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完全属于他的。
查理从浴室里活蹦乱跳的跑出来:“丁丁早!”
杜乐丁瞬间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早。精神头不错啊,今天打算做点什么?”
查理穿上小外套,一边整理胡须一边说:“我约了杜宾一起去买东西,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杜乐丁从床上跳下来,在卫生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跟查理一起往外走,门一推开便撞上了苏腾。
这防不胜防的“开门杀”让杜乐丁一时哑然,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的表情卡在了脸皮上。苏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过去帮他把翻过来的领子整理了一下。
苏腾的指尖无意间从他脖子上划过,在他皮肤上激起一股细小的电流,欢快的沿着神经脉络跳来跳去,令他酥麻的打了个激灵。
“早。”杜乐丁在“电击”下恢复了神智,笑着抓了抓脖子。
“早。”苏腾笑道,“吃饭去吧。”
查理蹲在地板上,左右看了看,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早饭有烤鱼、鱼子酱、味增汤、鸡蛋烧等,杜宾把每道小菜都弄得很精致细腻,带出了一股他们家乡的风格和风味。
杜乐丁不喝汤,只闷头扒味增汤里的蛤蜊,实则心里在琢磨一会儿去医院的事儿,手里汤汤水水的洒了不少。
“奈特,你今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医院?”杜乐丁拿湿巾擦了擦手,若无其事的发出邀请。
奈特叉着鸡蛋烧摇摇头:“我才刚从医院出来,短时间内不想再去那种地方。”
杜乐丁咬咬牙:“不知道周如许和斯诺在干什么。”
奈特随口道:“可能忙着搞基。”
杜乐丁:“……”
他丢掉湿巾,低头一看,面前的碗里蛤蜊壳都挑出去了,而且还多了不少。再一看苏腾面前的碗里全都是壳。
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就如同蚌壳里的软肉一样汁水泛滥,但下一秒他便合上了坚硬的壳,把所有情绪隔离在外,仿佛这样就能百毒不侵。
他不动声色的把碗推到一边,视若不见的擦了擦嘴:“诶,杜宾的手艺真好啊,我都吃撑了。”说完便起身离开。
苏腾也放下了餐具,似乎没了胃口。他紧盯着杜乐丁的背影,眼神有些暗沉。
吃过饭后,他跟苏腾二人坐上了悬浮车往医院开去,自一开始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后,二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凝滞而沉重,逼得人心发慌。
苏腾放了首节奏比较舒缓的歌,在等红灯的时候说:“以前斯诺和周如许的关系很好。”
杜乐丁愣了一下:“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苏腾在说起别人的时候基本都是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波澜:“斯诺曾经喜欢过周如许。”
杜乐丁差点喷了,他难以想象那两个人怎么搞到一起,他强忍着笑说:“所以是斯诺求爱未遂,因爱生恨,导致现在他俩每天都上演小学生吵架日常,没事儿就互相怼吗?”
苏腾听出了杜乐丁的笑意,嘴角也浅浅的挑了起来:“有一次斯诺问周如许,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如许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杜乐丁讽刺道:“就算他愿意,但前提条件貌似很难实现,难道斯诺还要为此消灭所有人吗?”
变灯了,苏腾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但是周如许依然不愿意,他说他宁可跟一条鱼过。”
杜乐丁眼睛眯起一条缝:“这货嘴真毒啊,他也不考虑一下鱼的感受。”
顿了一下,他又说:“斯诺是……双性恋?”
他依稀记得斯诺似乎对杨菡很有好感来着。
“不清楚,也可能是为了跟周如许较劲吧。”苏腾说,“斯诺很不甘心,又问周如许,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或者明天你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接受我呢。”
杜乐丁乐不可支:“怎么都是一些不可能的假设。”
苏腾道:“斯诺的意思是,如果周如许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能接受他的话,那说明他还是有机会的。不过可惜,周如许还是说不行。”
杜乐丁笑道:“真是宁死不屈。”
笑过之后他又落下了嘴角,发觉自己在无意当中,又被苏腾勾着说了半天,他力图保持的高冷形象就这么被击破了。他烦躁的在腿上抓了抓,有种掉进乱麻绳里的感觉,越是扑腾越是出不来。
他想彻底的发一次火,但实在不知这火该怎么发,从何发起。自从在奈特那里得知自己跟苏腾的幻觉有相似之处后,他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絮,再度面对苏腾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苏腾眼中的他,真的是他杜乐丁吗?还是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些问题搅得杜乐丁心浮气躁,却忘了想想自己究竟为什么如此在意。他只是习惯性的把情绪打包藏在心底,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像那些蛤蜊一样失了分寸,露出脆弱的瓤。
到了医院,苏腾把车子停好,给佩佩打了电话,让她准备好检查报告。
二人上楼后,佩佩见到杜乐丁第一句话就是:“幸亏你来得早。”
这句话往往是宣告绝症的开端,紧接着就该是各种检查和治疗了,杜乐丁一阵恍惚,感觉自己今天是走不出这家医院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苏腾,忽然想起了斯诺问周如许的问题:假如你马上就要死了,你能接受我吗?
第48章 鱼睽神木08
在杜乐丁胡思乱想的时候, 佩佩接着说:“我今天是来医院请假的, 要休假几天, 你要是来的再晚点我就走了。”
杜乐丁:“……”
法律应该规定医生不许大喘气。
佩佩点开电脑道:“这世上有很多人,或先天或后天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特质,比如说感觉不到疼痛, 皮肤呈树皮状,肢体异常等等。”
杜乐丁越听越感觉不舒服,他的身体是在经历什么恐怖的变化吗?
佩佩打开杜乐丁的检测报告, DNA双螺旋结构在屏幕上缓缓转动变换:“所有的这些异常, 都是发生了基因突变,有的是自发产生, 有的是诱发产生。你的体内也在经历这种变化,从表型效应来看, 暂时可以定性为生化突变型。”
杜乐丁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美女,咱们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我的身体好吗?”
苏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皱起眉道:“你是说他身体表面虽然没有发生变化,但体内却已经产生了异变吗?”
佩佩点点头:“就他目前的状况来看,可以这么说。而且奇妙的是, 外来的DNA破坏了他体内DNA的原有结构, 但是又没有造成DNA损害。”
杜乐丁虽然是注重过程大于结果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更想知道结果:“请问我是要死了吗?”
佩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通常来说基因突变是有害的,可能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甚至是生命体死亡。但就目前来看,你体内的变异非但没有使你的DNA受损, 反而使你的器官和细胞自我修复速度加快,所以你受伤之后伤口很快就消失了。”
杜乐丁挑眉道:“这是好事儿?”
佩佩的神情并不乐观,严肃的说:“很难说。我用你的细胞分别在昆虫和小型哺乳动物身上做了实验,结果不是很好。”
在生物实验的过程中,昆虫很快就死了。哺乳动物虽然活了下来,但身体状况却出现了异常。
杜乐丁作为一个哺乳动物,在庆幸自己暂时死不了的同时,又对所谓的异常感到担心。
佩佩带二人去实验室的观察窗外,指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说:“这是一只雪鼠,该物种繁殖力强,胆小怕惊,攻击性弱,浑身皮毛雪白,平均身长为七公分,尾部约五公分。”
杜乐丁微微张开了嘴,不敢相信那是一种老鼠,而且跟佩佩的描述完全不同。它通体漆黑,毛发粗硬如钢丝一般,体形跟一只吃肉长大的兔子差不多,虹膜呈黄褐色,尾巴又粗又长,像是猫尾巴,甩在玻璃器皿上砰砰作响。
“你确定它攻击性弱吗?”杜乐丁被那怪物死死的盯着,总有一种它随时会撞破玻璃冲过来咬人的感觉。
佩佩一时间忘了照顾患者的情绪,很兴奋的说:“嗯,有趣的是,它原本是一只患有癌症的雪鼠,在进入实验开始,它体内的癌细胞迅速减少,很快就痊愈了,表现出了比同类强很多活跃性。但是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变化,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就在昨晚,与它同期进行实验的雌鼠被它把脑袋咬了下来。”她瞄了一眼杜乐丁,“除此之外,它的海马体萎缩了,记忆能力不断下降。”
杜乐丁想了想:“所以之前说的身体表面不会发生变化,也只是暂时的?”
佩佩很谨慎的说:“这种突变在人类——就是你身上的进程很慢,暂时还不能确定。”
杜乐丁一阵恍惚,像是在短时间内吃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东西,感到极度不适应。苏腾一手轻轻按在杜乐丁背上,对佩佩道:“能找到原因和解决办法吗?”
佩佩遗憾的摇摇头:“暂时没有任何相似病例,只能先观察。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放弃寻找治疗方案的。”
杜乐丁面无表情的听着,忽然听到一阵“砰砰”的撞击声,他转头看向玻璃窗,那个黑色的变异怪物正在疯狂的撞击玻璃。
他颇有些头疼,好像撞玻璃的不是雪鼠,而是他自己。
告别佩佩后,苏腾和杜乐丁二人缓缓走向电梯,苏腾突然捏了捏杜乐丁的手:“我很害怕,怎么办?”
杜乐丁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我还没害怕呢,你怕什么?怕我突然变成一个黑煤球,把你脑袋咬下来?”
苏腾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他:“怕有一天你会认不出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呢,”杜乐丁道,“知道我是谁吗?”
他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未曾经过任何思考,就像是排列组合出现错误的公式,连出题人自己都一头雾水。
他懊恼的转开视线,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我不是内奥,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苏腾怔了怔,眉头缓缓皱起,隐约猜想到了一点让杜乐丁突然之间态度发生转变的原因。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两扇门缓缓打开。
“你是苏腾吗?”
二人转头看过去,电梯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小圆脸,戴了一副无框眼镜,表情有点天然呆,发旋那里支棱起一撮毛。
苏腾:“你是?”
“我是夏药,咱们见过两次,”男人伸出手表示友好,“我是杨菡的未婚夫。”
苏腾过目不忘,却对见过这个男人的事毫无印象,但杨菡的未婚夫的确是叫夏药。一个人其貌不扬、毫无特征到连过目不忘的人都记不住,也算是相当特别了。
因为之前意识到星盘应该不是认亲的信物,杜乐丁在听到夏药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心情便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
二人互相介绍后,杜乐丁客气的问道:“杨菡怎么样了?”
夏药呆呆的说:“还是老样子,我想采取中医治疗方法试试看。”
杜乐丁挑眉道:“你懂中医?”
“我本身就是研究植物的,对草药和针灸也很感兴趣,”夏药扶了扶眼镜,“况且我奶奶就曾经是一名中医,家里有不少这方面的书籍和资料。”
说完又道:“你们现在方便吗,我想了解一下杨菡受伤的具体经过。”
杜乐丁看了一眼苏腾,冲夏药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有事要问。三人在医院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坐了下来,杜乐丁尽量平实的描述了事发当时的情况,以及他被咬伤后的检测结果。
夏药听过后,没有流露过多表情,好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他未婚妻身上,而是发生在研究对象身上一样,点头严肃道:“我明白了。那么那只同样进行实验的雌鼠在被咬死前有过什么异常吗?”
杜乐丁没想到夏药的关注点这么奇特,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那只毫无参考价值、一出场就领便当的雌鼠。他撇撇嘴道:“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可能是重要的因素,没有经过检验谁也不能妄下结论。”夏药一板一眼的说:跟这种人说话十分无趣,杜乐丁直截了当的说:“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杨菡的那枚星盘,是你送给她的吧。那你又是从哪得到星盘的?”
夏药:“我奶奶给了我父亲,他又给了我。”
杜乐丁:“那是谁给你奶奶的?”
夏药:“应该是她妈妈。”
杜乐丁追问道:“那她妈……她母亲又是从哪得到的?”
夏药审视着杜乐丁,有点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星盘这么感兴趣:“我不清楚,我推测是一直这么传下来的吧。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杜乐丁道:“杨菡用它打开了古墓里的银棺,还不够特殊吗?”
“哦,原来是这样。”夏药讷讷道,“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星盘的来历,但我记得我奶奶说过,这个饰物算不得传家宝,因为它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以为就是某种限量发售的手工做旧饰品。”
“……”杜乐丁真想打开植物学家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长了多少草,“这么说你奶奶见过其他的星盘?”
夏药摇了摇头,头顶的呆毛随之晃了晃:“没有,她也是听我爷爷说的,具体的情况她没问,我爷爷也没多说。”
爷爷奶奶的日常生活里就不能多一点沟通交流吗?杜乐丁放弃了,葛优瘫在椅子里,没滋没味的喝了几口咖啡。
夏药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无奈,继续认真的问:“那你们这次考古有什么收获吗,关于咬伤你和杨菡的怪物有更多的了解吗?”
杜乐丁感觉自己像是在接受采访一样,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就发现了一堆破匣子。”
苏腾接过话来,把他们惊心动魄的经历压缩成三21 言两语:“目前为止,还没有价值的线索。”
夏药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餐巾纸上画下一个图形,举起来道:“匣子上雕刻的图案是这样的吗?”
杜乐丁打眼一瞧,立刻坐直了:“你怎么知道?”
苏腾惜字如金,话语极其简略,对黑匣子的描述更是一带而过,只提到了“三蛇旋涡图”这个他们临时起的名字,夏药却完整的画了出来。
夏药用指背顶了顶眼镜:“我好像在哪见过,让我想一下。”
说完,就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进入了回忆模式。
杜乐丁简直快要被逼疯,一手撑着脸克制不住的抖腿,恨不能钻到夏药脑袋里扒开大片草丛,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什么东西。
苏腾看了他一眼,伸手过去轻轻在他颠来颠去的腿上按了一下。杜乐丁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不过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情绪是被苏腾安抚的,又狠狠抖了几下腿,冲苏腾呲牙挑衅似的笑了笑。
“我想起了,”夏药又通电了,“是在我爷爷的手账里见到过。”
杜乐丁一脑子麻花:“什么叫手账?”
“手账就是一种笔记。”夏药开始解释手账是一种什么东西。
杜乐丁后悔自己问了句废话,在他展开长篇大论之前赶紧拦截:“好我明白了,就说那个图吧。”
夏药一丝不苟的说:“你们的叫法有个误区,这里面的生物并不是蛇,而是鱼。”
杜乐丁和苏腾立刻想起了岩画里的三条庞然大物,它们的确长了鱼的头部和尾部。
“看脸的话确实是鱼,”杜乐丁琢磨道,“但是鱼怎么可能生活在树上?”
夏药很认真的说:“我认为就像龙一样,这种鱼头蛇身的生物是虚构的。”
杜乐丁赞同的点点头:“那关于这种鱼,你爷爷的笔……手账里还写了什么吗?”
夏药回忆道:“它们生活在一种叫做‘鱼睽神木’的树上,可以呼风唤雨,召唤雷电。上至九重天,下至十八层地府,它们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杜乐丁越听越觉得这玩意儿绝对是虚构杜撰的,便将重点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那你爷爷有没有记录一些跟鱼睽神木、鱼头蛇有关的线索,比如它们是什么民族的图腾,或者在历史上牵涉到哪些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