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金惜年也不待金守正答应,率先就迎上前去敲门,同时一边大喊:“夫人……夫人……”
门房内的金夫人正因金守正要纳小妾的事情哭得死去活来,任凭两个女儿和翠花如何劝说也无济于事,此刻蓦地听到金惜年在外叫门,不由想到当初,这个小浪蹄子的母亲就趁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差点把老爷魂都勾走了,一时更为伤心便哭得更难受了。
金雪茹一眼洞穿了母亲的心事,不由愤愤的咬咬牙道:“这小贱人来干什么?”
“不知道,莫非又是来添乱的?”金雪凝皱着眉头猜测,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不成!
“她敢!”金雪茹怒然回道,便冲着身旁的翠花道:“花姨,你去问问,她究竟要干什么。”
翠花摇摆着她那肥硕而沉重的身躯,挺起她自以为是的骄傲双胸,便迅速朝大门外走去。
开门的时候翠花并没有完全把门打开,而是颇为戒备的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把整个头颅伸了出来,看到金惜年那弱不禁风的寒酸样子,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副狗眼看人底的模样道:“死丫头,你来干什么?”
金惜年并没有理会她的挑衅之言,而是冷声应道:“我要见夫人。”
“她凭什么见你啊?去去,不要在这里胡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又凭什么赶人啊,我是来劝说夫人的,让她想开一点,怎么,你想违背老爷的意思。”
“哼,还真是大言不惭的家伙,你这样子还劝夫人想开一些?你是想吃嘴巴子了吧?”
翠花说着就要动手,可当那像熊掌一样肥厚的手心高高举起之际,却陡然看到金守正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此刻一脸阴沉且森寒的盯着自己。
吓得某人一个哆嗦以后,她那是立即把手给伸了回来,恶狠狠瞪着金惜年说了一句:“算你狠。”继而毫不留情“砰——”的一声将门给关死了。
吃了闭门羹的金惜年并不因此而生气,毕竟这是她意料中的事情,她反而还有些许高兴,因为对方的态度越是恶劣,那么眼前的局势她就越是有利。
回头,看着金守正的面色果然越来越难看了,金惜年不由露出一抹天真纯善的笑意道:“爹,没事,我来。”
说罢,金惜年又朝着大门外吼了起来:“夫人,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想见我们不要紧,但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屋内的金夫人哭得眼睛都哭肿了,两个女儿看了心疼,却又劝说不了。
这时翠花愤然的走了过来,嘴里喊着:“气死我了。”
“花姨,怎么回事?”金雪茹秀眉微蹙,一脸不解的问道。
翠花面色气得发青道:“门外那死丫头竟然自不量力,说是来劝夫人想开一点的。”
“什么?好大的胆子,这事什么时候轮得上她来插嘴了,今天本小姐不好好教训她,她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府的小姐了。”语落,心浮气躁的金雪凝就开始挽袖挥臂,冷着娇颜,意欲给她一点厉害。
不过刚踏出一步,她就被翠花给劝了回来:“二小姐别别,老爷正在不远处给这小贱人撑腰呢,要是能打,还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
“这……”
“哎哟……我的命好苦啊,现在连这小贱种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老爷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呜……呜……”
听罢这一切,最伤心难过的莫过于大夫人了,哭得那个伤心啊,简直让在场所有人无所适从。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金惜年“好心”劝说的声音。
“夫人啊,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得为我爹着想啊,你得为金家着想啊。毕竟她并不是嫌你人老珠黄,他只是想让金府人丁兴旺啊。”
别有用心的某人,在说到人老珠黄的时候,不由故意加重了几分语气,想必聪明人也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含沙射影。
而此时的金守正,则认为三女儿是最懂自己的,最为自己着想的,所以并没有去质疑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屋内,金夫人气得狠狠的一掀桌椅,整个人完全没了往日的沉稳庄重,浮躁不甘的气息使她变得像个癫狂的疯妇。
“娘,你别生气……你这样不就是故意中了那小贱人的奸计。”金雪茹满怀忧忡的劝说,已经猜到金惜年这次来的目的不纯。果然,她是有意激努母亲。
“姐,你说得轻巧,这丫头明明就在暗指母亲老了,别说不生气,要不是父亲在外面,我真想冲出去杀了她。”金雪凝说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不过话刚落,门外金惜年又火上浇油了起来:“夫人,你开一下门吧,让我和我爹进来跟你好好说吧。”
“金三妮,你赶快滚,我母亲不想见你。”
屋内,传外金雪凝愤怒的警告,不过对她来说,丝毫起不到作用。
“二小姐,我这样做是为夫人好,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也望夫人听了别往心里去。”
明明先前说的不知当不当讲,可是不待当时人回应,她又自顾自的讲了起来道:“如今京都城内,哪家大户人家的老爷不是有个三妻四妾啊,而我爹这些年来一直顾及夫人的感受,所以至我娘死后,不曾纳娶一房妻妾,知道的还说夫人和老爷恩爱有加,这不知道的一直说老爷惧内,连纳娶一房妾室的能力都没有。”
这话似乎说到了金守正的心坎上去了,念及当初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的确是受发妻之父的提拔,因此多年来顾及夫妻情份,一直未提纳妾一事。可是自打跟云芳在一起后,他才发现,他并不是无心纳娶妻妾,而是这些年来,他没有碰到对的人罢了。
云芳简直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颜心,她善解人意,温柔贴心,而且烧得一手好菜,为自己更是尽心尽力,每次看到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这使得他本已苍老的心,瞬间变得年轻活力,而且有着无限的成就感。
这样奇妙的感觉,乃是性格倔强且丝毫不肯退步的金夫人,所给不了的。她知道自己从倒插金府那一天起,就要感恩于她。因此,这些年来,她事事好强,处处提防自己会生异心,若不是他金守正自身本事过强,否则早就要被她牵制到死。
如今,他有了想跟云芳在一起的美好想法,又有当年被她一直压制着的异样情绪,经金惜年这样一点拨过后,陡然需要爆发,恨不得现在就公诸天下,他金守正要纳云芳为妾。
而房屋内的金夫人,简直都快气炸了,心存这死丫头方才不经故意讽刺了自己人老珠黄,现在还暗喻自己没有肚量且小肚鸡肠,可恶,可恶,简直是太可恶了。当初自己怎么就不趁她还未满月时,将她浸入水中淹死算了。如今白白养了十几年,她就是上天派来跟她作对的吧。
“呜呜……我命真苦啊,不如死了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大夫人哭到伤心处,一时真有些想寻短见,看到屋阁的壁柱,就想撞上去。
好在翠花等人及时阻拦,才让她免去一劫。
“夫人啊,你怎么真想不开啊,那丫头是在激你呢。”
“就是啊娘,你这是要中她的计啊。”
“娘,你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处理此事吗?爹不就纳个妾嘛,我们慢慢来,还怕整不死这群贱人?”
金夫人听罢两个女儿和翠花的劝说,心绪这才平稳一些,不过依旧哭哭啼啼道:“老爷既然下了决心,想对付她们谈何容易?身边已经有个小贱蹄子够我受的了,要是云芳那贱人以后再育儿女,我的地位就彻底不保了。”
“娘,不是还有我们吗?”
金雪茹耐着性子安慰道。
“是啊,娘,别忘了,我们可是爹的心头肉啊。”
金夫人哭着摇了摇头道:“以往是这样没错,可如今金三妮抢了你们的位置,你们在老爷的心里,可再也不如从前了……”
“这……”
“夫人,你若听到我的话,就从屋里出来吧,也别让我爹再为难了。至于回什么娘家,也无需再提了,这让外人知道了去,还不笑话?传出去,倒说是夫人气量小,家里容不得人。要换我是你啊,不如就光明正大的接纳了云芳姐,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和老爷成亲,笑着喝了那杯敬茶。这样让外人瞧了去,倒也赞了你温厚大度,深明厚慈,有着海纳百川的广阔胸襟。”
看似百般讨好的话语,实则早已是棉里藏针,处处说中金夫人的要害。
翠花等人听了去,实在难以想像,这一个十几岁娃娃的心里,能有这般心机。是巧合?还是,这个丫头已经真的成了人精?难够用这样冠冕堂皇的一席话,伤人于无形之间?
金夫人简直就要气疯了,起身也不顾众人的劝拦就开始收拾行礼了,嘴里喊着嚷着要回娘家。
金雪茹姐妹颇为着急道:“娘,你这是干嘛?”
金夫人红着发狂的双眸,几经泣血道:“与其留在这里让人看笑话,我不如回娘家过去。”
“娘,你不要走啊,走了岂不是趁了那小贱人的心意?她说这些,就是故意来气你的。”
“是啊,夫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金夫人咬了咬牙拭泪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也不想就这样走了,可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老爷想要纳妾吧,就非要让我去喝新姨娘的这杯敬茶,我偏不去,我倒要看看云芳这贱人能不能光明正大的踏入我们金府。”
“娘……”
“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雪茹,雪凝,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如今金三妮那小浪蹄子已成气候,你们最好避免与她冲突,事事警惕一些,毕竟,她现在可成了你爹眼前的红人。”
见娘亲说得如此坚决,金雪凝不由气色大变,怒气滔天的冲了出去要找金惜年拼命。
推开房门就看到金惜年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要换往日,她是毫不犹豫的要把这丫头拉出去打一顿,可今天,她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金三妮,说吧,你倒底想怎么样?”
金惜年眨眨无辜且单纯的水眸,笑得一派天真友好道:“二小姐,我不想干嘛,我只是想劝大夫人留下罢了。瞬间让她想开一些。”
“想开?留下?”
金雪凝僵硬着脸冷笑道:“好一个想开留下来啊,你简直就快把我娘逼疯了。她本来就没打算离开金府,只是为了吓吓我爹,可经你一劝说,她倒怎么也不肯留下来了,你说,你是安的什么心?”
“二小姐说笑了,我能安什么心啊?大夫人留不留下,对我来说又没什么好处。况且,我一心只想帮爹爹解忧,如果说到触怒了夫人的话语,还望二小姐为我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越说越为急切的金惜年,不由“愧疚”得星眸含泪,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倒使人心生同情。
“你少在这里装了,你现在的心里一定巴不得我娘快点走吧,你一定开心得不得了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可以在金府兴风作浪,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面露青筋的说着这一切,狠瞪的双眸使得那张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让人看了不由微瘆得慌。
“二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虽然我的身份高贵不如你,但在我心里,始终把你当姐姐相待,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姐姐?你这个贱人生的贱种,你不配叫我姐姐。”
“我……”
“雪凝,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胆大妄为,满嘴污秽,有辱闺家风范,昔日爹教你的那些礼仪贤淑,都让你抛到脑后了吗?”
言语相当激越的金雪凝几乎是忘了金守正的存在,只顾着趁一时嘴快,而忽略掉了金惜年为她挖下的另一个大坑。待她意识过来时,一切已经为之已晚。看到父亲那失望的眼神,她愤恨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爹,你可不能让这小妖精给挑拨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啊,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变相的在伤害娘亲,还有逼走娘亲。”
“雪凝,你够了,三妮还是一个孩子,她比你和雪茹都小,而且没有念过什么书,她比谁都单纯朴实。她刚刚的话老夫也听过了,没有什么不妥。倒是你娘亲,能把一个孩子的良言劝赠当成长矛利刃一样防备,可见其心本就不正。”
“爹……你怎么就被她给蛊惑了呢?平日里她给喝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就向着她?”
“住口,你就是这样跟为父说话的吗?越来越放肆了。看来,你娘对你的管教,也越发不像样了。”
“我……”实在被训得无话可说的金雪凝,在怒不可遏之下,终是“砰——”的一声,又将大门狠狠给掩上了。
金守正在外看着这毫不守规矩的二女儿,心中一片冰冷,只叹自己幼时将其宠坏,才让她如此目中无人。
回眸,见三女儿金三妮一脸茫然的在一侧发怔,不由怜惜的唤道:“三妮……三妮……”
“啊?爹,什么事啊?”回过神来的金惜年,忙热情回应。
“没什么,只是爹觉得,让你受委屈了。”金守正感叹的说着,眼里全是歉疚。
金三妮无谓的摇了摇头道:“爹,这是什么话呢。你瞧,倒是我,没有帮到什么忙,反倒惹二小姐不高兴,还说夫人因为我的话,更要离开金府呢。”
提到这事金守正的面色就更加难看了,忙挥了挥袖沉着脸道:“此事,与你无关,是她们气量太小,眼中容不得沙。”
“爹,这不管她们的事。毕竟这些年,你一心放在她们身上,让大夫人独自承受你的疼爱,突然间,你又要让别的女人来分享你的好,她们肯定受不了。能有这样不好的情绪,也是自然。”
“是啊,正是这些年老夫太纵容她们,才使得她们变成这样。三妮,以后啊,爹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在心底留一个属于你的位置。”
“爹,这是真的吗?”她眸中含泪,感激的模样充满了不可思议。心忖,老娘今天的忍辱负重,果真没有白费啊。
金守正无比坚定的点点头,同时伸手慈爱的抚摸着她长满雀斑的脸颊道:“是真的。”
第95章 达成共识
晌午过后,金夫人在一怒之下,果真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带走了府上一位照顾她日常生活所需的老妈子,便回娘家去了。
金守正本来是有心留人的,可是大夫人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这显然触怒了他这一家之主的男儿尊严。于是闷闷不乐的他,一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任凭金雪茹和金雪凝怎么说,他也没见这两个女儿。
这使得心高气傲的姐妹俩,更是把金惜年恨得咬牙痒痒,认为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午膳过后,金惜年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无比舒心的晒着太阳,旁边的小雀心灵手巧的替她按捏肩膀,相当舒服的某人不由开始闭目养神。可就在这一时,一连而来的几个喷嚏,让她差点从藤椅上摔下来。
“三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小雀看着她喷嚏打得相当夸张,不由皱起了眉头,一脸担心。
“怎么可能,我身体这么好,哪会感冒,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我。”
“这……”小雀纳闷的翻了个白眼,心想三小姐想像力真丰富,打个喷嚏也能联想有人在骂她。
“小雀,你还别不信,我估计啊金家两姐妹,一定是在咒我。”感觉十分真实的金惜年,可谓斩钉截铁的说着。
小雀倒也相信了,不由点点头道:“三小姐,府里人都说是你今天把大夫人给气走的,这是不是真的啊?”
“嘿嘿,明明就是她自己要走的,怎么又变成是我气走的呢?”
“这我倒不知道了,不过大小姐和二小姐相当气愤,您就不怕她们报复你呀。”
“怕什么,她们也就那点技俩了,至少现在不敢杀人吧。”
小雀想了想,有些后怕道:“就算不杀人,可是要陷害你,你就不害怕吗?”
“怕?呵呵,她们还嫩了点!”
“哟,这是谁呀,说话口气倒真不小啊。”
就在金惜年话刚刚落下,突然一道清幽且很是精明的嘹亮女音在她耳畔响起,她连忙警惕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朝后打量。
只见一身穿天蓝色百花曳地裙,梳着朝月髻的女子正在朝自己这边靠来。那女子约摸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并不惊艳,但是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倒也让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