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贵妃椅上的顾九坐起身,瞥了门口一眼,嗤笑道:“沈木南自己作死,现在入了大牢,他们不想着怎么让沈木南出来,倒是来找小爷的麻烦了。”
“需要我帮忙么?”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素心诧异的看过去,一位身穿紫袍的贵公子坐在书桌那边,不知在画些什么,上次她就见过一次了,这人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顾九捏起一旁的果子咬了一口,看着一旁变得透明的蓝蝶,漫不经心的吐出三个字道:“别死人。”
话音还未落地,素心就听见院子外传来‘咚、咚、咚…’不停有重物倒地的声响。
“啊,他们怎么突然都昏过去了?”
“好诡异!”
“一声不响的都倒了,好吓人啊。”
“嘘……你别说了,我害怕。”
从院子里传来丫头们的惊呼交谈,素心瞪大眼,惊恐的看着祁珩。
“这是怎么回事?逆子你给本王出来!”随后宁王愤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顾九收起蓝蝶,看了一眼正在推演八卦的祁珩,笑嘻嘻道:“剩下的,小爷自己来。”
“嗯。”祁珩头也没抬,下笔的速度加快,显然是推演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顾九带着素心出了屋子。
“逆子,你做了什么?”宁王怒气腾腾的,快步上前,抬脚就想踹。
“小爷做得事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顾九躲过去,冷然的看着宁王。
宁王狼狈的稳住身形,身后的管家连忙扶住他。
“王爷小心。”
看着宁王那两条垂着的死气沉沉的胳膊,顾九啧了一? Я恋捻由凉胺恚骸巴跻纳硖逵屑玻惆舶参任鹊恼驹谀抢锖煤盟祷埃鸲郑叮唬潜鸲牛蛞坏沽耍绞焙蛲跻筇迮吭诘厣系难涌刹谎殴邸!?br /> “闭嘴!闭嘴!你这个逆子,你眼里还有本王这个父王么?”宁王气急败坏,眼中满是怒气。
父王?顾九眼神瞬间冷凝,咬牙道:“你也配提你是我父王?哪家的父王是你这样的,除了将我生出来遭罪,你,可做过一件身为父王该做得事?为了沈木南,一个洗脚婢生的儿子,费尽心思想把我舅舅亲赐的小王爷之位拿走,这次沈木南自己作死,犯下大罪,你竟然威胁赵大人将罪名推到我身上,你可真是我的好父王啊!”
“这是谁告诉你的?谁说的?咳咳——”宁王一口气呛在了喉咙里,剧烈的咳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着宁王的模样,顾九冷笑。
周围的丫头小厮脸色煞白,恨不得自己聋了立刻才好,竟然听到这种阴私,王妃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在顾九院子里做事的下人到不怎么担心,因为宁王妃不敢将手伸过来。
屋里的祁珩早在听到顾九那段质问的话时,就已经停止了推演,眼里的杀气浓重,几乎要凝结成实质,想起顾九说过不让他插手宁王的事,他手中的笔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你……你都知道了,你知道,为何不请皇上为你做主?”宁王止住了咳嗽,脸上是咳出的通红,眼神冷漠。
“因为……你是我父王啊!”顾九叹息一声,说完神色一变,冷冷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以后,便不能了!”
看着顾九冰冷陌生的眼神,宁王心中一抖,“嘣”仿佛什么东西彻底断了。
“顾九。”屋里传来祁珩的声音。
“推演好了?小爷马上过去。”顾九转头看了一眼,眼中的冰冷消失,转身就往回走,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住。
“宁王爷,不送。”
宁王脸色一变,那到嘴边的‘逆子’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许久之后,宁王低哑着嗓音对身后的管家道:“走吧!”
“是,王爷。”管家恭敬的应了声。
他们一走,院里的丫头小厮纷纷低声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事。
屋里顾九瞪着祁珩。
“这就是你推演的?”顾九指着桌子上那张图,一道长长的墨痕横穿了大半张,将画好的都给毁坏了。
祁珩神色淡淡的,深邃的眸子看着顾九,也不开口,好似有些无辜。
“虽说小爷不懂,但是也知道你这是失败了。”顾九手指蹭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在那幅图上。
拿起那幅图,祁珩伸手:“火折子。”
难道是需要特殊的方法看?顾九连忙找出火折子递给祁珩,晶亮的眸子盯着祁珩手中的那幅图。
祁珩弄着火折子,将图的一角放在上面。
要开始了!一旁的顾九有些紧张的看着这幅图,期待着神奇的景象出现。
火舌很快席卷了整张图,眨眼的功夫,那张图便成了灰烬,窗户外的风一吹,灰烬也没了。
“……”顾九张着嘴,呆呆的看着祁珩空空如也的手。
“你……这……我……”顾九目瞪口呆的指指祁珩,又指指自己,被打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再推演一遍。”祁珩看着这样的顾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也不知怎么了,祁珩每当推演到最关键的时候总有一些意外打断他,总也推演不完全,无奈,最后顾九只能放弃让祁珩推演。
关于顾九舞弊的传言还在继续,宁王对顾九所做的事不知如何也流传了出去,京都的里的人震惊宁王的偏心,感慨顾九的可怜,对于顾九,有一部分人开始心疼了起来。
从小便没了娘亲,父亲竟又是那样的人,偏心偏到没边了,同样都是儿子,竟然能心狠到推一个儿子入火坑,为另一个儿子替罪。
虎毒尚且还不食子呢!宁王做出这种事,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以前同宁王交好的大臣,见了宁王如同见了陌生人一般,不再理他,他走在路上总是迎来鄙夷的目光,宁王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嫌弃。
宁王从开始气得大骂顾九,到最后阴沉着脸不说话,在府中不再出去。
在这期间,晟帝雷厉风行的抓了几个混在士子里的胧月国奸细,绑了,让他们坐在囚车里绕着京都游行,还发了一篇公文斥责闹事的士子。
大意便是,顾九中会元实至名归,你们被敌国利用还毫不知情,聚众闹事,扰乱百姓,阻碍公务,导致京都群情激奋,秩序乱做一团,如此不明是非,真是枉为读书人。
发了公文之后,顺便将顾九的文章也贴了出来,让那些士子观看,若是还不信,就让他们出题,让顾九当场写。
看着这一切,那些士子们羞愧的低下头,他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没想到却被敌国利用,有些士子回过神,想想这些日子所做的事,后背都被冷汗湿透,那篇暗含攻击皇上的文章,他们当初竟然还觉得说的对,真是鬼迷心窍了。
顾九那篇文章被争相誊抄,他们看了这篇文章已经对写这篇文章的人服气了,但是却依然不信是顾九所做,有几个士子出题让顾九当场做出来文章。
因得了晟帝的嘱托,顾九二话不说,提笔便写,一炷香的时间,一篇精彩绝伦的文章便作了出来。
“小爷走了,以后别再来烦小爷,殿考小爷不参加,不会同你们争魁首之位。”顾九扔下笔,扫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士子们为他分开了一条路,等顾九走了之后,他们纷纷围了上去,看完那篇文章之后,面露羞愧,这样的才思,他们根本比不上。
在此之后,京都的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时不时有士子在宁王府转悠,看到顾九之后,便立刻上前,央求顾九对他的文章指点一二。
有些士子以拿到顾九亲笔写的文章为傲,这可是京都第一纨绔做的文章,哪国的纨绔能跟他们大周比?士子们十分骄傲的鄙视着别国。
这些日子,宁王妃日日去牢中看沈木南,牢中沈木南的哭诉,让她心如刀割,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美满,现在都因为顾九,王爷脾气变得十分暴躁易怒,儿子半死不活的趴在大牢里。
可是身为罪魁祸首的顾九,名声却开始好了起来,她不允许!绝不允许!
“南儿,你放心,母妃会想办法救你出来,顾九那个杂种,母妃不会放过他的,你先再忍耐一些日子,再忍耐一些日子。”宁王妃站在屋里,看着窗外低低自语,眼中露出怨毒,手中的帕子‘刺啦’一声毁了。
被宁王妃惦记的顾九正愁眉苦脸的坐在紫竹林内,面前摆着散发着香味的点心,却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
“唉!”
“顾公子,你已经叹了一晌了。”乐清拿着药杵的手紧了紧,无奈道。
“小爷能不叹么,你瞅瞅你家主子身边那只蓝蝶,再看看小爷那个半死不活的透明虫子。”顾九翻了个白眼,本来以为得了一个宝贝,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祁珩,你还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顾九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
祁珩眼中闪过一丝心虚,难道这一代蓝蝶后有瑕疵?
“除了颜色,蓝蝶并无异常。”祁珩摇头。
顾九忽然想到那一次来找祁珩,想到的可能,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难道,他的血不仅仅改变了蓝蝶幼虫的颜色,还让蓝蝶幼虫不能化蝶了?
想到这个可能,顾九的脸色有些难看。
祁珩却误会了,以为顾九是不满意他的回答。
“我回家一趟,让养蓝蝶的人看看?”
“主子!”乐清不赞同的看着祁珩,未历劫前,主子不可回族内。
“不用了,也许它就快化蝶了呢?!”顾九摇头,若真是因为他的血,那让谁看都没用。
祁珩深深看了顾九一眼,才放下蓝蝶幼虫:“嗯。”
第27章 阴天
“主子, 要阴天了, 李道长说, 让您早些回去。”
耳朵里传进如蝇蚊般细小的声音, 正在石桌上趴着的顾九, 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顾九抬头看了看,本来晴朗的天,西边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片云彩,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小爷该回去了。”似是叹息的说了一句,顾九站起身, 拿好蓝蝶幼虫, 手指无意识的磨蹭着腰间的鞭子,转身走了两步。
又忽然顿住, 转头看向身后那个矜贵清冷的男子,笑嘻嘻道:“祁珩, 等小爷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好东西。”
祁珩深邃的眸子微暗,盯了顾九看了片刻,才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了祁珩的回应,顾九脸上浮现一丝满意, 转头笑嘻嘻的走出了紫竹林,红袍随风舞动, 像它的主人般张扬耀眼。
顾九走了之后,紫竹院里没人说话,安静下来, 只剩下乐清捣药的声音。
宁王府内。
“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素心看着踏进屋的顾九,终于长舒一口气,焦急的心暂时放松了下来。
天上的云越聚越多,现在已经有几分阴沉了,若是顾九还不回来,素心真是要急得跳脚了。
“好好的天儿,怎么说变就变?真让人不痛快。”顾九埋怨似得咕哝了几句,走到软塌边上,身子一歪躺了下来。
素心转身将煎好的药端过来,说道:“爷,吃药吧。”
起身靠在枕头上,接过素心手里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苦味的药汤,顾九嗅了嗅,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别过脸,屏住呼吸,嫌弃道:“这药里放了什么东西,味道这么恶心?”
“爷,您快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素心一脸为难,眼中满是心疼,她知道这药苦,而且还有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是陆太医说这药比以前的强上不少。
顾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盯着手中的药碗,忍着胃里的翻腾,一口气灌了进去。
“爷,蜜饯!”素心连忙递上去准备好的蜜饯。
接过蜜饯快速塞入口中,缓解了口中恶心的味道,这才苦着脸说道:“活着,真是受罪。”
“爷!”素心满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好,好,爷不说了。”挥了挥手,顾九将药碗递给素心,躺了下来,闭目假寐,也许是药效的原因,刚一闭眼,就晕晕乎乎的进入浅眠。
没过多久,就朦朦胧胧的听见安子睿的声音,一睁眼,就见一个脸上满是哀怨的少年直勾勾的盯着他。
一个激灵,睡意全跑没了,他揉了揉眉心,一拳打了过去,道:“你想吓死爷啊?!”
身子一闪,躲过了顾九的袭击,站稳后,安子睿委屈道:“九哥,这些日子你做什么去了?都不带上我。”
“去乐府了,带上你又去给小爷丢人?”顾九坐起身,视线落在安子睿脸上,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小睿儿,听说你没去参加殿考?”
明明是很灿烂的笑容,为什么会感到阵阵冷意?安子睿缩了缩脖子,挠了挠头,应该是错觉……吧。
没多想的安子睿讨好的笑道:“九哥,既然你都不参加了,我去也没意思不是,听说过几日皇上围场狩猎,你带上我吧?”
生怕顾九不带他,安子睿连忙道:“如果九哥不带上我,今日我就不走了。”
“肯定带上你,别担心,爷不会忘记你的。”顾九笑嘻嘻的看着安子睿,眸子发亮,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进入虎口的小白兔,磨了磨牙,笑得更欢了。
那股冷意更重了。安子睿皱着眉,左右看了看,突然道:“啊,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顾九身子一歪,靠在枕头上,用胳膊支撑着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素心脸色沉重,如临大敌的看了看外面的天,又看了眼顾九,眼中满是紧张。
安子睿没有注意到素心的异常,只冲着顾九疑惑道:“九哥,你这么早就乏了?”
“不行?”顾九挑眉,手指捏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盖住那残留的苦味。
“行,行,怎么会不行?!就是有些奇怪。”安子睿嘿嘿怪笑了一声,凑近顾九面前,挤眉弄眼的低声道:“九哥,你是不是没去乐府,去的别处?”
伸手重重地敲在安子睿的头上,斜睨了他一眼,顾九哼道:“别瞎猜,说了去乐府,就是去了乐府。”
安子睿捂着脑袋,身子后撤,瞪眼道:“九哥,敲头会把人敲傻的。”
闻言,顾九震惊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嘿嘿,不懂了吧?这是苏神医说的。”安子睿仿佛为发现一个他懂而顾九不懂的事而兴奋不已,但下一刻,便笑不出来了。
“……小睿儿啊,你不会以为你现在……不傻吧?”顾九长叹一口气,摸了摸安子睿的头。
安子睿咽了咽口水,艰涩的开口:“九哥,我傻么?”
“这还用问?”顾九白他一眼。
遭到打击的安子睿垂着脑袋不说话,情绪十分低落。
一旁的素心神色渐渐放松下来,也有心思注意别的了,听到两人的话,素心‘噗嗤’一声笑了。
“安世子,主子在同您说笑呢?”
听到素心这句话,安子睿像是猛地活过来了,看看素心,又转头看看顾九。
“我就说像我这么风流潇洒的少年怎么会傻呢?!”安子睿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得意。
素心:“……”她想收回她的话可以么?!
“好了,别贫了,我先睡会儿,你等雨停了就回去。”顾九又打了个哈欠,神色更是疲惫。
见状,素心反而更放松起来,脚步轻快的,走到门口,双手合十,神色激动。
“多谢神明庇佑!多谢神明庇佑!”
疑惑的看了看素心,不知发生了何事,安子睿有些紧张,道:“素心,你在做什么?”
素心身体一僵,转身看到顾九在冲她眨眼,她冲着安子睿摇头,微笑道:“奴婢是在感谢神明庇佑今年大周风调雨顺。”
“哦!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吓我一跳。”安子睿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转头跟顾九说道:“九哥,你先睡吧,不用管我,一会儿雨停了我就回府。”
“嗯。”实在有些睁不开眼的顾九躺下来,很快便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雨就停了,安子睿离开了宁王府。
晟帝每过一段时间便要去狩猎一次,也算是放松一下整日面对国事的沉闷心情。
而百姓们也都在盼着这一日,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一睹天颜。
这次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晟帝下口谕,皇亲国戚和当朝朝臣的年轻公子都可前往随行。
以前狩猎时,晟帝从未带过除顾九以外的公子,现在突然让人随行,还指明了是年轻公子,许多人隐隐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