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毛小羽比的手势,陶依娜立刻激动起来,“真、真的能成吗!”
“我努力,”毛小羽握拳打气,说道,“所以我明天要去美国出差,大概一周后回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给我打电话哈。”
陶依娜嗯嗯两声,小心瞅瞅他,问道,“小羽哥,你最近不差钱吧?”
毛小羽的目光闪了一下,勉强笑道,“没事儿呀。”
“哦……那就好。”
陶依娜说完就走了,毛小羽却烦闷起来。说起来,手机丢了,那个混蛋打不过来电话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可那家伙每个月都换号码打,自己根本联系不到……
说起来,既然已经和王子闻在一起了,那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反正……他都已经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了……
毛小羽纠纠结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在想,以至于有人叫了他好半天都没听到。
“毛哥,嘿!毛哥!”
毛小羽一怔,匆忙抬头,看到一个同事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想啥呢,这么专心致志的。”
毛小羽不好意思道,“没事儿,对不起啊,有事吗?”
同事耸耸肩,指了指楼下,“有人找你,在大厅等着呢。”
“谁呀?”
同事挤眉弄眼道,“是梁爽啊,那个梁爽!”
毛小羽浑身一颤,顿时就慌了。
同事没注意到,自顾自笑道,“他不是刚从nba回来?是要进军演艺圈吗?跟咱们公司合作吗?”
毛小羽支吾了一会儿,赶紧找了个借口稳住对方,心思复杂地下了楼。
到了大厅果然看到梁爽高大的背影,毛小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走过去,还没等开口叫,对方就猛地转过身来,直直瞪着他。
毛小羽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梁爽还在恶狠狠瞪着他,控诉道,“你行啊,还找帮手偷袭我?”
毛小羽紧张道,“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突然冒出来的……”说着又担心起来,小心问道,“你伤得重吗?没踢坏哪儿吧?”
梁爽凶巴巴的神情顿了一下,没好气道,“还知道关心我?”
毛小羽往后缩了缩,没吱声。
梁爽大庭广众下就抓住他的手往身前一拉,没等毛小羽甩开,就按在了自己后脑上,“你摸摸,鼓了个大包,疼死了!”
毛小羽呆了呆,真的摸到一个充血的大鼓包,顿时心虚起来,“对……对不起啊。”
“又不是你踢的,对不起什么?”梁爽冷哼一声,放开他的手,“让我再看到那家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毛小羽看看梁爽的大块头,又替王子闻的大哥担心起来,“呃……天那么黑,你看清那个人了么?”
“勉强一点儿吧,不过他戴的那个金边眼镜我倒是看清了,再搭上那个人模狗样的穿着,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毛小羽心里浮出一排点,没敢吱声,只小小哦了一下。
梁爽一边揉着鼓包,一边哼道,“跟我出来,咱俩谈谈。”
毛小羽抿了下唇,僵着没动。梁爽哼得更大声,“你想在这儿人来人往的地方谈,我是没意见。”
毛小羽当然更不乐意,只好被他霸道地拎去了街对面的咖啡馆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拿铁,一边香草奶昔,和五六年前时候一模一样。
梁爽盯着自己面前的拿铁,终于说,“他昨天听到那些话……没说什么伤着你吧?”
毛小羽握着奶昔拿到眼前,默默喝一口,拿杯子挡住脸,有了点勇气,才说道,“梁爽,咱们还是做朋友吧。”
“……”
“他……他不介意,他说他能接受的,”毛小羽深吸口气,终于抬起眼来,“我其实……很感谢你愿意包容我,还一直对我那么好,可是我真的……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是很好的朋友。”
被发了个朋友卡的梁爽更是不爽,瘫在椅子上坐着,翘着腿愤愤地哼了一声。
“那个时候……虽然你强迫我……”
“我才没强迫你!”梁爽直起身来,闷声道,“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不就是看到个胸……”
毛小羽顿时红了脸,立刻又缩到杯子后面去,不敢说话了。梁爽看了他一眼,忽然啧了一声,把他的脑袋又捉出来,顺手把那个该死的奶昔杯子丢到了一边,说道,“小羽,你别老怕我,我虽然这个德行,不过什么时候伤害过你?”
毛小羽眨了眨眼睛,默默抬起头来。
“我那天是喝多了,寝室里又没别人,就没忍住,”梁爽咬了咬牙,又愤懑道,“我就不该忍着,就该把你的裤子也脱了,该办的都办了,说不定你就已经是我的了!”
毛小羽想到那天那个恐怖的场景,身体还是免不了地发颤。那时候已经是大二,梁爽缠了他两年,他有一次忍无可忍,就说了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是王子闻,不知道哪里就惹毛了梁爽,突然就被狠狠按倒在床上,疯了似的扯他的衣服。结果扯光了上衣忽然看到束胸,梁爽愣了好久,在他惊恐万分的目光下,狠狠把那东西扯掉了。
也就是那天,梁爽知道了他是双性人的事,难以置信地要扯他裤子,却在看到他眼泪的时候犹豫着放手了。
梁爽躲了他几天,那几天毛小羽如同惊弓之鸟,不敢出门也不敢说话,连床都不敢下,只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像是忽然又回到高中患了自闭症的那段时间。直到某天梁爽又爬到他床上,把他整个儿捞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我怎么就栽在了你这种人身上。”
毛小羽怕得浑身都在抖,断断续续说,“你觉得我、我恶心,就别……别靠近我。”
梁爽沉默了好半天,反而捉住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进来。那是毛小羽的初吻,整个人都吓蒙了,用尽全力反抗,却被他用力掐着胸,只得一动都不敢动。梁爽吻了一会儿,也摸了一会儿,忽然又放开手,皱着眉十分困顿似的,自言自语道,“我就喜欢男的……”
毛小羽全身都在颤,脸色惨白惨白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梁爽还兀自喃喃,“我是纯gay你懂吗?我跟你讲过吧,我就只喜欢男的……”
毛小羽呼吸都在颤,浑身都是僵的,也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梁爽忽然又不知道气愤什么,又掐着他的胸,表情都称得上狰狞了,毛小羽痛叫了一声,他又陡然放了手,整个人颓唐了似的,喃喃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毛小羽眼睁睁看着他牛仔裤下面的某个地方,鼓起来又软下去了,跟他整个人一样,凶狠了一会儿,然后又沉默了下去。
毛小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就因为知道,就越发绝望,眼泪忍不住地掉,可又不敢哭出声。过了一会儿,身体忽然又被抱住,只是男人没了那股发狠的气势,只是徒然地抱着他,哄着他似的一下下拍他的脊背,拍了一会儿又垂头在他肩膀上,似乎眼睛也红了。
过了很久,梁爽放开了他,哑着声音说,“小羽,我喜欢你,我真喜欢你。”
毛小羽抖了两下,仍是垂着头,没说话。
梁爽强迫他抬起头来,捏着他的下巴,却也没捏疼他,又低头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我明天要去外地打个比赛,我……我再想想,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好吗?”
毛小羽往床后面缩了缩,不哭了,只觉得心里又茫然又痛苦,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
梁爽又坐在他边上,把他搂进怀里,低声说,“等我回来了,我要是想明白了的话,我会一辈子守着你的,不会再乱玩儿了。”他伸手一点点擦干净毛小羽脸上的泪痕,又说,“如果想不明白,我……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们就做朋友吧……我也不会跟别人说你的事,你别害怕。”
男人的怀抱很轻,也很暖,毛小羽稍微平静了一些,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我之前和你说过,以前很多人都说我贱,骂我变态,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个事情……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觉得我脏了他们的地方,觉得我恶心人,所以不差……不差你一个,你想躲我,就躲吧,反正我也习惯了……”
梁爽被他说得心里狠狠一疼,抱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半晌才说,“你别逼我,我想一想,你让我再想想……”
毛小羽没再说话,似乎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眼里只剩下空洞。
之后梁爽就走了,毛小羽行尸走肉似的过了几天,直到听说王子闻回来了,沈凌要给他办一个欢送会。他心如死灰地去参加,却没想到那天晚上竟让自己整个人生都脱了轨,所有对未来的计划和期待在那一夜之后全部都成了泡影。
可那时候他觉得无比幸福,躺在王子闻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就觉得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他没想到,对他来说那所谓的幸福,也只有那短短的一夜罢了。
第二天早上,王子闻还没有醒,毛小羽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憧憬,他还怕吵醒了王子闻,匆匆拿着电话到洗手间去接,却得知了一个让他险些晕眩过去的噩耗——奶奶去世了。
他浑浑噩噩地赶回老家,赶去医院,看着奶奶苍白得没有一丝活气的脸庞,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剩下一片万念俱灰的茫然。
他唯一剩下的理智都用来操持奶奶的葬礼,等一切全部平息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他终于想起了王子闻,想到那个人喃喃叫着毛毛的样子,呆愣愣想着,已经无家可归的自己,是不是可以去北京和他在一起了?可他鼓足勇气打电话给王子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还耀武扬威地告诉自己是王子闻的未婚妻,让自己这个贱人离他远一点。
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是她知道了,不仅知道,还时不时打电话过来侮辱他,他在那些辱骂里知道王子闻那天只是被迷药迷昏了头,根本不记得自己,也知道王子闻转头就把自己忘了,反而让这个女人记恨起来,处处威胁要让自己活不下去。
过去那些恐惧的记忆再次席卷上来,他在空无一人的老家里迷茫地发呆,又时常想到已经过世的奶奶,想着想着就觉得胸口刀割一样剧痛无比。
那段时间陪着他的,只有同在省城而闻讯赶来的唐缨,尽管他还怀着微末的希望等着王子闻能想起他,可除了等到那个人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可他没有想到,在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的竟然会是梁爽。
那天他以为又是唐缨来看他,开了门,却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梁爽站在门前,他傻愣愣看着,直到被梁爽狠狠抱住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喃喃叫了声他的名字。
梁爽心疼地抱紧了他,责怪他,“怎么不告诉我?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生病了?”
毛小羽不知道怎么的,干涸了很久的眼泪忽然又流了出来,梁爽看得更是难受,一边擦他的眼睛一边哄他,“别哭了啊,我不是来了么?你还有我呢,别怕。”
毛小羽头一回觉得在他怀里没那么害怕了,反而是生出一丝疲倦和依赖来,乖乖任他抱着,没有再拒绝。
梁爽照顾了他一个多星期,哄着他渐渐走出了绝望,直到快开学的那天,梁爽接了个电话,又惊又喜,却又忧愁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抱住他,犹豫着说,“小羽,美国的一个队看中我了,要我去他们俱乐部,你说……我去不去?”
毛小羽其实很茫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似乎比朋友多了很多,却比恋人少了些什么。可是梁爽显然已经把他这几天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以男朋友自居,所以小心征求他的意见,又追问一句,“我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你等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毛小羽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去吧,那么好的机会,不要浪费了。”
“可你自己……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吧,我不放心。”
“没关系,”毛小羽摇摇头,又看看他,忽然说,“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一个人打球。”
梁爽不开心了,没好气道,“哦,所以?”
“那时候……那时候就说,要做他的经纪人,要一起……征服世界什么的,”毛小羽又沉默了一会儿,喃喃说,“你和他一样,打球的样子……都很好看的。”
梁爽又高兴起来,问道,“你喜欢看我打球吗?”
“……喜欢呢。”
“那……”梁爽抓住他的手,亲了一下,“那就别管那个人,相信我,我会比那个人更出色的,”梁爽低头亲亲他,期待道,“要不这样,以后我在nba发展,你等毕业了来美国好不好?你陪着我,我们俩一起征服世界吧!”
毛小羽呆了一呆,觉得此刻的梁爽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像是重叠了一样,他心中犹豫茫然了很久,直到看到男人眼中温柔得似曾相识的光芒,终于是心中一颤,呆呆点了点头。
梁爽那天高兴得都要飞起来了,一直抱着他叽里咕噜说话,没头没脑的,一整天都在哈哈笑。
梁爽说,“我就是去试一下,应该也没几天,你可要等我回来啊。”
毛小羽还是有点慌,但看他太高兴,终于是没忍心拒绝,默默嗯了一声。
之后梁爽就走了,毛小羽看新闻里王子闻活跃的消息,还是觉得心痛难受,他忽然就想,这样的日子还是算了吧,难道真的要痴心妄想一辈子吗?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不介意自己这样的身子,愿意对自己好了,又何必……何必抱着这种不可能的幻想,让自己显得这么可悲呢?
后来他无数次想,如果那时候真的和梁爽期待的那样,等着他回来,和他在一起,毕业了去美国陪伴他,似乎……也算是个很美好的人生吧。
可惜上天总喜欢玩弄他,刚刚给了他一个希望,却又干脆利落地剥夺了。
就在刚跟梁爽打了个越洋电话,十分心疼电话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太心疼了,竟然觉得恶心,还把早上刚刚吃过的东西吐掉了。
毛小羽也没上心,直到这样连吐了几天,才忽然觉得不对劲,想到了什么,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颤着手拨打了一个人的电话。
“唐缨……”毛小羽整张脸都惨白起来,欲言又止了很久,终于说,“我、我想问你个事儿,你……你方便来我家一趟吗?”
第26章
唐缨火急火燎地往毛小羽家里赶,虽然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毛小羽的语气太吓人,由不得他不担心。唐缨一直都觉得毛小羽特别傻,如今对他却只剩下了心疼,他就是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就能倒霉成这样呢?
其实唐缨最开始接近毛小羽,就是本能觉得这家伙很可能是同类人,接触之后越发确定,可偶尔也会疑惑:毛小羽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气质特别好,好到雌雄莫辨的程度,不是说他长相女气,毛小羽就是邻家小哥哥的温润长相,奇怪的是他的气质,说不上来,吸引了不少小姑娘,但也吸引着很多喜欢小姑娘的大男人。
唐缨刚开始只能暗叹人家基因好,安静坐着就能让一大群直男蠢蠢欲动,可后来却发现毛小羽本人却十分害怕男人的碰触,尤其是那些在他唐缨眼里特别迷人的大高个儿、一身劲瘦肌肉的帅气男人。这种攻气凛然的优质小帅哥们哪个小零不喜欢,偏偏毛小羽退避三舍,就喜欢跟自己这样gay里gay气的小受一起玩儿。毛小羽这家伙从身板到长相整个儿就是一个被人压的,拼了命躲着那些一看就压人技术很好的强攻们,这不是作死吗?天天跟小姑娘和小受受们混,没前途啊这是。
于是唐缨就格外留心毛小羽,后来从留心渐渐就变成了欣赏,毛小羽虽然胆子不大,但真的很温柔,很体贴人,男人这样善解人意的真的不多,又很有上进心,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还从不藏私,什么笔记啊考试诀窍啊都拿出来和大家分享。这样一个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心思善良的小家伙,唐缨就擅自做主把他拉进了自己的闺蜜圈里,虽然时间久了也熟悉了,但其实真正走进毛小羽心里,唐缨知道,还是因为这次他奶奶去世的事情。
当年一起进京上学,唐缨知道毛小羽担心独自一人在家的奶奶,就拜托自己的父母没事儿时候去串门看望一下,也就是因为当年这个嘱托,唐缨的父母才发现奶奶犯了脑血栓死在了家里,否则等到毛小羽放假回来,说不定尸体都腐烂了也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