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不知公子所说何人,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池浅肯定道。
秦羽盯了池浅半响,直到看不出疑惑之外的任何情绪,方轻轻“嗯”了一声。
“我与王妃感情如何?”秦羽收回视线,看似随意的问道。
人人都说他深爱楚月,但他不轻易信,因为爱不爱,自己心里最清楚,从小到大,从今到古,他从没有过那种冲动的感觉……
池浅突然站起身,压着嗓音,道:“公子怎会有此一问?普天之下除了楚亲王,浅见过的深情之人便只有公子你了。公子等小月二十余年来不曾娶妻,直到寻到了她,公子才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对尘世也有了留恋……”
秦羽挥手打断池浅说话,“等她二十余年?寻到她?我们从小就相识?”
看着秦羽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池浅才陡然想起他是失了记忆,一肚子火顿时熄了,坐下来,冷静道:“不曾相识,是公子自己与浅说等了她足足二十一年,而小月原本即将成为了楚亲王的王妃,可见过公子之后,却好似与公子前世就相识一般,后来……”
池浅细细的叙说,从青城楚月身死——到重生——到私奔夷洲——到玄夜心死发白——到重回咸阳……
秦羽越听眼睛越亮,从池浅的叙述中,楚月和他以往的相处方式、以及做事风格出奇的一致……
难道她与自己一样同是现代人?
否则她是如何带着新的身体重回了大楚,是如何知道卫生棉、拍立得、烧烤、羊肠线、织染?
还有莫山粮食的采摘、铁矿的开采……
这是秦羽失忆以后,第一次完整的听到楚月的以往,他越来越肯定——楚月和自己一样是现代人;而且自己在现代很可能就与她相识,且关系匪浅!
失忆过后的秦羽忘了自己曾见过上官静床边的照片,也忘了楚月带过来的现代物品,否则,他绝不只是怀疑,也绝不会如现在这般淡定!
只是……
秦羽轻敲桌面,看着缓缓走进来的玄明月,面露沉思——这女子分明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古代女子,甚至于和池浅口中的楚月都大相径庭、不相符,这,又是怎么回事?
想起同样深爱楚月,如今却看也不看一眼的玄夜,秦羽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拍了下桌子,一掌定音,道:“阿浅,你去山州挖煤吧!”
池浅一愣,不解道:“煤?山州才有?”
秦羽点头,一本正经道:“对,只有山州才有!”
“公子仔细描述一番于我,浅这就去山州把煤给公子挖回来。”煤是何东西,池浅完全没有概念。
“不急,你先随我进趟宫。”秦羽起身,整了整衣袍,闻了闻袖子,还有酒味儿,也懒得换,大步往外走去。“跟上!”
在这个时代,煤和盐、铁一样,必然要由国家控制!
“夫君,快到晚膳时辰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玄明月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
“入宫!”秦羽丢下两个字,匆匆离去。
池浅倒是多看了楚月两眼,但张着嘴终究不知说啥,点了点头,也走了。
留下一脸莫名的玄明月,偏头朝尺姜问道:“尺姜,你有没有发觉王爷变了?”自从记忆被白翁封锁之后,他对自己也越发的冷淡了……
……
御书房!
玄诀上下打量了秦羽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他真的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上官家这两天接连的出事,玄诀都怀疑是不是楚月与上官家相冲,怎么一进门,上官家就出了事。
想让灵犀重新推算一遍,却发现他竟无故离了帝都……
方才回来了,却是跟自己请命——要去山州种田,同去的还有楚亲王和楚亲王妃!
说起这个,玄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个弟弟,对待自己的婚事怎么总是这般的草率!
好不容易走了个楚月,现在又来个齐柔,而且连合婚书都写了,见证人是灵犀道人。而身为兄长的自己却只要下个圣旨、昭告天下就成……
唉~
玄决长叹了口气,自己也许是最没有皇帝权威的皇帝吧!
一个楚亲王,一个并肩王,自己这两个左膀右臂,得力确实是得力,没有他们,今日大楚也安定不下来。
可同时,他们也很能给自己找事,而自己…偏偏又舍不得下力治他们……
想想也是悲催!
上官静要跟着玄夜去山州的消息,玄决第一时间知晓,但他没有阻拦。是逃避也好,是抗拒也好,他总归是无法亲眼见证上官静——他深爱的女子就这样离开人世!
去了山州也好,不送消息回来也好,就让他以为她一直活着吧!
“说吧!什么事?”玄决揉着痛到发酸的眉骨。
上官静的突然溺水,和秦羽的坠马都深深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身为帝王,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哪怕当时大楚面临着内忧外患他也不曾这般心力交瘁。
他总想着给他们最好的,给他至高的荣耀——一字并肩王!给她无双的宠爱——大楚皇后!
可上天却不恩赐,一个失忆,一个昏迷……
玄决也曾派人暗查,可查到的结果无疑都是——意外!
秦羽身穿锦缎白底湖蓝织锦暗纹长袍,面朝玄诀,负手而立。池浅静静地站在他右后方,没有说话,便是望着他们头疼的玄诀也不得不承认——世间第一公子的风姿着实举世无双。
便是与他气度相似的池浅,和他站一起时,也完全沦为了下人一般的存在!
“臣请旨前往山州省——挖煤!”
第八十七章 没挖到,不要回来
挖煤?
是和农家一样的在地里面挖东西出来吗?
挖土、挖石,玄诀都听说过,只是这煤又是什么东西?
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要他堂堂一个并肩王亲自去吧!
玄诀抬头,别有深意的看着秦羽,似笑非笑道:“当真只为挖煤?”
若他没记错的话,玄夜和灵犀道人将要去的也是山州!
山州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们,值得他们一个个的上赶着往那跑。而且,非都要来他这请旨、师出有名,想来是想长居在那里……
这怎么行?
去了个楚亲王也就罢了,他不进宫只让灵犀带个消息来,自己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放人……
可是秦羽……
玄诀坚决不放人,若一个个的都走了,他这个皇帝可就当的更苦逼了!
秦羽当作没看到玄诀眼中的决断,点头答道:“只为挖煤!”
玄诀拍手,“既然只为挖煤,你便不要去了,就让……就让池侍郎去吧!”
只是去山州挖个东西而已,自己便派一个兵部侍郎去,可以想象自己对待下面这两个王爷有多么的纵容和多大的荣宠!
秦羽微微皱眉,看似不满意,直到看到玄诀带有警告的视线,方颔首,状似无奈道:“让兵部侍郎前去自然再好不过,因为臣此次前来最主要的原因是要请皇上给足兵力!”
“什么?”
给兵力?
还要给足?
玄诀瞪大了龙目,他倒不是怕秦羽造反,而是真心吃不准他要干啥才更恐慌啊!
自从楚月出现,他手下这两个王爷便已经不是以往那些个沉稳、睿智的男子了,他们的行为处事已经不能用正常的尺度来衡量……
秦羽心里发笑,正如玄诀防备着他们不让出格一样,他和玄夜又何尝不是常常故意惹他生气,惹他担忧呢!
其实他一来便直接与玄诀说煤的作用,玄诀必定比自己还急着派兵前去,哪像现在这般惶惶恐恐的,甚是笑人!
看够了沉稳老练的玄诀几度变脸,秦羽也不再逗他,“皇上可知道大楚为何至今为止都打不出一把惊世宝刀?”
就像匈奴进贡的那把袖珍匕首,它的锋利、坚韧,无任何兵器能与之匹敌。
“自然是因为没有天赐的陨石,没有好的原料,又谈何出一把好刀?”玄诀接话。
哪怕现在有铁,但也还是不如那把由陨石打制的匕首寒光四起,锋芒毕露。
秦羽摇头,“不,大楚现在所拥有的铁,便已是世上最好的原材料。”秦羽拿起那把被上官静遗落在凉亭的匕首,“便是这把也不如用铁所打制的多矣!”
玄诀和池浅皱眉,显然并不赞同,玄铁打制的兵器确实要比青铜的兵器更轻便、锋利,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玄铁匕首和这袖珍匕首相比,还是要差上很多,又何来更好一说?
秦羽不紧不慢道:“皇上可还记得臣因何事而来?”
“要去山州挖煤!”玄诀吹着嘴前的两缕胡须,没好气的说道。
“正是,玄铁之所以打制不出惊世宝刀,少的便是那一样——煤!”
“哦?”玄诀正襟危坐,一下便来了兴致,“你好生与朕说说!”
玄诀和池浅一直都知道秦羽多才,而他所说的也必然都是真的。只是到底什么是煤,他们被秦羽给绕得至今不知是何东西。
“咳咳~”
听到秦羽干咳,玄诀福至心灵,伸手招呼,“坐坐,池侍郎,你也坐。”
“来人!奉茶!”
秦羽端起茶盏,优雅的润了润喉,“铁兵器之所以不如袖珍宝刀一般犯有寒光,追其根本就是打制时,炉火的温度不够,没有将铁中的杂质完全去除。”
只有将铁中的碳元素去掉,铁才会打制成钢!
而现有的,用焦炭,材料短缺不说,铁难以达到最终的熔点,因此也打制不出钢刀!
“煤能完全代替炭火,它的沸点高,温度足以到达制钢的标准!”
“而钢刀,便已比这把天外陨石打制成的袖珍匕首要锋利上数倍!”
玄诀听得心潮澎湃,玄铁已经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兵器原料,若是再进一步制成钢……
玄诀当即下令,“阿羽,朕给你一万兵力立即前往山州挖煤!”
秦羽抿了口茶,方放下茶盏,起身,不慌不忙道:“诺!”
“池侍郎,你全力辅助并肩王!”
“诺!”
……
把一切妥善交代、安排好后,玄诀也不着急放走秦羽。
秦羽只知道山州有煤,却不知道具体地点,此一去,必定又是遥遥不知归期。
山州与咸阳虽处不远,但也不进,要想再见面,也不如如今一般相见就见。
玄诀虽欣慰玄夜给大楚新农事,而秦羽遵守“五年振兴大楚”之约给大楚兴军事(实则秦羽失忆时一并给忘了),可到底这偌大的咸阳皇宫,又只剩下他这一孤家寡人了。
明早起,他又该听到那些臣子嚷嚷着要他封妃立后,又该前去后宫与母后解释玄夜为何为何……
一摊子糟心事,想想都不甚其烦!
君臣三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讨论着——煤!
按秦羽的意思,煤矿一旦发掘也该如盐场,铁矿一样派兵把守,不予私采。
这一点,玄诀尤为赞同,短短数月,光是青城盐场给大楚带来的经济利益就超过了其他所有收入。
铁,更不用说,大楚民生虽弱,但有了玄铁、铁骑、火药,大楚的战斗力是当今最强的,无人敢趁机犯边。
而这些,在百姓还没有全部温饱、在物价没有被国家悉数操控、在国库没有充盈到能完全把控全国经济时,这些,只能归国家所有。
“公子,你所说的煤,是不是黑漆漆的,如石头一般硬的,可以燃烧的?”池浅突然问道。
“是!你认识?”
池浅叹了口气,“想来公子是忘了,前段时间,你曾用煤打铁,给小月做了一把通体寒光不输这把陨石所制成的匕首,以及火枪。”
“浅无意当中见过一次,但没多想,直以为是焦炭。现在听公子说起,倒是想起来了。那把匕首除了宝石镶嵌,锋利倒是可以与之一比。”
已经打过制成功过?
给了楚月!
后来怎么没有大力打制?
玄诀手指着秦羽,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有空余时间哄女人,怎么就没时间给朕挖煤打兵器!
他倒是听话、早早进了军工厂将人打造玄刀,但一直都是用的木炭,提都不曾提过煤!
“哦?是吗?我忘了!”秦羽指了指脑袋,表示他昨天坠马失忆了。
池浅一怔。
玄诀则把茶盏往地上奋力一摔,指着门口,怒吼道:“赶紧给朕滚,挖不到煤,不要回来!”
第八十八章 夫君,歇息否
秦羽拍拍衣裳上并不存在的水珠,缓缓起身,拱手领命道:“臣,领旨!”
茶杯明明是往右侧摔的,而秦羽站在前方,再如何茶水都溅不到他身上,可他这副嫌弃的样子……
玄决摆手,一副不想再见到他的表情,“赶紧走。”
话还未落,秦羽转身就往外走,大步款款,没有一丝犹豫。
直气得玄决在后头吹胡子瞪眼,再没有人前沉稳、冷静、唯我独尊的姿态。
池浅勾着唇角,倒退着退出。失笑,也就只有公子与师兄能够让皇上如此失态吧!
……
上官王府!
“夫君,你要去山州?”
“嗯。”秦羽放下新临摹出来的纸质书本,抬头朝玄明月温柔笑道:“月儿可要一同前往?”
他这一去,不到过年时节不会回来,他们才刚成亲,连归宁都还在明日。不管两人现在有没有感情,留新妇一人在家终归是不合适。
玄明月手放在桌案下,绞着帕子,纠结了半晌方道:“月儿虽不想离开夫君,但府里如今只剩下两老在,家里家外全靠母亲一人操劳的话,月儿也过意不去。”
“如今静儿……”
“独留二老在家,月儿也不放心。”
“所以……”
新婚燕尔,再加上多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玄明月又如何舍得与秦羽分开?
只是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自己——要大气、温顺,要以夫为天,不能儿女情长!
秦羽眸光闪动,分辨不出表露出来的是何情绪。
玄明月的回答,是意料之中,显然也是预想之外。
如果她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为何没有一点现代女孩的气息,反而完全是古代淑女的样本呢?
难道与自己一样,也是穿越来这许久,完全被古代的氛围给同化了不成?
秦羽重新拣起书本,细细研读。还是这白纸黑字好,比起看竹简上的文字更为省心省力。
“如此,也好!只是辛苦你了!”
玄明月笑道:“是月儿分内之事,谈何辛苦?”只要你开心就好!
“夫君,夜深了,明天还要进宫,我们…早些歇息吧!”玄明月红着脸,忐忑道。
他们只有新婚当晚同床共寝,昨晚因为秦羽坠马,为了方便照顾于他,自己一夜不曾眠。
“月儿先去歇息,为夫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今晚便不回房睡了。”
因为太上皇已认了楚月为干女儿,在古代无亲生父母的楚月新婚归宁,便选在了宫里,这也是当初便说好了的。
而秦羽除去明日一天,后天便要启程前往山州,咸阳的一应事物也确实需要他抓紧时间处理、安排妥善。
只是……
玄明月望着一本正经看闲书的秦羽,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捧着府里的账本走出了书房。
直到门开了,又重新关好,秦羽方抬头往玄明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又低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秦羽在得知楚月可能是现代人后,也曾想用现代的某些词汇、事物试探她。
可是…池浅说楚月过去也曾历经失忆,也因此,她才会在两王相争中选择自己……
所以哪怕她回答不出自己的问题,哪怕她没有现代人的迹象,谁又能证明她就不是现代人呢!
秦羽自动为玄明月的前后反差找好了借口,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去试探。
……
第二日,清晨!
天还未亮全,玄夜便将楚月连人带被一起抱进了马车。
昨晚在咸阳城的停留已经是他预料之外的事,他得趁着皇太后还未得到消息,还未召他与楚月进宫之前赶紧溜……
因为一旦进了宫,要想在出来可就难了。太后哪怕依他之意同意其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也必定会亲自为他操办一切事宜。
不到成婚之日,不会放他们出宫。久而久之,太后必定会察觉齐柔就是楚月——因为玄夜对楚月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能让他有此柔情外泄的——普天之下只有那个曾差点让他疯魔到杀母的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