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惊鸿
作者:暖阳浅念
文案
曾是惊鸿照影来
——————
我虽然没传说中那么心理扭曲丧尽天良吧但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然而跟姓沈的一比,简直就是正道魁首。
看着沈梧我还就不明白了,难不成所谓正道就他这德行?
CP:楚鸿X沈梧
(一身正气魔头攻X腹黑心机正派受)
内容标签: 年下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鸿 ┃ 配角: ┃ 其它:主攻
☆、一
和沈梧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极为尴尬的情况下,至少对我来说如此。
那时候我因为犯了事被师父吊在树上练倒挂金钩,正卖了命地垂死挣扎,连带着那根绑了我的麻绳一上一下的晃荡,像是故事中捞月亮的猴子玩脱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幸将自己挂在藤条上。
上下颠倒,脑袋长时间充血以至于视线有些模糊,一片浑噩,却是在抬眸那刻瞥见一抹人影。
清晨的日光透过枝叶落下满地斑驳,他便自那光影交错间缓步行来,拓落一片光华。
我一愣,眨了眨眼,确定在这深山老林里真的有人而不是自己看花眼后,激动之情无以复加,一刻也不敢耽误扯了嗓子就开始嚎啊。
声音之凄厉,震荡着四散开来,惊起飞鸟无数。
就算是个聋子被我这么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一求救也该有点反应。
然而那个路过的小子只是淡淡瞥了我眼就转过了头去,面上半分波动也无,就好像没看见我这么个竭力呼救命悬一线的,背着那个有他半人高的药篓继续走他的路,连步伐都不曾停顿。
没一会儿,我嗓子喊哑了,人也走远了。
第一次见沈梧,我在树上挂着,他在树下走着,只是巧然路过的惊鸿一瞥,照理说也是回头便忘,不该有太多印象。
却是好死不死在我整整挂了八个时辰用尽浑身解数快要挣脱禁锢的时候,他背着整整一篓药草满载而归,要巧不巧又从我这边路过。
听到响动我也注意到了来人,眼看着成功就在跟前也没那个心情去管他人,靠人不如靠己,集中心思继续挣扎我的。
他却像是第一次注意到我这么个倒挂着的,仰了头,秀气的眉头拢起,一张白净的脸上竟是透出些不忍来,好似方才那个视若无睹的不是他一般。歪了脑袋,关切道“那个…要我帮你吗?”
不管怎么说能早点下去我自然是乐意的,看他和我年纪一般,面相也瞧着和善让人不自主泛起亲近之意,就那么不假思索的点了头。
然而下一刻我便后悔了。
我跪坐在地上,身上全是尘土,顶着一脸血,拳头握了又松,牙齿咬得嘎嘣作响,忍了又忍才没冲上去一刀把人给捅了。
而罪魁祸首还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朝我递了条手帕“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还好吗?”
一般救人哪会上来一声不吭直接就把绳子给割断了的,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毫无防备从树上摔下来什么一结果,不要说我还是个倒着的。
可是看在他态度诚恳看模样也不像是个故意的,再怎么说也是人变相“救”了我,虽然还不如不救来得好,我扯了扯嘴角,接过他递来的巾帕“没事,我挺好的。”
他仔细看了我两眼,露出一个称得上腼腆的笑。
不得不说,眼前这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都是十三四岁年纪,却自有一番风度,单站在那便似有一股沉静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
或许这便是师父口中说的正气凛然,一看便知晓是没经过风浪、根红苗正的正派子弟。
和我顽劣不驯的性子全然不同。
令人艳羡。
我抿了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平日里油嘴滑舌瞬间如烟云散去,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犹豫片刻才回过神,用它抹去面上血污。
却被额头传来刺痛激得一个哆嗦。
草药的苦涩丝丝缕缕渗入伤口,原本磕破的部位触到这些药草,疼痛骤然变得尖锐,仿佛再一次被撕裂伤口,痛处窜过每一根神经。
下一刻,我便知道这是被人给耍了,那个小子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害得我从树上摔下来不说递给我的手帕上还用了加重伤势的蛇尾草。装得一脸好人模样,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
思及至此,不由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上去就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却被他轻巧躲了开来,此刻被揭穿了人也不摆那副悲天悯人的蛋疼表情了,弯了眼角,笑眯眯的瞧着我就跟看好戏似的。
看他模样我心中怒火更盛,整个胸腔都被激得烧了起来,灼灼发烫,顾不得其他直接拔出了随身带着的佩剑。
他偏头恰恰躲开剑锋,扬了唇,一脸的戏谑“哎别打…”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反而更气了,管不得心里那点微妙的违和感,手中刀剑一横,直朝他脖颈砍去。
却在半中腰听得铮然剑鸣,手中长剑被压制着生生收了势,剑柄传来的力道震得我手腕一痛,刀剑险些脱了手。
他幽幽叹了口气,无奈般看了我眼“不是跟你说了别打么…你师父在呢”说着还啧了声“…闹这么大动静生怕人住意不到这儿么。”
说话间,抬眼就看见师父他老人家一手捏了我剑身,无其他动作,脸上表情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他把我挂着是想让我反省之前不经思考乱用武力,好说歹说才没把我佩剑没收,没想到这回又给人抓了个现行。
我小心瞧着师父脸色,干巴巴笑了两声。
然后就又被挂了起来。
还怕不牢固似的多在我身上缠了几圈绳。
至于那个把我陷害到这地步的混小子早在我师父出现的那刻趁乱溜了,这会儿早跑的连个影都不见了。
倒挂在老榆树上,睁眼就见师父那张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俊逸十分,可惜此刻却是冷若冰霜。
结合今日来的种种,心下暗叹,果然长得好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
我虽然没传说中那么心理扭曲丧尽天良夜半能使小儿止啼吧但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然而跟沈梧一比简直就是一派正气、心性纯质,不去做正道子弟简直荒废了我这正直之心。
第二次见沈梧的时候,我刚及冠,被师父流放在外,名声还没现在这么败坏,背了把剑天南地北的混吃混喝,美名其曰悟道修心,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那日我接了一桩生意,主家是镇上一个挺有势力的财主,不知怎么招惹上江湖上一个臭名远扬到了和我师门并驾齐驱的毒宗,财主整日里惶惶不安后经人指点为保一家老小平安重金聘请了一帮江湖人士。因由这位财主早年和千机子有些渊源,看在这位老江湖面子,正道几个名气大的门派多少被邀请过来些。至于我则属于那个凑热闹混进来的杂派人士,佣金不高但对我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而言无疑一笔巨款,招来像我这种的其实也没指望能中流砥柱做多大贡献,完全就是人多势众撑个场面。
进了庄园第一件事就是大宴宾客,顺带和那位财主见个面。但我光盯着那一桌吃食,况且身份原因和主座隔了太远,拉长了脖子才能瞧见一抹人影,导致一顿饭下来专注吃了连主家高矮胖瘦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更不要提那些来赴宴的正派子弟。
我师承诡宗,头上那位一把年纪了却还顶着一张年轻脸的师父黎亦远就是众人口中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当年他为证明自己剑术便一人一剑屠了天下第一剑宗万仞,据说是血流成河天地变色,积攒下来怨气冲天,现在已成为魔修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照理来说有这么个名气大的师父我多少也该受点影响,不说恶名远扬吧至少有不少人认识。能顺利混进这全是正派弟子的山庄起初我也有些惊讶,然而去照了眼镜子后我便瞬间明悟了——
我如今打扮就跟个丐帮记名弟子一样,衣衫褴褛、不修边幅,任谁来看都联想不到我是那个天下第一大魔头黎亦远的亲传弟子。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我,虽然我修的是魔道,本人却不偷不抢,至于师父他老人家更是看不惯那种偷鸡摸狗的作为。如此一来便没了生活来源,加之离开的时候除了一把佩剑,身无分文,能顺利存活到现在还得亏我生存能力惊人才没把自己饿死。
如此平静了三天,就在不少人放松了警惕只认为是杯弓蛇影时,第四日的傍晚,透过木格的窗栏看见倏然迸发的火光,等我迅速拔剑起身推开房门,屋外已是一片混乱。
远处传来的刀剑声伴随着呼救,还有急急忙忙赶去灭火的脚步声,整个庄园瞬间热闹起来。
不由收紧了手指,正准备朝主屋去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拍了下。
我一惊,下意识的抬手出剑,回身出招一气呵成,却被来人躲了开来。
倒不是我自夸,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些年武功不说天下第一至少排的上前十,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近身并躲开这一剑的放眼整个武林也不过十数。
抬头却是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说熟悉也不完全准确,大抵是当年留下印象太差以至于每每回忆起来咬牙切齿,就把人给记了下来。
他一手格开了剑锋,面上却是笑得一派和善,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真巧,又见面了。”
我一愣,看着人那一张脸,新仇旧恨瞬间勾起,说时迟那时快,不经思考的就是一掌打了过去。
却被人轻松化解了。
他抓了我手腕,依旧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目光温润,无半分火气。
面对这样一个,满腔怒气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说不出的憋屈。
他一手托了下巴,一双眼在我身上扫过,歪了脑袋,唇畔笑容却是愈发灿烂“别生气啊,走,带你去看个有意思的。”
我还没想好回答,便被他一把拉着上了屋顶。心里一时间也没个思量,算是默认随他去了。
他抓着我的手腕,用了轻功,踩着红砖碧瓦,略过重重楼阁,一派气定神闲的跟我解释道“你也知道这个庄子的主人招惹了毒宗,至于具体哪里惹怒了对方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寻仇,你怕是不知道……”
背后那些事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也没那个兴趣知道。
江湖上来来往往、纷争不断早已是常态,至于结果如何,多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若事事都过问,辨个是非曲直,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他偏头望了我眼,眉梢微挑,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慵懒恣意“不感兴趣便算了……不过反正闲来无事,就当出门走走。”
听到这话我也不反驳,暗自思量,却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沈梧此人,乍看一派清风朗月的修仪,端是君子如玉,实则城府深重、笑里藏刀,把人朝死里压榨算计。
可怜我知晓他本性却没能看穿人手段,好了伤疤忘了疼,被人这么一带还就傻乎乎跟上去了。
等我带一身奇怪香气被人大街小巷追着到处跑的时候才猛然惊悟卧薪尝胆时隔八年发誓绝不再犯,没想到一上来就又着了姓沈的道。
这得是有多愚蠢才能到我这地步见一次上一次的当。
等我避开一众武林正派在荷花池里游了圈,浑身湿透的走上岸,身上那股味总算消散去大半,至少不会像明晃晃立着的靶子一样被人轻易发现。
我长叹了口气,就那么湿漉漉的坐了下来。按了按眉心,又默念了段静心诀,深吸了几口气,不至于把自己气得走火入魔。
好容易把姓沈的那张脸从脑海里抹去,忽然听得一段笛音,忽高忽低,呜咽不止,盈溢整个院落。
伴随着细小的草叶沙沙,周围忽然冒出许多蛇蝎毒物,黑色的鳞壳在月色下显露出诡异的色彩,却仅仅是围着我,没有任何攻击的姿态。
转头看见树上坐着的人,正一手执了笛子,风吹得穗带微微晃动。那人双腿随意交叠,姿态无丝毫正式可言。
树影斑驳中,衬得轮廓愈发深邃,一袭白衣不染凡尘,宛若九天谪仙,一双黑到极致了的眸子安静地望向我。
风窜过树林,浮动枝叶,簌簌作响。
下一瞬,那百年古木,轰然倒塌,大半躯干化作齑粉,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我定了定神,收剑回鞘。
师父一早就告诉过我,不打没有胜算的仗。
却不代表欠下的帐不必讨回来。
在我拔剑的那刻沈梧便已从树上跳了下来,仿佛一片叶子从树梢吹起,轻飘飘落到了我旁边。
接着,他继续吹起笛子,那些躲在暗处的毒虫在度活动起来,这次像是受了某种指令,一股脑朝庭院门口聚了过去,将门口守着的几个刀客生生逼退回去。
我仔细瞧着他手里那只笛子,森白的骨笛,包裹一层暗色纹路,像一条蛇盘旋其上,吐着信子,露出尖牙“这就是我帮你吸引火力的时候你去拿来的?”
沈梧嗯了声,沉默了会儿,答道“也不全是。”
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如何也未能从他面上看见分毫端倪。
恰巧一阵风卷过,我又是浑身湿透,被这一吹,冻得打了个哆嗦。
接着便是一件衣袍盖到我头上,下垂的外摆将我裹了个严实。
旁边站着的沈梧着一件单衣,几缕发丝自耳畔垂下,落在肩上。此刻双手抱胸,目色缥缈,却是一脸戏谑。
听闻他喟叹一般的语调“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一逗你你就哭,不像现在……”
声音轻且缓,融化在浓重夜色,至末尾已是几不可闻。
就在我听得一头雾水,未能明白他这话中意味时,沈梧已然起身,将那骨笛放入我手中,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三
吃一堑长一智,连续被沈梧折腾两次下来我也算长了记性,知晓武功智谋都生生被人甩了几条街去,便是真打了起来估计也讨不着多少好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也就不逞那一时之气处处为难,反倒是见了他就跑。
在此就不得不说下沈梧身份,因由两次见面,他一回爬上山采药一回耍阴招使毒,左右一联系就想着人大概是个云游修医的,再不济也该是个炼毒的吧。可人家不,人不仅不是研习药理的,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就他腰上松垮垮挂着好像多晃一下就能甩出去的玩意儿,还是当世居于榜眼的名剑断水。
沈梧是归云宗的人,这也是我后来打听才知晓的——二十年前,万仞还未覆灭,当时放眼武林两大剑修门派,南归云北万仞,可谓盛极一时——这也可以解释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庄上,毕竟归云宗自诩正道魁首,像这些事闹大了总归是会派人出来管管的,到也不是为了那点钱财,纯粹是名声二字。也是因为这般作为,归云宗在正道上的名声还是极好的,至于有多好——大概是好到了和我师门恶名一样程度。
知道了沈梧家底,自那以后我就时刻关注着归云宗动向,人往东我就往西,见着其中弟子也是能躲就躲,如果可能绝对不会跟任何有关归云宗的打交道,是以三年下来好歹没再遇见沈梧。
那段时间我也干了不少事。
一部分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另一部分这是我顺手干的“好事”,而这一连串的事迹记录下来,让名声败坏到一个惨绝人寰的极点。
说实话,屠人满门老少血流成河我还真没到那地步,小孩子什么的就算师父要求灭口我也多少会放人一马,再说这种事我总共也就干了一回,不像外面传言的丧尽天良见人就杀。
有一次,我在路边顺手救了个投河的姑娘,小丫头浑身湿透就那么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惨白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死人。
就冲这状态,我忍不住多看了人两眼,想着毕竟是人事情我也没好多管闲事,刚抬腿要走不料被那姑娘一把抓了袖子。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小姑娘就抽噎着开了腔,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字字泣血,中间哭断了好几次气,抓着我袖子的指节都泛了白。
我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把袖子从人手里夺回来,也不知道她看着瘦瘦小小哪来这么大力气,估摸着再用点力袖子就要断了,只好作罢。
那女孩抽抽噎噎说了一大段话,归纳总结下来就是她被镇上一门派的纨绔子弟看上了想娶回家做妾,而她自是抵死不从,一来二去闹出不少事,闹事没什么问题就是强抢民女这件事传出去了搞得纨绔家面子上很不好看。后来纨绔他爹看不下去了,没想到为了个女人搞得家门上下脸面都给丢尽。纨绔也是一时起兴,被拒了不说还闹这么一出也是不愿,思前想后,就带人一把火把女孩家烧了,不仅如此还把好不容易从火海跑出来杀了个干净。女孩是因为当日上山拜佛才逃过一劫,回到家中见一片残烬,家里人尸首都被烧得看不出原样,心中悲愤交加,一股脑的全涌上胸口,却又无可奈何,便跑到这里寻死,想着下一家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