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在云南定居,平安无事,我便命人每月回报。削藩之时,本想把他们先接出来,不过你妹妹怕已经恨死我了,女扮男装进入军中,躲在那人的营帐中。吴三桂彻底败亡后,有段时间没有消息,不过昨日刚接到来报,应该是在福建。”
……虽然魏桐满心焦急,但是听到康熙的话之后,突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事情真的是如玄所说,那么魏宁之所以出宫,之所以出现在云南,都是因为对魏桐之死的愤恨。他懊恼地低吼:“早知道就应该同她说。”
“你要怎么跟她说?”康熙平静地问道,“你拜托了多少人同魏宁解释?可是没亲眼见到,她怎么会相信?但当时的情况,你本就不可能去见她。”当时甚至连魏桐的存在都是瞒着的,怎么可能会让另外一个人进入清宁宫,引来孝庄不必要的关注。而除了魏桐,魏宁不相信任何人。
魏宁很关心魏桐,然而也正是因为关心,让她在听到魏桐死亡的消息之后,完全不再相信赵河等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你说的没错,正常人怎么可能相信,是我考虑不周,不该通过这样的方式跟她解释。”魏桐有些难堪,每每说要保护她,却总是让她出事。最开始康熙跟他说的时候,他的确十分愤怒,但是越听下去,便深感无奈懊悔。这件事情,康熙已经替他这个哥哥做了不少事情。
“凤之,不必把我的过错背到你身上。”康熙轻声说道,视线落在魏桐身上,带着温和的气息。
“这是我之过。”孝庄的关注,魏桐的假死出宫,都是因为那份禁忌的,蠢蠢欲动的情感。
“我已经命人早日接触,尽早把他们带回来,你不必挂心。”
“玄,如果今日我不提起这件事情,你是不是会一直骗我?”
“呵呵,等到魏宁找到的时候,就不会。”头顶上康熙的声音很轻柔。
“你就不怕我生气?”
“若你心情郁闷,我们可以打一场,我让你一只手。”
“……不了谢谢。”
正如同魏桐了解康熙,康熙也了解魏桐。在这件事上,魏桐会懊悔难过,但是不会迁怒,只会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而康熙在他不知不觉中,从他身上搬走了许多重压。
早上醒来的时候,魏桐想着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任何动弹。除了对魏宁的担忧,还有对自己的反省。如果对康熙这份感情完全不打算接受的话,魏桐跟康熙的距离,应该拉得更长才对,不然这样,可真是对不起康熙。
只不过,昨天那样的接触,如果换做是耿精忠或者陈肃,魏桐是完全不能接受的。这到底是因为玄烨是他的好友,还是说……
第65章
日复一日,沙俄在休整过来之后继续跟瑷珲怼着干,虽然瑷珲兵力比不上沙俄,但是在耿精忠的谋略之下,双方势均力敌,呈现胶着。魏桐虽然秉承着自己文官不上城墙的思想从不靠近上头,但是某日却还是被耿精忠抓了个包,顺手带到了城墙上。
城墙此处算得上是军事重地,很多时候都是戒备森严,魏桐还从来没有上来过这里。瑷珲的城池算是比较老旧,城墙不算很高,从上头往下看,登城梯还是不少。许多士兵不断从上往下浇滚烫的热油,嘶吼声不断。更有弓箭手后退一排,随着命令而射击。
耿精忠穿着盔甲站得十分明显,魏桐穿着普通衣裳默默地站在了后头,即使再低,站在城墙上往下看的时候,人影依旧渺小,不同样色的人群胶合在一起,汇聚成了一股奇异的洪流,不断厮杀。
魏桐眯着眼睛看着下方的人,除了前方的战场,后方站着压阵的人也隐隐约约看得见,被包围在中间马车中,似乎有个人站在车辕处眺望着前方的战场。魏桐戳了戳站在他左边的张副将,悄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张副将今日本来就是临时被耿精忠换掉,随着他上来城墙,正因为不能出战而郁闷,在发现站在他旁边的人居然是魏桐之后,脸色铁青,“你一个文官上来这里做22 什么?”话刚出口,他尴尬地想起了不久前被摔出去的事情。魏桐倒是没怎么在意,耸耸肩:“刚才被将军拉上来的。”
随着魏桐刚才指的方向看过去,张副将快速地说道:“那是沙俄的领军,托啥来着的也不清楚,反正是个挺无趣的人,不管怎么骂都不会往前挪一步。”魏桐默了一下,张副将此人除了莽力之外,骂人也是一把好手,但问题是沙俄那位听得懂吗?如果听得懂,正常人面对张副将的谩骂是忍不了的。
魏桐沉默几许,突然把张副将的弓给拿了过来,速度之快等张副将发现的时候,魏桐的手已经灵活地扣着一只箭支,拉了个满弓,眯着眼睛对着远方的人。张副将嘴巴张张合合,满是愕然,就算他知道魏桐不是个弱鸡,但是这张重弓平时也几乎没人能拉得开,这纯粹只能靠力量的东西,魏桐居然拉开了。
旁边也有人被吓到了,站在后方议论纷纷。耿精忠听到了窃窃私语,粗眉蹙起,转头刚想喝骂,却看到魏桐手里的箭矢射出的那刹那。
强劲的力道夹杂着风,不断冲破阻力,射出一个完满的弧形。
魏桐抬手遮住阳光,看了一眼,随手又把弓丢还给张副将,是太久没碰手痒了吗?
“没射中。”他看了眼张副将,平静地说道。张副将看了眼远方,又看了眼魏桐,咽了咽口水说道:“你说的没射中,是没射中哪里?”
“当然是胸口。”魏桐奇怪地看着他,难不成还是没射中腿脚吗?射击当然是冲着最主要的地方过去的。当然能射中脑袋就更好了。
耿精忠看了眼压阵那边有些慌乱的阵型,又看了眼魏桐,低笑出声:“沙俄的领军已经受伤,传令下去,趁胜追击,不留活口!”
“是!”
瑷珲跟沙俄的交锋也只是在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很快沙俄便撤退了。这个撤退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随即耿精忠联系上其他三个城镇,也是如此。
沙俄的离开看起来是好事,但是耿精忠却觉得有所异常,整顿之后丝毫不放松警惕,依旧是让人照着战时的巡逻防备着。果不其然,一个月后,沙俄卷土重来,袭击了雅克萨城,并很快占据了雅克萨。
朝廷愤怒之下命令耿精忠奔赴雅克萨,短短几日攻克雅克萨,重新夺回了雅克萨,至此看起来似乎平安无事。
瑷珲在重新修建中显得很平静,但是魏桐却收到了一份无法拒绝的命令。战争结束后,朝廷自然论功行赏,而魏桐自然也不例外,因其百步穿杨的箭法,魏桐被内大臣噶不喇慧眼看中力荐,因此皇上下诏让其随同颁发赏赐之人回京接受召见。
晚上睡着之后,在梦境之中,魏桐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康熙无奈说道:“你是怎么想的?”康熙轻笑着转移话题:“不,你说错了,这件事情还真不是我弄的。”
……如果不是玄弄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的。
“虽然沙俄的攻势看起来是毛毛雨,但是朝廷对沙俄还是十分重视。你虽然没有杀死他,但是却出了风头,只不过有人推波助澜了一下,便这样了。”康熙说道。
魏桐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什么想反对的心理,在到了北疆之后,魏桐才清楚,沙俄对清朝的威胁并不是很大。此时的沙俄还只是一个公国,时不时来掠夺一下,造成的危害不大,只不过后来签订的条约有点亏罢了。
不过在此之前……
“如果没有回京这件事情的话,我是想辞官去福建的。”魏桐叹了口气,魏宁的下落不明让他寝食难安。康熙拍拍他的肩膀说,“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在回京的路上。”
这个消息对于魏桐来说无疑是跟□□一样的好消息,他面露欣喜,连忙说道:“玄,你说的是真的?她安全吗?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安全,所以你现在愿意回京了?”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魏桐讪笑了一下,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那是当然了,玄,这点小事当然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魏桐突然想起了福建的所在地,囧囧起来,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说,我妹妹去福建,不会是为了去台湾吧?”他记得现在台湾那边好像也在出事。
康熙微笑着说道:“你说呢。”
好吧他闭嘴。
瑷珲的官员对魏桐的命令有羡慕的,也有讽刺的。自古文武相轻,魏桐本来便是一个文官,结果最后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召见的,暗中便不断有人嘲笑。魏桐没有所谓,听到了也不止一次,在离开前夕,行智文等人为他摆了送行酒,喝到一半两人出去谈话,回来的时候还未进屋,两人都听到了屋内的窃窃私语。
这场酒宴本来就是行智文负责的,听到这样的话语后十分生气,原本便喝了酒,酒意上涌就想进去喝骂一顿,被魏桐一手拉住了,扯到了一边。
“智文兄,这件事情你听听就算,不用放在心上。横竖我很快就要走了,你却不一样,跟他们闹开了对你没好处。”魏桐劝道。
行智文忍了又忍,紧握的拳头才松开来,泄气说着:“本来就是为了欢欢喜喜送行的,结果来这么一出,难道不生气?”
“跟他们置气我才是脑子有毛病。”魏桐轻笑道:“原本文武之争就没什么必要。文官觉得武官没脑子,武官觉得文官弱不禁风。这些都只是从自己本身的利益出发而已,又没什么大错。我既然不在乎这个,他们说的话,也没什么意义。”
会生气,只不过是戳到了痛脚。这样的人在魏桐的眼里,就算到了一品官的位置,还比不得战场上厮杀的一个小兵。
“我虚长你十几岁,有些事情却是没你看得透彻。魏桐,其实也不怪别人为何针对你。官场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有时候你却表现得像个异类,若是十年前,我怕也是一边妒忌,一边嘲讽罢了。”行智文顿生感慨。
“异类?”魏桐若有所思。
“虽然你与大家同进同出,可是不管是什么事情,涉及到利益,关乎到名利,别人拼死拼活的东西,于你而言触手可及,却是避之不及。”
“你是说……耿将军?”
“还有更多。”行智文看着真的不明白的魏桐叹了口气,索性就着酒意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你知道最让人生气的是什么吗?如果你只是清高,别人还有得说道,可你是实实在在的不在乎,无所谓。如果你一直跟他们一样一直只是个小官也就罢了。瑷珲只是个小地方,可偏偏只有你被贵人看重,现在又有平步青云的可能,你说说,那些人可不得气死了?”
魏桐跟同僚的关系只是一般,算得上交好的只有行智文,对官场上的事情他的确不怎么上心,今夜行智文一说,在诧异之余,也让他无奈失笑。
所谓的权利巅峰他已经见证过了,对着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他们看来,的确是个异类吧。更何况,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谁人也不是傻子会看不出来。
“智文兄,桐受教。”不论如何,行智文都是真心实意担心他,魏桐心下感激。
第66章
看到这个表明购买没超一半……不想再重复这个问题,心由自鉴,唉“其实,这个问题,取决于你怎么看吧。”魏桐犹豫着开口,而后倒是流利起来,“我的观点我的看法也只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你父亲的看法很正常,不同的阶级之间有着不同的三观,有时候的差距就像一个农妇羡慕宫里的娘娘可以烙无数馅饼一般。这也是人追求门当户对的原因。”
“但是,正如朝廷大开科举,这也是贫寒子弟晋升的最大也是最公平的途径,虽然随着时间的发展,寒门再难出贵子。但谁又能够保证,今天你踩在脚下的人,不是第二个韩信?”而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放过给予自己胯下之辱的仇人。
“无所谓可不可以,端看自己。愿意礼贤下士,愿意与人交善,渴求贤才,完全可不顾及他人看法。不是所有人才都是同一阶级的人。但若是不肯,不要过分威逼,伤人性命,也没什么大过。”
“魏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面的我其实也是这样一个人呢?”玄朗笑出声,魏桐甚至能够勾勒出一个贵公子漫不经心而又带着点点笑意的样子。魏桐耸耸肩,靠着屏风说道:“第一,这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中间隔着这个屏风,你就算是个杀人犯也杀不到我。第二,你真的以为我会随随便便交朋友的吗?”第二句话让两个人都失笑起来。
“你既然承认我这个朋友,我自然不会错过你这个朋友。”魏桐掂量着话头说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难不成这件事情触动到玄什么伤心事了?
玄似乎感觉到魏桐的疑惑,轻声说道:“事情虽然不大,但是看出的事情却也不少,你也不是从刚刚的一件小事中便看出了寒门跟权贵的纠结?小事,有些小事造成的危害,可比所谓的大事大多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了。”
“如果能见见你便好了……”这是玄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而后魏桐便被赵河叫醒了。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窗外夜半,星星寥寥无几,显得有些凄清。看着刚把他叫起来的赵河,魏桐心里突然一突,“难不成出事了?”
赵河惊讶于魏桐的警戒,看着魏桐苦笑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敏锐,平时呆头呆脑给谁看。”……他平时怎么就呆头呆脑了?!
“刘成那边带人过来了,说是奉命清查清宁宫,现在四处已经有些乱了。”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魏桐在里头听出了森森冷意。赵河是梁九功的人,对刘成自然是看不惯的。
只是……刘成奉命,奉的是谁的命令。顷刻之后,魏桐这才恍然大悟,他竟然忘了,这刘成明面上却是太后的人!一直想着念着他真正的身份,却忘记他这层表面的掩盖功夫。着奉的旨意,自然是……那位太后了。
赵河不过几下,也立刻联想到一块处,两人相对无言,无法说些什么。毕竟那位可是皇上的嫡母。孝惠章皇后在康熙登基不过两年之后便逝世,也只剩下一位太后了。虽然两人心里不一定亲近,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到融洽的。
而除了康熙,也只有孝庄跟太后能下这个懿旨了。
“魏桐,难道你就不紧张吗?要知道,刘成到底是冲着你来的,要是……”他们这些宫人不过是贱命一条,难不成还奢望着上面的人会去捞他们吗?魏桐知道赵河的意思,不过也只是摇摇头,没怎么说话。赵河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能够提早知道这个消息魏桐的确安心一点,至于刘成那边,他现在还能够躲到哪里不成?
“东西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就算刘成怀疑到我身上把我抓去,可那个时候如果还有谁能够认出来我,那我也是服气。”那个时候魏桐除了涂黑脸,换鞋,甚至还在腰上缠了一小圈布条,就是为了预防有人能够看着他的身形把他这个人认出来。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坐着听着越来越近的喧闹声传到这里来,魏桐制止了赵河想说话的动作。轻笑着对赵河说道:“如果这次我能够出来的话,记得摆桌好酒好菜迎接一下我。”
“当然。”
喧闹声很快就来到了门外,院子的门被踹开,几个人涌进来,站在前头的便是刘成。两人一同出去见礼,“刘副总管,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敢劳驾您亲自过来?”赵河的话只是引来刘成淡淡的一瞥,“搜!”身后的几个人凶狠地扑向后头的屋子,魏桐心里默默吐槽,就算你跑得再快,那里也什么都没有,除非有人诬陷。
“副总管,小的发现了玉佩!”此话一出,魏桐心里顿时一凉,刘成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刘成看着呈上来的东西,玩味地看着两人,“这东西是谁的?”那玉佩远远看去流光运转,十分华丽,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物什。魏桐跟赵河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
“回副总管的话,这玉佩我等皆未见过。”赵河恭恭敬敬地说道,礼数上挑不出半点的差错。刘成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杂家也从来没有见过贼会说自己是贼啊。这玉佩贵重,一看便不是你们能够拥有的东西,来人,把这两个人都拿下!幸而太后娘娘英明,不然这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藏污纳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