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
凄厉的惨叫声在上空回响,身躯不断翻滚,七窍中缓缓有黑血流出。在场之人都面无表情的的看着,没有丝毫动容,唯有那位方大夫青白着脸,僵在原地。随着时间流逝,地上之人不断开始抽搐,瞳孔放散,面色青紫,嘴唇泛黑。大股大股的黑血自嘴角涌出,继而流到地面,空气中散着隐隐的腥臭味,不到一刻钟,这人便彻底没了声息。
☆、第39章 铁血柔情(11)
简洺看的心惊胆战,双手死死的握着轮椅后把手,以求自己不会失声尖叫。若是李妈不曾看出端倪,若是自己食用了那盅冰糖燕窝莲子粥,如今岂不是已经任务失败。心剧烈的跳动着,她再次感受到死亡竟离自己如此近,黎锦城将她保护的太好,她差点忘了,这是乱世啊!
“别怕!”握着手把的手被轻轻覆盖,简洺定了定心神,见着黎锦城温和的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方大夫虽对这草芥人命极为激愤,但他毕竟不是什么热血少年,形势压迫下,还是哆嗦着唇上前查看尸体。
“瞳孔涣散,七窍出血,印堂发黑,指甲青紫,污血腥臭,死亡原因全身内脏溃烂。”苍老的声音一板一眼叙述着,方大夫揉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是相思子……”
“相思子?”
简洺推着黎锦城自假山后转现,方大夫微微怔愣后,便点了点头:“确实是相思子,无色无味,溶于水后会散出浅淡的幽香。少量误食,口腔出现灼烧感,吞咽困难,继而出现恶心呕吐,腹部痉挛性疼痛等现象,若是食用过多,出现的情况便是这种,内脏直接被侵蚀溃烂,经受痛苦而死。”
听言,黎锦城面色又黑沉了几分,他瞥了那尸体一眼,又看向阿庆:“按流程办。”
“是。”阿庆脸色微微一白,便恭敬的应下。
如何安抚那位方大夫与查探凶手,便是阿庆的职责了,简洺推着黎锦城离开这时,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着。她想,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接近那里了。
“华海不同于金陵,以后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再过几日,和谈一结束,我们便回去。”
黎锦城面上是一贯的平静温和,可他内心却着实是后怕不已,他难以想象,若中毒之人是简洺,他会怎样。大概会发狂吧,毕竟是好不容易到手,真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光亮啊!他暗嘲一声,感受着自己孱弱身躯下强劲有力的心跳,无奈中夹杂着丝丝道不明说不清的缱绻。
“和谈快结束了吗?”简洺眨眨眼,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剧情中“南北第一次和谈”只是一笔掠过,并未详细描写,故而她对如今的情况并不了解。
“和谈?”黎锦城轻笑一声,透着些许嘲讽:“从未开始过,何来结束,不过是在各国列强压迫,以及民众呼声下大势所趋,表面工作罢了。这几日就纯粹是在扯皮,一点实际性内容都没有。想来,离我们离开的日子也近了。”
“竟是这样。”简洺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剧情中这次和谈也是以失败画上句号,却不曾想到事实情况会是这样。
“民族总要大一统的,如今时机虽不错,却失了人和。南北政府刚分裂,就算掌权者有意向,底下之人也不会心甘情愿,这样情况下,很难做到民心所向那般和美。不过,有开端也总是好的,最起码,血未冷,心不凉……”黎锦城叹息着说道,眼中的暗潮不知何时已化作微微的迷茫,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又恢复成原本的幽然深邃。
简洺静静听着,一时间已忘记方才所见,民族大义从来离她太远,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深刻的体会到。她想起上个世界,经过无尽挣扎的华夏大地在风雨飘摇后,凭着不屈的脊梁与坚韧的意志,改革融合,齐心一体,最终再次跻身国际大国,掌控话语权。往事烟消云散,只余历史传说,却不知,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当时是何等的煎熬。
次日清晨,清亮的鸟鸣声透过红墙传入耳中,简洺朦胧着睁眼,窗外天色已大亮。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投到地板上,可看见其中飞舞跳跃的尘埃。脑袋微微有些胀痛,昨夜噩梦连连,白日之事终究还是留下了些许阴影。想要伸手揉揉眉心,却发现整个身子都被禁锢在那人怀中,她微微一笑,想起昨夜那人温言细语的安抚,不由心中热乎的厉害。
“醒了?”
黎锦城看着如小猫般窝在他怀中之人,只觉得岁月静好,眼中柔色更甚,他轻轻低头,唇瓣柔柔的印上光洁白皙的额头。隔着薄薄的白色真丝里衣,简洺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她的脸颊透着粉色,似是害羞,实际上更多的是无措。
这种温存,是她以往不曾体会过的,却莫名让人有种暖暖的感觉,很舒服,更谈不上厌恶。手臂环上那人的腰间,她微微蹭了蹭,面上露出满足的神情。黎锦城暗暗失笑,脑中过滤了一遍,发现今日并没什么要紧事,便心安理得的继续躺着。
再次醒转,黎锦城已不在身边,瞧着日头,竟是已到了巳时。简洺懊恼的揉揉眉心,不由长叹,美色误人啊!
“宿主,宿主。”系统欢快的出现在眼前跳跃着,毛绒绒的一个球很想让人去捏一把:“宿主,好感度又增加了3点,当前好感度是62,棒棒哒!”
“嗯。”简洺轻轻应了声,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让系统有些小小的失望,是它太激动了,还是宿主太淡定了呢?
真是个让人捉急的问题……
简洺换好衣衫,洗漱过后踏出卧室时,便见着黎锦城自书房出来,手上捏着一份文件。
“锦城。”简洺眨眨眼,走了上去。
“你来的正好,这是昨日那事的定论。”
说着,他将文件递了过来,简洺伸手接过,当即翻开便看。
“是东瀛人下的手。”
文件中叙述的十分详细,简洺翻阅过后,若有所思的看向黎锦城,想起这个国家往后种种令人发指的举动,她不由皱了皱眉,厌恶感油然而生。
“嗯,欧洲各国开战,东瀛无非也想分一瓢羹,自然不愿见着南北和谈,便想引起内乱。虽是主谋,背后却不缺乏各国列强的煽风点火,冷眼旁观。”黎锦城淡淡的说道,眉眼透着冷然。这是无法避免的,不止是华南,华北政府那,想必也会有类似事情发生,只是不知对方,是否有中招了!
☆、第40章 铁血柔情(12)
事已至此,多言无用,这次便也只能吃哑巴亏了,国情如此,剩余的也就只能在适当的时机报复回去。时间一晃便又是五日,南北政府在无数次扯皮后还是宣告“第一次和谈”失败,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两方代表团离开前夕,还是特地在百乐门召开了一场舞会,被邀请者尽是各国政要,为交流关系,以求下一次合作。
十里洋场繁华景,浮华一夜梦华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的光亮弥漫着靡靡之音,在这个歌舞升平而又动荡不安的时代,百乐门无疑象征着优雅摩登。artdeco建筑风格新潮而前卫,飘忽不定而鲜明的爵士乐流畅作响,今夜的百乐门被完全包场,往来小汽车中走出的人,任何一位都可引起华海滩的的震荡。
香鬓俪影,轻歌曼舞,宽敞的舞池中央不少人已翩翩起舞。简洺面带微笑,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些政要名媛,看着黎锦城与法国驻华公使相谈甚欢,她眯眯眼,颇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般场景,虽是热闹奢靡,却终究游离不定,失了归宿感。
抿了口手中的香槟,余光见着一位打着黑领结的侍者直直往这个方向走来,她目光一凝,直觉是冲她而来。果不其然,那侍者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说了一句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简洺微微抽了抽嘴。
阴魂不散的女主啊,你是要闹哪样!
她下意识的不愿过去,事实上也这么做了,背后感受到从那方向传来的视线,她不由微微嗤笑,这么关注她,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在想什么?”温和的声音穿透喧闹清晰入耳,简洺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位驻华公使已离去。
“觉得无聊了?”见她不言,黎锦城也不在意,继而轻笑着说道,微微上扬的尾音透着些难以言明的韵味。
简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后提了提方才之事,她如今已完全依附于黎锦城,与简家或男女主有关之事,她不愿隐瞒一丝一毫。黎锦城显然对她这举动很是欣慰,连带着浮于表面的笑意都真诚了不少,习惯性的捏捏柔弱无骨的手掌,他抿嘴略作思索,招来身侧的副官,低低的吩咐了一句。
“清净日子过久了,这份热闹终究让人有些意兴阑珊,过会我们提前退场。”推着轮椅走到舞池边缘区,便听着黎锦城温言说道。
简洺面上闪过愕然,不由有些诧异:“好歹也是主办者之一,这样没有关系吗?”
“该交流的关系也都交流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黎锦城揉着眉心,神色显露出些许疲惫,他身子骨本就弱于常人,这几个月虽按时调理,有所好转,但精神力终有所欠缺。简洺看着他的模样,面上心疼之色一闪而过,手指按上太阳穴,轻柔旋转按动,黎锦城顺势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原本有些凌厉的五官此时颇为柔和。
两人踏出百乐门时,里头还交杯换盏、热闹不凡。虽说是夏日,夜晚的风终归夹杂着凉气,扑面而来之时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小汽车早已等候在外,两人相继坐入,窗外透着两侧霓虹,繁华而迷离。
匀速而行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措不及防之下,简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黎锦城拉了她一把,随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少帅,前头有路障,立着几堆碎石块。”司机皱眉说道,心中不安感油然而生。
手按上把手,司机正欲开车门,却听得黎锦城阻止道:“先别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脆响,车窗出现一个大洞,继而分裂成蜘蛛网状,黎锦城轻呼一声,左手捂了捂脸颊。暗沉的灯光下,简洺清晰看到一条血痕划过,渗出血珠,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不得不说,没被打中简直就是万幸。
“是狙击枪,先离开车子。”
黎锦城沉声说道,随后猛地打开靠近简洺的那扇车门,两人相拥着滚出小汽车,又在地面上翻了几圈。细碎的小石子擦过肌肤,传来阵阵刺痛,呛人的尘土沾满全身,原本得体的发型一片狼狈,但此时,两人都没有去理会这些。
“噗,噗……”
接连的子弹险险的的自身边擦过,射到地面,黎锦城拉着简洺迅速跑到旁侧一家商铺门口,未收起的矮木柜恰好充当掩体。身后小汽车内此时接连停下,负责保护的士兵快速走出,各找掩体,随后频繁的枪声响起,几息过后,街道再次恢复平静,徒留淡淡的硝烟味。
简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暗暗庆幸今日带的人够多,却见得身旁蹲着的黎锦城紧握手枪,面色冷肃,神经依旧紧绷。她心中燃起不详的预感,不敢有丝毫多余的举止,街道上一片寂静,寂静的有些可怕,就像是无人的墓地,唯有幽魂顾自飘荡。
“轰……轰……”
“趴下!”
清脆而刺耳的枪声过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黎锦城的低吼,在耳畔频频作响。橘红的火光映透周围,耳鸣声不断,简洺感觉自己有些失聪,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压着自己的身躯微微有些僵硬。心头的涩意怎么也抹不去,害怕恐惧的心绪迅速滋生,恐慌感萦绕她的全身。
“锦城……”她颤抖着低声呼道,双手环到背上,语气中是说不去的祈求与慌乱。
值得庆幸,没过多久,上头便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放心,我没事……”
语气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手心的湿滑印证了她内心的猜测,简洺刚欲说些什么,便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零零散散的枪声由远及近而来。黎锦城自然也听到了这有些突兀的声响,他握着手枪,缓缓翻身下来,眼底尽是血腥的杀意。
作为掩体的木柜此时已破败不堪,简洺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几辆小汽车已尸骨无存。火光熊熊,有着蔓延的趋势,所带来的士兵大部分躲得远,只受了轻伤,也有小部分受到波及,重伤或身亡。
这些都不是关键,在视线所见处,简洺恐慌的看到,街道两头皆有手持枪械刀具,身着深色衣衫的大批人员缓步走来。气势凛冽,面上是毫不遮掩的杀意,显然,是有备而来。
眼中浮现苦涩,简洺暗暗叹息,莫非,今日便要丧生于此了!?
☆、第41章 铁血柔情(13)
黑幕下火光冲天,两头而来的深衣人在影影绰绰中,面庞狰狞。简洺望向黎锦城,他握着手枪,修长干净的手指此时有几处擦伤,沉肃苍白的侧脸此时一如初见时那般冷硬,不知为何,她原本慌乱的心绪此时彻底安宁下来。或许,这人本身便带着让人心安的感觉,她相信,他们不会死在这里。
黎锦城快速思索着自己所处的境况,最终得出结论,若是不逃,定然是全军覆没,必死无疑。说害怕,其实他没感觉,这种程度的刺杀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死里逃生这个词,在他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有过充分的诠释。只不过,如今的他,不是一个人……
想到此,他余光瞥向身旁之人,那双充满信任的双眸让他在一瞬间下了决定。
枪声已起,短时间还没人发现这里,黎锦城快速按下戴在手腕的特殊通讯设备,抿了抿唇,看向简洺。
“跟着我走,动作幅度小一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若被人发现,便扣动手枪扳机。”
黎锦城低声说着,将手枪递给简洺,随后自军靴拿出一把匕首。他眉头微微轻蹙,面上带着为难,心中多少有些担忧。简洺的出身注定她不会出过太多苦,不过今日,也只能赌一把了,希望他们的运气不错。
与之相反,简洺倒没有这方面忧虑。她那世为晋王妃时,在少女闺阁时期,也接受过一些基本的训练,后来夺嫡之乱那几个月,更是经历过不少,普通的自卫能力,她相信自己不逊于常人。手枪这种武器,她没经过专业训练,不过对准人扣动扳机什么的,她还是会的。
两人相视点头,黎锦城握着匕首,弯腰沿着墙快速闪到两屋相隔的弄堂中。简洺甩掉脚上的高跟皮鞋,往四周一瞄,如法炮制。两屋中间的弄堂内一片黑暗,在火光照耀下,前端才透着些许亮光。因着不知道何处有埋伏,两人极是小心翼翼,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摸着墙边缓缓向前挪动。
不远处枪声由剧烈渐渐成零散,黎锦城知道,自己的命令被遵守的很彻底。在黑暗寂静中,彼此间的呼吸清晰可闻,莫名的,两人之间的距离似是拉近了不少,一股别样的情绪缓缓滋生。
弄堂里并无埋伏,两人成功踏出,不过情形仍旧不妙,不远处嘈杂的喊叫声隐隐传来,若是不想办法,迟早会被搜捕到。所处之地周边皆是民房,简洺回忆起上一个世界所看的电视剧,不由起了个念头。
“民房。”
低低吐出两个字,黎锦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很明显,两人的思维此刻在同一频道。
而就在这时,一声大叫在耳边凭空炸响:“人在这里!”
如晴天霹雳,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在另一个弄堂出口,赫然站着一个瘦高的灰衫青年男子,他提着一把斧头,神情激动兴奋。在那一瞬间,简洺脑8 中一片空白,动作先于想法,右手利落举枪抬起,轻扣扳机。
“呯!”
一声枪响,细细的白烟在夜色下很快消散,鲜艳的血花在眼前绽放,不远处身躯重重倒地,扬起一地灰尘。竟是一击毙命,简洺看着自己握枪的手,不由微微一愣。
“快走!”黎锦城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暗色,随后拉起她的手便往民房快速走去。方才的喊叫声与枪响已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追捕之人离他们已不会太远。
这片民房区占地不小,处处是弄堂,可谓是四通八达,两人相挽着手快速穿梭在其中,脚步被压得很低。杂乱的交谈声与脚步声隐隐传来,可以确切,追来之人已寻到了这里。黎锦城的喘气声渐重,剧烈运动再加上神经紧绷太长时间,他此时是硬撑着憋一口气,早已是强弩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