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简老太太的犹疑,中年尼姑当即双手合十,面朝简洺:“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有礼,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所言句句属实,绝非胡言乱语。”
中年尼姑正气凛然,简洺瞧着气极反笑,她缓缓抬眼,目光深处充斥着冷嘲:“好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涉及本身,便少不得说道说道,那么师太,小女想先问问,这天火,所谓何意?”
☆、第260章 庶女嫡妻(34)
“天火,顾名思义,自然便是天降之火。”中年尼姑神色微微怔愣,便理所当然的说道。
简洺顿时笑了起来,眉眼间光华流转:“师太此言,小女可否理解为,那火起的缘故,乃天火降临,欲除罪孽业障?”
这话几乎是将妙真师太方才所言复述了一遍,她略略一思索,便正色的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得到肯定的答复,简洺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可若是那火并非天降,而是人为呢?如此,师太又作何解释?您所谓的身带不祥,可着实让小女心生苦恼!”
最后半句,简洺声调微微拖长,面上笑意依旧,眼底深处却翻滚着阴霾。趁着那中年尼姑一瞬间的愣神,她嗤笑一声,继续说道:“不若我等一同去那火起之地,瞧瞧究竟是天火还是人为,不知师太可敢!”
话音刚落,简洺又将目光转向简老太太,双眼微眯:“祖母觉得呢?”
简老太太当即点了点头,她对简洺的手段有所了解,见着她毫无惧色,心中已转过数种念头。她虽年纪大了,却还不是老糊涂,起先激动未想太多,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便觉察到不少怪异之处。她纵然不甚欢喜简洺,却也不希?6 姹成细鍪裁床幌曛?br /> 中年尼姑起先是一愣,余光悄悄扫了某处一眼后,便一脸坚定的道:“贫尼所言非虚,姑娘既是不信,一观也可,便由诸位夫人小姐为证。”
由简老太太领路,一干女眷都窃窃私语着往静梨院而去。
时隔十多年无人居住,静梨院虽不至于荒草萋萋,但也难掩荒败。方才的一场火,虽被扑灭,却还萦绕着些许令人不舒适的热气。火由主屋起,被烧得最严重的也便是此处,房梁倒塌,碎瓦铺了一地,被火薰的焦黑的墙壁,更是看着凄惨。
“便是此处了。”简老太太站在院外,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何而叹。
养尊处优的女眷们自然不会真正跨入其中,由简老太太出面唤来几位仆从丫鬟进入,其余人皆等候在外面。
“阿洺,那老尼姑瞧着信心十足,你可有把握?”陆无双轻轻撞了撞简洺的手臂,眼神充满担忧。
简洺轻轻一笑,眼尾泛着冷意:“放心便是,那尼姑方才与我那庶长姐眉来眼去,还当我不曾看见,咱们就看着他们自导自演。”
两人的声音压的极低,要凑的很近才可听到,其余人虽心中好奇她们的窃窃私语,却听不到分毫。
约莫过了一刻钟,方才进去的仆从丫鬟尽皆走了出来。
“可有何发现?”简老太太当仁不让的问道,神色间增添了些许凝重,相比于简洺真不详,她还是更希望此事乃人为。
“回老夫人的话,并未有任何发现,这火似是突然间而起。”带头的一位仆从如此说道,其身旁几人皆是点头应和。
见此,那中年尼姑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笑,她双手合十看向简老太太:“阿弥陀佛,简老夫人,此火定当是天火造成。”
女眷中的窃窃私语声顿时响了起来,站在不起眼处的简瑶唇角微翘,露出些嘲讽的狠意,东西可是那个人提供的,又如何会有闪失。简洺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依旧镇定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惊慌挫败,反而因着那身繁复的礼服,多了几分淡然雍容。
“老夫人,奴婢……奴婢有所发现的。”
正当这时,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弱弱的说道,声音不甚响亮,神色也有些懦弱。
简老太太眼皮子一跳,目光投向她,眼神带着些压迫力:“是何发现?”
“奴婢在墙角跟处问到了火油燃烧过的味道,虽然不浓,但确实是有的。”
火油?
听到火油,女眷们的声音轻了下去,这天火可不会携带火油,而这十几年无人住的院子,也不可能会有这生活用品,人为的可能性似乎极高。
中年尼姑听言瞪了瞪眼,面色有些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极差。她可是知道的,起火的那东西无烟无味,可不是什么火油。这突然出现,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油,让她心中有所不安,事情似乎逃出了掌控。
“火油?那这事可极有可能是人为了,祖母,此事事态严重,看来还是请父亲过来较为适合呢?”在中年尼姑还未言语止时,简洺连忙说道。
简老太太自然允许了简洺所言,简廷辉很快便带着几位身份稍高的宾客匆匆而来。简老太太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过后,便将这摊子扔给了简廷辉。简廷辉略一沉思,便带着几位仆从跨入院子,凡事如何,总要确认才知事实。
一刻钟后,简廷辉面色阴沉的走了出来,他冷冷扫过四周,厉声道:“来人,将这妖言惑众之人抓起来,送去京兆府!”
这话一出,便知是那火确实是人为而之。而这妙真师太口口声声说乃天火,又言简洺身带不祥,无论何种原因,宁安侯府都不见得会放过这捣乱及笄礼之人,纵然此人还颇有些声名。
在旁人不注意之时,简洺俏皮的向着与简廷辉同来的封川眨眨眼,面上带着轻笑。封川挑挑眉,一脸温和,只是目光扫过旁边的霍齐寒与简瑶,眼底闪过阴冷之色。
虽出了场闹剧,但及笄礼的后续午宴依旧未变,直到即将日落黄昏,宾客才全然离去。
回到自己院子,简洺让绿枝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自己则是靠在榻上休憩。
简瑶的手段出乎意料,但不算高明,只是其中所体现出来的能量,却让她微微吃惊。要想放火后安然逃脱,要想请动妙真师太,那可都不是件容易事。若不是她早就心生警惕,在封川的帮助下,安排了不少人盯梢行动,那不详的破帽子可就说不准就戴在她脑袋上了。
思及此,她心中顿时起了与封川见面的想法。
侯府的防卫在经过往昔简瑶院中出现男子之事后,进行了大整改,几个主要院子外更是安排了护卫巡逻,以封川的身手要想进来也不如以往那般容易,而需小心翼翼。
那么,只能她找个由头出去见他了。
☆、第261章 庶女嫡妻(35)
封川毫无疑问在宁安侯府设有眼线,且曾告知过简洺,她这回便是借此传出消息,等来回复。
简廷辉对她态度向来冷淡,简老太太因着一些小心思,平日里也不拘束她外出。打着烧香还愿的幌子,简洺带着绿枝坐上马车,出府往护国寺而去。
九月底,护国寺的红枫尚未红彻底,慕名而来观赏的游客也不多,往来之人大多只是些香客。宁安侯府在寺中留有一间厢房,简洺摇摇晃晃坐了不少时间的马车,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想着离约定时间还早,便打算略作休憩。
秋季的凉爽气候,最是让人犯困,原本是想眯一会儿的,不知不觉却是沉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察觉到脸颊处有些痒痒的触觉,简洺下意识的一拍,随后皱皱眉睁开双眼。视线所见处是一张大大的俊脸,她双眼骤然睁大,随后眨了眨,立马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的往旁处挪了挪,简洺用手撑着坐直身子,封川察觉到她的动作,轻笑着将快要贴近她脸的脑袋收了回来。
“秋日里容易犯困,什么时辰了?”简洺嘀咕了一句,才抬眼看向封川。
封川弯起唇角,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可随着近年来身居高位,浑身的气质又多了些冷峻与深沉,两种微微有些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有种别样的魅力。他盯着简洺还略显惺忪的双眼,下意识的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触觉,让他眯了眯眼。
“时辰还早,你若是困,便多睡会儿。”
“那多不好意思。”封川的神色不似作伪,简洺抿抿嘴,下意识的说道。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可是准备挑个时日去纳采了。”
纳采?!
简洺木着脸,不知该做何表情,是欣喜若狂较好,还是一脸羞怯更好呢?
犹豫了良久,她也没想出合适的表情,只能一脸纠结的说道:“我那庶长姐还不曾出嫁呢,长幼有序,哪能做妹妹的先。”
封川好笑的看着她神色变化,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不由轻笑着挑挑眉,一脸自然:“圣上赐婚自然是不同的,况且她为庶,你为嫡,就算越过她,也算不得不合规矩。”
“那便坐等了。”简洺一脸严肃的点点头,随后立马略过这个让她有点忧伤的话题,正色道:“及笄礼上那事故应当是我那庶长姐所为,但其中还有不少不解之处,以她如今的状况,怕是没那么多能耐吧?莫非还有什么隐藏的后招?”
“所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我当初能合作,简大姑娘这回便是与英国公合作了一把。”封川早就猜到了她的疑惑,因此回答起来毫不费力:“只是英国公约莫着也不尽心,其中漏洞颇多,那妙真师太更是没什么战斗力,被你三言两句便无话可说了。”
封川的语气带着调侃,简洺撇了撇嘴,也不在意。她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眉头轻轻一蹙,她眼中染上了好奇之色:“霍齐寒竟然会与她合作,她们莫不成死灰复燃了?”
“瞧着不像。”封川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道暗光,面上一如以往:“什么缘故却是不知,或许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吧。”
“对了,我似乎曾看到过你手上有一枚雕纹紫玉平安扣?”话音刚落,封川面色异色闪现,随后颇为犹豫的问道。
简洺神色瞬间一僵,只觉得胸口的心脏剧烈一跳,似要跳出来。她不会忘记霍齐寒曾夜探,目的便是那紫玉平安扣,而今封川又提起,显然其中涉及到非同寻常之事。只不过,她翻来覆去的将那物细细研究了透彻,也没发现任何不寻常之处啊?
脑海中千回百转,实则不过是怔愣一瞬间,简洺很快便反应过来,看着封川点点头。
“确实有那么一枚紫玉平安扣,是我已故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据说,刚出生时便伴在身边了,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闻到了一些风声,此事具体可还有旁的人知晓?”封川的神色凝重了不少,他指尖在身侧点了点,眼中浮现阴霾。
简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声说道:“此事父亲当是知晓的,此外较为清楚的应当是郑妈妈。郑妈妈前些年被我打发去了一个庄子,不在盛京城。另外,祖母知不知不大清楚,还有伺候过母亲的人,当年都离开了侯府,怕是很难寻到了。”
将自己所知的尽皆说出,简洺静静的看着封川,80的好感度,足以让她信任此人。
“此事我会帮你去探查。”封川点点头,沉凝的面上缓缓染上些许苦笑:“有传闻,前朝遗宝的开启物,似乎便是一枚紫玉平安扣,玉面雕有繁复纹路,印与纸上,便是前朝皇室的象征标志。”
“前朝遗宝一事被人从只言片语中发现端倪,不少人在查这件事,欲得到那开启物。前朝皇室当年逃出皇都,是往江南而去,便有人以此为范围,寻找可疑人物,此事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若成功……”
封川最后一句话不曾说出,但简洺猜猜也能猜到。她抿了抿嘴,伸手取出那挂在脖颈上的坠子,解开相扣之处,垂眼看着莹润的玉面,闷声道:“便是此物,不若以你所言之法试上一试?”
看着简洺将平安扣取出,封川面上有所动容,他已经将利益关系说的再明确不过,对方却作此反应,摆明了是百分百的信任。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他眼中闪着灼灼之光,随后掩藏在眼底深处。
“叮!目标反派好感度增加10点,当前好感度为90。”
“也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简洺莞尔一笑,便将平安扣递了过去。封川抬手接过,又捏了捏她手心,才面带微笑的起身:“起来,一同去试试,若不是最好,若是那也无需惧怕。”
“就算是,又有何可惧怕的。”简洺哑然失笑,撇撇嘴打理好自己的衣衫,便起身主动抓上封川的手。
封川瞧了瞧两人交握的手,目光尽是柔和,笑吟吟的附和道:“你说的是。”
☆、第262章 庶女嫡妻(36)
厢房里备有笔墨纸砚,封川用笔尖沾着墨,轻轻的染在有雕纹的一面,随后朝下往宣纸上一印。墨并不能很好的吸附在玉面上,因此宣纸上的印痕也颇为模糊。
宣纸上的黑墨痕迹深深浅浅,曲折繁复,依稀还可以看出是一个古篆字。
“贺!”
封川轻轻吐出这个字,面上神色莫测,看向简洺的目光亦是复杂。前朝皇室为贺姓,象征标志便是古篆“贺”字,以花式的书写方式,因此看上去华美繁复。前朝虽覆灭,可在当朝未明文禁止的情况下,这标志在书籍中多有记载,简洺自然也识得。她瞳孔微缩,面上深色不变,眼底却泛起了波澜。
“霍齐寒应当已知道此物在我手上。”沉思了良久,简洺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抬眼看向封川,面无表情:“早在几年前便知道,他想取此物,被我用暴雨梨花针击退。”
简洺所说言简意赅,封川当即便凝重的皱起眉头,他取出一块帕子,沾了水细细的擦拭着玉面的墨,随后递还给简洺:“暴雨梨花针?可是简大姑娘及笄前那几个月发生的事?”
“不错。”略一思索,简洺便点点头,确实是那个时候。
“怪不得,记得那时候,他可是养了好几日伤。”封川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他略略一顿,又叹息着说道:“他既然是早知道了消息,那想来便是已确认,霍齐寒此人虽与我朝堂相对,且性子阴晴不定,但无可否认,此人并非卑鄙无耻之徒。若真如此,他想得到目的,或许还会帮你遮掩一二,我们需要小心的也就只是他!”
“此事你仍旧当做不知,便看他是否会有下一步动作。”
封川轻轻舒展开眉头,有条有理的揣测着,简洺与他想法相同,不由点了点头。两人就着此事又商讨了些许时间,直到绿枝探头探脑的来催促,才分别各自离去。
十五及笄,多数女子便到了出嫁之时,简瑶而今年华十七,在大启国,已称的上老姑娘了。曾有言道,女子出嫁,可谓第二次投胎,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简瑶以往看似性情温和,实则骨子里自有傲气在。她一心向着霍齐寒,瞧着其余合适人选,心中便不大看得上,后来声名染上污点,这婚事便就越发不好挑了。
简洺自护国寺回府,经过园子,便见得一行人迎面走来,面色不善。瞧见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她当即心中有数,如今她已被赐婚,宁安侯府也就剩下一个适龄女子,怕是为简瑶而来的。
“哎呦,这不是简二姑娘呢,许久不见,可真是越发光彩照人了。”简洺看到那行人之时,对方也看到了她。
听着对方略显夸张的赞叹,简洺宠辱不惊,只是浅浅一笑,十足十的大家闺秀模样:“宋夫人。”
宋夫人是盛京城有名的冰人,专从事这行业,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几位夫人,简洺嘴角的笑意越发浓郁。她双眼眯了眯,详装不经意间问了今日来意,宋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将事情透了些出来,才一脸笑的告辞离去。
确实是为简瑶做媒来了,不过也不曾成功,简瑶自己不愿是其一,最主要的是简廷辉不松口。
莫不成还在等霍齐寒回心转意不成?
简洺暗暗吐槽了一句,摸不清简廷辉的想法,不过想起及笄礼上的事故,她眼中浮现冷意。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到了出嫁的年岁,那就得好好找个人家了。
心中想着事,简洺脚步不停,径直往茗澜院走去。
转眼便过了半月,外头的寒意越发深重,落叶纷飞,十足的深秋之景。封川就在这个时段,挑了个黄道吉日,前来纳采。两人是赐婚,一切都行进的非常成功,却惹红了简瑶的眼。
虽嫡庶有别,其中又有赐婚的缘故,封川的做法也不算失了规矩。但毕竟还有长幼有序这一说法,如此越过简瑶,显然未将她看在眼中,她心中既是羞恼,又是恨的咬牙切齿。再想起前几年自己的风光,与简瑶的落魄,再淡定的心绪,也挑起了三分嫉妒,七分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