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两人还是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直到一个繁星灿烂的夜晚,除了范立,十三太保剩余十二人站成两排,徐骁脖子里骑着徐云枫,白素含笑站在旁边,范立捧着一束鲜花,在微风里,在星光下,有些笨拙向蓉儿求婚,说了那一句让蓉儿幸福一生的话:“我这人缺点很多,爱说谎,为人懒惰,但是我会给你洗一辈子的脚。”
幸福的蓉儿泪流满面,抽泣的不能言语。
范立开口说道:“别啊,你这个样子,让我准备的节目不能继续下去了。”
蓉儿边哭边断断续续的问道:“什么节目?”
范立神秘一笑,轻轻揽蓉儿入怀,嘴巴贴了上去,羞得蓉儿拳脚并用,不断捶打范立的肩膀,但是却挣脱不了。
十三太保在旁边乐呵的都像是傻子一般。
徐骁也呵呵直乐,扭头看了一眼白素,白素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徐云枫猛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心想这群大人真是不知道羞羞。
以后,范立离不开了蓉儿,对待战事更加不用心了,一次要离开蓉儿去收复城池,他坐在蓉儿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哼哼唧唧道:“蓉儿,我不想离开你。”
正在给范立缝补衣衫的蓉儿将范立推开,翻了翻白眼:“多大点事儿!”
后来,后来是一个比悲伤更的故事,朱雀门事变,白素失踪了,可是徐骁还存有幻想,带领十万军队,马踏江湖。
可是范立亲眼看到蓉儿和自己刚会走路的小女儿的身体一点点变冷,最后没了生气。
这位春秋战国排名第三的俊朗儒生抱着蓉儿的身子,无声哭泣,两鬓青丝瞬间转白,人一下子老了十岁。
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大恐怖,时间似乎没了意义,一个人老的如此快速,刹那之间,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时间成了范立最大的敌人,它一方面残酷的剥夺范立的精气神,另一方面又让他度日如年。
再后来,徐骁封王西凉,可是宰相潘春伟拒不同意,以死相逼,以范立为代表的十三太保自带枷锁,画地为牢,自囚于上京城,凉王方可入凉称王。
潘春伟对待十三太保其他十二人采取了监视和压制的方法,唯独对范立刮目相待,以国士待之,曾经评价范立“武能定天下,文能匡扶社稷,国士之才,无双天下”,还曾经和大学士陈贤亲自拜访,求他担任朝廷户部尚书。
两鬓雪白如霜的范立闭门不见客,在那间四合院里举头望天,似乎想从蔚蓝的天空中看到些什么。
徐骁一直觉得林婉儿和范立有些相似的地方,所以看到两人一人在楼上,一人在楼下大眼瞪小眼。心里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感觉。
范立上下打量着林婉儿,开口问道:“你是林婉儿?”
林婉儿点点头,一副有假包换的表情,反问道:“你是范立?”
她对范立了解不多,但是林家有三位人对范立崇拜的无以复加,一是镇北军的林成平,除却夏侯大将军。范立在他心中分量极重。平定天下的战乱纷争中,范立打了很多“巧”仗,让林成平敬爱有加。二是生性洒脱的林翰林。大魏崇拜范立,因为范立年轻的时候做了不少诗词,其中林翰林最喜欢那句“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第三个便是林乾毅,这位在国子监读书的老实人惊叹卧龙范立巧夺天工的做出了“九连环”和“木牛流马”。其中九连环最为奇特。是当初范立跟随徐骁攻打襄樊之前,亲自做给蓉儿解闷用的。当时他还说:“等你解开了,我也就回来了。”
没想到,的确回来了。回来了,却是阴阳相隔,天上地下。想念不能相见。
站在楼下的范立也点点头,开口说道:“婉儿姑娘的《石头记》和《西厢记》写的极好。范某佩服。”
“我都佩服我自己。”林婉儿说道,“不过现在是吃饭的时候,等吃完饭再聊谁佩服谁吧。”说完,她牵着宝玉和玉宝的手重新回到房间,留给范立一个背影。
范立咂舌,终于见到一位比自己还要有点“那个啥的”了,这感觉很奇妙,但是也糟糕之极。
林婉儿是个烘托气氛的高手,同时也是一位破坏气氛的高手,温馨的能够成为搞笑的,悲壮的能够成为搞笑的,感动的还能成为搞笑的。
众人回到房间,老板又加了一张桌子,最终整个房间显得熙熙攘攘的。
徐骁、林婉儿、宝玉、玉宝、范立、赵乾、李慕白、魏松、宋端午和张边关一桌,其余众人分别坐下。
十三太保先站起身来,一同敬了徐骁一杯。
徐骁笑着摇头说:“少喝点,少喝点,对身子不好。”他始终坚持要在宝玉面前树立一个“慈父”形象,喝酒对身体不好便不要喝了。
大嗓门的张边关站起身来,喊道:“徐大哥,当年您是最爱喝酒的,怎么今天怂了,还记得当初为了喝酒,您可是做过不少荒唐事的,哈哈。”
徐翠山跟着附和道:“徐大哥不仅喝酒前做荒唐事,而且喝完之后荒唐事更多,是不是,老范?”
范立含笑抬头看了徐骁一眼,问道:“徐大哥,这话头儿我是接,还是不接?接了,您的形象可是要打大打折扣的。”
徐骁不说话,只是狠狠瞪了范立一眼。
“您瞪我。”范立笑着摇头说道,叹了一口气,“我这人记仇,您瞪我,我便接了这个话头儿。”
然后,范立便将大魏国唯一一位异姓王、掌管西凉三十万铁骑的西凉王年轻时候青葱岁月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一讲了出来。
再加上林婉儿如同捧哏一般不断说道“哦”、“原来如此”、“然后呢”、“您接着说”。
威名在外的西凉王一下子没了光环,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血有肉,喜怒哀乐。
不过徐骁的脸色越来越精彩,心想慈父形象一碎满地,这群兄弟啊,真是亲兄弟啊,自顾自仰头喝干杯中酒,然后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发呆,心中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将酒喝干不就屁点事情都没了嘛。
十三太保越说越高兴,越说故事越多,徐骁的丑事和囧事都被揭露出来。
宝玉笑眯眯听着范立讲述故事,格外认真,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和通话不同,不唯美,不神秘,更不飘渺,但是格外的真实,让宝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了徐骁,哦,原来他也会哭,也会笑,也会悲伤,也会愤怒……
听到最后,宝玉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早知道宝玉身份的范立含笑望着宝玉,忍不住说道:“像,真像大嫂啊。”
一句话让十三太保都忍不住静了下来,面露黯然之色,他们平生战功无数,但是对于白素心中都十分敬重,和徐骁这位大哥无关,他们敬重的是白素本身。
范立倨傲,但是平生最敬重两个女人,一个是凉王王妃白素,另一个便是当今皇后,敬重前者是因为她的仁慈和善良,敬重后者是因为皇后的手段和大度。
十三个人一同举杯,眼神都落在宝玉身上:“敬大嫂。”然后仰头喝干。
徐骁神伤黯然,若是你还在,那该多好啊,仰头又喝干一杯。
和林婉儿一样,范立也是一位扭转气氛的高手,放下酒杯,开口问道:“徐大哥,还记不记的当初你我订的那门娃娃亲?”说完,范立夹了一筷子鸡腿放到宝玉盘子里。
当初徐骁和范立确实订过一门娃娃亲,当时白素和蓉儿一同怀了孩子,蓉儿怀孕时间还早上一些,徐骁和范立喝酒喝到高处,订了一门娃娃亲。可是范立和蓉儿的小女儿没有出生多久便惨死在朱雀门,后来范立为了遮瞒朝廷在上京城再娶妻,生了一个女娃娃。
“记得,当然记得。”徐骁哈哈大笑,两人喝高之后胡言乱语,事后还怕素素和蓉儿责罚,没想到两个女人一听眼睛一亮,竟然答应了,“不过这要看宝玉同意不同意。”
众人含笑,眼神又都落在宝玉身上,宝玉脸色微红,低着头,喃喃道:“我还小呢。”
林婉儿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神采奕奕的问道:“同意,同意,完全同意。范先生,您家女娃娃名字是什么,生辰八字如何?快给我,我请算命先生算算。”
前面说过了,林婉儿对于撮合他人有着极其莫名奇妙的积极性,她狂热的撮合任何稍微有点意思的男女,至于家世、年龄,统统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这不她就将魔爪伸向了自己刚满七岁的宝玉弟弟。最要命的是林婉儿的撮合总是处在混乱之中,好像只是为了热闹而已。
宝玉扯了扯林婉儿的衣角,意思是大姐,您就别搀和了。
林婉儿随手甩掉宝玉的小手:“大人谈重要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一边凉快去,吃你的西瓜吧。”
☆、第186章 窗前两人谈天下
林婉儿不耐烦的甩掉宝玉的小手:“大人在谈重要的事情,你一个小屁孩搀和什么,一边凉快的吃你的西瓜去吧。”说完,她身体向前倾了倾,希望能够听得更清楚点。
范立看到林婉儿如此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范某现在有一个小女儿,名字叫范蓉儿,八字为庚午、乙酉、辛卯庚午,五形为金火、木金、金木、金火,方位为西南东西西东西南,生肖为马。”
虽然蓉儿已经不在了,但是当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抱着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毅然决然的起了一个“蓉儿”的名字。
林婉儿平日里懒惰,对事情很少上心,这次却格外用心记忆范蓉儿这个女娃娃的生辰八字。
宝玉红着脸坐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但是心里却将“范蓉儿”这个名字牢牢的记住了。
多年之后,师承陈诺诺的范蓉儿和林婉儿的半个不记名女弟子、写了《聊斋志异》的姐姐同时声名鹊起,架起大魏国半个文坛。比起姐姐,范蓉儿的感情生活一直都是大魏国民众津津乐道的话题,她的感情似乎有那么点混乱,而且格外的让人拍案惊奇。
林婉儿又将范立所说的生辰八字从新叨唠了一遍,让对方确认一下,范立点点头,准确无误。
林婉儿长长呼出一口气,好像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格外让人高兴,伸手摸了摸宝玉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宝玉,你也是有女朋友的大人了,哈哈。”
“大姐!”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脸说道。
这顿饭的最终走向还是向着喝酒的方向发展,十三太保纷纷向西凉王敬酒,若是平日里魏松早就站出身来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替义父挡酒,但是今天晚上敬酒的是十三太保,他没有动身,只是微笑的坐在一旁。
酒过三巡,徐骁微醉,眼神略有浑浊的走向酒楼窗台,酒楼是上京城上好的酒楼,窗**立开来,和房间内的觥筹交错隔离开来,推开窗户可以看到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和亭台楼榭,酒楼没有皇宫高大雄伟,却从微小的角度看到了上京城的另一番景象。
上京城夏季特有的风微微吹来,徐骁斜倚在窗台前,似乎在打瞌睡。
范立提着一壶酒走了过来,和徐骁并肩而立,举目望向远方,那里灯火辉煌,那里人影憧憧,热闹的上京城就是当年陛下许给他们的太平盛世的一个缩影,但是有什么意义呢,没了白素和蓉儿的两个男人只会觉得更加伤心。
徐骁睁开眼睛,双手负于身后,开口说道:“看今天这个样子,你们是不会跟我回西凉去了?”
范立看了看自己一开始并不看好的徐骁,摇摇头,说道:“人老了,习惯了上京城的生活,不想搬家了。再说了,西凉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养不起我这傲娇的人。”
“哈哈。”徐骁忍不住仰头大笑,“这点你和屋内的那位才女可真是一模一样,说话一点都不讨喜。不过,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什么习惯了上京城的生活,都是屁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当前朝廷虽然没有对西凉军下刀子,只是制肘一下,因为他们手里有你们十三太保,知道我徐骁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你们跟着我一同回了西凉,到时候可就不是户部不给发粮草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范立含笑,没有说话。
徐骁抢过范立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干:“你们也怕回了西凉,破坏西凉的平衡。如今西凉内部虽然权利相争不比上京城差多少,但是还算平静,若是你们十三个战功显赫、还和我徐骁有过过命交情的兄弟回去,最起码也是应该是一州将军或者布政使,一下子还去了十三人。西凉不比中原,弹丸之地,一个西瓜就那么大,你分多了,他就分少了,看在我徐骁的面子上,可能表面上还和和气气,可是私底下冷刀子一刀接着一刀向前递。你们想还不如留在上京城,给西凉一个太平,替我这个大哥省去不少麻烦。”
范立有些惊奇,开口说道:“当了王爷就是不一样,你以前可是只知道上马挎刀,有仗打就乐呵的一个莽夫,如今竟然都开始审视时事了,不得了啊,不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我范立要挖目相看了。”
徐骁再次仰头大笑:“这不是在西凉待的时间太长了,没事的时候瞎寻思嘛。”说到这,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以前打仗,虽然日子有些苦,但是还算是痛快,整日也不用多想,计谋这些事情交给你,我只要打仗就好,无非就是攻打城池,两军交战的时候,耍些小聪明。战略格局还需要你们这群读书人来。可是当了王爷之后,愈发觉得伸展不开腿脚,处处受人制约束缚,实在让人恼火的很。”
范立给徐骁倒上一杯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哈哈,好一个人在江湖。在西凉人人都怕我这个西凉王,到了上京城他们是又恨又怕。所以见到你和林婉儿,我总是忍不住乐呵,终于出现了一个不把我当作西凉王的人,可以痛痛快快的说话,可是啊,你们俩又都长了一张说话刺人的嘴巴,聊着聊着,火气就升腾起来。”
徐骁的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些喝高的林婉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嗯?西凉王和范立两个老头呢,死了吗?”
徐骁和范立两个人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扭过头去,窗外依旧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好像沉思了很久,徐骁张口问道:“范立,我问你,你觉得西凉还有存在的必要性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是关系到西凉存亡根本的问题,如今天下太平,西胡不足为虑,镇北军和匈奴的较量中处于绝对的优势之中,反而西凉成了大魏国最大的敌人,作为实质上国中国的西凉,已经成为了朝廷最大的心腹大患,从山省六部的弹劾和制肘重心来看,西凉也是首当其冲。
范立双手握住栏杆,眯眼望向远处,淡淡的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这可不是当年卧龙先生说的话啊。”徐骁有些揶揄的说道,当初卧龙岗上范卧龙,声名在外,未出茅庐便知天下走势,那可是张狂的很啊。
范立淡淡一笑,并不在意西凉王的揶揄,当年两人相互拆台可是徐家军内部津津乐道的趣事:“前朝国力最为昌盛的时候,突兀变得骄奢yin逸,大兴土木,兴建阿房宫和长城,赋税加重,民不聊生,揭竿而起是必然的事情,虽然群雄并起,相互之间也有征战,但是天下一统也是必然,而当今天子德行仁厚,兵多将广,财力雄厚,武有你西凉王和夏侯襄阳,文有潘春伟和陈贤,是天下归一的大势所趋。眼睛不瞎的人都能够看出来。”
徐骁苦笑:“你这眼睛不瞎可是将天下大部分人统统骂了一遍啊!”
“可是今天这大魏国,我范立看不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历史洪流,变化趋势,谁也阻止不了。但是今天的大魏国有些不太一样,说是太平盛世不假,但是好像有一股洪流在暗处涌动,这股洪流还升腾起水雾,将事情的真相掩盖起来,只有到了某一决定性的瞬间才会显现,到了那个时候才能判断西凉还应不应该存在。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西凉军有利于天下大势,那么它就是应该存在的,若不然,你西凉王徐骁、我范立还有外面的十二位兄弟都只能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范立说道,语气平静,但是眉头却越皱越紧,“那一时刻的来临,必将是突然性的天崩地裂。我范立饱读史书,但是从史书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这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