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单做这些人的生意并不保险,趁着现在朝廷还未实行海-禁,走出国-门将目光放在南-洋或者更远的西-方才是正道。就拿钱家老本行纺织这块来说,此时正是从那些周边国家中低价采购进原生棉麻,再制成布帛高价卖出,赚取其中的利润差的好时机。宝钞贬值的厉害,但白银可依旧还是好东西。
不过这些都是依照史实倒推出来的,她现在脑子里也不过只是个粗略的构想,具体的步骤和计划还需要进一步仔细斟酌。
这边钱益见夏叶瑾一副嘴角微扬志得意满却又不说话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说这种时候也能走神?口水都流出来了!
夏叶瑾伸手擦了下,“没啊!哪里有流口水?”
“……”
钱益无语。
他把椅子挪到夏叶瑾的面前,坐定。说夏叶瑾你能不能稍微正经点?我这是在认真与你商量事情呢。
“我也在认真回答你啊。”
“你这算认真?”钱益憋着一口气,顿了下站了起来,说算了,本来还以为你与别人不同呢。
看到他这副吃瘪丧气的模样,夏叶瑾决定提前放过他,便开口道,“我不是让你去当脚夫信差,而是这件事的性质说的粗俗点与脚夫信差有点类似……”
“……”钱益依旧懵逼。
这说的不是跟没说一样么?
“这么说吧,一直以来,都是福建之米供福建之食,江浙之米供江浙之食,湖广食不果腹而福建江浙米粮丰裕。如果咱们能够开辟一条新路,购江南米粮易于湖广,这结果,可比单纯局限在一地做生意要好的多。”
“你是说南粮北卖?”钱益总算是清楚了些。
“我只是打个比方,咱们不一样要做这样的南北生意。”
夏叶瑾摇头,她刚才说的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南北交易这种事不过是她为了说服钱益而摆在前面的幌子,国内的物资要囤积,但最主要的是趁着还没乱起来,将目光放在南洋、琉球这些地方抓紧时间猛赚白银才是正道。王朝易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到了以后真乱起来,手中有钱有实力才好说话。
当然鉴于如今朝廷对出海的限令,风险自然是有,不过富贵险中求,天底下哪里有一帆风顺什么都不做就掉馅饼的事情。
其实抛开这一切,夏叶瑾还有个顾虑。
按照宫辰时给的既定命数,绍兴府有被李闯王农-民-军血洗的危险。虽然那危险是建立在陈子龙复仇的基础上,可在穿越了这么多次之后,夏叶瑾已经不再相信既定命数与变数之间还有什么区别。反正她每次总能莫名其妙的打出一大堆的支线剧情出来,所以还是多留点心眼比较好。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若是在此之前各路军的物资控制在钱家手中,都不用钱家人自己出马,自然会有心计精明的下属在那些大佬耳边吹风,就算兵临城下,谈判的筹码也多一些。
“这事儿如今也才刚有个苗头,你按着我说的去安排,咱们先悄悄地做几单,不要搞那么大的阵仗。”
红泥小炉里的茶已经煮沸,淡淡茶香四溢,腾起的热气驱散了深秋夜雨的凄寒,夏叶瑾用小嘴铜壶装着,给钱益倒了一杯,“等有了起色再去跟钱老爷汇报。别人就算了,不过我看岫烟挺聪明的,可以邀她入股,也多一个帮手。”
话出口后却见对方一脸沉默。
心中不由一沉,“你把岫烟怎么了?”
夏叶瑾这话问的有点奇怪,但钱益显然没有关注这么多,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呛得满脸通红,然后才开口,“她回去了。”
“什么?!——”
*
江南的雨总是来得有些随心所欲。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夏叶瑾都还未看清天际翻涌而至的积雨云,阵阵寒风已然裹夹着硕大的雨珠倾盆而至,恣意兜头砸下,劈头盖脸,连让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距离谢岫烟离开钱府已经两月有余,在这期间夏叶瑾也曾千方百计的让钱益劝她回来,可对方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采取什么办法,无论怎么说就是不再来钱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庆功宴
夏叶瑾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错导致谢岫烟的来而复去,毕竟按照宫辰时的命谱来看,她应该是钱益的命定之人。难道说他们俩的缘分还未到?难道是等钱益再年长些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时候才结百年秦晋之好?
嗯,也有可能。
既然爱情暂时无望,那就先帮钱大少爷拼事业吧。
据前线反馈回来的消息,这两个月来他们俩的“海外小生意”进展迅速,装满纱绢、棉布的两艘私船不仅已经成功抵达倭国,并且小赚了一笔。
在这两艘船上,除了织造大类外,还附带着精致的瓷器、美容的脂粉以及扇漆工匠需要的金银箔。他们做的这些买卖本钱不高,但却深受日本诸岛百姓的喜爱,尤其是生丝,夏叶瑾粗略算了一下账,他们从松江收购的价格平均每担六十银两,运到了倭国卖到五六百银两,毛利可达十倍。
这样一来,说不定这次任务完成后回去,能挑两大箱的黄金白银走。如果这些真金白银真能带的走,她无论怎么样也得与宫辰时对半分,没有对半三七也好。
刘二进来的时候夏叶瑾正单手撑着下巴在做着干大事业赚大钱的千秋白日美梦。她想的太入神,刘二站了好一会儿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便没忍住嚎了一嗓子。被这么一嚎,神游物外的人吓了一大跳,一不留神下巴就直接磕在了桌沿上,霎时疼的龇牙咧嘴,连骂人都忘了。
“……呃”
被这么一吓,刘二也开始懵圈,着急忙慌的就要冲上前去查看伤势,夏叶瑾见状赶紧往后跳了一步,一边捂着下巴一边连连摆手,“我没事没事,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刘二这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就把少爷交代的正事给忘了,“夏先生,少爷在得意楼摆了几桌,让我请你过去。”
夏叶瑾眉头一皱,“摆什么桌?”
“少爷说是庆功宴。”
“庆功宴?庆哪门子功?!——”
*
夏叶瑾提刀杀到得意楼的时候,钱益正喝的酣畅淋漓。
席间除了他那一帮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之外,照例有一大群的戏伶、歌姬在旁边斟酒服侍,更有青衣小旦在台前依依呀呀地唱着,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实在是令人无限忘忧。
“呀叶瑾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
一看到夏叶瑾,钱益便抛下那些人走了过来。他喝的不十分醉,但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钱大公子还真是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这么一座得意楼都包下来了?”夏叶瑾寒着脸笑。
“开心嘛。”钱益一边笑一边伸手揽过夏叶瑾的肩膀,动作自然流畅,“不过这回能赚这么多主要是叶瑾你的功劳……”说着就给她倒了一杯,“来我敬你……”
夏叶瑾僵着脸不去接那杯酒,钱益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像是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便开始叫那些戏伶和歌姬,“喂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陪陪夏先生……”
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身影便聚拢了过来,可拢到一半却又被钱益拦了下来,“你们这么急做什么,都一个个站直排好,让夏先生挑!”
说完后用胳膊肘去撞夏叶瑾,开始挤眉弄眼地说叶瑾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没有的话我再让人换。
“钱益,够了啊。”夏叶瑾黑着一张脸。
对方好似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嗯?不满意,那我再让人换一批……”
“钱益你闹够了没有?!——”夏叶瑾彻底火了,突然拔高的声线让原本闹哄哄的大堂霎时安静了下来,她憋着一口气望向他,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适合她真的会直接提刀砍人。
冷不丁被这么一吼,钱益完全是一头雾水,他揪着一张俊脸看着夏叶瑾,原本好看的五官因为委屈全都堆积在了一起,可被人当众这么吼又觉得面子挂不住,所以声音也提高了些,“不喜欢就换一批嘛,这么凶做什么?!”
做什么?
夏叶瑾冷笑一声。
她倒要问问钱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她这么辛苦千方百计的帮他出谋划策赚回来的钱,不是为了让他到处花天酒地浪费在这些狐朋狗友和戏子优伶身上!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含辛茹苦的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一畦的白菜养大却一不留神全被猪给拱了,关键这猪还是自家人自己带回来的。
你说可气不可气?!
直到这一刻,夏叶瑾才深刻的体会到了钱老爷的怒气,果然是青猢狲隔肚皮,朽木不可雕,像钱益这种败家的二流子到底拿来有什么用?
“哟,还真看不出来这夏先生脾气还挺大的嘛……”一位穿着紫色暗花锦袍的富家子走了过来,一手搭在钱益的肩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夏叶瑾。他叫林祖成,家里是开船坞厂的,平常顺便也出海。此番钱益的海外小生意,他也帮了一些忙。
夏叶瑾懒得理他,径自看向钱益,“直接结账回去还是接着继续,钱少爷你看着办。”
“叶瑾我……”
钱益木着一张脸,他似乎有点明白夏叶瑾为何这么生气,可又不是太明白。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现在就走,不然这以后还怎么在绍兴府混下去?
“哎呀钱少我还真不知道如今的西席先生也有这么大的权力了?”
他的朋友全聚了过来。
一群衣着光鲜亮丽却无所事事的贵公子们。
“不就是个教书的你怕他做什么最多换一个不就好了?”
“就是就是,就数这穷酸书生事儿多,咱们继续喝咱们的,诶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钱益被贵公子们揽着肩膀重新押回了酒桌,他僵着脸笑着接过一杯又一杯,今日特意让掌柜的上了陈年好酒,可不知为何喝在嘴里却像是能淡出鸟来,甚至比清水还不如。
越喝越没滋没味,钱益便扯着嗓子嚎了一句,掌柜的你这酒该不会是兑水了吧?
掌柜的正埋头咧嘴的算账,一听这话立马吓得赶紧冲上来解释,“哪能呢钱大少爷您还真会开玩笑这酒都是小老儿存了多年的上好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钱益打断,“行了行了你也别解释了这酒太淡了我就不喝了……”说罢又看向其他人,说大家继续吃好喝好我出去透个气。
“透气?”叫做林祖成的刚才那位紫衣富家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看着他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该不会是去青花楼莺莺姑娘那儿透气吧?
钱益笑了一下也不答话,径自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手相救
出了酒楼被冷风一吹钱益那灌满了酒的脑袋才勉强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琢磨着到底是先去找夏叶瑾赔不是还是先找个地方醒酒,却听到旁边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尖叫。
叫声并不是太大,可在夜深人静里却还是依旧让钱益的酒醒了大半,他一边猫着脚步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边支起耳朵认真听。
远处酒家的灯火早就被巷口石墙遮挡的七七八八,巷内昏暗浑浊,钱益十分小心的摸索着朝里走,可饶是如此,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靠在一侧石墙上的细长竹竿,那竹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哗啦啦的倒了一整排。
钱益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跑,可在下一刻却发现自己的脖领被人揪住了。
“老大这儿还有一条鱼!——”
话音刚落下,还没等钱益回过头来,就有四五个人围了上来,其中某个人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接着揪住他脖领顺手一勾,带着浓重气味的粗壮胳膊就直接扣上了钱益的肩头。
“小老哥儿最近在哪儿发财哪?看这样子赚的不错呀兄弟几个这正子手头有点紧先借点用用……”
那汉子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左肩抵住钱益的右肩,伸长的胳膊像块千斤重的烙铁,不断的往下施压。但这样还不够,他那压在钱益后背上的小臂同时往下用力,掐着肩头的手指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肩胛骨给穿透。
钱益用两只膝盖拼命撑着才勉强能够站稳,他默不作声正想抬手给对方一拳,却先对上了那汉子的眼睛。
借着远处的模糊光线,对方先是一愣,随后扯动着嘴角嗤嗤地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钱大少爷啊——”一双原本暗淡无光的鼠目瞬间亮了起来。
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钱益也不想再藏着掖着,索性大方地看向他,说知道是老子还不赶紧放手!?
没想到对方听了却笑得更加大声,“钱大少爷口气倒不小,要我们放手行啊!把这张契签了我就放手!——”说着就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张刚写好的借据,墨汁未干,上面赫然用最大号字歪歪扭扭写着钱益欠了他五百两白银。
有几个人见状就要拉着钱益的手往下按。
“去你娘的!——”怎么说也是绍兴府第一扛把子的,钱益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把捏成了拳头的右手向后一撤,然后坚硬的肘关节牟足了力气一下子撞在了那汉子不设防的小腹上!
对方嗷的一声惨叫,钱益见状正要上前开打,却猛地看到在巷子的深处,还有一个人,在她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黑暗中有人露出黄澄澄的一排牙,笑的阴森,“我说钱大少爷,你如果想让她明天起就开始在青花楼接客的话,那就尽管动手吧。”
*
“李姑娘……”
钱益着实吓得不轻,注意力分散之后连打出去的拳头都成了轻飘飘的花拳绣腿。也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对方几个人一拥而上,直接把钱益给按下了。
“你们放开她,有事儿冲我来,不是要签那个什么条子吗我签就是了……”李琳琅在对方手中钱益的气势一下子就怂了。
“钱大少爷果然爽快!”那汉子再次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不过现在多了个李家大小姐,这一张条子可就不够了呢……”
“你想如何?”
“没如何,一万两白银,加上你钱大少爷的一条腿,怎么样?”
钱益还未答话,被困在一旁的李琳琅就先惊叫了出来,“你们疯了吗?这还有王法?”
“王法?”她的惊叫成功的引来了黄牙汉子的注意,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过去,待走到近前,随手揉了一团绢帕,堵住了李琳琅的嘴巴。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双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眼睛,说,想要王法也不是不行。王法就是我们几个在这里办了你然后明天把你送到青花楼去。不过李小姐你放心,凭着你的姿色努力一把当个花魁还是可以的。
明知道对方的语气里带上了表演和威胁的成分,可钱益却再也淡定不了,他冷笑着开口,“不就是区区一万两白银和一条腿么?我答应就是了——”
这话不仅让黄牙这帮人愣在原地也成功的让李琳琅吓得连哭都忘记了,她泪珠挂在眼角,整个人呆呆的望着几乎要隐在黑暗里的钱益,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才仿佛反应过来,开始瞪大眼睛拼了命的摇头,只可惜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支吾声。
钱益淡淡的笑着,看向李琳琅的眼睛里甚至还带上了罕见的温柔之色,他说,李姑娘你别担心,这没什么。
只要是你,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是甘愿的。
“好一个情深义重!”黄牙冷笑,冲着钱益的27 腿抬了抬下巴,“把他的腿给我架起来!——”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随即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黄牙恼羞成怒地回头刚想破口大骂,又一记鞭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周围那些“小弟们”显然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竟全都愣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老大挨鞭子。
“还愣着等花开啊!赶紧跑啊!——”夏叶瑾纵马挥鞭,随手一鞭子劈开另外两个喽啰,朝着钱益吼。
看着矫捷得像一只小狐狸一样的夏叶瑾,钱益愣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想着李琳琅还困在那边便起身拔腿就往她的方向跑,可才刚迈开腿,却惊讶的发现,夏叶瑾已经先一步将人捞上了马。
一边躲过那群喽啰的挥砍,一边策马横冲。黄牙反应并不慢,揪着马的屁股就攀上来,踹过来的脚和拳头像是硬邦邦的铁榔头,一下一下地朝着夏叶瑾的身上砸过去。
这边夏叶瑾被黄牙缠住,那边钱益正与十几个喽啰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