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轮班回去之后,魏桐抱着白嫩嫩的小柯亲了又亲,实在是可爱。陆妈妈在旁边笑着说道:“老爷,小少爷现在不过周岁,却已经口齿伶俐,可见小少爷的聪慧。”魏桐含笑听着她的话,心下稍微放心。真的把他放在家里这么久,他心里也十分记挂。
等到他抱着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陆大却来回禀,说是门外来了官差。魏桐心里一突,面上不显,让陆大放他们进来。陈宇陈茶二人随着官差们进来,默然站在了门口处。魏桐扫了一眼,温和说道:“请问几位来,可有要事?”
为首一人恭敬说道:“魏大人,下午有人报官,言及你与一桩命案有关,卑职奉府尹大人的命令,来请您去顺天府一趟。”顺天府尹是三品官,虽然传唤魏桐这个御前侍卫有点风险,但并不是不能做。
魏桐略微皱起眉,便见到身后陈宇陈茶二人冲着他微微摇头,面露担忧,即使是他们两个,也觉得不对劲,更何况是魏桐。然而魏桐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顺天府尹的品级比他高,他虽能拒绝这次传唤,但也容易引起事端。
而等魏桐离开不久,顺天府再次来人,强硬带走了小柯,说是开案需要。陈宇陈茶二人相对一眼,一人带着孩子去了顺天府,一人回皇宫禀告圣上。
而到顺天府后,魏桐在得知告官之人所诉案情时,只能用啼笑皆非四个字来形容了。
第72章
因着魏桐的身份,顺天府尹到底是亲自开审,命人带上来原告。那是个略显娇弱狼狈的女子,侧着头,发丝披散下来看不太清楚容貌。魏桐在看到人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三分猜测,但是等到人真真切切的开口之后,他只觉得人的想象力终究是无穷的。
“妾身名唤魏宁,乃是身侧这人的妹妹。自小无依无靠,与哥哥相依为命,岂料哥哥竟对妾身起了心思,奸污了妾身。妾身本想逃了出去,奈何身侧都是他的人,无法之下苟活度日。两年前他似乎是厌弃了妾身,不再过来。妾身欣喜,却发现竟是有了身孕,悲怆之下不忍舍弃,还是生下了孩子,只盼着自己养大他,也有个倚靠。岂料半个多月前,他听闻风声,夺走了孩子,自此再无音讯。妾身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来报案,求大老爷给妾身做主,至少……至少把孩子还给妾身,妾身实在是不能没有这个孩子……他是妾身的命啊。”女子跪伏在地上,声音婉转凄切,让人听着既生怜又生爱,恨不得把话语中的哥哥扒皮挫骨,恨恨惩治一顿。
顺天府尹在这位魏宁说完之后,一拍惊堂木,沉声说道:“魏桐,原告所述你可认罪?”
魏桐作为御前之人,上堂无需下跪。他扫看了一眼旁人,淡然说道:“这罪,不认。”
魏桐的话让顺天府尹的眉头微挑,而后又说道:“的确是不能够光听这人的一言之词,来人,把证人传上来——”
“是!”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瑟瑟缩缩地随着官差走进来,魏桐在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熟悉,等他开口之后便认出这人是谁了。这是他在杭州时招的下人,在他离开杭州之后,那栋宅子就交给阿辰帮忙看顾。那人的视线在触及到魏桐之时,吓得立刻移开了眼睛,把视线牢牢落在身前的地砖,放在腿边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顺天府尹咳嗽了两声,看着跪在女子身边的人问道:“张大牛,把你知道的事情说一说吧。”
“是,是。草民是,是魏大人在杭州时候的下人,那个时候魏大人还不是,还不是官人,只是个商人。外头的人都说他人好,但实际上府里却关着他的亲生妹妹,每日竟强迫做那事!魏大人贴身的事情都是陈肃在负责,我等原先也不知道,但那日我半夜起夜,才不小心看到此事,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一直不敢声张。后来魏大人离开了杭州,也带走了宅子里的妹妹,草民也不想在杭州待着,就,就一路来到了京城做活计。半个月前,魏宁找上门来,说是她生下了孩子,却被哥哥抢走了,实在是忍不下去,一定要把这禽兽收官。草民想着,这事情本就天理难容,便咬牙同意作证了。”张大牛虽然抖抖嗖嗖,到底把话说完了。
顺天府尹喝声道:“魏桐,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
“何来物证?”魏桐诘问,顺天府尹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意,“把孩子带上来!”随着他的话音,陈茶手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被压进来,身后的官差守在身后时不时看上几眼。魏桐面带薄怒,在看到被抱在襁褓里的小柯更是怒意上头,只不过很快便被压下去。“府尹大人倒是问案心切,连孩子都能够直入刑堂。看到大人,卑职才知道不择生冷的含义,实在是字字珠玑,不忍错落。”活生生的人被当做物证,令人发指。
面对魏桐的明讽暗刺,顺天府尹有些恼怒,又一次重重拍击了惊堂木。原本他便对这些个御前侍卫没有任何好感,不过是些走门路的纨绔子弟,仗着父辈的功绩游手好闲却又能够很快高升,如何让人不生妒恨?这魏桐看起来没有什么门路,然而前身却是个商人,指不定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才取得了今天的位置。而现在这一出兄妹乱伦的事实却足以抹杀掉这个人的整个前途!一想到这里,他竟是有些高兴自得。
那女子在看到孩子之后,情绪激动竟是要扑上前去,柔声说道:“孩子,我是你娘亲啊,你还记得吗?”小柯听着近在耳边的话,连忙把脸重新埋在陈茶的肩上,如果不是看着场面不对,他立刻就要扑到魏桐怀里去了。顺天府尹高坐大堂,也看不清楚孩子的相貌,不过看着下面的闹剧还是喝止住了,官差重新把人压到位置上去。陈茶护着孩子站到了远处。
“魏桐,你不要再辩驳了。你并未婚娶,也无妾室。你宅子里的人已经有人审问过了,这个孩子的确是半个多月前突然出现,你倒是说说,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顺天府尹的逼问,恰好是魏桐无法回答的地方。小柯的出现太过突然,也无法理个来龙去脉。然而下一刻魏桐却笑道:“大人,卑职闲来无事捡了个孩子养,难不成还得给这个孩子安个来龙去脉,好备着别人审问?”
魏桐的反问让顺天府伊噎住了,而魏桐的话还没有说完,“而卑职也有个疑问,想请这位……妹妹给卑职解答疑惑。既然你自称是我的妹妹,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与我的血缘关系?”别说魏宁现在还在来京的路上,便说魏桐的实际状况,这件事情也如同天方夜谭一样可笑。
假魏宁毫不犹豫地说道:“哥哥左胸膛上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这样贴身的标识,的确是只有近身过的人才会知道这件事情。听到回答后的顺天府尹还假意又问了一句:“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张大牛的,你不过是个柔弱女子,怎么就知道他在何处?”
“妾身在生下孩子后,便带着偷偷跑了出来。原本他把我带到北边去后,又另外找了个地方安置我,等到没来之后,我变卖了些东西离开了那里。在路上发现怀孕便找了个地方生下孩子,来到京郊过活。孩子被抢走之后,我便一直在京城内找,没想到第一天便在西边集市遇到了陈大牛,在想起他是谁之后,走投无路之下才找了他。”假魏宁哭诉道,哭得梨花带雨,好令人怜惜。
顺天府尹叹息,安慰了几句之后才又看向魏桐,“魏桐,你还有什么好说?”而魏桐从头到尾依旧是不认,把顺天府尹气了个半死又无可奈何。碍着魏桐的身份,他又不能给魏桐上刑,在知道魏桐轮休的情况下一怒便把人押入大牢,打算明日再审。如果审出个结果来,皇上定然不会怪罪。
魏桐在下了牢狱之后只是担心小柯如何了至于这个刑案也真是让他好气又好笑。不过虽然看着可笑,但来势冲冲,竟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调查得差不多,这十年间的事情基本被挖了出来,连旧宅的人也被拉来做所谓的人证。而不管是假魏宁还是张大牛的话语,对魏桐的名声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背着这样的声名,莫说清流,便是普通百姓都恨不得唾沫加身,掩面避开。再加上最近朝廷对魏氏的反对之声盛行,等顺天府尹得出个什么结果,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不是康熙同魏桐的关系……这件事情对魏桐来说,几乎是个死局了。毕竟现在,只是差了个所谓的口供而已。
靠坐在阴冷的墙壁跟脚,魏桐无奈摇头,说起来,尚方院……现在应该改叫慎刑司了。慎刑司的大牢他也待过,现在顺天府的牢狱也能体会一番,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识到其他处的大牢是如何模样,指不定还能给个总结。
几个时辰之后,他从顺天府大牢被转移到了刑部大牢。魏桐……很好,他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小步。
郭四海知道皇上出宫不是件小事,在下朝之后便赶忙先回了刑部,早点把事情理顺之后才好做打算。在朝上看着皇上轻描淡写,却一瞬间压住所有言论的气魄,他便知道皇上定然是要保住这人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这祸事可不得轮到自己头上!顺天府尹那个老东西,这件事情之后定然要好好算账!
然而在翻完刚刚送来的案卷之后,郭四海却有些哀叹,这个案子虽然看得出端倪,但是如果按照顺天府尹原本打算的判决也不是不行。毕竟人证物证俱在,魏桐之妹的身份几乎确定,也指认了孩子的特征,又有人证在,按照常理,这事也就有了结论。只是……郭四海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这判决绝对不能判定在自己手上。
而不过一刻钟后,圣驾悄悄驾临,郭四海赶忙出去迎接,又派人把大堂布置了一番,隔开了圣驾。最后才重新坐回位置,换回严肃正经的样子,喝道:“升堂——”
第73章
魏桐被传唤上来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在扫到那欲盖弥彰的屏风时便知道后面定然坐着大人物,至于这大人物是何人……也都心里有数了。
郭四海看着被带上来的原告被告,选择了先让原告开口。在假魏宁哀哀切切的哭诉后,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静默尴尬。郭四海咳嗽了几声之后,沉声说道:“此案件涉及到的时间地点跨度极大,人证若是只有这一人并不充足。关于这点需要派人前去查证才能够有所定论。”郭四海只打算一个拖字诀,拖到何时是何时,总之这个事情不能在他手里有所结论。
魏桐虽然静立旁听,却知道这件事情绝不会同郭四海所希望的那样发展。假魏宁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表面,若是千里迢迢奔赴江南调查,她所说的事情几乎都站不住脚。最开始的时候,这个计划就是打着快速快决的打算。脏名污名一旦远扬,人总是同情弱者,舆论的可怕魏桐从不轻忽。
果不其然,假魏宁在郭四海的话音落下之后委顿在地,娇弱可怜,“大人,现下人证物证俱在,为何就不能够给妾身一个清白呢?妾身的孩儿现在还没回到妾身身边,妾身实在是心痛难忍。难不成大人是同在官场的缘故,所以偏袒与他么?”郭四海早就是老油条,自然不会因为这无关紧要的一句话而动怒,只不过被这样反诘还是有些不满,顿时说道:“你说他同你是兄妹关系,除了刚才所言,还有什么证据吗?身上的特征,只要是贴身伺候的人都会知道,证据并不充分。”他扫射了一眼陈大牛,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假魏宁脸色微变,沉默几许之后说道:“如果大人如此说话的话,那妾身愿意同哥哥滴血认亲来证明妾身地清白,也可与孩儿一起滴血认亲,看看到底是不是妾身的孩子。”
此言一出,就连屏风之后也微有动静。屏风后当然不止皇上一人,几位朝廷重臣还有顺天府尹等都坐落在康熙身后。滴血认亲向来是作为最后一道手段,女子此言一出,几乎就已经坐实了这件事情。
郭四海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魏桐身上,魏桐道:“那便滴血认亲罢。”
局势胶着,郭四海也不打算理会了,他吩咐人准备好一切东西,而后让两人走到了中间,“你们各自割破手指,让血汇聚于其中。”假魏宁毫不犹豫地动手了,那样利落的动作跟之前娇弱地样子形成了些许反差。魏桐拔出放在旁边的匕首,看着已经拿着帕子按住伤口抬头看他的假魏宁,淡淡笑了起来。
魏桐很少笑,出宫之后他的确活跃了不少,原本封闭保护的坚硬外壳早已经在清淡的岁月中被敲破,然而笑容这样的美好的事情已经很少在他身上出现。更多的是无奈苦笑,自嘲轻笑,如今日这般闲适淡笑却是极少,除了在康熙面前,他从未展露过这样的笑意。他的眼睛看似看着假魏宁,然而她却觉得仿佛是透过她看到了身后地某处,而身后,只有一座宽大的屏风,挡住所有的窥伺。
这屏风十分奇特,外面看来便是普通地屏风,而内里的人却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外头的模样,是郭四海特地为了皇上而寻出来的宝物。康熙的视线穿透了这扇屏风,悠悠地落在了魏桐身上,心头悄然泛起些许波澜。
下一刻,几滴血滴落入水中,飘飘扬扬了许久,最后同最开始便落在盆底的血滴融合在了一起,仿佛最开始便是从同一处出来一般。郭四海看到这个局面的时候,内心忽的一沉,难不成这魏桐真的是这种枉顾人伦的人?即使他一直抱着拖延的心态,但是魏桐是康熙看重的人,因而他一直都认为有人陷害,然而这一出却宛如铁证如山。
屏风后众人忍不住低声讨论了起来,而坐在前方的康熙不动如山,仿佛没有看到现下的场面。魏桐看着盆中融合的血液,还未开口,假魏宁就已经说道:“大人,您看看,妾身并没有在说谎啊!妾身恳请您让妾身的孩儿也滴血认亲,以便证明那是妾身的孩儿。”魏桐淡声说道:“这滴血认亲的结果已经表明了我同你的关系,即使这样,你依旧希望孩子也能够来滴血试试?”
魏桐的发问本来是不该的,但是郭四海并没有打断他,假魏宁也回答了:“刚才大人的疑惑已经证明了证据不足,妾身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妾身的清白。”而与此同时,郭四海已经叫人把孩子带了上来。
小柯原本也是被拘在顺天府内,幸亏陈茶跟了过来,这一夜都是陈茶在照顾着孩子,也刚好小柯不是普通的孩子,并没有哭闹不休,只是情绪低落,在又一次被抱上来之后,看着站在盆旁边的魏桐有些委屈,眼圈红红的样子十分可怜可爱。
郭四海原本只是扫了一眼,他自己后院里的小妾刚给他生了个孩子,因而也是下意识看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他却是立刻又转了回来,眼里带着诧异,又仔仔细细把孩子看了一遍。魏桐地心神正落在小柯身上,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假魏宁又轻声说了一遍:“既然孩子过来了,大人,何不试试?”
一滴冷汗从郭四海额头落下,他的眼神在屏风那处溜了一圈,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这个孩子是……不管是不是,他都不可能再动这个孩子半分了。想起顺天府伊把孩子拘留在大牢里那么久,他就忍不住暗骂,真是会给他找事!他咳嗽了两声,一拍惊堂木,怒声说道:“魏氏,这孩子真的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怎会如此狠心要在孩子身上开刀?而这孩子又怎么会如此不亲近你,反而亲近魏桐呢?”
假魏宁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然而在冷静下来之后,她捏着帕子说道:“大人说得没错,妾身一时之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孩子是妾身身上掉下的肉,妾身怎会不疼他?想来是妾身哥哥在这段时间对孩子说了什么,孩子才会如此冷淡。”她说着,眼里又掉下泪来。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更何况眼前这水里的证据,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得的。
魏桐伸出手摸了摸小柯的小手,小柯咯咯笑了起来,小嫩脸上也红润了些,安抚完孩子之后魏桐方才转身看着假魏宁,“莫非你以为,就凭这血,就能够认定我们的关系?”这话令在场众人不解,这又是何意?魏桐拉着陈茶走到盆边,沉声说道:“卑职这护卫与卑职,与这女子定然没有血缘关系,那便看看他的血液,会如何吧。”陈茶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握着刀刃迫出血液。
滴入水中不过几秒,那血迅速与盆底的大滴血液混合在一起,宛若之前的场景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