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
李开芳一脚踩上了黄河北岸的渡口,看着渡口已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收了得意的神色,连忙命已经跟着自己一起过河的老兵连忙四出搜索敌情,再挥动旗号,示意南边的林凤祥部暂缓过河,李开芳坐在黄河岸边的茶寮里,倒了一杯还温热的茶,缓缓地喝下,
看来是刚刚渡河的时候看见天兵天将而逃走的愚昧村民,真是愚蠢,不知道跟了天朝大军能上天堂吗?
边上的探子来报:“侯爷,方圆一里都没有清妖大军的痕迹!”
“好,传令南岸,即刻全军渡河!另外再往着远处探出去,务必不能中了清妖的诡计!”
“是!”
林凤祥听了斥候说黄河北岸一切无事的旗语之后,沉思了一会,也就释然了,估摸着清妖根本没准备天兵天将能过黄河,这下要给他们来下狠的!
林凤祥开口道:“平胡候所部先过河,我部且等你们过河之后再行过河,以保后路无忧。”凡是还是以谨慎为上。
“是。”
北岸风陵渡三里外的僧格林沁中军营帐,不断有传令兵进进出出,一个斥候进了中军大帐,连忙跪下禀告:“大帅!逆贼已然有*千人过河了!”
“好!”就在此时!僧格林沁腾地站了起来,“速速命令各部上前,半个时辰之后要合围成功,不能使发逆一兵一卒逃逸出去,本王的科尔沁骑兵等到各部合围之后立刻上前冲杀,杀敌多着记首功!违令者,”僧格林沁的声音隐隐有了金石之声,“杀无赦!”
“喳!”
“大帅有令!”
“大帅有令!”
......一连声的命令穿了下去,僧格林沁又吩咐亲兵道:“给本王披甲,本王要亲自督战!”
“喳!”
半渡击之!本王可不是宋襄公!且看我今天怎么剿灭渡过北岸的发逆!
三个太平军的斥候在探头探脑地在风陵渡边上的树林外头看来看去,一个瘦高个的太平军斥候转过头笑着说道:“看来清妖的大军是不在此地,侯爷多虑了。”另外一个圆脸笑眯眯地太平军正欲点头,忽然间,静谧的松树林中唰的一声,一只羽箭射出,正中了那圆脸的喉咙,那圆脸的斥候脸色的笑意僵住了,就此仰面跌倒,手脚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
☆、二十七、满蒙八旗(四)
那瘦高个的斥候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转过头,听得树林中响起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又是一阵箭雨射了出来,瘦高个和几个斥候连连拿手里的武器去挡,噗噗,几声闷响,那瘦高个知道自己身后的同伴已然中箭了,瘦高的连忙转身就逃,右手哆哆嗦嗦地想把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只听得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忽然间,脖子一痛?9 矍耙缓冢痛耸ブ酢?br /> 借着马的冲势,一个腰上系着蓝色绸带的蒙古骑兵一刀剁下了那个散着长发的长毛逆贼,不顾刀上淋漓的鲜血,用刀指向南边,用蒙古语高声呼喝,一夹马肚子,那匹蒙古马就如箭矢般冲了出去,身后的蒙古骑兵呼和着挥着刀如洪水般往前涌去,马蹄下的那个瘦高个尸体已然被踩的不成人体,全然看不出来瘦高个原来的面目。
还是有些被杀死之前的斥候发出了有敌情的哨子声,听到哨子声的太平军首领连忙跪在李开芳的马下:“侯爷,北边来了清妖的骑兵,估摸着有四五千人!”
李开芳悚然一惊,随即不以为然地开口道:“才四五千的兵马,清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才这么点人,就敢冲咱们渡过河的万余人马?传我的命令,叫老兵营先上,务必依据歼敌,让新兵蛋子看看老兵的雄威,咱们顺风顺水,一路打到陕州去吃晚饭!也不必告诉后头的靖胡候爷,怎咱们这里稳如磐石!”
“是!”
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老兵三营的副营佐领韦名傅满身血跌跌撞撞地跑到还准备等着吃晚饭的李开芳面前,给了平胡候李开芳一个在大热天冷透心扉的坏消息:“侯,侯爷,来的蒙古的骑兵!兄弟们抵挡不住,已经被冲散了!”
李开芳闻言大怒,下了马一脚踢飞了韦名傅,“废物!”抽出了腰边的金刀,“老子剁了你!”被边上的亲随拼命拦住,李开芳挣开亲随的阻拦,把金刀扔在了地上,那明闪闪的金刀锋利无比,整刀没入了黄河岸边的河沙地,只留了个虎头模样的刀柄在地上,“这刀是天王赐给我的,本侯现在给你去,和老兵几个营再上去,拿着这把刀去剁了清妖大军首领的头来见我!若是败了,你也不用回来,”李开芳的声音转向阴冷,“就用这把刀自尽吧!”
韦名傅跺了跺脚,一把拔出金刀,转过身子骑上马,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李开芳眯着眼睛看了看前头,又开口道:“马上挥旗通知靖胡候,暂缓渡河,等本侯杀散了这些清妖再过河!”
“是!”
林凤祥骑着马在黄河岸边看着北岸太平军传来的旗语,不由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清妖居然如此狠辣,半渡而击!若是北岸有清妖的大军集结,那南边......恐怕也少不了!
林凤祥转过马头,狠狠地挥了下马鞭,胯下的骏马一吃痛,四蹄腾空,箭一般地射往南边奔去,边上的亲随不明就里,连忙拍马跟上。
待到了汜水镇上,林凤祥看着四周无所一动,略微放下了点心,正欲转身渡河去支援李开芳,没想到西边就传来了厮杀之声,林凤祥脸色大变,身边的亲随们战战兢兢,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的,林凤祥大喝一声:“慌什么!些许敌人偷袭而已!清妖的成色咱们还不知道吗!等着斥候回报!”
韦名傅到底是没能回来,回来的只有一个斥候,他哆嗦着禀告道:“侯爷,老营的兄弟们冲上去全被蒙古骑兵冲散了,韦名傅将军已经战死,前面已经抵挡不住,眼下就要冲过来了!”
李开芳一阵头晕目眩,天昏地暗,险些要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左右侍卫连忙扶住了天国的平胡候,李开芳定了定神,略一沉思,眉毛一拧,下了决心,赫然开口道:“传令,命黄恣端本部向东北去,谢金生部往北边去,本侯率剩下的去西边,到时候咱们陕州城下会和,嘿嘿,我倒要看看,清妖的骑兵这下子该怎么追!速速传令!”
“是!”
僧格林沁站在风陵渡不远的小山包上用着千里眼看着风陵渡边上的厮杀,见到蒙古骑兵将太平军成建制的几批人马冲散了,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科尔沁的骑兵还是骁勇的很,”过了不多会,看到风陵渡边上的太平军隐隐集结成了几堆人马,分向各个方位驶去,僧格林沁喜地连眉毛都抖动了起来,“哈哈,逆贼以为分兵本王的骑兵就拿他们没办法了?真是可笑,本王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来自投罗网!传令科尔沁骑兵,先把去北边的两支队伍赶到包围圈,一举歼灭,西边的大部队严令西边的健锐营和骁勇营给我围住,不可放走一兵一卒,若是抵不住,叫他们提头来见!”
“喳!”接二连三的各色烟花陆续腾空,发出巨大的尖叫声之后,依次在空中炸出了各色火花。
黄恣端驾着骏马望着北边奔驰而去,身后跟着拿着兵器自己率领的太平军部队,在刚才科尔沁骑兵的冲锋中,黄恣端的部队损失了不少,后头的一些人身上还挂着彩,黄恣端看到两座小山的中间就是官道,而官道上空无一人,不由大喜,笑着对身后的亲兵说道:“清妖无谋,如此关口都不设军驻防,好叫咱们能一直冲到陕州城下!”一挥马鞭,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跑到了青山相对出的地方,猛地马一声哀鸣,蹦的一声,黄恣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嗖的一下,腾云驾雾飞了起来,心想:“不好,是绊马索!”来不及反应,一头就栽在地上摔的人事不知了。
两座小山上射出了无数的箭簇,在预料不及的箭雨袭击之下,黄恣端所率的太平军有三分之一的失去了战斗力,哀哀地倒在地上了,剩下的太平军还来不及惶恐,只听得一声炮响,小山后头转出了几百人披着铁甲的昭乌达蒙古部,那些蒙古骑兵喊着叽里呱啦的蒙古语挥着刀就冲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哇哇直叫的绿营兵!太平兵们看着主将摔在地上人事不知,又被箭雨带走了一些袍泽,军心顿失,大叫一声,连忙朝着四处散开,这里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黄恣端面朝下摔在地上之后,放绊马索的八旗护军营小兵冲了上去,把黄恣端的双手朝后紧紧地绑了起来,绑好之后又不放心,恐怕这个逆贼挣脱了出来,又打了个死结,这才把黄恣端翻了过来,看到这个逆贼的鼻梁已然摔断了,鼻血如泉涌,那个小兵看了看黄恣端身上的服饰,大喜叫喊道:“我的老天爷,祖宗保佑,居然让我捡了条大鱼!”边说边把黄恣端脸上的血抹开,又用绳索把逆贼的腿脚也绑住,兴奋地把黄恣端拖到了一边,准备等会向着长官请功了。
☆、二十七、满蒙八旗(五)
谢金生部望着北边赶了一里多的路,转过一个小土包,赫然发现平坦的黄泥地里,清妖已然摆好了阵势等着天国的天兵天将,谢金生咬了咬牙,叫上几个金田就跟出来的老兵和自己一起冲阵,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一鼓作气冲散了清妖,接下来的清妖就如鱼腩般任自己宰割了,拍马堪堪冲到清妖的阵营前头,几个清妖连忙放下拒马的鹿角,低着头往着两边躲去,谢金生正在疑惑,干放些鹿角能有什么用,抬头却看见了鹿角后面的清兵举着火把对着自己露出一缕狞笑,迅速地点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一声雷轰,清军阵营里射出了一团巨大的火光,那火光击中了谢金生的上半身,谢金山边上的老兵惊骇地看到自己的主将只剩下了下半身还挂在马上,上半身已然被炮弹击出了二十多步之远!
这是清军的外火器营!
后头的步兵又乱了起来,科尔沁的骑兵到了,正挥着刀砍瓜切菜一般将抱头鼠窜的太平军砍得血花四溅!
前有火炮,后有追兵,这是绝地了!谢金山部的太平军心里冰冷一片,知道自己再无生机了!
汜水镇,远峰寺。
林凤祥听了探子的回报脸色大变,什么!西边来了几千铁骑!老营的兵丁居然抵挡不住!林凤祥连忙开口问道:“可看到是什么兵马?”
“旗号上看是清妖的延绥镇总兵!”
原来是甘陕铁骑!林凤祥的眉毛已经皱成了一团,方欲说些什么,在河边观察的斥候又冲进了,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说道:“侯、侯爷,北边平胡侯的兵马被突然冲出来的清妖伏击,眼下北边的兄弟已经被冲散了!”
“什么!”林凤祥终于变了脸色,怒道:“平胡候不是说北边安全了吗?哪里冲出来的清妖!”那个斥候唯唯诺诺不敢吭声,“罢了,传我的命令,还在南边的大军集结,和甘陕来的先打上一仗!”
那斥候发问道:“那北边的平胡侯怎么办?”
“平胡侯想必无恙,那清妖也不过是冲散而已,算不了什么大气候,等着咱们击败了延绥镇来的清妖,咱们再往北边去和平胡侯会师!”天兵天将纵横江淮无敌手,如今倒是要会一会这清妖倚仗为西北长剑的甘陕铁骑!
“是!”
林凤祥转身出远峰寺的大雄宝殿,跨出大雄宝殿沾满僧人鲜血的斑斑门槛时候,转过头望了一眼殿内空荡荡的宝座上。从来不相信佛道,只相信上帝的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靖胡侯林凤祥此时倒是有些想跪下祷告求佛主保佑一番了。
此战若胜,我就是皈依三宝那又如何。
僧格林沁站在山包上看着东北和北边升起了红色的烟光,又用千里眼看到自己的科尔沁骑兵望着西边奔驰而去,点了点头,对着张董藩和一干将领笑着说道:“这些起子倒是还不错,居然这么快就歼灭了两只分兵,如今就看着西边的那个头头了。”
张董藩作了个长揖,笑眯眯地说道:“大帅算无遗策,此战必然全功!”边上的将领也纷纷附和,一番马屁,直把僧格林沁夸的犹如韩信再生,武侯附体一般,僧格林沁捻须一笑,怡然自得,把这些赞美和夸奖全部接受了下来。
众人正在说笑间,西边突然来了一个斥候,脸色苍白地跪下禀告:“大、大帅,发逆一部六千余人连续攻了几下西边的防线,西边的健锐营都统白山胆怯畏敌,率先逃跑,引得健锐营大乱,骁勇营也被带的人心浮动起来,逆贼的首领趁着这个缺口,已然带了几百骑突出了重围了!”
小山坡上鸦雀无声,只有烈烈的夏天呼啸而过,骄阳似乎。
僧格林沁大怒,发号施令:“白山,畏敌如虎,请出圣旨,就地正法!健锐营骁勇营立刻围拢剩下的逆贼,务必全歼!”僧王又想到了一件事,吩咐道:“传令给健锐营的千总武云迪,问他若是想不要丢了健锐营的威风,不辜负皇上和娘娘对他的厚爱,就叫他率领健锐营的人去给我把匪首抓回来!”
“喳!”
风陵渡外,五千延绥镇的骑兵飞奔而至,狠狠地和林凤祥的骑兵撞在了一起!一时间,黄河两岸,厮杀连天,连天公似乎都惊惧于地上人们的厮杀,乌云渐渐地聚合了起来,几声雷鸣,眼见得夏日的雷阵雨就要来了。
正在围歼李开芳丢下的逆贼的健锐营千总武云迪,听到了斥候拿着白山血淋淋的人头,传达大帅僧格林沁的命令之后,眼睛变得通红,朝着斥候报了一拳,抽出长刀,和自己营里几个要好的兄弟喝道:
“咱们健锐营今天可是丢了大脸,我武二就这样回京,恐怕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胯下有种的,跟我来,追上逆贼首领,用他的血来洗刷健锐营的耻辱!”
“很是,武千总,咱家跟着你去!”几个千总把总带了一共百来号亲兵,跨身上马,跟着武云迪拍马朝着西边疾奔而去。
汜水镇外的大战已然结束,太平军丢下了千余人的尸体之后,缓缓地朝着东边撤退,延绥镇总兵柯立宏看着逆贼败而不乱的阵型,微微皱眉,没想到逆贼军中还有如此人物,这一仗明明是败了,还能不溃败。一挥手:“立刻跟上!给本座死死地咬住他们!别休想休息!等僧王解决了北边的逆贼,渡过黄河,看咱们怎么围歼这伙发逆!”
“喳!”
僧格林沁端坐在山包上眯眼听着各部的回报:“大帅,八旗护军营擒地黄姓匪首一名,阵斩了一千五,投降了八百;外火器营轰死匪首一名,轰灭发逆两千,绑了六百的活口;西边的健锐营和骁勇营和科尔沁骑兵共歼灭四千三,擒获九百五十人,除了逃出的逆贼匪首的几百人外,无一人漏网!审了几个发逆,他们均称,逃走的匪首是伪国地官正丞相、平胡候李开芳!”
“居然是李开芳,那南边留下来的就是林凤祥了?”僧格林沁丝毫不为李开芳的去向而担心,转而关心起汜水镇的战况来,“柯总兵那边怎么样了?”
“柯总兵来报,两军交战,我军大胜,斩了发逆千余人,可逆匪败而不乱,缓缓地朝着东边去了,延绥镇的兵马已经死死的缠住他们了,等着大帅渡河共击之!”
☆、二十七、满蒙八旗(六)
“好,本帅这就过河!”僧格林沁对着南边的战局也很满意,只要撵住逆贼,就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僧王又想起了一件事,“汜水镇的情况怎么样?”
“老百姓均无侵害,可是汜水镇的远峰寺里的出家人,已经全被发逆吊死在山门前......”
僧格林沁眯着眼睛,无声的恼怒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手腕里的楠木佛珠,冷然开口道:“将活下来的发逆一一审问,若是去过远峰寺的,带到南岸去,依葫芦画瓢,也将他们吊死在山门前!”
“喳!”
“将剩下的发逆都绑好,叫人送到京师去,董藩,你帮本王写报捷折子,六百里加急送到京里!”
就在此时,山下一阵人声骚动,僧格林沁定睛一看,只见有一个银盔小将骑着一匹胭脂马冲上了山坡,马后还绑着一个人,那小将连人带马冲到了僧格林沁的前头,把身后绑着的人一把扔到了僧格林沁的前头,翻身下马,全身血迹斑斑,却依然咧着白牙,单膝跪地禀告道:
“大帅,标下已然生擒匪首李开芳,特向大帅报喜!”
那小将赫然是健锐营千总武云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