看看那一身青衣的少年,一个女流之辈加上一个可算是孩子的十几岁少年,齐哥笑了。
他说:“呦,就你们两个还想伸张正义不成?”
师姐听了不太高兴,说什么她也是知名门派,掌门人的女儿!怎能让他人如此小看!她不悦地训斥道:“鼠辈!你居然敢小看本姑娘!”
小师弟也不高兴:“你居然敢小看本师弟!”
齐哥瞧他们一唱一和的,把袖子挽起来:“你们的意思是想打架喽!”
听到这我忍不住想笑,原谅我脑海里脑补一大串金馆长表情包。
师姐说:“少罗嗦!”
她一剑刺去,齐哥到是有两下子,居然成功躲过,师姐这边正和瘦子打斗,小师弟拦住胖子的去路,叫他把那孩童放下。胖子哪会说放就放,自然要和小师弟较上一番劲。胖子往左走小师弟也往左走,胖子往右走小师弟也往右走,总之小师弟算是和这死胖子杠上了。
胖子说:“你这小子,怎这般不知趣!”
小师弟用冰糖葫芦纸他:“我告诉你!我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我被胖子一系列行为晃得头晕,又听那少年说出这么一番话,顿时有点蛋疼……亲……你是猴子派来的逗比吗……
不过少年的本事还是有的,三两下就将胖子制服,将被胖子甩出的我接住。
那边称为齐哥的瘦子,早已被揍得鼻青脸肿落荒而逃,胖子见情况不妙,赶紧捂着被揍得花花绿绿的脸跟着逃跑。
“哼!”师姐把剑重新挂回腰上,鄙视道,“胆小鬼!”
抱着我的小师弟忽然大叫一声把我吓一跳:“哎呀!你怎么受伤啦!”
师姐跑过来:“我看看!”
我虚弱地睁着眼,我说你们可不可以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挺吓人的。
“真的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
小师弟慌了阵脚:“师姐!他会死掉的!”
我倍感无力,还不至于会死掉好不……
师姐说:“我们把他带回去,二师兄有办法。”
小师弟担忧:“可是……掌门师傅不是不允许外人入内吗?”
师姐敲敲蠢师弟的脑袋:“你忘了你师姐我是谁!”
小师弟恍然大悟,在XX派,谁敢说师姐的不是,要知道师姐发火起来可是人人畏惧,掌门师傅对师姐也是相当纵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