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后方的战鼓没有停歇,敲鼓的人换了好几轮,但是那声声鼓声一直传达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士气大增的同时,杀气弥漫了整个战场。
彼时魏桐已经被陈肃护着到了后方,面对着紧张的陈肃,魏桐在没大事情之前也没打算逆着他,毕竟康熙来了之后估计给了他不少压力。
沙俄作为攻城方,优势并不明显,而且在耿精忠战术正确的前提下,第一次进攻持续了一天一夜后宣告暂停,沙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修整。
之后那天,魏桐一整天都在跟着其他人一起清点着物资,等到都弄得差不多后,门口一个士兵大声说道:“诸位大人,将军派小的来请你们参加庆功宴。”而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天已经昏暗,魏桐擦擦汗,“知道了。”
行智文笑着说道:“那可好,首战告捷,的确是值得庆祝啊!”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这个消息的确是大快人心,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人心微浮,现在大家脸上更多的是激昂。魏桐并不是很想参加,但是这样的场面却是不得不出席的。
换了身衣服,众人一起去了大帐中,还未掀开帘子就已经听到了耿精忠座下的张副将的豪迈笑声,魏桐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里头的人已经开始畅怀痛饮了。无奈地跟着行礼坐下,还没等文官这边说上两句,张副将便粗声粗气地说道:“哎,你们这些文官平日里总是文绉绉的,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今日告捷,总得同我们喝上几杯吧。”
坐在左边的文官们面面相觑,有谁敢同这些粗人们拼酒,论起来都是一坛坛灌,就他们这身板,还没等喝完一半就已经酒气冲天,无法自控了。看到无人接话,张副官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平时他就最是看不惯这些文官们的臭脾气,时不时刺几句才甘心。
耿精忠就笑看着场下的局面,待静下来之后才说道:“你们都是本将的臂膀,就不要生出什么事端了。今日首战告捷,本将在此也敬各位一杯。”他抬着酒坛子站起来,冲着在场众人敬了一轮,而后豪迈地大口喝下,不过一会就已经喝完一坛酒。武将们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纷纷站起来同耿精忠一般,让文官这边陷入了无名的尴尬。
然而在之后,耿精忠便转开了话题,在场的气氛很快恢复。再过一会儿,从门口涌入了许多装扮艳丽的女子,她们或是衣裳暴露,或是面红耳赤,但是都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场中。魏桐若有所思,这些人……应该是红帐中的女人了。
看着场下的女人,耿精忠大手一挥,“今日好好畅快一番,也不用有什么顾忌,看上哪一个,你们自己挑吧,随你们处置。”即使魏桐别过头去,端着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还是能够听到其他人激动地声音。右边的武将更是直来直往,直接便上前搂住一个下去了。而文官虽然稍显羞涩,但是在女子主动走到旁边的时候,也没有推拒。
很快,在场的人中,除了魏桐之外,基本上身边都伴着一位女子,就连行智文的眉头微皱,侧身坐着一个娇俏的女子。张副将喝完酒,搂着坐在旁边的女子哈哈大笑,“美酒佳肴,又有女人相伴,的确是快活!”
耿精忠神色不动,余光却扫到了魏桐,他的手指轻点着桌案,“魏桐,你怎么不收用几个?”众人被耿精忠的话语吸引,纷纷看向魏桐。果然,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魏桐身边空无一人。当即就有不少人起哄,另有副官更是直接把一个女人推到了魏桐的桌前,大声说道:“魏大人,这个女子叫红杏,还没多少人用过,你何不试试?”
魏桐看了双肩微颤的女子,再看了一眼喧闹不止的大帐,突然觉得有些许厌烦。他脱下外裳罩在女人外边,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
“魏大人,你这样可就太不够味了,难不成你还想独善,独那个什么来着吗?”登时就有人不满拍桌了。魏桐理理衣服,抬眼看着那人,眼眸中带着灼灼光芒,让那还想开口的人住了嘴。
“既然将军说了随我们处置,那我想让这女子回去,有何不妥?”魏桐虽然声音温和,但却带着淡然不羁的气势,让人完全不能相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哼,叽叽歪歪找那么多理由,不过是个孬种,是不是下面不管用了?哈哈哈哈哈哈——”张副官看不惯魏桐那么嘴里,狠力揉了揉身边的女人,站起身几步走到了魏桐面前,大手伸过去似乎是想抓住魏桐的肩膀。
“彭——”
在众人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一个身影砸到了大帐门口,隔着老远还听到了沉重的落地声。行智文还以为是张副官动了手,还在为魏桐担心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魏桐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刚才被丢出去的人,居然是张副官?!
“如果你们想干架,魏某奉陪。只不过今夜是庆功宴,想必几位也不是真的想同魏某在此时此刻做过一场吧。”魏桐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底沉寂,没有半分笑意,看着对面几人目光清冷。
“去你娘……”
“够了!”耿精忠喝道。几个武将是一手带起来的,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将军现在是真的生气了,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张副官在爬起来之后老老实实站着,而那个叫红杏的女子也只是走了几步,便不敢再动弹了。
“魏桐,你的武艺就不要拿来欺负他们了。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又有哪里值得大动干戈的。”耿精忠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沉声说道。他原本就是高大威武的模样,在放缓了声音之后倒显得有些沙哑。
“将军,人各有志。下官不才,只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其他的事情无福消受,也不愿消受,恐惹得将来的妻子不满。”魏桐拱手说道。
“女人就是拿来消遣的东西,你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哪个敢不满意?”张副官憨声说道,看起来十分不满。
“你的母亲是可以拿来消遣的东西?!”魏桐怒声说道,眼里的寒光仿佛刺穿张副官,话音落下,张副官整个人都憋红了脸,两只手的拳头都握得死劲,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魏桐微微拽了下袖口,收敛了下情绪。今日的情绪波动确实有些大了,他冲着耿精忠沉声说道:“将军,在下身体有所不适,今日的宴会还是不参加为好,请允许下官告退。”
素日里魏桐虽时常在军营进出,但是红帐这样的东西却从来不曾接触。除了本身的原因之外,每每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女子,魏桐在激愤之余却什么都做不得。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却也不可以做很多事情。明知道不对,却没有阻止的理由,真是莫大的悲哀。
如果不是武将的不依不饶,魏桐倒不至于真的发火。
“那可不行。”耿精忠提着两坛酒下来,一坛子递给魏桐,“你走了,谁陪本将喝酒?就这些三两坛就软倒的怂蛋?”魏桐看着耿精忠递到眼前的酒坛,抬手接了过来,“那下官,奉陪到底!”
夜色渐深,寒风飘飘,守着帐外的将士听着内里阵阵喝彩声,不禁从那被风掀起的帐门中悄悄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两人举着酒坛对饮,而脚下已经摆了十数个空坛子。周围的人看着两人又喝下一坛,顿时又发出阵阵声响。
耿精忠随手把坛子往后一丢,大笑着说道:“除了驻守的人,剩下尔等,今夜不醉不归!”
“是!”
直到最后,帐内软倒无数,魏桐跟耿精忠两人还踉跄站着。耿精忠一口喝完手里头最后的一口,随口说道:“你这小子,平日里藏藏掖掖,偶尔才会老实一会。”耿精忠知道魏桐能喝,但是从来没想过他会这么能喝,喝了这么多,除了脸色微红,眼里却十分清明。
“喝酒伤身。”魏桐往后走了一步,感觉眼前的东西有刹那看不太清楚。抬手捂住了额头,果然还是喝得太多了。
“魏桐,上一次那个建议,你考虑得如何?”耿精忠虎目盯着魏桐,看起风轻云淡,但是那话进了魏桐的耳朵,却是炸得他几秒反应不过来。
在理解了耿精忠的意思之后,魏桐看了眼底下醉倒躺遍的死尸,无奈说道:“将军不怕隔墙有耳?”
“他人的事情,同我又有什么干系?不过是无聊找个人罢了。”他大掌一抓,又提起了一坛子酒。
“抱歉,下官拒绝。”魏桐微笑着,且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难不成你憋得许久,也不想找个人快活快活?”耿精忠的视线在魏桐下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下官的身体,就不劳费将军关心了。只不过,下官劝将军一句,心里有人就不要在外面乱搞,小心自己后悔。”魏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古代这种情况下,他之前以为耿精忠能管住自己下半身的心理有点可笑。
“你的称呼从来不会忘记,但是我怎么就没感觉到你对我的半分尊敬呢?”耿精忠摸了摸下巴,摸到了刚冒出头的胡茬,他以前是留着胡须的,但是在来了瑷珲的时候,就已经刮掉了。
“将军在此之前已经见过下官,再多的掩饰也没有意义,再说,您会相信下官吗?”魏桐淡然说道,之前在耿王府闹了那么一通,耿精忠能那么轻松就忘记?
“罢了,你下去吧。”耿精忠看着眉目清秀,端正持身的魏桐,突然觉得也没什么趣味了。虽然他跟范承谟有些许相似,但是细细看来,要是真招惹了这种人,算计起来太多了。
对着耿精忠这种捉摸不透,喜怒不定的性格,魏桐表示已经习惯了。
但是在他将要转身的时候,魏桐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又恭敬地说道:“希望将军在做事时能够异地处之,考虑一下,那位的感受。”断袖分桃并不是一个好名头。“另外,人称之为人,是因为有理智,管不住自己跟野兽无二,也没有什么可以推脱的理由。”
不论耿精忠渣不渣,但是对范承谟十分重视,就算是现在,魏桐也不认为这位真的会没什么动作。鞭长莫及,最后那段话,只因为魏桐希望那位好不容易逃脱过历史的范大人,别又折在这位手里。
第64章
魏桐从大帐中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都沾满了酒味,闻着有些不舒服。他扯了扯领子,走到一个拐弯处,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魏桐脚步一顿,看着暗处的人,那是……红杏?
红杏往外走了几步,手里捧着魏桐的外衣,轻声说道:“刚才谢谢大人了,这件衣服,请大人不要嫌弃,冬日严寒,还请注意身体。”魏桐取过衣服随手披上,温和地劝她离开:“这话也可以送给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后小心点。”
“是,大人。”
这个插曲魏桐没有放在心上,在看着女子离开之后,他顺着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自从开始打仗之后,魏桐就没有回去过自己的院子了。陈肃从外头进来,闻到了那股酒味,扭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魏桐,就算你的酒量越来越大了,怎可真的喝这么多酒?你的身体虽然调养好了,可容不得你这么折腾。”
魏桐求饶地说:“是是是,陈大人,小的以后定然会注意。今夜是庆功宴,不喝也不好。”陈肃对魏桐的话表示质疑:“那我刚才在外头听到你同武将们起了争执,难不成还是假的?”
“是起了争执,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魏桐脱掉衣服,打算去外头冲个澡,身上的味道他自己都受不了了。“武人说话直接,虽然粗俗,但是往往也代表着最真心的话。看着的确不怎么爽快,稍稍过火了。”
陈肃拦住他,推着他进了里头,“热水我早就给你备好了,你早点洗好早点休息,今晚切莫晚睡。”
“是,多谢陈大人。”
等到魏桐洗完躺下来的时候,酒意睡意一下子涌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床边人的视线。魏桐猛然坐了起来,起得太猛一下子捂住了额头,喝太多酒了,总觉得在梦境中也迷迷糊糊的。
“今日大捷,想必喝了不少酒。”康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虽然微冷,却如潺潺流水,一点点沁入人心。魏桐往后挪动了一下,让自己把坐在旁边的康熙看得更清楚一点,一边说道:“正是,现下除了当值之人,剩下的估计都醉死梦中,实在是不太妥当。”虽然魏桐也是其中的一员。
“耿精忠行事向来如此,不过相比留下来的人也足以了。”话语里的自信展露无遗。
“看来玄是很信任耿精忠了。”魏桐笑道。而康熙却是摇了摇头,靠坐在床头,另一只脚曲起,右手随意地搭在上头,垂下来的手指修长白皙,让魏桐看过去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
“耿精忠行事肆意,虽然降了朝廷,却不可在一处地方久留。他自己也心里有数。”康熙轻声说道。
魏桐想着耿精忠的模样,也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不是个容易控制的人,却也行事坦荡,不至于令人生厌。只不过在范承谟这件事情上,还有今日的事情,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魏桐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沉思中,不禁愕然失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然放松的发呆过了。他轻笑着说道:“今夜耿精忠曾暗示过来,让我跟他可以搭个伙,我在好奇他怎么会挑到我。而且,他嘴上说着情爱,但实际上还是如此浪荡。”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魏桐立刻就后悔了。
他忘记身边的这位,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所说的。
康熙宛若没有听出魏桐话语里的意思,淡淡说道:“但凡所谓兴之所至,无法自控的,皆是借口。”魏桐尴尬地点点头,立刻扯开了别的话题,“其他地方怎么样了?瑷珲被封锁,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很难得知。”
“都胜了,只不过沙俄还在蓄力中,之后还是需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你。”说到最后一个字,康熙还特地加了重音,“凤之,我可不希望下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在重伤昏迷。”魏桐有些窘迫,面色微红,轻声说道:“不会的。”要是真的出事了,魏桐也不可能真的同他说,又不是自己找死。
“我的武功还是你教出来,你不必这么担心。而且文官也没有上战场的时候。”魏桐看着康熙微微蹙眉,忍不住劝解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呢?”康熙听到最后一句话,嘴角上扬,带着点点纵容的笑意,“我记得,凤之十年前,武艺也是不错的吧?”
想起那段时间的受伤,魏桐只觉得是很久很久前的事情了。在皇宫里的日子渐渐化为幻影,慢慢觉得没有所谓。“突然事故,也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到底是给自己长了个记性,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出头。”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只剩一年了,一年之后,我就可以把妹妹接出皇宫,不知道十年未见,她怎么样了。每次只会说不错……”魏桐没有注意到康熙眸色一暗,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而下一刻,魏桐感觉到放在身边的左手被康熙握住,刚低下头去看,康熙已经欺身上前抱住魏桐,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即响起康熙的声音:“凤之,我同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魏桐知道自己的力气是比不过康熙的臂力,无奈地靠在他的怀里说道。说实在的,康熙的身材真的很不错,许是他的耳朵刚好靠在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强劲有力的跳动声在他耳郭处响起,彭——彭——彭——
“魏宁在十年前已经出宫了。”
康熙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全身都僵硬了,“十年前,在你秘密出宫之后,魏宁在不久之后就失踪了。去查探的时候说是病亡,但细查下去疑点颇多,半年之后,在云南追查到她的踪迹。”
“她去云南作什么?”魏桐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虽然不显波澜,却让人心惊。康熙的大手在后背轻轻安抚,沉声说道:“她在出事前,已经同一个侍卫多有接触,在魏宁暴毙之后,他也很快因故去世。”
“是他带着魏宁出宫的。”魏桐抬起头看着康熙,康熙默然点头。
“他是吴三桂的人,潜伏在宫里为了何事,你该是清楚的。那个时候朝廷同吴三桂的关系已经渐趋紧张,我便没有同你说。凤之,你是何人,我很清楚。如果是为了你妹妹,你无论如何都回去云南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