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朱琰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在一次跟柳家的短兵相接时,朱博彦给他配的两个军师几次三番的劝他谨慎,朱琰却认为他们胆小无能,自己一意孤行,整整两个团地军力被柳家军打得只剩百余人,就连他自己都险些没逃回来。
那几千人是朱博彦精心培养的精英,结果被他儿子一下子葬送了,刚刚扩充的实力又打回了原形。为了给军中上下一个交代,朱博彦当着朱家军高层的面狠狠痛斥了朱琰,并把他一撸到底,已做惩戒。
朱琰挨了批,又没了军职,灰头土脸的回来,原主本想尽妻子的本分去安慰他一下,却没想到听到王媛喜滋滋跑去告诉朱琰她有喜的消息,原主心情低落,没进门就落寞的走了。
两天后,朱博彦从军中回来,朱琰以王媛有孕提出升她做平妻的要求,朱博彦大怒,翻出王媛做歌女的老底,并放下话,只要他活着,朱家就不能有这种出身低贱的主子。
朱琰被骂得抬不起头,原主得知后,虽然觉得不对,但也松了口气。
没过两天,朱琰突然一改往日冰冷的态度,对原主嘘寒问暖,王媛也不像往日那样趾高气扬,居然还会过来找原主说话,字里话间还隐有奉承之意。
原主本是不想搭理她的,只是想着都是一家人,不好弄得太僵,所以就虚应着。
几天后,王媛提着食盒过来,说是朱琰心疼父亲,特地熬了参汤,可是知道他还在生气,想请原主做个和事佬,帮忙送去。
朱琰前几天的变化,一直让原主疑惑,王媛的话刚好让她释疑,为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原主欣然送了过去。
而朱博彦听到原主的话,也很欣慰,喝下参汤。
可让原主没想到的是,朱博彦刚喝完不久就腹痛不止,接着就七孔流血,倒地而亡。
原主惊慌失措,刚要喊人,王媛和朱琰就出现了,王媛指着原主说她谋杀,并且还冤枉是石家指使。
原主想要分辨,朱琰却不给她机会,当即给了原主一枪,倒地时,她听到朱琰喝令院中士兵去查抄石家,看着士兵一脸肃杀的走出,原主不甘又怨恨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接受完记忆,石岚揉了揉疼痛发胀的太阳穴,吐了口气,抬眼看到一脸潮红,不知道梦到什么的朱琰,石岚恶心的别过头。
记忆中,原主虽然没有言明,可石岚看得分明,朱博彦的死,是朱琰和王媛这两个狗东西的杰作,原主不过是他们推出去的替罪羊。
可笑朱博彦从小把朱琰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可是他,不过是被骂了几句,就怀恨在心,伙同王媛,狠毒的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王媛也同样恶毒,她一个低贱歌女,能做到姨娘位置已经是极限,可她却毫不满足。
朱博彦不允她平妻之位,她就撺掇朱琰,杀害朱博彦的同时,还不忘嫁祸一直默默忍受的原主。
朱琰本就眼红石家的财帛,正好借着她的意,顺水推舟,毫无人性的屠戮了原主的全家。
夜色越来越深,石岚眯着眼看着摇曳着的烛火,冷冷一笑。
简单洗漱过后,石岚留下洁白的中衣,抬脚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朱琰踹到床边,自己施施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修炼。
几个小时后,外面传来奴婢们走动的声响,石岚起床,穿戴整齐,来到床边,伸手就给了朱琰一巴掌。
朱琰睡意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套着宽大罩衫,面容清冷的石岚,迷糊的道:“什么时候了?”
石岚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淡声道:“七点多了。”
朱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床脚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嘴里还讥讽道:“真不愧是大家闺秀,除了在床上,想要看你露一点肉都那么难。”
石岚淡淡一笑,转头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套,搭在他肩上,嘴里却不阴不阳的道:“这是自然,我又不是卖唱的,要那么风骚干什么。”
朱琰被她顶得一噎,系着腰带的手一顿,刚要斥责,却看到石岚理也不理他,自顾自去打开门,吩咐下人伺候。
没有了听众,朱琰涌到喉间的话,就好像一块梗住了的骨头,咽不下又吐不出,憋得他很是难受。
石岚却若无其事的浸透好帕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子都到跟前,“来,擦擦脸吧。”
石岚嘴角带笑,满眼温柔的看着他,就好像刚才冷言讥嘲的人不是她一样。
朱琰动了动嘴唇,看看规矩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下人们,他只能横了她一眼,恼火的抓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之后,甩手又丢了回去。
石岚转动手腕,灵巧的把带着细风的帕子接住,递给一旁等着的下人。
朱琰不满的撇了下嘴,扣好袖扣,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门外隐隐听到有人问他去哪,而他的回答是去香兰苑。
香兰苑正是王媛居住的院落,石岚听到后微眯了下眼,未免露出破绽,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冷意。
一旁有个丫头小心的凑过来,将一方温热的帕子递了过来,“少奶奶,昨晚你没事吧?”
小丫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紧张的看着着石岚。
石岚转头看她,记忆中,她是自小伺候原主的丫鬟名叫,探月。
“我没事,”石岚微微一笑,将温热的帕子覆在脸上,轻柔的擦拭。
☆、第64章 军阀儿媳的恨(三)
吃过早饭,石岚靠在柔软的靠椅上,想着怎么实现原主的愿望。
原主死得冤枉,再加上临死前得知自己家族即将覆灭的消息,她的怨气让她不止想要朱琰和媛媛的命,她还要强迫她嫁进朱家的朱博彦一手创立的朱家军彻底毁灭。
她蹙眉思索,如果单要两个人的性命,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可如果要搞垮几万人的军队,那就得从长计议。
一番考量之后,她招来探月,命她去请石堰。
石堰是石岚亲大伯的儿子,在石家里排行第三,性格开朗,长袖善舞,且脑子灵巧,为人又精明能干,深得身为族长的大伯信任,掌控着平城和运城的商铺。
运城附近多是山,当年朱博彦就是在距离运城几十里外的山头上,占山为王,时局纷乱之际他又精明的抓住机会,偷偷招兵买马,趁着其他势力尚未打过来时,一举占领了运城。
平城当初只是个小村子,村口的小山就是他发迹的地方,朱博彦依靠搜刮来的钱财将这里建立起来,命名平城,同时还在两城之间开了大道,其中设立三道明卡五道暗岗,将方圆两百里守得严严实实。
石家跟朱家做了姻亲后,响应朱博彦的提议,赔着钱到平城广开商铺,其他小家族见状,即便明知道不赚钱,也还是迫于朱家军的威名跟从。
可实际上,平城人口只有千余人,街市上的店铺经营的十分惨淡,能够打开门的,都是靠着东家在背后贴钱撑着。
朱博彦是个粗人,根本不懂经营那一套,只听人回报说商铺里每天有人进进出出,人流不断,便开始眼红,故此这里的税收在他的默许下,比柳家管辖的庆城高出两成还多。
商铺的东家祖辈都生活在运城,即便对朱博彦不满,也因不舍故土,都忍了下来,石家同样也是如此。
只有石堰早年在外求学,见识跟窝在这里的人有所不同,在原主的记忆里,当初只有石堰对原主嫁过去的事持反对态度,后来还曾偷偷找过她,隐约透露搬迁的意愿。
那会儿,原主不是没有意动,只是几番思考,还是担心此举惹恼朱家,石家人口众多,财帛无数,贸然离开,动静肯定不小,况且如今军阀并起,走到哪里也都难免被人觊觎。石堰几经斟酌,认同原主的顾虑,搬迁一事也只能作罢。
日头渐渐高升,石岚点着纤白的手指,眯着眼细细思量。
探月隔着珠帘禀报,“少奶奶,石少爷来了。”
石岚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快请。”
门帘被丫头掀开,一缕阳光斜斜的透了进来,一个青色暗竹花纹长袍的男人跨步走了进来。
“五妹,”石堰浅笑盈盈,长身而立。
石岚不受控的向前迈了两步,心中激荡着剧烈的情绪。
石岚抚了下胸口,刻意把脚步放稳,“三哥。”
石堰抬眼细细打量石岚片刻,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闪过一丝怜惜,“五妹,真是苦了你了。”
石岚深吸口气,为他斟了杯茶,才笑道:“我在这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有什么辛苦。”
石堰低低一叹,不过月余未见,好好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生生被磨成憔悴苍白的少妇,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能算好呢。
石岚见他神色低落,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像是作假,心里顿时安稳许多。
只要石家对她不弃,那她谋算朱家的把握就更大了。
凝神感知四周,确定再没有别人之后,石岚靠近石堰,低低的将朱琰宠爱王媛并且想要升她做平妻的事情告诉他。
石堰听闻,立刻大怒,“之前我就说过,朱家是马贼起家,做起事来根本没有章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亏得他还好意思跟我说你们相处融洽,要我再给他筹措一笔军饷。”
石岚皱眉,道:“你给他了?”
石堰恨得直咬牙,“还没有。你出嫁时父亲给了他三万银元,如今家中现钱不多,我本打算这两天去收些外面的欠账,先凑出两万给他应急,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石岚点头,道:“朱家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石家就是给他们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们贪婪的欲念。”
石堰见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对朱家厌恶之极,想起朱博彦对他软硬兼施的态度,不由琢磨起挂在心中许久的念头。
“五妹,其实……”
“什么?”石岚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石堰侧头躲过她黝黑晶亮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红色,“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说。”
石岚微微一笑,“我们是一家人,三哥有话尽管直说。”
“七堂叔家有个远方亲戚在庆城,听他说柳家在那儿经营的不错。柳家跟咱们一样,都是传承几百年的家族,所以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一下,结果来人回报,说柳家行事很是大气,那里的百姓对他们的评价很好很好。”
石岚点头,道:“所以呢?你打算把石家迁到那儿去?”
石堰摇头,道:“举家搬迁不是小事,我现在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今天说到这儿了,就跟你提一提,父亲那里我还没去说,不过我想成功的几率可能不大。”
石岚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感受着温润的茶水滋润着喉咙,“三哥的想法不错,运城这里的确不能久留。庆城虽然不错,可也并不是首选。”
石堰听到石岚的话眼睛一亮,露出欣喜的模样。
石岚顿了下,继续道:“眼下时局不稳,石家财大招风,搬到哪儿都会被人盯上。为今之计,只有远离这里,去南洋。三哥不是曾说过那里民风淳朴,生活安定吗?我看倒不如想办法联系那边。”
石堰求学时的确听人说起过南洋,可毕竟没有去过,根本不知道那里情况如何,再加上这里距离南洋路途遥远,要想去过去,不但要说服全族的老小,还需要准备许多是激情,而且运城不靠水,想要漂洋过海,只有通过庆城,可那里是柳家的地盘,他们想要瞒过柳家,悄无声息的借路,根本就不可能。
石堰皱着眉将重重顾虑一一言明。
☆、第65章 军阀儿媳的恨(四)
石岚侧头听完,将茶盏往石堰跟前推了下,示意他润润嗓子,“三哥放心,咱们家的事,老祖宗还是能说上话的。这样,我给她写一封信,你带回去。只要老祖宗同意搬迁,其他叔伯即便不愿,也得给你几分薄面。至于柳家那边,你不用担心,你去跟他们说,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他们肯放咱家离开,那样东西我双手奉上。”
石堰闻言松开眉头,也顾不得喝茶,忙露出高兴的样子。
石家现在辈分最高的老祖宗是石岚的曾祖母,石岚自小承欢在她膝下,同辈中的孩子只有她最得老祖宗的意,这也是朱博彦为什么独独挑她做儿媳妇的原因。
不过想到她后来的交代,石堰又满脸狐疑,“五妹,你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舍得放过咱们家这头肥羊?”
石岚被他极有自知之明的形容逗得一乐,“这你就不用管了,柳家如果有兴趣,自然会来找我,你就忙好自己的事就行。”
石堰不明白的眨了眨眼,石岚含笑起身,潇洒的写了封信。
石堰在这里不能久留,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只能捏着信离开。
送走石堰,石岚关紧房门,换了身宽松的衣裳,她开始拉伸筋骨,练习炼体术。
庆城距离平城只有百余里,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柳家一直对运、平两城虎视眈眈,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跟朱博彦短兵相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各有胜负。
石岚所说的东西是朱博彦在这两城的兵力分布图。
朱博彦有个习惯,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这就跟老鼠总喜欢把赖以生存的食物埋在自己的洞里一样。
朱家的宅院大,主子却没几个,朱琰每天回来就泡在兰香苑,跟王媛亲亲我我,朱博彦自从妻子过世就没有再娶,正院里就只他一人住着,而石岚住得这个青岚院跟正院就只隔了个小花园。
当初朱博彦是想着让总不着家的儿子离自己近点,所以才把新房定在了青岚院,可没想到朱琰人倒是回来了,身边却带着个女人,就算给他娶媳妇,也没得他意,反倒让他跑去离自己更远的香兰苑。
石岚咬着牙,忍受着锥心的疼痛,不紧不慢的动作着,脑中却在琢磨什么时候潜入朱博彦书房窃取兵力分布图。
门外传来几声轻微的扣门声,探月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少奶奶,该用晚饭了。”
石岚侧头,昏黄的阳光透过覆着薄纱的窗户照了进来,温暖的色调驱散了一室的清冷。
“备水,我先洗个澡,”石岚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直起身,微微气喘着吩咐。
探月应声离开。
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一阵水声,石岚起身洗过澡,又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感觉身体轻盈不少。
用过饭,下人们将桌上的饭菜撤下,探月蹭到跟前,低声道:“少奶奶,少爷又去了香兰苑。”
“行了,他的事以后就不要在跟我说了,”石岚蹙眉,端起香茗喝了一口,又长又密的睫毛低垂,让人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探月嘟着嘴,扭着衣摆,一脸的不满,“少奶奶,您这样屡屡退让,只会让她们更加不知天高地厚。您不知道,今天我去传饭,香雪那个死丫头不但抢了您的份例,还说是少爷吩咐的,以后您的份例就跟媛姨娘的对调。”
“好了,”石岚放下茶盏,青花白瓷的杯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探月抿嘴低下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石岚伸手抚了下额头,知道探月只是为她抱不平,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这里不是石家,要是为了吃饭这种小事撕扯开,督军只会觉得是我不懂事,倒不如退一步,大家也少些纷争。”
记忆中,原主就是这么做的,石岚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反正他们笑得日子已经不多了,就且让他们得意一阵。
一连几天,石岚都老实的呆在房里,安静的炼体,默默的让身体变得柔韧灵活。
朱博彦接连忙了几天军务之后,就带着兵去外面巡视。
当晚,石岚打发了探月,静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盘算着等会儿去正院的路线以及回来时的退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从纷繁杂乱渐渐变得静寂无声。
石岚找出原主偷偷给朱琰的衣服,利落换上,再把一头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抓成个纂,又拿布条绑好,然后顺着院子外的游廊边悄悄向正院溜了过去。
正院的周围有重兵把守,前面更是有机警的哨兵看护。
石岚依照记忆,贴着游廊来正院后面的院墙,那里只有两个士兵来回巡视。
石岚掏出一张帕子,将头脸蒙上,趁着两人转身之际,一个箭步蹿过去的同时素手轻轻一挥。
两个年纪不大的士兵只迷蒙的眨了下眼睛,连对视一下同伴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头栽倒在地。
石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夜风微浮,四下无声,唯有黑沉的天幕上的几颗星子闪烁着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