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仗着语琴那丫鬟临死前的话来抓你了。”听到妙凝的话,苏梅侧身,用力的拍着马焱的肩膀道:“你倒是要怎么办啊?”
伸手按住苏梅那急躁的小身子,马焱将人置于面前书案之上,然后拢着宽袖慢条斯理的从圈椅之上起身道:“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马焱话罢,那书房门便是被人猛地一推开,尤涛奎身穿素服,头戴白布,满脸怒容的站立在房门口,神色悲切的冲着马焱喊道:“靖江郡王,我表妹与你素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你为何要害她!”
马焱站立在书案前,手里捏着苏梅的一缕漆发,面容平静,神色淡泊。
“马焱!”那尤涛奎见马焱没有回应,面上怒色更盛道:“你不言语,莫不是心虚害怕?我今日定要为表妹讨回公道!”
说罢话,那尤涛奎手持利剑,径直便往马焱的方向刺去。
苏梅坐在书案之上,紧张的攥着马焱的宽袖,在看到那尤涛奎持剑而来的身影时,神色焦急的正欲开口之际,却是只见洋槐不知从何处蹦出,徒手接过了尤涛奎手里的利剑,十分利落的直接便将其一掰为二。
看着手里的断剑,尤涛奎神色悲痛的伏跪于地,猛力的拍打着面前的白玉地砖道:“表妹,是表哥无用,是表哥无用啊……你受如此大辱,表哥却不能为你报仇……”
“小王爷,你不要这样。”跟在尤涛奎身后的魏玉姚满脸悲色的上前跪倒在尤涛奎身侧,声音悲怆的劝解道:“这不是小王爷你的错,怪只怪某人太过歹毒,华胜这般好的姑娘也能下得去手……”
苏梅端坐在书案之上,看着那尤涛奎与魏玉姚一搭一档的话,不知为何,有些想发笑。
☆、第219章
“爷, 外头来太后的懿旨了。”薛勤站在书房门口, 仿若没有看到里头那两个嚎成一团的人, 只垂着脑袋低声开口道。
听到薛勤的话,那跪坐在尤涛奎身侧的魏玉姚突然仰头大笑道:“马焱!太后不会饶过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苏梅坐在书案之上,仰头看着马焱那张神色淡泊的清俊面容, 不知为何,原本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瞬时便沉静了下来, 她伸出白细小手, 轻轻的握住马焱搭在书案上头的手, 眉眼低垂, 神色宁静。
片刻之后,那拿着懿旨的太监疾步跨入庭院之中,高声唱道:“靖江郡王接旨……”
伸手将苏梅从书案之上抱下来,马焱一手搭着她的腰肢, 一手抵住她穿着罗袜的小脚道:“木屐呢?”
“落在外头了吧。”听到马焱的话, 苏梅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个儿脚上的木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怪不得这厮一会子给自己放圈椅上头, 一会子又将自己给扔在了书案上。
伸手扣了扣苏梅的额角, 马焱勾唇轻笑一声,然后直接便搂抱着怀里的苏梅一道跨出了书房。
庭院之中,那老太监手持懿旨站在正中,额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淌下来的热汗, 一旁的小太监正毕恭毕敬的替他擦着脸。
“靖江郡王接旨……”看到那抱着苏梅缓步从书房之中走出的马焱,这老太监赶紧一把推开身侧碍手的小太监,挺了挺自己的胸膛道。
斜扫了一眼那老太监,马焱慢条斯理的撩起自己的宽绸后裾,缓缓落跪于地。
苏梅被马焱抱在怀里,一双白细小手紧紧的圈在他的脖颈处,那张绝艳面容微仰,向上露出一双秋水流目。
那手持懿旨的老太监垂眸,一眼看到被马焱抱在怀中的苏梅,整个人一怔,大张着嘴几乎淌下口水来,若不是一旁的小太监提醒,也不知要痴呆到何时。
“咳咳……”轻咳一声,那老太监擦去自己嘴角处的唾液,装模作样的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宣靖江郡王马焱,即刻进宫面见,钦此。”
说罢,那老太监看向缓慢从地上起身的马焱,抬手招过一手捧木枷锁的小太监道:“靖江郡王,不是老奴逾礼,是太后口谕,说让您先带着这木枷锁,待进宫之后再取下来,毕竟您现下是有罪之身……”
“哪里来的有罪,明明连审都未审过,你这老阉奴竟然在这信口雌黄!”苏梅蹙着双眉,张口便将那老太监的话给抵了回去。
被苏梅堵了话,那老太监的面色瞬时便变的十分难看,毕竟作为太后的亲信太监,他在宫中一向横行霸道罢了,人人都巴结着他,哪里会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
“长乐郡公主,老奴不与您计较……”
“老阉奴,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竟敢与我计较?”扬着下颚看向面前的老太监,苏梅那双湿漉水眸之中印出一层暗蕴怒色。
一开始看到这老太监时,苏梅还未想起来,但在刚刚看到他那张盯着自己直流口水的丑恶面容时,苏梅这才想起这老太监是何人。
苏梅清晰的记得,上辈子时这老阉奴曾偷摸进教坊司里头想染指于她,若不是当时她拼着命的将人给打晕了,怕是早已羞愤寻死。
对上苏梅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眸,这老太监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更显出一抹贪婪神色。
这般姿色的美人若是能压在身下把玩一二……
“呸,老阉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满脸秽色的老太监,苏梅扭头看向身侧的马焱道:“我要与你一道去。”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轻挑了挑眉,并未出声,反而是一旁站立着的妙凝与茗赏,纷纷上前规劝苏梅道:“四姐儿,四少爷定然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呆在这处等着四少爷回来吧。”
“是啊,四姐儿您莫要瞎胡闹了,这可不是能让您胡闹的事儿。”
“行了行了。”打断妙凝与茗赏的话,苏梅转头看向马焱,微扬着小脑袋道:“俗话说夫唱妇随,你去哪,我便去哪。”
垂眸看了一眼苏梅那张微红的白细小脸,马焱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显出一抹晦涩愉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话,马焱抱着怀中的苏梅,径直便往庭院外走去。
“靖江郡王,太后口谕,要您戴上木枷锁……”看着马焱那消失在庭院门口的颀长身影,这老太监才恍然回神,涨红着一张脸,赶紧跟在马焱身后追去道。
潇焦园外,那压人的囚车竟然也已经准备好了,苏梅侧头看了一眼那破旧的囚车,然后伸手扯了扯马焱的宽袖道:“我后悔了,不与你一道去了。”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会子可由不得娥娥妹妹了。”说罢话,马焱抱着怀里的苏梅,直接便一脚一边的踹开了两侧的小太监,然后跳上了那老太监的轿撵。
这老太监的轿撵看着虽不算多好,但好在里头还置着一张软榻,四围幔纱覆盖,小案上头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将那小案上头的茶壶茶碗一顺的都丢出了轿撵,马焱抬手招过薛勤道:“去,端壶茶来,再拿些小食。”
“是。”薛勤应声,转身返回潇焦园里。
从潇焦园门口追出来的老太监一眼看到那鸠占鹊巢的马焱与苏梅,气得整个人直颠颤。
“靖江郡王,您这是在抗旨!”由身侧的小太监扶着,那老太监气颠颠的走到轿撵边,仰头怒骂道:“您若是现在下来,我还能不与您计较……”
老太监的话还未说完,便兜头被从轿撵里头扔出来的细薄丝绸覆了脸。
“这老阉奴坐过的东西真臭。”细细软软的声音从轿撵里头传出,苏梅一脚蹬开面前的小案,然后趴在马焱身上道:“什么时候走啊?”
“等薛勤把东西备齐。”
“哦。”苏梅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完全未将那站在轿撵下头乱叫唤的老太监放在眼里。
“爷。”一旁,薛勤拿着手里的东西,急匆匆的从潇焦园中走出。
“这是茗赏替四姐儿备的蜜浆饮子还有一些吃食。”将手里的食盒置于轿撵之上,薛勤躬身垂首的立于一侧。
“嗯。”冷淡的应了一声,马焱垂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太监,声音沉哑道:“起轿吧。”
听到马焱的话,那几个小太监先是面面相觑了片刻,在抬眸看到马焱那双深沉狠戾的眼眸时,皆吓得一个哆嗦,然后赶紧抬起了轿撵。
“你们……呼呼……这群……”那老太监站在一旁怒骂了片刻,却无一人应答,反而眼睁睁的看着那轿撵被远远的抬了去,直气得整个人差点喘不上气。
一旁的小太监抚着老太监那被气得直呼气的胸口,犹豫片刻之后伸手指了指一旁被灼热烈日照耀着的囚车道:“干爹,轿撵没了,只剩下那囚车了……”
“呸!什么烂玩意的东西!”
*
被修整的宽敞齐整的坡路之上,几个小太监满头热汗的抬着一个被细纱覆盖的轿撵,慢吞吞的踩在碎石细泥之上。
最后,一辆破旧囚车辘辘而行,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太监扇着手里的太监帽,正用力的踹着身旁的小太监道:“快点,热死老子了!”
日头渐渐西垂,但那灼热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赤/裸的沙地之上被照的火辣辣的烫,苏梅蹭在马焱怀里,一边晃着一双小细腿,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乏了?”伸手轻抚过苏梅那张白细小脸,马焱垂首,细薄唇瓣轻划过她细软的耳骨处,不着痕迹的紧抿了抿。
“什么时候到啊?”没有注意到马焱的动作,苏梅伸手撩开面前的薄纱往外头看了一眼,声音埋怨道:“这才走了多少路?”
“走到明日一早大致便到了吧。”揽着苏梅换了一个姿势,马焱抬手招过一旁的薛勤道:“歇半个时辰。”
“是。”薛勤应声,赶紧安排下去。
“明日一早?”这头苏梅听到马焱的话,立刻便蹙起了细眉道:“若是这轿撵要走半日一夜,那这老太监不是早就从宫里头出来了吗?太后那老妖婆果真是要给你钻套子。”
“呵……”听到苏梅的话,马焱低笑一声并未答话,只随手将人搭在自己的臂弯上,随后便慢条斯理的下了轿撵。
“爷。”薛勤不知从何处端了一竹塌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其置于一侧荫蔽树影之下以供马焱休憩。
抱着苏梅躺倒在那竹塌之上,马焱微眯着一双眼眸,抬首看了看天色。
“去吧。”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马焱突然转头对薛勤道。
“是。”薛勤躬身退去,转入身后的晦暗涩林之中。
苏梅靠在马焱胸口,看着薛勤那消失在密林之中的身影,疑惑的晃了晃小脑袋道:“薛勤做什么去?”
“找晚食。”捏着苏梅的小手,马焱声音沉哑道。
“哦。”愣愣应了一声,苏梅使劲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钻进了马焱怀中,然后用力的伸了伸小脚道:“我的木屐没有带。”
“过会便有了。”说罢话,马焱搂着怀里的苏梅缓慢的闭上了双眸,开始小憩。
抬眸看了一眼马焱,苏梅趴在他的身上也是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
那头,老太监坐着囚车满头热汗的赶了过来,在看到那躺在树荫之下休憩的苏梅与马焱时,立刻便瞪圆了一双眼,涨红着一张肥脸气得整个人直喘气。
“干爹,您喝水。”小太监抹着脸上的热汗珠子,将手里的水壶递给老太监,一副毕恭毕敬的恭谨模样。
“滚开!喝了一肚子的水了,还给老子喝?”斜睨了一眼那小太监,老太监气势汹汹挥手直接便打落了那小太监手里的水壶,然后扭身转入密林之中道:“我去小解,你看着点人。”
话音未落,那老太监已然一瘸一拐的跨进了密林。
被挥落的水壶浸着水渍躺在细烫的砂石地上,滴滴答答的淌着清水,涌涌流入砂石细缝之中。
小太监弯腰,慢吞吞的将那水壶拾起,收拾干净之后置于腰间,那张被宽大阉帽遮盖了近一半的清秀面容之上神色不明。
休憩了小半个时辰,苏梅懒洋洋的伸着小腰从马焱身上起身,就见一旁薛勤已然猎了两只肥兔子在烤肉,那油滋滋的肥兔子被烤的喷香扑鼻的滴着肥油,直惹得人食指大动。
“四姑娘醒了?”抬首看向苏梅,薛勤面容含笑道:“马上便好了,四姑娘请稍后。”
“哦。”咬着自己的手指,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紧盯在那油滋滋的烤兔子上头,口水四溢。
那头,一日未食的小太监们也是饿的发慌,他们聚坐在一处,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只肥兔子留口水。
伸手搭住苏梅的腰肢,马焱懒洋洋的从竹塌上头起身,然后抬眼看了看那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双眸微暗。
“四姑娘,好了,有些烫手,您当心。”薛勤小心翼翼的用绢帕包了一只兔腿递给苏梅道。
伸手接过薛勤手里的兔腿,苏梅迫不及待的直接便咬了一口,涂了蜂蜜的兔腿少了那股子酸涩气,肉质鲜美毫无干柴咬味,变的滋然入味,喷香扑鼻。
“薛勤你的手艺真不错,和茗赏有得一拼呢。”一边咬着兔腿,苏梅一边夸赞薛勤道。
“不敢不敢。”听到苏梅的话,薛勤赶紧摆手道:“这都是茗赏姑娘教给奴才的。”
“哦。”转了转眼珠子,苏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薛勤,直把薛勤看的涨红了脸。
这茗赏与薛勤也好些年头了,大致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正当苏梅啃兔腿啃得欢喜的时候,那头的小太监却是突然乱成一团,纷纷结着伴的往密林里头钻去。
“那是怎么了?”注意到那头的动静,苏梅捏着手里的兔腿,神情懵懂道。
伸手替苏梅擦去她嘴角处的油腻,马焱低笑一声道:“大致是丢了只畜生吧。”
☆、第220章
当那老太监被小太监们找到的时候, 他的尸首已然被野狼群咬的稀碎, 浑身血肉模糊的连一点人样都看不出来。
“这, 这老阉奴一个人跑到那野狼群里头去做什么?真是活该。”将小脑袋埋进马焱怀中,苏梅只感觉自己刚才咽下去的那两只兔腿已然返到了喉咙口,小脸上苍白一片,似乎是被面前那老太监的惨状吓到了。
伸手抚着苏梅的小脑袋, 马焱慢吞吞的摸着她的漆发,细薄唇角轻勾道:“该他如此, 走吧, 趁着天色还未黑, 快些进宫才是正事。”
“那这老阉奴……”听到马焱的话, 苏梅苍白着一张小脸,声音呐呐道。
“抬着回去吧,也好交差。”斜睨了一眼那伏跪在老阉奴身侧的小太监,马焱的眸中显出一层晦涩神色。
说罢话, 马焱单手抱住苏梅, 直接便将人带上了轿撵。
“爷。”一旁,薛勤从宽袖之中掏出一把干草递给马焱道:“这是奴才刚才在密林之中取的。”
“嗯。”伸手接过薛勤手里的干草,马焱慢条斯理的将其绕在自己的指尖处勾弄。
“做什么?”注意到马焱的动作, 苏梅趴在他的胸口处, 歪着小脑袋一副疑惑模样道。
没有回答苏梅的话,马焱只伸手捏过苏梅的小脚置于那干草之上,然后一点一点的将那干草编在苏梅穿着素白罗袜的小脚之上。
“草鞋吗?”抬着自己的小脚,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新奇非常。
“嗯。”淡淡应了一声, 马焱依旧慢吞吞的替苏梅编着草鞋,那张清俊面容之上神色淡漠。
那头,小太监们一边惊惶的抹着脸上的眼泪珠子,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老太监烂乎乎的尸首搬上囚车,然后又找了一些烂草糊泥的盖在上头,急匆匆的跟在轿撵身后走。
一路未歇,第二日的辰时,轿撵才赶到宫门口,苏梅踩着脚上的草鞋,被马焱从轿撵之上抱下。
赶了一晚上的路,苏梅还未怎么睡醒,她拽着马焱的宽袖,不停的掩袖打着哈欠。
伸手揽住苏梅那困顿到左摇右晃的小身子,马焱面无表情的径直便带着人往宫里走去。
看到马焱那缓步往宫门之中走去的身影,原本站在老太监身侧的小太监一边扶着自己的阉帽,一边急忙赶到马焱面前道:“靖江郡王留步,靖江郡王请留步……”
顿下步子,马焱垂眸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唇角轻勾道:“何事?”
听到马焱的话,那小太监“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坚硬的青石板砖之上,用力的朝着马焱磕头道:“还请靖江郡王怜惜,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干爹一事……确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啊……”
说罢话,那小太监开始“砰砰砰”的朝马焱磕头,苏梅听着那震天响的磕头声,终于是回缓了神,慢吞吞的收回了自己掩在脸上的宽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