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了他的穴道,只有我能解。”
意思便是,祁珩不给宁王解,宁王那双胳膊就一直用不了。顾九挑眉,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见顾九不说话,祁珩眼神闪了闪,淡淡道:“你生气了?”若不是顾及着顾九,祁珩更愿意点宁王的死穴。
“小爷为何生气?”顾九哼了声,眼神微冷,“他待小爷如同仇敌,他如何都与小爷无关。”
祁珩又想起那五个黑紫的手指印,眸子幽深,眼底黑雾翻涌。
“祁珩,一个人傻,能治么?”顾九脸色一变,忧心忡忡道。
“……能。”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回过神的祁珩,漠然点头。
顾九变脸之快,真是平生仅见。
还真能?顾九眼睛一亮,精致的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个治法?”
“扔进恶人窟!”祁珩神色平淡。
“……”顾九默默咽下了接下来的话。
恶人窟是一个山寨,里面连孩童都身怀绝技,心肠极毒,在里面人命并不比蚂蚁贵重,穷凶恶极的逃犯,无路可逃时便会逃到这个山寨里,官府里的人根本不敢进去。
恶人窟易守难攻,大军攻打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不过因为这个恶人窟里的人一般不出来,周围的百姓日子过得倒也安生。
不过若是安子睿进去了,傻是治好了,恐怕人出不来了。
“还治么?”祁珩淡淡的看着顾九。
“治什么治,这还不把人给治没了?”翻了个白眼,顾九的视线随意一扫,扫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眼睛一亮。
顾九站起身走过去,蹲下,看着那病殃殃的断肠草。
心底一紧,祁珩跟了上去,俯身将断肠草端走,起身时发丝在顾九的脸颊上拂过,清冷不知名的味道,让顾九深深嗅了一下,脑袋都清明了许多。
“你头发上,这是什么味道?”顾九也顾不上祁珩端走的那断肠草了,站起身,舔了舔嘴唇,兴奋的追着祁珩问道。
祁珩将断肠草放好,转过头,看着紧跟着他的顾九,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顾九略显饱满湿润的唇上。
“草药的味道。”
“可以吃么?”顾九目光灼灼的盯着祁珩的头发。
“头发不能吃。”祁珩脸黑如墨,一字一顿道。
祁珩心里的那点冲动消散了,胃里有些翻滚。
嫌弃的看了祁珩一眼,靠在身后的紫竹上,翻了个白眼道:“小爷要吃的是那草药!!”
“……”祁珩沉默。
许久之后,祁珩才开口道:“一会儿让乐清给你拿些用那草药做成的点心来,不可多食。”
顾九点头,眼中露出得意,他就知道那个草药能吃,他模糊记得上辈子当零嘴儿吃过一次,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但跟刚刚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得到主子传音的乐清不情不愿的端着点心进了紫竹院。
“顾公子慢用!”乐清放下点心,就想离开。
“乐清,小爷发现你俊俏了不少啊!”顾九一本正经的胡说。
可一边的祁珩却黑了脸,明明知道顾九认不清人脸,什么又俊俏了,分明是信口胡说,但心底的不悦不由控制冒了出来。
乐清感受到祁珩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后背一凉,连忙摇头:“顾公子,你就别拿我取乐了,你还要什么,我一并帮你拿来。”
还是那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九不会无缘无故讨好一个人,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夸一个人。
“啧,小爷说的可是实话!不信就算了。”说着话锋一转,笑嘻嘻道:“你帮小爷泡壶西湖龙井送过来,再拿些果子。”
“得嘞,小祖宗!”乐清算是怕了顾九了,无奈主子喜欢。
不过,主子自己还未察觉,乐清脸上浮现一丝古怪,顾九对主子看似热情,实际却并没有多上心,或者说,顾九对这个世间都没有多上心,似乎毫不留恋一般。
看了眼笑嘻嘻的顾九,摇摇头,乐清觉得自己多想了,转身去给顾九准备果子和茶水。
“他,是不是这儿有什么…?”顾九点点自己脑袋,低声跟祁珩说道。
“……”
想起刚刚乐清站在这里一会儿表情古怪,变来变去,祁珩揉了揉额角。
“以前很正常。”
那就是现在不确定了?顾九哈哈笑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乐清愣了愣,脚步加快了一些,总觉得顾九的这个笑声与他有关。
顾九悠哉悠哉的吃着点心,等着乐清给他送茶,不过乐清没等来,倒把安子睿先给等来了。
“九爷,九爷,门外有个安公子说来找您。”小厮匆匆来报。
“子睿?他找到这里来了。”顾九挑眉,看了看祁珩,说道:“能让他进来么?”
“嗯。”
“把他带到这里来吧!”顾九笑着冲着小厮说道。
小厮应了声,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没过多久,小厮便带着安子睿过来了,恰巧此时乐清也过来送茶。
“九哥,原来你没去衙门,害得我白跑一趟。”向乐清与祁珩问好之后,安子睿一边埋怨一边走向顾九。
乐清拿起一个果子放入嘴里,慢慢咀嚼着,饶有兴趣的看着安子睿委屈的脸。
“你没待在那里看两人的对峙?”顾九抿了一口茶,咧嘴,笑了,漂亮的桃花眼弯起。
祁珩看了一眼顾九的笑容,又看了看安子睿,眸子暗沉了几分。
一说起这个,安子睿来了精神,也顾不上委屈,连忙兴奋的说道:“九哥,你是不知道,当时沈木南那张嘴脸,简直跟平日里大相径庭,把林风气的差点昏过去,平日里林兄林兄叫的亲热,现在倒成了仇敌了,哈哈!”
“赵密什么反应?”顾九想起素心的话,眯了眯眼。
赵密?安子睿想了想,疑惑道:“九哥,你问他做什么?他就是在审问。”
“他迟迟不定案么?”顾九脸上露出思量,捏起一块点心递给安子睿。
祁珩的视线定在那块点心上,眸子暗沉,手指微弹。
“啊,掉了。”安子睿可惜的看着地上那块点心,不知为什么接点心时手一麻,点心便掉了。
乐清猛地看向祁珩,祁珩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乐清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盯着自己脚尖。
看了一眼安子睿,顾九嫌弃道:“怎么连个点心都接不住?”说着又递给了安子睿一块。
安子睿小心接稳了,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才道:“说来确实也十分奇怪,原本就证据确凿,现在再加上林风的指证,该是顺理成章的将他关入大牢才对,赵密却没有结案。”
“有什么奇怪的?审得一个是尚书之子,一个是王爷之子,他敢结案就怪了。”乐清在一旁笑道。
“啊,也对。”安子睿挠挠后脑勺,嘿嘿傻笑起来。
顾九指尖轻点石桌,沉吟了片刻,嗤笑:“不过他也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要放榜了。”
“九哥,现在你跟林风的赌约已经作废,若未落榜,你还要继续考?”突然想起这事的安子睿好奇的看着顾九。
一说起这个,顾九脸色变了,咬牙道:“考!”
“不想考,便不考。”祁珩认真道。
“若是不考,舅舅就要给小爷赐婚。”顾九苦大仇深的咬了一口果子。
祁珩:“……”赐婚,那便考吧。
……
诡异的沉默在这片紫竹林内升起。
乐清扫了一眼祁珩和顾九,又看了看安子睿,捏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性子急躁的安子睿憋不住了,问道:“九哥,娶妻就娶妻呗,你为何不愿娶妻啊?皇上赐给你的必定是美人啊!”
话音未落,安子睿的汗毛就竖起来了,打了个冷颤,他搓了搓胳膊,暗自疑惑,这天儿怎么突然冷了许多?
乐清同情的拍拍安子睿的肩膀,叹道:“吃果子吧,安公子。”
“嗯?”安子睿疑惑的仰头看乐清,又看了看顾九。
眸子暗了暗,光芒一闪而逝,顾九笑嘻嘻道:“不如爷让舅舅给你赐婚?”
“别,九哥,我还想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安子睿低着脑袋,略带羞涩的说道。
刚说完,头上一痛,安子睿捂着脑袋,抬头,委屈的看着顾九:“九哥,你打我干什么?”
“吃果子吧!”顾九叹了一口气,给安子睿递了一个果子。
安子睿满怀疑惑的接过那个果子,为啥这两人都让他吃果子?
直到离开了乐府,安子睿也没想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过几日,便到了放榜的日子,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顾九竟然中了会元。
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对顾九抱任何希望,只觉得他没落榜便是最不可思议的事了,谁也没想到顾九竟然中了会元。
安子睿也中了,不过并不出彩,有顾九这个会元顶在上面,安子睿的排名倒没有多少人注意。
有一些曾嘲讽唾弃顾九的人只觉得脸发烫发疼。
而更多的人在猜测顾九也许舞弊了,毕竟这次春闱泄题了,谁知顾九有没有找人先做好文章,背下来,在某些有心人的搅和下,这种言论越来越多,甚至那些一开始认为自己错看顾九的人,也渐渐的偏向这个传言了。
京都内似乎在涌动着一股暗流,在背后有一只手,在鼓动和操纵着这股暗流。
不知从哪里开始,许多的士子开始聚集在各个府衙门口请命,还有的士子用激烈措辞写的文章痛骂顾九舞弊,请求晟帝处置顾九。
“九哥,那些士子真是该死,居然,居然那样羞辱你!”安子睿握着拳,身体气得直抖。
顾九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戾气,精致的脸上表情冰冷,冷笑道:“他们不信爷,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愿承认,寒窗苦读数十年却不如一个纨绔读了一年书。”
“定然是眼红九哥你中了会元。”安子睿使劲点头。
“现在满京都的士子情绪激愤,不过是被某些人鼓动的,只要找出那些人,剩下的就好说了。”顾九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鞭子。
“九哥,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去帮你找。”安子睿拍拍胸口。
摇头,顾九看着脚下印着好几个安子睿脚印的几篇文章,里面不光是羞辱他,还在暗暗指责舅舅,这里面怕是有些不简单,很有可能是针对舅舅来的。
“子睿,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马上进宫一趟。”顾九神色冷肃的叮嘱安子睿。
被顾九的前所未有的冷肃吓了一跳,安子睿连连点头。
见安子睿点头,顾九捡起地上那些文章,便骑马匆匆出了府,直奔皇宫。
大街上有些士子看到身穿红袍骑马过去的顾九,纷纷从那整天说着非礼勿言,礼义廉耻的口中吐露着各种难听不带脏字的话。
有些觉得事情古怪的人听到这些话则是无奈的摇头。
皇宫内。
“舅舅,您看看这些文章。”顾九将文章展开递给晟帝。
晟帝扫了几眼,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叹道:“朕已经看过了,这些士子真是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随便说,真不怕朕治他们的罪!”
“不是,您看看最下面那篇文章。”
晟帝将最后一张抽出来,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真当朕是死的,小九,这件事你不要管,舅舅来处理,既然有人想见识下朕的手段,朕怎能不允了他?!”
见状,安远连忙递上一杯茶,“皇上,您消消气,喝杯茶。”
晟帝摆手,“先放那里,朕不想喝。”
“舅舅,您知道是谁做的?”顾九放松下来,好奇道。
“很快便知晓了,对了,小九,这两日让你受委屈了。”明明他家小九文采那么出众,却被那些士子们这样羞辱污蔑,晟帝心中不满。
坐下来,顾九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道:“没事,又不会掉块肉,不过舅舅——”
顾九直了直身子,看着晟帝,眸子晶亮:“我能不能不考了?您看光是中个会元,他们就要闹翻了天,若是到时真中了魁首可怎么了得?”
听完顾九的话,晟帝怒气消散,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顾九,对安远道:“瞧瞧,这副不谦逊的模样。”说完看着顾九道:“你就肯定你一定能拿魁首?”
“八九不离十。”顾九哼了一声,似乎对晟帝不相信他表示不满。
“嚯,这还挺有把握。”晟帝哈哈笑了起来,眼中骄傲掩饰不住。
安远在一旁也跟着笑了几声,皇上每天无事便显摆似的跟他说一说小九文采如何如何出众,这原主来了,皇上到不愿夸人家了。
“皇舅,到底行不行?”顾九有些急了。
“你就这么不愿入朝做事?”晟帝敛下神色,认真的问道。
见状,顾九连连摇头:“不愿,不愿,我做一个闲散王爷就行了。”
听见顾九这样干脆,晟帝顿时气结,恨铁不成钢的指着顾九道:“看你那胸无大志的样儿!”
“有大志就得每日累个半死。”顾九咕哝道。
“你这个小崽子——”晟帝无奈的白了顾九一眼。
眨眨眼,顾九向安远投去求助的目光。
安远上前帮忙道:“皇上,小主子喜欢闲适的日子,您就依了他吧?”
“舅舅再问你一次,你真不愿入朝做事?”晟帝神色严肃。
“不愿!”顾九坚定的摇头。
晟帝叹了口气,“看在你中了会元的份上,朕也不逼你娶妻了,随你吧。”
“多谢舅舅。”顾九高兴的站了起来施了一礼。
“别高兴太早,以后你正式继承了王位,朕还是要派你去做事的。”晟帝从鼻子里哼出声。
顾九不在乎的摆手:“到时再说,到时再说。”
到时再说的意思便是,到时再想法子推脱,晟帝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怎么指使小九做个事这么难?
算了,不想做,便不做,小九这性子,再加上那人的保护,倒也无需太过担忧。
晟帝想通之后,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舞弊的那件案子,快了结了吧?”
那里快了结了?分明是已经了结了,就是那赵密迟迟不定案,顾九翻了个白眼。
“您将赵密叫过来训斥一番,那案子就结了。”
一听顾九这话,晟帝便清楚了,估计赵密是不敢结案,沈木南这边还好些,因为沈木南陷害顾九,定了罪,宁王不敢怎么样,可是林风这边不同,林风父亲是尚书,姨父是御史,这一下得罪两个朝中重臣,没有相互帮持之人的赵密如何受的了?
“小九,你去同他说,让他快些定案,若是有人阻挠他,尽管告诉朕,朕为他做主!”
“遵舅舅旨!”顾九笑嘻嘻的转身离开了。
顾九跟赵密传完晟帝的口谕第二日,舞弊案便了结了。
沈木南因买试题,唆使林风舞弊,陷害顾九未遂等等罪名被杖责五十,坐牢十年,永不许入士。
林风因是被沈木南唆使,为了情义隐瞒,所以法外留情,杖责三十,十年不准入士。
文人最看重的便是清誉,林风手中有春闱试题是事实,他也承认了,虽说他说自己没看,但到底看没看只有他自己清楚,再有,他明知试题泄露,居然还藏着掖着不说,这使得他的罪名更重了。
林风并未坐牢,但是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比让他坐牢更煎熬难受,他回府之后整日颓唐不已。
索性,林尚书将林风送到了南边老家养伤。
另一边,宁王府内可算是闹翻了天了。
“王爷,我的南儿,苦命的南儿啊!他怎么受的了,怎么受的了啊,王爷,您想办法救救南儿,好不好?您想想办法啊?”宁王妃神色凄楚的抓着宁王不能动弹的胳膊,脸色憔悴,眼睛红肿,仿佛一下老了好几岁。
被宁王妃哭得心烦,宁王心中本就烦躁,他找了几个同僚,但是每个人都闭门不见,威胁赵密,赵密拖了几日,但最终还是给沈木南定了罪。
“王爷,听说南儿定罪的前一日,九儿去找过赵大人,是不是……妾身不愿这般想,可是南儿他……”说着又哭了起来,宁王妃想起沈木南虚弱又狼狈的趴在大牢里的稻草堆里的模样,就恨不得活剐了顾九。
对宁王妃的话深信不疑,宁王眦目欲裂,怒不可遏,原来是那个逆子,逆子!
“来人!”宁王招来了所有侍卫,小厮,把顾九的院子团团围住。
素心急忙跑进屋内:“爷,院子外面被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