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很是欣慰的抽了回了手,倒上一杯茶水递到柳二爷面前,又是盈盈一笑,她平日里爱穿浅碧淡绯这般清新的颜色,一张脸又是素净秀美,这般一笑更是显出一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韵味出来。
淡眉舒展一双妙目含情便是这般笑着同他说一句:“爷这般说便是生份了,打奴婢来了栖意园爷身前,这受委屈二字可是离得奴婢足有可十万八千的距离。先头表少爷那一桩事儿爷这里也是关心则乱,若不是心里头有奴婢,凭爷英明又哪里谈得上错怪一说。这个理奴婢自是想得明白,又怎么会认真同爷至一回气呢。”
一番话说的正中人心窝,柳二爷很是受用,瞧她的眼光更是越发爱怜起来,他瞧上的人儿便是这般知书达理,晓人心中所想,更是不叫人为难。解语花也不是过般颜色。
说完话的沈鱼却是瞧一瞧柳二爷神色,只在心中得意一回,老话说的好,男人呀都是属那啥顺毛驴的,需得软和着来,瞧一说一个准,三句好话哄得便有些飘飘然了。面目却是掩得好,拿个温柔羞怯的目光瞧上一眼,再低一低头,把个俏脸红上一红,更是叫柳二爷稀罕。
先头那林未然惹出的一桩事儿至些便算一页翻过。
可怜那林家大少爷仍旧一颗心上下忐忑,日日自责一回。又是顾忌柳二爷威严不敢前往玉林轩再解释一回。
立秋。
一候凉风至。
栖霞山脚下沈鱼陪着柳淮扬顺着条羊肠小道缓缓而上,芣苢同德叔捧着祭拜用的一应香烛陪在身后。
徐徐而至的轻风吹散的夏日里残留的暑气,栖霞山上风景正当好,却是一行人没有欣赏的兴致,恰逢立秋时节正是柳二爷生母的忌日……
林老爷子原想一并前往,虽是身体强健却也耐不住年老,怕再触景生情一回,便叫人劝住了,他年纪终是大了些不好情绪太过波动,还是爱惜点的好。
一处梨林枝繁叶茂德叔自前面引路,那树的梨子颗颗饱满诱人,林子里修缮的又是整齐,像是有人时常打理。
果然林子深处偶现木屋,有年约七旬老叟屋前席地而坐,一杆子旱烟正抽到一半。瞧见一行来人忙从地上起身,恭恭敬敬的过来行礼问安。
柳淮扬点头示意,那老叟也不多话只带着人往那屋后走去,蜿蜒而又郁郁葱葱的小道又走上一回直到尽头才瞧见一座青石墓碑,想是到了地方。
芣苢小心的将一应祭拜用的物件摆放置墓前,沈鱼拿了巾布拭一拭那墓碑上积落的灰尘。
柳淮扬亲自燃上三柱香在墓前祭拜,轻风扬起他墨色的袍摆,仍旧是面上表情清冷,黑眸幽若沉渊,他在墓前沉默不语,站了良久,久到那香炉里的三柱香就要燃烬,才侧目轻轻朝沈鱼唤一句:“小鱼过来,同母亲这里见个礼问候一句。”
芣苢同德叔退至几米开外,沈鱼整了整仪容正了正神色慢慢走至墓前,执起三柱香学着他先前的模样拜上几回,才小心易易的插入香炉之中,才又退到柳淮扬身侧。
却是叫柳二爷牵住了手,他双目炯炯注视着那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缓缓道一句:“这是小鱼,母亲那里或许自冥冥中早已经知晓,儿却是仍旧想亲至带来叫母亲瞧上一回,为母亲敬上一杯茶水。”
说罢抬了抬手,芣苢端着碗茶走了过来,柳淮扬伸手接了过来递到沈鱼手中,不必示意沈鱼也当知何意,只恭恭敬敬跪到墓前,举起手中茶碗,口中念念有词:“奴婢沈鱼给夫人敬茶,沈鱼福薄未能得见夫人真容,仅手中热茶一杯了表敬意,还请夫人笑纳。“说罢将那碗中的茶小心倒在墓前才又直起腰来再言一句:”爷那里也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打起十二分仔细照料……“女儿家话起家常来难免细碎,柳二爷只在跟前站着也不催促,等沈鱼话完未了又在那墓前仔细的磕上几个头方才扶着起了身。
却是几米开外的德叔看着不由得心惊一回,沈鱼墓碑前做的一应事儿皆是那正头奶奶的身份才能做的……爷这般抬举一个通房丫头……为得又是哪般?难不成竟是真的起了将她扶正的心思?
德叔又抬眼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倒似一对壁人一般,却是可惜了沈鱼的出身……若他日真相大白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同日这般一样,乖巧温顺的立在自家主子身侧。
德叔不能猜测,只自家主子的意愿也是不能撼动,唯一能作的便是叫那知情人个个把个嘴闭得严实,能瞒下那是最好……
带祭拜过后几人又在那梨林里逗留了些时候,踏下栖霞山时已近正午。
马车内沈鱼掀起帘子往外驻目,却是发现并非回来时的路,不由的疑惑几分,转身瞧着闭目养神的柳二爷,扯一扯衣袖只用个眼神询问一回。
柳二爷抬眼瞧了瞧复又闭上淡淡道一句:“之前同你提过一回,甘泉寺离此地相距不远,此时过去恰好尝一尝寺庙里的斋饭。待歇了午觉爷便带你去寺庙后山游上一回。”
沈鱼乖巧的点了点头,瞧着他清隽的俊颜微微的发一发愣,紧闭的双眸呈现出美好的弧度,浓密纤长的眼睫自眼底投出一排密密的暗影,他的睫毛生得真长,沈鱼自心中暗赞一句。
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轻轻抚摸一回,却是还未触及就叫一只微凉的大手一把捉住拦了下来。却是依旧未曾睁开眼睛。
却是惹得沈鱼起了玩心,肥了胆子,换一只手悄无声息的靠后,眼瞧着只余下三分距离,却又叫人拉了下来,生生把人定住。
姑娘哪里甘心,虽是双手被束缚也耐不住人聪明敏慧只把个脸渐渐的凑近眼瞧着便要碰上也未见身前人阻上一回。
沈鱼皱皱眉头,盯着眼前的人近距离的瞧了一会,瞧着那颇带棱角的薄唇抿了抿嘴终是英雄气短,只打算作罢将要撤了回来,却见他像是将将察觉一般,睁开了双眼。瞧着近在咫尺的俏颜幽幽得道一句:“爷平日里怎么同你说的,凡事要果决!总瞻前顾后的能作甚大事儿?”
说罢不等吓蒙的小鱼姑娘反应一回,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亲自示范一回……
第68章 呵呵
说罢不等愣住的小鱼姑娘反应,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亲自示范一回……
***
清泉寺落在山腰处,虽那清泉山并不高险,单瞧着望不到头的天阶,德叔一脸担忧的神情:“爷身子才将将好些,哪里受的这般劳累,不若老奴背您上山罢。”
柳二爷闻言脸色一僵佯装无意的瞄了沈鱼一眼,见姑娘只顾四处打量着这甘泉山下的景致并未理会这茬儿,这才顿了顿朝德叔摆摆手道:“爷记得上一次来甘泉山已是十几年前的光景了,如今故地重游德叔还当爷是彼时的病弱少年不成?”
德叔闻言忙躬身行礼,沈鱼瞧的清楚只盈盈一笑:“德叔是关心则乱,爷如今身子越发见好,哪里是这几阶台阶能拦得住的。换言之平日里自府中少有这般活动筋骨的机会,眼下倒是好契机,德叔只管安心在一旁跟着便是。”
一番话倒是解了围,柳二爷无话转身迈像了天阶,沈鱼跟在身侧原想扶上一把,却是叫人捉住了手一路牵着拾阶而上。
德叔便也不在多言只同芣苢在后面仔细跟着。
清泉山里的香客络绎不绝,倒是不若寻常寺庙那般清静,德叔寻了小尼捐出数十两的香油钱便叫领着去了那清泉寺后面的静室。
又闻此处便是用来给过往的香客用来小住静修落脚的。
沈鱼心想倒是同那客栈也想差无二了,给了银钱便过来个住下,还有一日三餐的斋饭可用。
柳二爷夹起块素豆腐放至她碗中,顺势将姑娘游离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用饭便安生用饭,总些那些有得没得作甚。”
沈鱼回魂也不反驳只低了头使劲扒饭,像是想要把方才德叔捐出去的大把香油钱给吃回来似的,柳二爷只瞧着好笑忍不住弯了嘴角,但凡吃可可口点的饭菜便给她夹上一两筷子。
只他越往她碗中添菜,沈鱼便觉得不好辜负只一味的吃了下去,柳二爷便又觉得她是喜欢吃的,给人夹起菜来更是显得不遗余力。
沈鱼暗自叫苦,一刻钟前她已经吃得八分饱,现下只觉得的那饭菜已经堵到了喉咙,瞧着二爷的似乎不察查,只一脸宠溺的盯着人瞧。
一旁的芣苢直惊的眼睛大了一圈,素来未曾见过小鱼姑娘这般好饭量,一个人竟是吃得比自家多上一倍还多……
沈鱼瞧着自家碗中的斋菜心道若她再顾着面子不提,怕是今日也下不去这清泉山了,前阵子没让个猪咬死,这会叫个饭撑死也一样的丢人。
只这般想着又一个甚没控制住打了个不大文雅的饱嗝,柳二爷这才停了欲往时夹菜的筷子抬头好笑的瞧她一眼:“用不下了便同爷提上一句,枉爷还纳闷小鱼今儿怎么饭量就大了起来,没得把人撑坏了可怎么好?”
沈鱼脸上微涨哪里又能说一句,还不是不若拂你一番好兴至闹得么,不然谁愿意这般没头没脑的吃得动一动便想吐的。
柳二爷瞧着微微发愣的模样也不恼,只把个碗从她手中取了下来:“一会子午觉也莫要歇了,稍停上一刻儿,爷便陪你去后山溜达一回,权当消食罢了。”
小鱼姑娘闻言这才算消了心中无声的腹诽,轻轻点一点头算是应了。
德叔拿着一应供品去庙堂供奉一回,只嘱咐了芣苢一同随着侍候。
出了那净室是一处小院,推门出去便见一要小路蜿蜒着直至山头。
沈鱼便叫柳二爷领着不紧不慢的溜达着往那山上走,沿途的景致倒是不差,由其快至山顶时遇见的那一眼活泉,流得那叫一个欢快,一方天然形成的水池,泉水清澈见底,那池子边缘有处缺口通了过去的是一片桃花林,再往里走高处可见一座凉亭,立在个陡峭的崖边。
沈鱼在下那亭子下方立定,抬眼便见黑色牌匾上悬着的三个大字——御风亭。
“这字写的倒是霸气,怕是并非出自常人之手。“沈鱼回身对柳淮扬道一句,却是柳二爷还未来得及答上一回,就听亭中有人低笑,有悦耳的男声传了出来:“沈姑娘倒是好眼力。”
沈鱼闻言惊上一惊这亭中的人听着像是认识她一般的,她又仔细想想自家认识的人实在屈指可数,里面的这位却又是哪一个呢?
回头瞧一瞧柳二爷,却是见其冷着张俊脸抬脚迈上了通往亭子的台阶。
待进了亭子沈鱼这才把方才说话那人瞧个仔细,那人一袭深紫色华服,端坐于亭中一方石凳之上,他手中执的青花茶碗,内有奇兰白芽的香气隐隐传了出来。
再往上瞧便现一张带着点点笑意的脸,这人生的极好剑眉朗目不,单单只那一股子儒雅恬淡的通身气韵便能叫人过目不忘,更是莫提带浑然天成的贵气,是个叫人不敢也不能直视一回的温润君子。
那人瞧着柳淮扬淡漠的冷脸也不恼,依旧笑的一派温文尔雅,抬手拿起个空杯续上新茶,笑道:“今儿为兄来的得是巧,竟是得见一回传说中的妙佳人儿。”
柳淮扬只冷冷的瞧他一眼,回身同一旁的沈鱼招呼一句:“这是崔四爷。”
沈鱼抚一抚衣袖大方的朝前一步福了福身乖巧道一句:“四爷好。”
那崔四爷也不叫起只拿个笑眼仔细打量几分点了点头同柳淮扬笑言一句:“同她表姐倒是类上三分。”
柳二爷沉了沉面色将沈鱼扶了起来温言同道一句:“让芣苢陪你去四处走上一走可好?”
沈鱼叫崔四爷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又听他此言想是有事儿相商,她自不便在些逗留,点了点头唤上芣苢一道迈出了御风亭。
“你再瞧那姑娘背后还能生出个花来不成。”柳淮扬不理崔四儿的一把子酸腔,只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执起那杯中茶水饮上一口,皱了皱眉头当真是浓郁的可以,比不上沈鱼配的那味清淡的养生茶。又瞧了瞧对面的崔四爷心道,也不知他是如何生受的,竟是善饮这般香茶。
“原是瞒不住你,只未曾想堂堂崔四爷竟也是这般好事的主儿。”
崔四端着个和善的笑颜并不理会柳二口中的挖苦之意:“扬弟之事为兄焉有不上心的理儿,倒是不曾料想竟是巧的紧,你那心头上的人儿竟是她姑母的女儿,论起来你还要唤为兄一句表姐夫也错不了。”
柳淮扬冷哼一声,自是知晓他如何日里机的人,哪能这般得空只单单为了瞧上眼,大白天的在这亭中白等一回。
“四爷素来便是日理万机,百忙之中竟还抽出时间问一问臣之琐事儿,实在叫臣不胜感怀。”
闻他这一番明褒暗讽,崔四只抚了抚茶碗也不恼:“怎么,你竟是未曾想过要带她去将军府里认认门儿?”
柳淮扬抬头瞧他一眼,突的冷笑一声:“看来四爷自月影处做的功课还是未见足,我这里便多一句嘴点四爷一句,便是认门这第一站也到不了将军府里去,隔上三条街的宰相府才该是正经去处。”
崔四爷闻言只将手中茶碗放下,脸上的笑意这才褪却,一脸正色的问上一句:“你言下之意,当年那沈固老将军之女竟是同纪流年……”
柳淮扬瞧着他一脸凝?2 刂坏ψ叛┥霞右换厮骸懊怀上胪囊獍愦蟮脑ㄔ矗刀底木故且鲆换亓蟆K囊楣头炒∮阄柿痪浜茫暇拐馇捉惴虻故亲檬盗耍劣谡獗斫惴蛎础坝嘞掳刖淙词敲涣嘶埃牡狼业茸虐焉蚣冶斫愫宓没匦淖庠傺云渌樟恕?br /> 崔四如何不晓他言辞里面的意思,却也无心计较,只是没成想沈鱼竟是纪流年的亲生女儿,又是沈重山胞妹所生。沈纪两家关系素来势同水火,原来竟是为着这一桩旧旧渊源。
想到此处崔四爷禁不住眼中一亮正欲开口却是叫柳淮扬抢个先:“四爷还是收了心思,臣认定的人又怎么能容得旁人动她一分一毫。”
“你便是这般瞒天过海,也会有真相大白一日,届时不说旁人,单单说这沈鱼姑娘知你瞒了她的身世,又会作何所想?”
柳淮扬盯着手中茶碗半晌不语,崔四口中这番他原也不是未思量过。若是沈鱼知晓身世……或是纪流年那里得了信息,怕是他同她便要难上许多,原是不怕旁的,唯独怕她顾及太多反而生了离意,所以才在当日德叔禀明真相时下令瞒了下来。
早早结果了景春阁那位,原是想将她带出柳府,远离这帝都里一应旧事牵扯出来的琐事。
漠北,的确是个好去处。
柳敬承那里年岁渐深身子也大不从前,早有退意,眼下他去正是一个好契机。
又逢常庆年那里闹得一出夭蛾子,他去的更是名正言顺。
打算先行探一探路,立稳脚跟,再将她接了过去,从此天南海北,凭这繁华如斯的圣安城闹个底朝天也同他们扯不上半分干系。
却是不想未曾瞒过崔四这个笑面狐狸,叫他瞧出了端倪。
只见他屈指轻轻敲一敲那石桌桌面一张笑颜越发温润:“你要带她离开?去哪?不若让为兄猜上一猜?”尔后哧的一笑,眼神竟是凌厉起来:“漠北倒是个好去处,地势富饶且又是个山高皇帝远,扬弟得了如花美眷这是又想做个富贵的闲散人?”
当日便说常庆年一事他到底应得太过干脆,依着他的性子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又怎会为了稳住区区一个常庆年而甘心去求娶个陌生女子。
原是为着光明正大的去铺一回路,为那沈鱼去寻一个没有诸多烦扰的世外桃源……
这般一想只觉得内里一股子泼天大怒拔地而起,面上却仍旧一副笑模样,抬手便将桌上茶盏一掌挥落,那茶盏应声而碎迸出的碎片敲击着山石地面,自这空旷的山中不停的回响……
第69章 呵呵
“解决了常庆年又如何,眼下周承安并不适合离开圣安,若无得力之人镇守,漠北仍旧是胡人嘴边的一块肥肉,那便是臣罢了,只当还你一个人情。”柳淮扬点出险要事实。
崔四却是不并不买账:“朕的女人离朕远走淮南了无音讯,朕的兄弟如今竟然也要离朕而去,这一南一北的倒是好的紧,朕如今倒真算是个孤家寡人了。你不愿立于朝堂之上,朕依着你,这些年风雨同舟并肩而行朕更是信你,只眼下光景才算好过一些,你便生了离意……圣安无人又如何,朕宁愿遣了周承安去,也好过你我兄弟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