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皖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城主大人不喜欢雪君那么叫他啊…还是因为雪君他自己随口乱说话才……”
“不与你争辩!”
顾皖离就这么被抛在原地了。
“咕噜噜……”
“啊……我还饿着呢……”比起这越来越糟的人际关系,他好像更在乎自己还未填饱的肚子。
而让顾皖离在乎的事情发展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接下来的日子,他的早中晚饭就从未准点送过,即便送来了,也是一些残羹冷饭。
西厢所有主子的吃穿用度都有专门的内务在负责,当日徐羿将雪君警告一番,大家察言观色地发现顾皖离也不像是得宠的样子,再加连琉璃公子都恼了他,故而对他的生活起居有了懈怠。近日正逢梅雨季节,连着下了三日的雨,屋内也无人打扫,潮湿阴冷的环境,顾皖离穿的又不多,竟有些生病的迹象,整日昏昏沉沉的在床上仰着,还是犯困。
不过顾皖离是什么人,只要不饿着了,天塌了都无所谓。他自然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生病这件事,只当是自己水土不服,还是原来那副睡醒了吃,吃完闲逛,逛完再吃的懒惰样子。
“还真是沉得住气啊……”顾皖离被这么“欺负”,徐羿自然也是知道的,连续观察了半个月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什么活动的迹象,他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我且再去试他一试。”
虽然徐羿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到了顾皖离的房间时,还是半天没有恍回神来。
“你……顾皖离,你给我起来。”徐羿甚至有些怀疑,这真的是他腾云阁的房间么。
“诶……”顾皖离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就看到徐羿板着脸站在自己床前,猛地起来眼前一黑,伸手拽住了徐羿的衣服,语气却是欢喜的,“城主大人,您找我?”
徐羿不言语,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因着下雨未关窗,被雨浸过的梨花木桌子都有些膨胀变形,送来的饭食碗筷也摆了满桌没有清理,更惨的是地上的青砖,居然有些青苔在滋长的痕迹,满屋都是一股发霉的味道,真不知道顾皖离是如何忍受的。
不用说腾云阁了,说是枭溪城的房间,都不会有人信。
之前徐羿只听说顾皖离对他人的挑衅毫不在意,但也没有听说他自己竟成了这番模样。
“你就任他们这么欺负你?”
“他们?谁?有人欺负我了?”顾皖离还是迷迷糊糊的。
“难道你以为我腾云阁上下连个清扫打理的仆役都没有?”又嫌恶地扫了一下房间的情况,徐羿暗自打算,那些放肆的下人也需整治一番。
“嗯?”顾皖离像是没有听清徐羿说什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城主大人您说话声音大一点,周围好吵喔,嗡嗡嗡的什么声音?”
这才察觉出顾皖离不是贪睡,好像是身体出了问题,徐羿稍一试探他的额头:“你自己发烧不懂得报备一下请医师来看看么?”
“生…生病?”
“廉颉。”
“属下在。”
“将孙医师请来,罢,”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房子被折腾成这样,“命人再备一副轿辇来,将顾皖离直接带到乾峰楼的东配阁去,让孙医师直接去那等候。”
烧得不省人事的顾皖离就这么离开了住了半月的房间,一步登天似的被安排到了徐羿住的乾峰楼里。
接下来的日子,西厢这边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该送饭的厨人、该打扫房间的仆役、该观察问候的下人,上上下下被罚了一季的俸禄,而真正放纵他们这么做的内务那边,更是吓得心惊胆战,三五天就加急着把房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顾皖离意识清醒时已是翌日晌午时分了,伴随着肚子咕噜噜的响声,和萦绕在周围的饭香,“垂死病中惊坐起”的顾皖离又上演了一出栽回床的戏码,嘴里不停念叨着“啊……我好饿!要吃饭!”的话。
一旁候命的侍女也是没见过这样的主子,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顾皖离又拽着床栏爬起来,才急急忙忙把热了许多次的肉粥递给了顾皖离——不用说,这也是徐羿吩咐的,至少现在这个“间隙”表现出最明显的就是对吃的执着。
其他门外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跑去向廉颉禀报了情况,不多时,徐羿便也到了。
“你说,他已经将整整一盅粥都喝光了?”刚一进门,就迎上了端了盅碗正往外走的侍女。
“是……而且顾公子说还没有吃饱……”侍女垂着头答道。
“不用再送来了。”徐羿表情稍有扭曲,顾皖离这人似乎与自己认知中的“间隙”不太一样,趁着今日在自己的“地盘”,正是好好试探一番的时机,“其他人也都先退下吧。”
一听到徐羿吩咐不用再送来饭,顾皖离脸色都变了,要是能有耳朵估计得垂到地上去。
对此不予理睬的徐羿,搬来一张凳子坐下,不急不缓道:“床榻位于何处,口食源于何人,还未查清,你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将粥喝个精光?”
“城主大人给的当然都是好东西啦~我查什么?”顾皖离完全没有听出徐羿的意思,只当是对方在和他闲聊呢,方才只顾着吃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搬离了原来的房间“不过这屋子好真好啊……”
不提房间还好,这么一说正好踩到了雷点,徐羿沉下声道:“再好的屋子,一旦任人糟蹋,也会不成样子。”
“唔,那如果屋子的木头不好,也会更容易坏吧……”不过像城主大人这么好的是例外。
“此话何解?”徐羿还以为顾皖离是暗指他腾云阁粗制滥造,不由忆起前些时日顾皖离“糟蹋”过的屋子,“我腾云阁上下,哪里会有不好的房屋构架?”
“不不不!我没说城主大人的不好!”顾皖离还不至于吃用别人还嫌弃,但西厢那处房间好像确实很落魄,难道是自己不懂打点?“不过……我也奇怪,怎么我住了一段时间,房间就变差了……”
“有人蓄意欺辱。”
“嗯?”蓄意欺辱?
“倒不如说,你未在府内立稳根基。”
“……”还是不懂。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习惯了身边的人一点即通,和顾皖离沟通简直耗尽了徐羿的耐心。
“呃,城主大人我没有读过书……所以可能有点笨,您说的直白一点?”
“好,好……”徐羿深吸一口气,“你可知西厢是什么地方?”
“喔!这个我知道!”终于不是一问三不知了,顾皖离语调都上扬了一些,“之前听雪君他们说,西厢是城主大人您的男宠和倌姐住的地方~”
“所以?”
“所以我也是城主大人的男宠?”
“之前你触怒刘黎等人,我又未曾关照,故而被大家排挤怠慢。”
“刘黎就是琉璃公子咯?那么,我的衣食住行都是缩水的啊……房间没人打扫,饭菜还都是凉的。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啦,原本我老家住的还是茅草屋呢!不是一样活了这么久?”
“……”
“不过好在,城主大人把我接到这里住啦~话说这里是哪?”
“稍后你便搬离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徐羿这下是真的恼了,“之前的房间还在修整,你便住在刘黎的院子里。”
“诶?好好的,怎么就让我住别处了……而且琉璃公子好像并不喜欢我。”
不是不喜欢,而是讨厌。
“……”徐羿不想再与顾皖离纠缠,转身欲走。
“等等,城主大人!”顾皖离急着下床,却不小心绊了一跤,噗通摔在地上,饶是如此还是挣扎着问道,“城主大人,您能不能下令让他们给我准时送饭啊。”
“下人如何对待你,需你自己努力。”
“可是城主大人,您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我浪费精力做啊。”
“我为何帮你?”
“因为我是城主大人的男宠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谁说你是我的男宠了?”
“刚刚您不是默认西厢就是男宠倌姐们住的地方么?”
“住在西厢的人数不胜数,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成为男宠。”事实上这西厢只是徐羿安置外面送来的“宠物”的地方,而徐羿来西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一个贪求□□的人,是处理不好枭溪城这么多事务的。“你若不愿与刘黎同住,就住回原本的屋子。”
“可是……”
“枭溪给你提供饮食起居,你却将房子糟蹋成那样。没有责罚你已属仁至义尽,现在却朝我提起条件来?你有何资本在此和搅蛮缠?”
“可是那是我的房间啊为什么要责罚我……就好像天下都是皇帝的地方,但是他将枭溪城赏赐给您,就不会管你怎样处理城内的街道田野,同理您给我安排的房间我怎么处理房间就是我的事了吧?如果按照城主大人刚刚的意思,即使您将这房子赏我住了这房子还属于您,那是不是即使您是枭溪城城主,但是所有东西还是属于皇帝的,那我再怎么处理房子,也该是皇帝来管,而不是城主大人您啊……”
“诡辩。吾皇予我管制枭溪城赐我宝印,百姓之所有其房契,你有何物?”
“我有卖身契啊!那我不就是您的男宠。”
“名义上的男宠不作数。”
“名义上的宝印也不作数!”
“你说什么?!”竟敢质疑他身为枭溪城城主的权力?徐羿双目含刀瞪向顾皖离。
“……”他好像一冲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呵呵干笑两声,“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城主大人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唉,您有现在与我争论的时间,只要出去对廉大人说一下,我就可以舒舒坦坦地过日子了……”
“……”徐羿扶额,他该怎么说这是为了试探顾皖离的能力。
“那城主大人,您是枭溪城城主,也是腾云阁的主人,属于您的事情自然该您自己处理。这房子是您的,被我弄坏了。但是当初也是您安排我住进来的,那最终房子成什么样,也该是身为主人的您的事情,您安排不周导致的结果为什么要让我来负责?”
“廉颉!”终于忍无可忍,徐羿选择让其他人来解决这个灾星吧。
“徐主,府内来了客人,廉大人在前堂招待呢。”
“身为城主,不应该处理好身边所有人的关系么?您明知道琉璃公子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把我安排到他的住处?”
“你给我住口!”转头唤来门外的人,“廉颉不在那就随便谁进来把他给我弄出去!”
“我为什么要住口啊?为什么要把我弄出去?为什么非要让我住回原来的地方?还有为什么总不让我吃饱!”发现徐羿已不理睬他,顾皖离也急了,慌不择言地问了一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他刚刚又没有吃饱!
“为什么为什么!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我连问为什么都不行?”城主大人好像发火了……
城主大人早就发火了,亏得你才看出来。
“不可以。以后不准说‘为什么’这 三个字。”
“我不是您的男宠,才不要听您的呢……”
“好,你是我的男宠!那我如何安排你总该听从于我了吧。”
“那必然啊~我是城主大人的男宠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吃饱穿暖住在好房间里了?”
“你住去刘黎的院子,吃穿用度自会管你,但是不可以胡作非为。若想吃好穿好、下人不再克扣你的衣食住行,就自己去想办法。”终于老实下来了,徐羿松一口气,“最重要的,以后不准再说那三个字。”
“一次都不行?”
“……”好像总有些例外,“那就三次吧。”
“好!城主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安静下来的顾皖离,光看脸其实还是很顺眼的,徐羿心情转好,便硬了他:“说。”
“为什么不能说那三个字啊?”
“我不喜欢你说那三个字,你可满意?”
“唔……”
“还有,你只剩两次机会了。”
“啊?!”
从此,腾云阁生出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平日里,能少问为什么就少问,尤其在徐羿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廉颉:徐主,方才您唤我?
徐城:是,将顾皖离送到刘黎院处。
廉颉:为什么又要送回去了?
徐城:……(转身就走)
廉颉:?????
徐城:MDZZ,我胸口好痛
第6章 攻心
顾皖离被城主赶出乾峰楼的消息不胫而走。要说最开心的就属雪君了。
“当初那么嚣张地搬走,他也没有料到这么快就得滚回他的破屋子了吧!”品着刘黎亲手调配的花茶,雪君许久不见顾皖离心情也好了不少,渐渐从之前的阴霾走了出来,“琉璃公子,你瞧都不用咱们动手,他也没什么好下场。以后得再给内务的孙大人多通通气,下次也该赶出腾云阁了。不对,是赶出枭溪城!”
“雪君,他再怎样是他的事,但趁人之危可不是正人君子之道。”
“不碍事,琉璃公子你只管做你的正人君子,无耻之道我来做就是了。”自从前段时日被“训诫”之后,西厢的大家有些疏远他,也唯有琉璃公子愿意与他来往,雪君内心多多少少生出了些感激之情,“我还是明白事理的,谁对我好谁打压我,我全明明白白记在心里。”
“雪公子、刘公子好雅兴,这正午时分不吃午饭却在院中品茶。”
雪君一瞧来人是廉颉,眼神稍有慌乱不知对方是否听到了刚刚他说的那些话。
“廉大人何尝不是,不知正午时分来我这小院有何贵干。”
“唉,廉大人你走的好快!等等我啊……诶?你们也没有吃饭呢?一会带上我吧~”
“……”
“……”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尴尬的一次午饭了。
只顾着低头吃饭狼吞虎咽的是顾皖离。
同样沉默不言语细嚼慢咽的是刘黎。
面前的饭碗根本未动过,却一直在给两边牵线搭话的是廉颉。
冷嘲热讽把不高兴写在脸上的是雪君。
“我故意挑了一些矛盾点的话题抛在饭桌上,雪公子反应最大,刘公子不为所动,顾公子……只顾吃饭。”
“这人真的很奇怪……看来需要从其他方面下手了。”
“徐主意思是?”
“委托青旂骑好好查查他到底什么来历。”
“是。”
自从被徐羿“主动”承认是他的男宠后,顾皖离终于有了一份可以说的出口的“工作”了。但是徐羿说过的“若想吃好穿好、下人不再克扣你的衣食住行,就自己去想办法”却让他犯了难。
虽然现在饭不是凉的——因为他的饮食是和同院的琉璃公子和雪君一并送来;房间也会按时打扫——反正屋子也不大,清理完其他两人的房间后顺便打扫一下也不无不可;
但是顾皖离还是很不舒服。
对于顾皖离这种吃货,只要有吃其他问题就都不是问题,所以现在最突出的问题自然就是吃了——他的饭貌似都不是新鲜的,和刚过来那天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菜的样式也比较单一,今天是蛋炒青菜,明天是青菜炒蛋,往返交替已经吃了六七天,一点荤腥都沾不上。
“想要吃好穿好,就需要自己想办法啊……”顾皖离趴在桌子上摸着扁平的小腹一筹莫展,同院的雪君和琉璃公子并不喜欢搭理他,城主大人那么忙也不会帮他想办法,其他的人,他好像就认识……
刚来的时候,还有个叫,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姐姐!
说风就是雨,出了院子问了几个路过的仆役,终于找到了正在调制胭脂的春伊。
“公子好好的,来找我有何事啊?”连头都未抬。
“嗯……”一见到本人顾皖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姐姐,我叫顾皖离,好久没有来往我忘记你的名字了……”
“春伊。”
“那个,就是之前城主大人跟我说过,想过好日子需要我自己想办法……”
“然后?”
“然后我不是很明白,该怎么做,才能吃好的穿好的。”
“呵。”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春伊起身打量起眼前没什么心计的顾皖离,“我倒是第一次见入了腾云阁却不知如何讨徐主欢心的人。”
之前那次见面,春伊只以为顾皖离是个乖张跋扈的人,却不知人还这么的…蠢。自从八月顾皖离搬进腾云阁住到西厢到现在的一个多月的光景,他也算是半个风云人物了,闯了那么多事端、导致琉璃公子不是很喜欢他,但是徐主虽未对他有过赏赐,却也没有责罚不是?现在她只要口上帮他一帮,若是这顾皖离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自己多少也算他的半个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