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震惊的同时又是喜悦,这个苏凌也许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穿越过来不是那般顺利,昏昏沉沉的,几次醒来复又睡去,直至傍晚再一次醒来那个叫长福的小厮告诉自己,大少爷苏凌回来了,正在自己“妻子”处,他惶恐又激动地寻来了。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那深深印在脑海里的举止气质是绝对不会变的,虽然不是那般肯定,但至少给了自己巨大的希望。
而如今,那个少年给他的反应分明就是告诉他,他就是他的苏凌。
自己曾经视为蔽履的苏凌。
苏凌一把推开了他,慌慌张张的要哭了出来,
“我,不是他,我不是他!”
陈斐心情激荡之下,被这般一下子推到了墙上,他原本大病方愈,此刻自是受不得外力冲击,差点8 就倒下,但他仍旧勉力上前,一把抱住苏凌,“苏凌!”陈斐眼睛充血,“是你!我知道是你!”
“不要走!”
苏凌疯狂地摇头,那些前世今生的片段纷纷在眼前飘过,乱成一滩不可分离的结,苏凌头痛欲裂,终究是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下一刻晕倒在陈斐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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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苏凌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得耳边一个喜悦的声音道,“醒了醒了,大少爷醒了。”
苏凌眼前模糊一片,使劲眨了眨眼睛,慢慢地看清了眼前来,自己在一处暖软的被窝内,一个头发鬓白的似乎是大夫的人正在为他针灸,鹅黄的帐子被熏香晕染出一片馨香,帐边站了二人,再一看,却是那披着苏焕之表皮的陈斐与一小厮站在一旁看着他,见他瞧过来,唤作长福的小厮露出一个喜乐的笑,“少爷,你终于醒啦!”
苏凌手臂处扎了些银针,大夫见他已然醒转,便一根一根慢慢地收了针。
苏凌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好似梦一场。
那大夫收了药箱子,整理好,与陈斐交代了几句,便道别走了。
陈斐唤了长福过来,吩咐道,“去端点清粥过来,”长福机灵的很,立刻便撒腿去办了。
坐到了苏凌的床边,陈斐伸手去拨弄那苏凌脸上的额发,自言自语,“这小厮很是机灵,我对这个时代、这个家庭的了解多亏了他。”
苏凌别过了脸。
“他叫苏凌,你也叫苏凌,可脸蛋一点儿却都不同。”
陈斐用手轻抚着那脸上的伤口,心内疼痛,“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受了很多的苦,放心,我来了,你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以后有我保护你。”
苏凌转过头来,心间一片悲怆,“父亲,孩儿不明白你说什么。”
陈斐一听那个父亲,心间各般滋味。
造化弄人,命运让他再次见到了他,可物异人非,他是他的父亲,而他是自己的孩儿。
陈斐不理会那心头的痛,道,“苏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跟欣然结婚是不得已的,我知道全部错了,所有事情都比不上跟你在一起,我原以为我永远的失去了你,可命运再次让我们重逢,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吧。”
苏凌只觉得荒诞可笑。
陈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想着随心操控着一切,上辈子是这般,这辈子亦是如此。
这样软着性子跟他说话的陈斐,苏凌是第一次见。
上辈子苏凌爱的那般卑微,那样软弱。自己这样的人,平平无奇,懦弱无能、甚至连正常交流都做不到,那般阳光灿烂、那般优秀的陈斐跟他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自己下贱,自甘堕落,但欣然何辜。
无论陈斐多么的强势,多么的严已律人宽以待己,苏凌都是觉得这是陈斐跟他在一起的代价,霸道如陈斐,从不容许苏凌与他人有着多一丝的交流,但凡他跟别人多说上几句话,当天晚上便会被他干到下不来床。
苏凌是那样自卑羞涩内向的人,世界里除了陈斐,便没有其他人了。
而那对人际周旋自如的陈斐,身边围绕着多少的红男绿女,苏凌数次想说上几句,却次次咽了下去。
他连表达吃醋的勇气都没有。
两个人在一起的七年,苏凌用尽了自己一生的气力去追寻陈斐的脚步,可如今想想,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终究是不可能的啊。
鸿雁与涂泥,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世界。
高中时苏凌成绩不好,质检连个二本线都上不了,他知道陈斐是以a大为目标的,原本脑子就不是很好用的苏凌拼命地努力,拼命地让自己赶上他,但结果只是考到同一个城市的挂在本科尾巴的一座三四流的大学。
但苏凌满足了,能够跟他在同一座城市,还能继续远远地望着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更何况后来居然跟陈斐在一起了。
再后来大四毕业后,陈斐考研,自己打算出来工作,a城乃华东省会城市,竞争激烈,自己这样的学历和文凭压根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在这座钢筋丛林里游荡了数月都一无所获,原本老家的一家不错的小国企向他发了offer,苏凌犹豫半天咨询陈斐时,陈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干嘛,留在这儿吧。为了这句,苏凌推掉了那个offer,仍旧留在这座有陈斐的城市里。
勉强找了个图书馆做杂务的工,工资虽低,但胜在时间自由,可以照顾陈斐的生活起居。
二人租了一间单间同居起来,苏凌不敢想未来,可是心里却有小小的一处大胆又心虚地想着,这样子一辈子多好。
直至那天无意间听到陈斐跟他学校研究院的院长的女儿传出的婚讯,苏凌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花着各种姿势折腾自己的人,第二天可以毫无愧色地跟别的女人手挽手地走在街头,并且理所应当地对着自己说,他结婚了不会影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苏凌怔怔地想说不要结婚好不好,可嘴边只是吐了一句,你结婚了我就回老家去了。
陈斐只是冷冷看一眼他,轻哼一声,便将门甩了。
苏凌愣在那门前许久还是走了,在外面游荡了许久,身上衣着单薄,夜风更是寒冷,每隔五分钟他便看看手机,可是任何信息都没有。
夜那般长,长到望尽人生。
游荡了一个晚上后,苏凌还是敲开了那扇门,陈斐有着起床气,但看到苏凌,还是得意洋洋地笑了,放他进来。
那天苏凌给他做了好多好吃的,虽然图书馆的薪水不高,可是看到陈斐爱吃牛肉,还是给他花了三分之一的工资买了顶级的神户牛肉,陈斐吃得满嘴油光。
那天在床上,陈斐又变着花样折腾他,苏凌难得地配合,就连以前最羞耻最不愿的动作都做了,完事后,那陈斐歪身便睡了,苏凌自己如同往常一般下床给自己清理。
陈斐不爱用套子,嫌碍事,但这些东西留在肚子里面,苏凌都要闹肚子的,会疼很久,陈斐也是知道的,但只是用着那双帅气的眼睛跟他笑眯眯的说,麻烦你自己啦。
在床上陈斐甚是任性,苏凌被他弄得狠了,常常是强撑着一瘸一拐自己清理。
这次也不例外,清理完毕,苏凌在卫生间将自己冲洗的干干净净,再出来时,陈斐已经半睡着了。
苏凌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陈斐翻身半梦半醒之间,看见他坐在床边,嘟囔了一句,明天我要吃牛肉炒饭便又睡过去了。
就这么看了一个晚上,等到陈斐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苏凌不见了。
陈斐不以为然,他知道苏凌肯定会再回来的。
那样视自己如命的人。
然而这次没有了。
他再也没见过苏凌了。
第32章 往事随风
陈斐是不在乎苏凌是什么想法的,他只知道,苏凌不会离开自己就对了。
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即便是过分了,那苏凌也只会嚅了嚅嘴,但什么都不会说。
这样平凡无奇的人,都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陈斐明里暗里换过许多人,可身边都留着一个苏凌,也许是因为他做饭特别好吃,也许因为他那羞耻又努力迎合他的那副床上的样子还挺诱人,又或许是苏凌像那平平淡淡的温开水,日常廉价,时常想不起他来,但有时腻了渴了上火了,喝一喝还是不赖的。
直到如今,陈斐都说不清离不开苏凌的原因,毕竟那样平凡懦弱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跟那样平凡的人在一起呢?
如今世界以一种微眼可见的巨大速度向前迈进,包括伦理道德,如今的人们已不像原来的旧人们对着“同性恋”这个词儿那般惶恐了,但在陈斐遇见苏凌的那个世纪初,同性恋还是一个被批判被歧视的对象,当少男们在自己的青春期里发现自己有别于其他“正常人”时,自然是惶恐而又惶恐的。
这其间便包括了陈斐。
陈斐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小就被师长朋友捧得高高的,当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面临着自身价值取向危机时,内心里的世界几乎要崩塌了。
而这时候,有一个小小个子的男孩,居然向他表白了。
这个男孩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平凡脸,抖着嘴唇苍白着脸跟自己说着喜欢你之类的话,表白后手足无措还哭了起来。
陈斐原本想这真是位怪人,可是对于那性向的好奇令他接近了这个男孩。
陈斐是慢慢的才发现那个男孩的好用的。
是的,好用。
仿佛一件趁手的器具一般,让人舍不得放手。
陈斐记得第一次跟那男孩上床的时候,还把他痛的晕倒过去,也难怪,陈斐没有任何与男性的性经验,只能在那人身上实践开发,他又是急吼吼的,那次虽然把他弄出血来,当自己怀着歉意跟他道歉时,那个腼腆而又羞涩的男孩只是脑袋低低的说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这大概是他最经常说的话了,那男孩犹如一团柔软的棉花,你一拳头过去,都感觉不到受力点,绵软无边又柔柔地包裹自己。
后来去了大城市,那里的繁华与进步比起那西南的小城市来说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在那短短的四年时间里,陈斐换了好几任的床伴,在终于正视了自己同志的身份之后,人精如陈斐简直是如鱼得水,城市很快速,感情的发展也很快速,陈斐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要换人,但不知怎么的,那男孩总是带在身边。
偶尔被他看到过几次自己的那些r,他也会生气,但从来不会给脸色,只是默默的不说话。
也很容易哄,只要陈斐说些软话,几乎是晚上就又可以继续享用他的身体。
对了,大概是那身体,陈斐给自己解释那么多年没换了他的原因。
那个男孩在床上真的非常羞涩,即使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脱下他衣服的瞬间,脸还是会红,从耳朵红到肚脐眼子。陈斐老喜欢看些钙片之类,也逼着男孩学习那些yin声浪语,那些勾人的技巧,可男孩总也学不会,总是羞耻地忍受自己的强取豪夺,真的是一具很棒的身子啊。
可以随意地折腾,不怕对方骂自己是变态,可以想着各种方法去让他变得更加羞耻。
曾经陈斐还将他四肢绑在床角,不亦说乎地玩了他半天,放他下来时,半天都不能走路,可那男孩也只是默默地穿上衣服,一句抱怨也没说。
还拿摄像机拍他各种羞耻的样子,然后在床上时放给他看,一边干他,一边按着他的头让他看屏幕里自己被压着狠狠蹂躏的样子。
总之,对别人不敢做的,对他都是可以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
以至于在规划自己人生时,完全觉得不用考虑他的建议。
作为一个父母心中的骄傲,结婚自然是必要的,这种世俗纲常的事情难道还要问他?反正他就算生气了也会原谅自己的,有什么好商量的。
然而那个人走了,一去不回。
第一天陈斐还可以安慰自己,他肯定会回来的,到了第二天他已经开始在摔屋里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丢了,不,是自己一半的灵魂丢了。
陈斐寻了许多人,可是内心依旧那般空虚,空虚到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好似一个氢气球,原本牵着,被放手了,摇摇晃晃地飘向空中,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只能被动地飘向那虚无的太空。
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他从旧报纸上看到了认尸公告,那种天地变色的感觉现在仍记忆犹新,让自己几乎瞬间空白。
世界碎了、裂了、分离了、飘散了。
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样绝望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至自己恍惚间跌落内河。
如今这个人便在自己怀里,改了声音,变了容颜。
那个平凡的,懦弱的,有些雀斑的脸已经远远的失去了。
陈斐紧抱着苏凌,“苏凌,让我对你好。”
苏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偶尔一两声不知名的生物的叫声,虽然偶尔还是很恍惚,但这是另外一个真真切切的世界。
望着那院中昏黄的盏灯照耀下的老树,上面浅浅的浮着些绿芽,那是新生。
“如今我,”苏凌转过头来对着陈斐,“如今,我是你的孩儿,父亲。”
苏凌着重的强调了父亲那两个字。
陈斐听到那个父亲格外的刺耳,虽说他知道苏凌陈诉的确是事实,可忍不住低吼,“不要叫我父亲!”
苏凌慢慢的起身,“那个,苏凌,已经死了,死的浑身碎骨,死在绝望里面,如今的我,是个不受宗族接受的庶子罢了,亏得送出府去当了契弟,过得,过得还算不错,你的起点比我好,依你的能力,自然是会平步青云。”
陈斐抱住了他,“苏凌,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还能哪样呢?
苏凌轻轻的挣脱开他,“若你,若你想对我好,叫大夫人发些善心,别动湖石村的生计。”
陈斐这段醒醒睡睡的时间里,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这苏府内外的事儿,也知道他说的大约是哪一桩,他捉住了苏凌的手,“苏凌,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答应你,你所受的委屈我会十倍,不,百倍地还给他们,只求你,只求你……”
陈斐几乎要哽咽了。
苏凌摇头,“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具肉身着实是可怜,我要替他,好好活着。”
再看看眼前那个红了眼圈的人,“还有,替原来的我自己。”
陈斐想要一把抱住他,门外一声响,那长福已经是拎了一个食盒进来了,他进门便看到他的老爷眼眶微红,而那大少爷脸色郁郁,自然是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将那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拿出里面的清粥以及几碟小菜,“老爷,今儿的粥是南江大米熬得,小人也跟膳房的说过了,少爷身子不好,所以他们熬得很是火候,”
他继续拿出另一个碗粥,“您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小人自作主张也将老爷您的份儿带过来了,还望老爷可怜可怜自己的身子,好歹也吃一点。”
陈斐想跟苏凌多说说话,便想喝退了他,但苏凌跟那长福先说了,“劳烦你帮我雇个马车,村里事儿多,我,我要回去了。”
长福看看陈斐,再看看苏凌,面有难色,
“这快子时,马夫都睡下了,小人……”
陈斐急了,不顾那长福在一边,“苏凌,你不能走!”
苏凌俯身作揖,“父亲,孩儿已是戚家之契弟,还求父亲让孩儿早日归去。”
苏凌一口一个父亲让陈斐心神俱哀,他不想失去那苏凌,可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他,在上一世,对苏凌的手段有时回忆起来,自是想拿了拳头去打自己。苏凌一脸的去意已决,那些原先在他脸上可以看到的那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已经看不到了,陈斐一脸悲怆。
“明日,等明日好不好?”让我多看看你。
长福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没看到这眼前的一切,这些让他觉得太怪异了,怪异的有些……,但长福是个懂事的,知道什么事情看在眼里要当做没看到,他当即转头看向屋外。
夜很深了。
第33章 探视
苏凌和衣睡在那暖软的床上,此刻偌大的卧房内只有他自己一人,床边的灯已经吹灭,只留了厅中一盏小小的灯台,氤氲着暖黄的光,苏凌这几日脑子乱哄哄的,虽是疲惫,但此刻是怎么也睡不着,当下翻来又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