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将军,该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这酒也该喝了!”
袭渊看着面前的酒,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日他早该想到,临死之前,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锦弘,那孩子那般单纯,他日进了官场可如何是好?
“袭将军,请吧!”李大人催促道。
袭渊拿起来酒杯,闭了闭眼,仰头一口灌下,罢了,他身为堂堂大将军,自以为有勇有谋,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又何需替锦弘操心?
酒杯落地。砸的四分五裂,嘴角渐渐见了血,袭渊硕大的身躯颤了颤,后退了两步。
外面换来一阵喧闹,衙差来报,“大人,袭少爷又来了!”
这几日,袭锦弘几乎每天都会前来报道一次,只不过袭渊是重犯,根本不会让任何人见他,今日,袭渊命不久矣,就让他们父子二人见上一面吧。
“放他进来!”
“是!”
脚步声匆匆而来,短短的距离竟让袭渊觉得好遥远,他倒在地上,嘴里不时地留着血,眼睛死死地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爹,爹……”袭锦弘还未进来,远远地看着袭渊倒在地上就叫道,疾步冲进牢房,抱起袭渊,颤抖着手抹去袭渊的嘴角的血,却是越抹越多,顿时慌了手脚,“爹,你不要吓我,爹,爹……”
“锦……弘……”袭渊握住儿子的手,艰难的嘱咐道:“爹……罪有……应得,不……不要……和袭玥……作对,记……记住……唔唔……”
袭渊说着,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
“爹,爹……”
袭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的拽着儿子的衣领,“投……投靠……六……六皇……皇……”
六皇子三个字还未说完整,袭渊已经是咽了气,手臂无力的垂下来,袭锦弘睁大了眼睛,青涩白净脸上一片惨白,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凝聚了豆大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沿着憔悴的脸颊滑下……
“爹……”袭锦弘从心底的发出一身哀嚎。颤音回响,手上衣服上均是袭渊的鲜血,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死去,巨大的悲凉在整个牢房蔓延开来……
李大人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好在袭渊没有说出什么秘密来。
“大人,这……”衙差犹疑道,像袭渊这种大逆不道之人,死后,他的尸体是不能带回袭家的,得抬去乱葬岗。
只是眼下袭锦弘情绪失控,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这种事,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将人强行拉走。
一柱香时间过后,袭锦弘渐渐稳定下来,一双眼睛已如核桃般肿起来了,伸手将袭渊的眼睛合上,欲背起袭渊的尸体带他回家。
李大人意有所指的闭了闭眼,衙差会意,拦住了袭锦弘,“袭少爷,尸体您不能带走!”
“……”袭锦弘置若罔闻,红彤着眼一步一步背着袭渊坚定地往外走,衙差上前阻拦,实在没办法才强行对袭锦弘动了手。
待松开尸体的那一刻,袭锦弘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连日来疲惫不堪,早已经是忧心成疾,此时一头栽下去,便是没了动静。
袭渊的尸体被送走,徒留袭锦弘躺在冰冷潮湿的监牢里,李大人摇了摇头道:“将他送回袭府吧。”
小南自从回了袭府以后就一头扎进了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连吃饭都是丫鬟送进房间里的。
丫鬟又一次送饭菜回来,经过揽月轩的时候,袭玥看了一眼,又是原封未动,“等等,”她叫住丫鬟,“给我吧!”
“是!”
袭玥接过了托盘,看着这一口未动的饭菜,不自居的皱了眉,琪王见她如此忧心。将她拦下,有些无奈的道:“你都去过两次了,要是有用,小南早该出来了。”
“可……”袭玥眉头皱的更深,正是因为小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袭玥才更担心啊,她毕竟是孩子,不吃不喝怎么行呢。
眼前一暗,琪王伸手细细的抚平这她眉宇间的叠起,从她手里接过了托盘,“不如,我去试试,或许会有用!”
“……也好,”如此。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琪王想也未想就拒绝,不等袭玥疑惑就安抚道:“我自有办法,你先回房间安心等消息就好。”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推开,刺眼的阳光照进来,小南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对丫鬟们过来送饭早已麻木了。
琪王逆光而来,修长挺拔的身子进入房间,反手合上了门,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眼神一转,看向角落里的小南,“袭玥很担心你,在她眼里,你还只是个孩子,你在房里不吃不喝,她在外面也吃不下东西,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替袭玥想想。”
小南一听到琪王的声音,眼神就是一变,自臂弯里缓缓抬起头来,她站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缓缓走近琪王。
“火是你放的?”小南不是猜测,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无端端的一场大火将南疆长老、国舅爷和太子三人一起活活烧死,而这三人偏偏都是当年跟萱妃娘娘的死有关的罪魁祸首。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长老的行踪,她只知道,眼前五官冷俊,坐如青松,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的男人是唯一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人。
只有他,有这个胆子做这一切。
琪王早就猜到,依着小南的聪慧,必定瞒不过她,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是我,早在国舅爷全家被灭的那一天,沐风就已经掌握了南疆长老的行踪,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正是因为发现南疆长老的目的是置太子于死地。他本就该死,我只不过是让他多活了几天罢了。”
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在母妃的忌日当天,给母妃谢罪。
“你既然光明磊落,为何要瞒着姐姐?”小南眼中凌厉非常,仰着下巴直直的看着琪王。
“……”琪王神色微变,微抬了眼皮,迎上小南质问的大眼睛,平静的反问:“那你又是为何瞒着萧景霖?”
“你什么意思?”小南微微紧张,不知道琪王指的是什么。
琪王勾了唇,“无痕阁三番两次帮着王妃,我决不允许来历不明的人接近袭玥,那日,你替萧景霖挡下了命蛊,我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的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闯进大殿,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救下他。原因只有一个,你早就认识萧景霖。”
那晚,燕无痕悄无声息的进了王府看望小南,实在太过巧合,他便怀疑,燕无痕与萧景霖之间的联系。
他私下里命沐风查过,萧景霖儿时曾经与一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来往密切,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当年的小姑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萧景霖一直要找的人,可萧景霖当年发烧严重。早就忘了你的长相,如今,错把王妃当成了你……”所以,才会处处帮着王妃,甚至不惜为了王妃打破了无痕阁多年来的规矩。
琪王说着,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小南,“我为何瞒着袭玥,就如同你不敢告诉萧景霖的理由是一样的。”
之所以瞒着,只是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让心爱的人失望罢了!
“……”小南眼中带了防备,一不小心望进了琪王的黑眸里,像是平静的湖面下掩藏的黑色漩涡,如同他的人,外表俊雅如画,浑身气质凛然。看着无害,实则城府极深,让人根本摸不透。
似乎连长命蛊也察觉到了主人的畏惧,对祭祀蛊本能的惧意更甚,小小的身子打了个寒战,直逼得她想后退。
琪王玩味的看着她,半是威胁半是凛然,“你不用怕,我只想让你知道,南疆长老是我烧死的,你要是想为他报仇,尽管冲着我来,不要打袭玥的主意,她是真心的为你担心。”
小南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良久,才渐渐放下防备,“我没想替长老报仇,长老害死你母妃是事实,助纣为虐,帮太子霍乱朝堂也是事实,你要报仇无可厚非。如今,你尽可放心,我不会为长老报仇,更不会伤害姐姐。”
“如此,便好,记住你说的话,最好不要有违背的那一天……”琪王起身,缓缓走向房门,修长的背影从容而决绝。
“等等,”小南喊道。
琪王侧眸看她,等着她开口。
小南咬了咬唇,捏紧了衣袖,“我不会跟姐姐高密,但你也答应我,不要将我的秘密告诉萧景霖……还有……”小南的眼神有些犹豫,剩下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要求他。
“我答应你,”琪王想都未想就一口答应,至于小南未说出口的话,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我不会对付萧景霖。他把袭玥当成了你的事,我也会保密。”
小南眼中充满了惊讶,“为什么,你就不怕姐姐喜欢上萧景霖?”
人都会嫉妒的,越是心爱的人越不愿意他人靠近,琪王对姐姐用情至深,定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萧景霖对姐姐如此用心吧。
琪王勾唇一笑,眉眼之间俱是自信满满,“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喜欢上别人!”袭玥身边有个萧景霖,就相当于有了无痕阁的势力,他又何必过多计较。
袭玥不放心,脑中想起一个人来,或许。只有他,能让小南走出房门吧。
“主子,主子……”阿礼从宫女手里拿到了袭玥的信,还未进门就喊道。
这会儿刚一进门,就见佟妃娘娘也在,忙将信收了起来,“阿礼见过娘娘。”
佟妃眉目一转,慈善的目光看向阿礼,“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这……”阿礼眼珠子一抓,忙上前狗腿的道:“这不是看着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丽,想让主子带着王妃出去赏花吗。”
“真的?”佟妃娘娘开玩笑的道,明显不相信阿礼的话。
阿礼笑的跟朵花似的,“真的,娘娘,阿礼还能骗您不成?”
“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有些话也不愿意跟我说了,得了,正好,今日就陪太后出来走走,顺便去花园看看花儿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般开的艳丽。”
第122章 琪王和萧景霖较劲
“呵呵……”阿礼笑僵了一张脸,老天爷,但愿那花儿当真能如他几天前看到的那般娇艳啊。
“娘娘,娘娘不好了……”丫鬟急匆匆而来,进了门忙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六皇……”丫鬟转念一想,忙改口道:“霖王!”
“这么着急,可是出什么大事了?”佟妃问道。
“回娘娘,皇后娘娘她……死了。”
“什么?”佟妃惊得站起,皇上只是将皇后降为贵妃,并未要他的命,怎么会死呢?
“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昨夜……”
丫鬟娓娓道来,昨夜,皇后半夜被噩梦惊醒,不知是谁在桌上放了好多画像,皇后正觉得奇怪,就在那时,一阵大风将房门吹开,连带着桌子上的画像滚落在地上,一一在地上散开,画像上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女子,温婉绰约,一颦一笑都生动极了。
而这女子,就是萱妃娘娘,皇后顿时脸色就白了,怔怔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宫里不知何处响起竹笛的声音,正是萱妃娘娘最喜欢的那首曲子。皇后一听就发了疯,魔怔了一般冲出了寝宫,仿佛身后有人在追一样。
宫女们找了一夜,等找到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溺死在湖水里了,身上的宫锻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里衣,脖子上被水草勒着,浑身还有鱼儿在噬咬着皇后的皮肤……
而那湖水正通向萱妃娘娘生前住的院子!
“太医检查之后,说皇后不是溺死的,而是被水草活活勒死了。大家都说,是萱妃娘娘前来索命……”
丫鬟声音越来越低,佟妃娘娘蹙了眉,急道:“快走!”
“母妃,”萧景霖拦住母妃,“您不必急着赶去,事有蹊跷,只怕其中必有隐情,母妃今日还是留在房间的好。”
昨夜那竹笛的声音一开始透着凄婉,似乎在怀念在至亲至爱的人,到了后面却陡然变得凌厉。如前来索命的厉鬼,即便在这皇宫内的最深处,那竹笛的声响都如此清晰,可见这吹笛之人来势汹汹。
夜半时分,笛声在高氵朝处戛然而止,那一刻,萧景霖就知道要出事,琪王随其母妃,偏爱竹笛,而自从回到皇城后就再也没碰过竹笛,甚至。也从未在身上佩戴过竹笛。
但是,昨夜那笛声即便不是琪王亲自吹奏,也定然是琪王派来的人。
加上昨晚别院突然起火,太子、国舅爷、南疆长老均在一夜之间丧命,可见,琪王复仇之心早已深入骨髓,远比众人看到的要心狠手辣的多。
如此,为以防万一,万万不能让母妃卷入其中。
“不行,这么大的事,母妃身为后宫嫔妃,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佟妃一脸严肃,说着就要走,萧景霖吃了一惊,母妃一向不问世事,若是之前,遇到这种事,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佟妃娘娘,提醒道:“母妃,您忘了您回宫的目的了吗?”
“景霖,皇上不松口,我们便只能留在宫里,既然留下,就不能坐以待毙,母妃就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能总是躲在你身后呢?”
以前,是她太天真,以为隐忍就能保护好他们母子二人不受纷争,可事实却是,他们回宫短短时间,却屡屡被人拿捏在手里,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幸得景霖并不像她知道的那般势单力薄,否则,单单是一个太子,早就要了他们的命,如今,景霖封了王,却还困在这宫里,早晚有一天得与琪王对峙。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一切。
萧景霖现在才注意到母妃今日比起之前的衣着明显鲜亮了不少,往日只是将长发简单盘起,而今日不但用心的做了发髻,还多了不少首饰,泛着冷光如同母妃眼中的坚定,让人没办法忽视。
“母妃,您不必如此,景霖答应您的事情,定然会做到。”萧景霖清亮的眸子写满了担忧。
佟妃淡然一笑,伸手落在他的脸上,宠溺的看着他,“娘相信你,但在这之前。娘不想再躲在你身后了。”你想要皇位,娘拼了命也会帮你一把,你若是想浪迹江湖,待时机成熟,娘一定跟你走,但此时此时,娘不想托你后腿41 萧景霖目送着母妃离去,清亮的眸子沉了几分,“罢了,就随着母妃吧,安排人手,一定要确保母妃的安危。”
“是,”阿礼应道,见萧景霖久久未动,脸上若有所思,便轻声问:“主子,那琪王妃那边……”去还是不去?
“去!”依着袭玥的性子,没什么事定然不会这么主动找他。
袭玥心里挂念着小南,在院子里坐不住,缓缓踱着步子,也不知道景琪能不能劝的了小南。
“姐姐……”小南远远地喊道,袭玥回头看去,只见琪王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眸微弯,正是微笑的弧度,衬着清俊的面容,自信又雅致。
袭玥不由得呼吸一致。但见他身边跟着小南,此时,小南也如他一般上扬着唇角,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倒是和谐的紧。
等他们走尽,袭玥满面喜色,终于放心了担忧,看着琪王明媚的笑脸顿时觉得心中一颤,一丝暖意在心口里滋长。
她蹲下神,刮了刮小南的鼻子,板起脸来道:“下次。可不能在这么任性了,知道了吗?”
被袭玥当成小孩子对待,小南难免觉得怪异,谁让她的身体就是个小孩子呢,只能乖乖认错,“小南让姐姐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小南糯糯的回应,紧抿着唇低了头。
袭玥见此,摸了摸她的头,小南这孩子本就异于常人,她就怕小南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而强颜欢笑,索性提议道:“今日天气这般好,不如,姐姐带小南出去逛街如何?”
“……”小南看向琪王,眸子里多了些顾虑。
琪王揽着袭玥的肩膀,带笑的眸子比艳阳还要灿烂,此刻离得这般近,鼻尖仅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四目相对,二人彼此默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琪王比袭玥高了半个头。只要微微低头,就能轻而易举的缄默她的唇。
可惜……
这地下还站着一个小南,而不远处,萧景霖跟着管家慢慢靠近,却在看见这一幕之后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