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退下了,如意进来禀报,“皇上,内阁学士肃顺递牌子求见。”
“恩,宣吧。”
“奴才肃顺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一个穿着锦鸡补服,宝石顶戴的三十来岁男子进了殿内,大礼参拜之后跪在金砖之上一动也不动了。
“朕很好,你快起来吧,今个找你来是想着怎么样去哪里凑些银饷出来,以给南边平乱,如今你在户部当差,内里如何,你也知晓,起来说话吧,赐坐。”咸丰皇帝对着肃顺倒是亲热,叫了如意给看位置。
“谢皇上。”肃顺不卑不亢地坐了下去,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一个鹰钩鼻子,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八字胡,正是肃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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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满蒙八旗(一)
太平天国派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率军自扬州西进,会合自天京出发的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全军2万余人,遵天王洪秀全“师行间道,疾趋燕都,无贪攻城夺地糜时日”之命,于咸丰三年五月二十四日由浦口北上,迅速入皖,连克滁州、临淮关、凤阳、怀远、蒙城、亳州等地,六月十三日进入河南境内,此时,陕北骑兵已然在河南境内集结完毕,秣马厉兵,以逸待劳,就等着会同僧格林沁的骑兵,给太平军来下狠的。
六月十三日,一股红色的钢铁巨流轰轰的往着顺德府(如今邢台)的外头朝南而去,过城不入,顺德府的知府手脚发软地被亲随抬上了顺德府城墙,眼看着军容整齐,煞气冲天的军队,又看见明黄色的大旄上头赫然书着“钦差大臣”的字样,用手抚了抚自己手忙脚乱套上的官服,长出了一口气,一巴掌把自己的亲随打了个蒙圈,开口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朝廷的大军,死奴才居然屁颠屁颠地来告诉本府,说是捻贼来袭,搞得本府如此狼狈,险些在府衙里就要自尽守节了!”骂了几句,还不解恨,一脚把那个倒霉的亲随踢了个狗啃泥,那亲随捂着红胀的脸不敢作声,知府骂了几句解了恨,从容地把自己的马蹄袖子卷好,这才指着另外一个亲随说道:“你去请周同知,说本府让他出城去见钦差大臣,带上些粮草,虽然咱们这里没收到上谕,但想必大军南去不是去剿捻,就是剿发贼!咱们顺德府纵然皇上没旨意要捐献,可也要尽上一点力!”
“喳!”
僧格林沁在御赐的青玉狮子马上拈了拈胡子,对着地下周同知的跪拜毫无反应,只是淡然地吩咐他起来,自己是郡王,又是钦差大臣,无需对着这从五品的同知回礼,知道了周同知的来意,僧格林沁倒是眉毛一动,有些佩服起这顺德府的知府了,倒不是一味的素位尸餐、贪腐无能之辈,便笑着开口道:“知府和同知的心意,本王就收下了,不过酒水就罢了,大军在外,不敢饮酒误事,本王会将今日之事上奏皇上,好叫皇上知晓顺德府一干官员的忠心。”看到周同知喜形于色,又连忙行礼,僧格林沁对着周同知抱了抱拳,就准备扬鞭南下。
“报!”一个穿着红色服饰的通信兵策马飞奔到僧格林沁马前,还没等着马收了蹄立稳,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着僧王行礼道:“启禀僧王,发逆已然于六月初十进入河南境内,已然逼近归德府!”
“好,前头立刻叫上信骑,日夜兼程,去河南寻得陕北劲旅,另外命令山东巡抚李?,将黄河各渡口船只归并到曹县、单县两处,不准别口私渡,若有太平军意图夺船,立刻烧毁。传令三军,一人双马,马不停蹄,今日要赶到彰德府(现在的安阳)才能休息,本王要在十六日前到了黄河岸边,若有推延者,立斩不赦!”
“喳!”
僧格林沁瞧了瞧在地上得知军情而惴惴不安的周同知,毅然说道:“事关军情,泄露者斩。本王少陪了!驾!”
“是是是!下官预祝僧王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周同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行礼大声恭贺。
明末清初著名文人侯方域曾说,“豫州乃天下之腹心,而归郡又豫省之腹心也。”归郡是归德府,即商丘古城明时的称谓。这里自古就是南北交通要塞,古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从城楼上悬挂的横匾就可窥见一斑:东城楼,“徐淮保障”;西城楼,“关陕襟喉”;南城楼,“南通古亳”;北城楼,“北门锁钥”。如此险要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一个战火纷飞之地,汤伐葛伯、楚侵睢城、刘秀战梁、黄巢围宋、现在又多了一个:太平军攻占归德府。
在南城楼,“南通古亳”的牌匾下头,源源不断的穿着红色衣服的太平军士卒正在进城,有些在冲刷着门洞里的血,有几队在搬运着尸体,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林凤祥看着那个“南通古亳”的牌匾默不作声,边上的地官正丞相李开芳皱着眉头听着搜索城中的士兵的禀报,李开芳听完了禀告,挥手让那个士兵下去,开口和林凤祥说道:“靖胡侯,城内的粮草在守城的时候已然用完,金银也分发给城内百姓了,铁炮倒是缴获了几门,可是火药又是没了。”
“这大概又是那个远在北京的撒旦妻子搞得鬼!什么坚壁清野,闹得天兵天将一路过来穷的和叫花子一样,打下城池又有什么用!?没有粮草大军坚持不了什么时候,定胡候,”林凤祥叫着李开芳的爵号,一脸的怒色,“将来打到清妖的京都,一定要将撒旦妻子千刀万剐,方解本侯之恨!”
“眼下怎么办?攻打归德府死了不少广西带出来的老兵,这些老兵死一个少一个,鹿邑的团练还杀了咱们分兵的几百人。看来是要在归德府讲道理,看看让归德府的百姓多多加入我们天军了。”
“试试看吧,”林凤祥对此丝毫不感到有任何希望,自从过了长江,这屡试不爽的“讲道理”就失了效力,“希望也有老百姓能认清清妖的面目,加入到咱们天国的大军来!”
“不管有多少人归附天军,今天晚上咱们只休整一夜,明天早上立刻开拔,归德府已然在黄河边,咱们寻得船只,立刻渡河!”
“好,我这就传令下去。”
对于太平军的讲道理为什么会失效,远在北京紫禁城内的懿贵妃娘娘早就意料在其中了,“那是因为北方老百姓的封建残余思想比较顽固,什么?皇上您不知道封建残余是什么意思?额.....这个词的意思是说长江以北的老百姓对着皇上和朝廷忠心耿耿呢,发逆是拉不走多少人的,您就放心吧。”
☆、二十七、满蒙八旗(二)
果然归德府的老百姓被聚集在府衙门前,讲道理的太平军喊破了嗓子,摆在门口的白面馒头热了好几遍,也没见几个人出来跟着自己走,有些青年汉子受不了诱惑,就想出来吃个馒头再说,就被左近的老人威胁道:“你这小子,要是吃了他们的馒头,官府回来就第一个要砍了你的头,”“若是走出去,以后就别想进祖坟!”只有些泼皮无赖不在乎这些危险,出了人群,领了白面馒头,散了辫子,加入了太平军。
太平军在归德府外败河南巡抚陆应毂部,六月十五日克归德府(今商丘),获大量铁炮。十六日后北上刘家口,拟于此渡黄河,取道山东北上。时清廷已侦知太平军意图,急调兵遣将,烧毁船只沿河防堵。太平军乃弃归德,循河西走,接连攻下宁陵、睢州(今睢县)、杞县、陈留,二十二日全军至开封府城外,攻城未克,移营于朱仙镇。二十九日撤离,经中牟、郑州、荥阳,七月初三日至汜水。
六月二十八日,武陟县。
武陟夏属冀州,春秋置怀县,秦易名武德。隋开皇十六年始置武陟县,沿用至清。武陟县县城的外头就是滚滚漫天席地的黄河水望着东边流去,此时正值盛夏,水势滔天,站在黄河堤坝上,只淋的一声水汽回来,武陟县的对面就是郑州府,隔着对岸隐隐还能看见靠在对面的渔民在堤上撒网。
清军大营外头人仰马翻,穿着号子服的清兵们吆喝着拆除营房,僧格林沁端坐在帅帐之中,手里拿着文书翻看着,自己的幕僚,师爷张董藩挥着折扇进了僧王的帅帐,作了个揖,开口说道:“恭亲王前日命了直隶和山东无限供应咱们的粮草,昨个下午,已然八千担到了,我已然写下回执,请王爷盖上大印即可。”
“唔,”因是怕走了风声,僧王率领的大军因此也未要河南省支付粮草,僧格林沁放下手里的文书,问道:“外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外头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拔。”
“好,传将令,用了午饭即刻开拔,沿着黄河往西边走!派出斥候和延绥镇总兵上,看逆贼在哪里渡河!”
“是!”
汜水镇,古称“雄镇”,是河南省荥阳府辖镇。东接七朝古都开封,西连九朝古都洛阳,南有嵩岳名刹少林寺,北依华夏之源黄河,中有汜河水蜿蜒流淌,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太平军认为僧侣道人都是要赶尽杀绝的天妖,汜水镇上的千年古刹——远峰寺之中,僧人一个也不见,全部被定胡候李开芳吊死在山门的牌坊上,室内的佛像全被捣毁,林开芳端坐在大雄宝殿上释迦摩尼的宝座上哈哈大笑,香案前头还掉着阿难的一根手臂。
一个太平军上千跪下行礼:“定胡候,靖胡侯已然杀了镇上的清妖,收了他们的钱财,请侯爷准备好开拔,今天就在汜水镇渡过黄河,杀到清妖的京师去!”
“好,收拾好,即刻和靖胡侯会合,渡过黄河,让北京的清妖尝尝咱们天国天兵天将的厉害!”
“是!”
河南府。
一骑一人驰马靠近了河南府的城门,因是发逆作乱河南,本来这河南府大城进出的商旅行人都少了许多,守城的士卒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瞎扯淡,看到那个骑士,守门的正欲上前喝问,那人高声叫道:“火递火递!”那几个守门兵就不敢拦截,眼巴巴得放那个人驰马进了河南府的城门。
一个新当差不久的年轻人摸了摸剃地锃亮的脑门,疑惑地问守门的头头:“胡大哥,这火递是啥子东西呢?怎么咱们就不盘问了?”
“那是紧急军情!要急报上头的,若是谁阻拦,被马踩死算是福气,没踩死还要被军法斩首!你以后警醒点,别犯浑,到时候若是犯事,胡大哥也救不了你!”
“是是,小弟一定记住胡大哥的话。”那新兵唯唯诺诺。
众人正在谈论的兴起,那胡大哥开始扯自己以往的光辉往事,说什么拦过兵备道的车架,要他排队进城,那兵备道拿自己无法,只能老老实实进城,众人正听得眼冒星星,崇拜无比的时候,只听得城内一阵雷动,闷闷地轰隆声逐渐变响,那胡大哥脸色骤变,连忙吩咐守城的兄弟手下们,“快快退让!骑兵要出城了!”胡大哥和几个手下缩到了城门洞外面,只觉得马蹄如飞,人马嘶腾,尘雾弥漫,转眼间,几千骑兵奔驰地出了河南府,往东边去了。
烟尘好一会都没散去,几个人挥了挥手,咳嗽了几下,一个嘴角有颗黑痣的干瘦男子笑着道:“这些延绥镇的大爷们也不知道去祸害谁去了,这么兴师动众的,居然还是全军出动。”
“你懂什么!”那胡大哥呵斥了一下,又沉思道:“这往着东边去,想必是去围剿发逆了!阿弥陀佛,赶紧剿了他们才好!若不是发逆盘踞在河南地面上,咱们看门怎么少了这么些油水,和发逆咱们不能完!”
“胡大哥这话倒是在理!”
河南府外的官道上,镇总兵柯立宏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策马不停向着东边而去,前头又有一名斥候迎着大部队的洪流迎面而来,那斥候不敢迎面碰上,勒了马缰站在官道上,堪堪过了一半的骑兵,看到总兵一批人过来,连忙调转马头,跟着柯总兵身边,也不下马,急急的开口道:“军门!僧王命令,务必在十五日前赶到发逆所在之地,远远地缀着,若是逆贼过河,立刻半渡击之!”
“好,传令下去,快马加鞭,即刻往东,到了汜水镇再理论!僧王不过黄河,本座就先堵了逆贼的退路!”
“喳!”
僧格林沁抬手止住了健锐营都统白山的劝谏“僧王,何须奔驰劳累百里,咱们只需呆在黄河边以逸待劳就是。”中军众将站在陕州城外黄河边上的一个小土包后头,僧格林沁说道:“皇上的旨意是一个逆贼也不许过黄河,本王如今的法子已然违背了圣旨,若是按照你的法子,龟缩在后头什么以逸待劳,皇上震怒,到时候本王少不了到菜市口上受那一刀。无需多言,传令,”边上一群将领齐齐俯身听命,“即刻过河打探逆贼的消息,若是逆贼今日不过河,咱们就过河去,和逆贼打个痛快!”
“喳!”
武云迪在健锐营都统白山后头激动的不能自已,双手用的拧着马缰,身下的胭脂马感觉到了主人的盎然斗志,不安地打了个喷嚏。
终于可以上场杀敌了!
☆、二十七、满蒙八旗(三)
汜水镇外十来里的地方就是咆哮着往东而去的滚滚黄河,瞧了瞧在汜水镇收罗来的几辆渔船,还有几艘在郑州抢来的水师的船,李开芳嘶了一声,觉得不满意,但却也没办法,只能对着林凤祥道:“靖胡侯你的兵马是否派出护卫了?”
“派出了,必然保的你过河无恙,只怕是对面有清妖的大军等着,如是那样……”
李开芳满不在乎地挥了手说道:“清妖的兵丁们咱们一路打来,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清楚吗!全是朽木,一打就垮,我还怕着清妖不来,若是来了,咱们的老营兵,刚好在河北立威,杀个痛快,震慑清妖!”
林凤祥虽然还有些担心,但是又想到东王军师的命令:“不以掠城为要,速去北方扰乱清妖部署为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自己所辖部的士兵做好警戒。
汜水镇外,风陵渡,李开芳一脚跳进了大船,身后的亲兵连忙把他的坐骑生拉硬拽地拖上来了船,李开芳望着黄河边热闹的千军万马过河场景,不由得志得意满,哈哈哈大笑,一挥手:“兄弟们杀到北边去,占了鞑子的龙庭!”
“是!”
延绥镇总兵柯立宏率领着五千骑兵离着风陵渡三四里路的一个小山坡后面,为了防止发逆察觉,一干人等只吃干粮,喂了些粮草给马匹,等马匹吃完之后,又赶紧地套上捂头,柯立宏是绿营世家出生,爬到如今的穿狮子补服正二品总兵的地位,除了家世渊源外,也靠着他西北杀敌平叛才染红了自己的顶子。柯立宏开始默默擦着自己的腰刀,他觉得杀人的武器还是要自己多爱护关心,什么时候因为自己的武器卷了刃,染了锈,在战场上因此送掉命,柯立宏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柯立宏擦好了自己的刀,照着刀身看了看自己的脸,三十九岁的年纪在武将里头还是很年轻的,除了那个一跃成了从一品安徽提督的王锦绣外,各省的提督没有一个是比自己年轻的,想到王锦绣,想着安徽提督身上的那件耀人眼的麒麟补服,柯立宏心里就是一阵火热,长舒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些,无需多想,就像往常在河套平原上杀马贼一样,一马当先,儿郎们自然会跟上。
一个斥候迅速地从山坡上奔下来,边上散落坐在地上的骑兵一阵波动,不少人拿眼瞧着那个斥候,单膝跪地禀告:“军门,发逆已经有了动向,有几百人已经开始准备渡河。”
“好!”柯立宏把腰刀插入了刀鞘,站了起来,“全军准备,等到逆贼泰半过河,咱们就把剩下的给全部留下,今天败了逆贼之后财物自取!本座不要分毫!”
“喳!军门大恩!”身边的骑兵轰然允诺,这个好消息如同传染病一样迅速地传到了五千骑兵每个人的耳朵里,大家摩拳擦掌,有几个新兵已然是按捺不住,整顿好装备,连忙爬上了马背。
僧格林沁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地平面,他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到黄河岸边,于是放弃了这个举动,对着前来报信的通信兵问道:“逆贼已然是开始渡河了?”
“正是,就是在汜水镇外的风陵渡开始渡河,现下已然有三百左右的发逆过了黄河!”
“好,本王来的正是时候,”僧格林沁捻须一笑,“立刻命令各部按照计划设定好包围圈,等逆贼半渡的时候,一举围上,南边的逆贼我不管,到了北边的务必一个都不许给我跑掉!哪部出了问题,力斩不赦。本王就在这中央看着你们如何报国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