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并不是穿越者,也压根不清楚什么是霓虹灯,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苦逼地盯着顾长离依然闪个不停的验灵玉,顺便记录下这个异状中的异状,待日后禀报给他的顶头上司。
因为顾长离灵根的情况是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在面对另一位也是唯一一位不是被选中的修道种子,却依然引发了异状的青年时,吴楚坤的心态已经不再如何吃惊,淡定了不少。
那是一个堂而皇之躺在美人塌上的公子哥,在伪装成店小二的时候吴楚坤曾经和他短暂地照过面,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位先天不足,身体极其虚弱病公子,而直到这时见到他的灵根情况,吴楚坤才明白为什么一个豪门出身,平时应该是拿奇珍异宝当饭吃的富家子弟会有这么破烂不堪的身体。
因为这位魏公子是双灵根。
本来双灵根并不是什么坏事,叶天身怀风火双灵根,依然算得上天资惊人,火助风势,愈燃愈旺,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前者那么幸运地拥有这般切合的双灵根,比如这位悲催的魏公子,他的灵根是水火双灵根。
世人有言,“水火不容”,这样属性迥异灵根聚在一人之体,互相争斗互相排斥,即使是铁打的身体又能撑得上几时?实际上在修真界乃至凡人界,拥有如此对抗双灵根的人比叶天那样的双灵根还要少,就是因为有着这样体质的人一般在婴儿或是幼童时期就会夭折死亡,鲜少有能活过加冠的。因此,魏公子如今虽然身虚体弱憔悴不堪,但他还能存活于世,呼吸着空气感受着万物,就已经是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的结果,弥足珍贵。
待到吴楚坤观察了一圈众人的灵根表现,最后再度将视线放在顾长离身上时,以他的养气功夫都忍不住抽了抽面皮——这小子的验灵玉还是在以足以晃瞎人眼睛的诡异速度闪来闪去,就是不肯安安分分地固定下来。
抱着如是想法,吴楚坤平静下心神,同样开始了日常的修行。三炷香方才点完了一根,余下的时间还长。卡在金丹三转有段时间的自己必须抓紧每一刻的时间,也许突破的灵机便会毫无征兆地降临。
在他沉心修炼的同时,顾长离在神入玉简的时候则是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难题。
当他将那枚玉简贴近自己额头的瞬间,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感后,再度回过神他已经身处一片神奇的空间,四周白茫茫地空洞无物,而他整个人则是漂浮在半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少顷之后,以他如今所在位置为基准的上方,缓缓浮现出几个散发出浅淡金光的大字,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中正平和的男性声音。
(1)
乍一见闻这十字,顾长离只觉得心神一震,一时间竟然有种呼吸都喘不过来的沉重感。可以说,仅仅只是开篇的十字,就足以概括千年以来的修道者所追所寻,以及真正前行的方向,无论其后的内容如何,都可以使这篇文流传百代,万世不衰。
按捺住浮动不已的内心,再度细细默诵一遍此句,同时思索着它的内在寓意。此句末尾的一句“尽矣”足以看出此句乃是其后出现所有内容的总纲。观察领悟“天之道理”,即宇宙存在事物运行的规律法则,以之作为执行“人道”的法则,则天地阴阳的动静之道就都包含在其中——这大概就是前十个字最粗浅表面的认识。但内在蕴含的玄机深意,却并不是如今只是一介白丁的顾长离能够真正明白的。正当他还在蹙眉深思之际,异变徒生。
却见那十个大字先是簌簌抖动几下,接着便像是受到磁铁吸引的铁粉一般,义无反顾地朝着仍旧低头锁眉的顾长离飞扑而去,可怜顾长离还在全神贯注地思索着,只是若有所感地抬了抬头,便见几个足有他半人高那么大的字,火星撞地球一般朝着他的脑袋撞来。
“噗——”
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顾长离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顿时就像炸开一般,在那一个“观”字碰到他的时候就十分干脆利落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于是,他十分幸运地错过了接下来堪称恐怖的一幕——
只是单单一个字就把如今的他“撞”得人事不省,而先前的十字逐渐隐没后,天空之中再度缓缓浮现了之后的几句。而且个个都像是乳燕投林一般,绕着业已经昏迷的顾长离盘旋不休,只想着下一个字之后就轮到了自己。
场面之残忍,触目之惊心,不啻于死后鞭尸,也许比之还要稍过。
至少死尸那时候已经毫无感觉,而顾长离只能在勉强消化了之前一个字后悠悠转醒之际,下一个字当即不管不顾地再度扑将上来,然后他又是十分简单干脆地背过气去——如是循环往复。
到后来顾长离干脆已经不醒过来,好像死尸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尸着,只是每有一字钻进他脑海的时候抽搐一下双腿,表现了自己微弱的不屈和反抗精神。
其他人阅读的过程是不是像这么痛苦,顾长离并不怎么清楚,只是在他悠悠从昏迷之中醒来,呆滞着将玉简缓缓拿开的时候,眼前的世界还是晃悠悠地,看东西都有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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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精神上的冲击和疲乏,顾长离将玉简从额头上挪开的时候手上的力度失了准头,一不小心稍稍用力了些,只听一声脆响,手中的玉简应声而碎,而且碎得相当干脆彻底,直接变成了一堆玉屑。
“假冒伪劣?”
维持着目瞪口呆表情凝视着手心中躺着的一堆玉片碎屑,顾长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鬼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方才还在好像幻境的空间里被一堆“字”从头到脚虐了一遍,好容易从那地狱一样的梦境中挣扎出来,结果刚刚清醒的他就把白玉京发下来考核的玉简捏碎了?哪有正统的白玉是这么容易碎成粉末的,这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
暗自腹诽的顾长离在一道阴影投射到他身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抬起头,吴楚坤那严肃认真的态度在此时略有些心虚的他心底立即有了不同的含义。
莫不是很生气?故意损坏考试器材之类的——不会就这么被赶出去吧?
顾长离的思维顿时飞快地运转起来,只想着能有什么法子可以度过眼前的窘境。
“你已经把玉简读完了?”
吴楚坤用一种非常奇妙地,有些飘忽地声音问道,而这一点,此时正揣揣不安的顾长离并没有注意到。
“嗯。”
他所能有的反应,只是默默地,乖宝宝一般地点点头,然后非常无辜的把碎成渣渣的玉简“尸骸”递到吴楚坤的眼皮底下,“然后它就碎掉了。”
“……我知道了……”
瞄了眼才刚刚燃起的第二柱香,吴楚坤僵硬着一张脸说道,“既然你已经在一炷香内完成了这场考核,便已经有了参与下一轮的机会,现在你可以回去住处休息片刻,下一轮考核将在下午进行。”
“多谢仙长。”顾长离躬身谢道。
“无需感谢,我并不曾帮了你什么,是你自己的天赋助你走到如今这一步。”
吴楚坤此时毫无笑意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极是热情洋溢的笑容,一如当初见面时那个话唠碎嘴的客栈小二,“倒是我该恭喜即将成为小师弟的你啊——”
目送着顾长离还有他肩上的那只小狐狸逐渐离开结界的身影,再将目光放在周遭一片还在潜心于玉简之中的“试炼者”,吴楚坤回想起自己当初将将在三炷香燃完时读过约摸六成的《阴符经》便已经被称作小有天赋。若是在此前有人告诉他,会出现一个不过锻体二层的小朋友,在一炷香之内通读《阴符经》并且深明其义通达经理到让保存经典的玉简都功成身退,他一定会把这当成笑话笑上一整年。
“——简直是个小怪物。”
每位真人找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些相似之处。精通并且沉迷于炼器的玄桦真人找的是风火双灵根的少年;不近人情的冷面判官玄璃真人找的是天生冰灵根的小女童;性格温和与人为善的玄逸真人找的是主修儒道的小儒生;而性情奇诡不走寻常路的玄清真人,找的弟子也是一处比一处怪。
却也不知这样一群年轻的,充满未知的,并且前途无量的新鲜血液,在进入白玉京后,会给宗门带来怎样新奇且美妙的变化。
吴楚坤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第72章
笼罩着整片祠堂前空地的结界对外不对内,也就是外界的人是根本无法进入,而想要从里面离开的人却毫无滞碍。
“我是什么灵根?”
在离开结界有一段距离后,顾长离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悄悄地问着考核过程中一直东张西望十分活跃的狐戾。亏他之前还抱着趁着阅读玉简的间隙看看自己究竟是几灵根,什么灵根,可惜玉简发生的异变让他几乎在神入玉简的时候就昏迷过去,压根找不到机会观察自己灵根的状况。等他悲催地恢复清醒之后,那玉简更是纸糊般碎成了渣渣,便是想再实验一番都没了机会。因此,他也只能询问离他最近视觉效果最佳的狐戾。
狐戾苦着脸摇了摇脑袋。
“——没看见?”顾长离拧起眉头
狐戾接着摇脑袋。
“那就是不知道?”
狐戾点了点头。
“怎么会不知道,灵根不就是那么几种么?”
顾长离更加犯了疑。
殊不知狐戾的内心也甚是憋屈——他和吴楚坤一般,是当真不知道顾长离的灵根究竟是什么鬼——哪家灵根能把验灵玉弄得和天上星星一样一闪一闪,还特么闪得都是不同的颜色,原本搭在顾长离肩头的自己险些没被它把眼睛都给闪瞎,到了最后只能索性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什么灵根先不说,那我的灵根有几种颜色?”
第一个问题没法解答,顾长离退而求其次,只想知道自己是几灵根。虽然知道四灵根还有其往上的灵根都有机会修道有成,可是没人会嫌自己天赋太好不是。双灵根单灵根还有变异灵根都是十分优秀卓绝的天赋,顾长离当然希望自己的灵根能往这个方向凑。
然而现实往往是十分残酷的。
狐戾干脆利落地伸出自己的一只前爪——身为青丘狐的他在狐形的时候只有四个指头。
“……四种??”
顾长离的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这几乎已经是差到不能再差的天赋,再往下那就是基本会被放弃的“杂灵根”,而身怀四灵根的修真者最后能够获得成功的简直少之又少,在天元大陆万年以来的修真历史中也不过一掌之数,几率比大海捞针还低。
“嘤嘤!!”
狐戾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示意顾长离他还伸出了另一只前爪,而那只前爪的指头正费力地曲着一半伸着一半,加起来就是一道小学生都会的数学题“4+2”。
“……你是说,我的灵根有六种颜色??”顾长离的眼皮跳的厉害,而狐戾则是一副抬头挺胸特别骄傲的小模样——他可是忍着那一堆乱跳的颜色,仔仔细细地把验灵玉上面的每种颜色都给数了一遍,直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遗憾放弃的,那可是虽败犹荣。
“六灵根不就是废灵根么?那刚才那位考核者怎么可能会让我通过考核?不会直接把我赶出青岩镇么?”
狐戾倒是想和顾长离解释清楚他的验灵玉发生的异常,可惜顾长离早就明文规定他不许大庭广众地在有可能出现外人的地方开口说话,憋得半死的他只能心急火燎地拍着顾长离的肩膀让他赶紧回去。
大概明白自己的理解出了错处的顾长离也懒得去和狐戾生气,返回那家暂时落脚的镇民家里,把门一合,这才虚着眼看向那只跳到他的床上开始前后翻滚的倒霉狐狸。
“说吧,刚才考核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觉得自己这才起了大用处的狐戾特别高傲地养起他的头颅,得意洋洋地把刚才场地里发生的比较引人注意的事情全都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
“嗯……叶天那小子是风火双灵根,场地里还有几个单灵根和变异灵根的天才……那个魏家的公子是容易短命的水火双灵根……之前在竹林里追杀你的黑衣人也在其中,是水风木的三灵根,只能说是天赋平平,倒是那柳子智,居然只是杂灵根,知道这点后很快选择了放弃,此时已经离开了青岩镇——这倒有点稀奇,那家伙完全不像是会这么简单放弃的性格,总感觉有些隐情。”
拿着一根紫竹毛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记录一番的顾长离摸着下巴如是沉思道。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趴在桌子上的狐戾目光随着那杆细细的毛笔飘来飘去,嘴上倒是不不客气地数落着,“眼下最应该关心的问题不是你那稀奇古怪的灵根么?我可从来没听过会每次都是只有一种颜色,而且品相卓越的单灵根会在验灵玉上闪来闪去,而且每一次定的下来……你究竟是哪来的怪胎?”
“另一个世界来的呗。”
正缓缓勾勒着什么的毛笔忽然微微一顿,不过时间极为短暂,在狐戾还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正常,顾长离弯着眼微笑着,口中说出的话语十分淡然。
“听你所说的,我的灵根绝对不是杂灵根,而是另一种比较奇特的灵根变异,而那位监察者也已经选择让我通过了第一次考核,说明他也默认这个结果。皆大欢喜,我又何必趁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非要深究这种问题,那不是明显的自寻烦恼吗?若是我有机会拜入白玉京,自然会有机会了解大概,若是没有那机缘……知或不知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就没有半点好奇?”狐戾瘪着嘴,显得有些恹恹。
“好奇又怎样,身边这个自称修真百事通的狐戾都没辙,我一个小孩又有什么办法?”顾长离故作惊讶地瞥了狐戾一眼,嘴角挑起的弧度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意味。
“你!!!”
被戳中痛点的狐戾顿时语气一噎,被怼得直翻白眼。
“不过看你毕竟告诉我一些消息,虽然大都没什么用处,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喏,这就送给你了。”
将之前涂画画什么的宣纸往狐戾面前一推,顾长离拍了拍手掌,上面沾着几滴不经意惹上的墨滴,他打算去洗洗手。
狐戾按着宣纸的一角,将它移得凑近自己一些,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画中那只由水墨简单勾勒而成的毛绒绒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神态模样与他的样子一般无二。
“怎么画的这么丑,我可长的比这好看多了——”
嘴上这么嫌弃着,他的嘴角却不知不觉越翘越高,怎么按都按不平。四处张望几下,发现周围都没有其他人的踪迹,狐戾这才抱着“要保留下这家伙的黑历史用来嘲笑他才不是为了留作纪念好好珍藏”这样的心思,将这张画收到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并且特意从众多奇珍异宝中收拾出一片空地,专门用来安置这张薄薄的宣纸水墨画。
而这边打算出门去水井附近打点水洗手的顾长离正巧遇上了脸上挂着傻笑,飘忽着脚步回来的叶天,后者见到他的时候顿时眼睛一亮,热情地挥了挥手。
“长离,你知道吗!我通过第一轮考核了,仙长说我是风火双灵根,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哈哈(^o^)”
“……这个傻球……这种隐私的事情就这么当街喊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再一次为这位仁兄的智商感到悲哀的顾长离竖起一根食指横在自己的嘴巴上方,明白他这种动作含义的叶天顿时把嘴一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维持住自己的严肃形象,笑得活像一颗开裂了的核桃。
“…………”
见状,顾长离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之哀怨之悲伤,便是叶天这么粗神经的人都有所察觉。
“小叶子,你怎么了?难道你没有通过考核么?这不可能啊,明明你比我聪明多了!”
关于小叶子这个称呼,其实是因为叶天这厮觉得顾长离的名字念起来不是很亲切。自认为自己是顾长离的兄长的叶天,觉得顾长离就应该是他需要照顾的弟弟,他姓叶,那么顾长离就是“小叶子”——当然,其中的逻辑我们不必深究,反正跟这样的直觉类生物讲逻辑完全是讲不清楚的。只要知道在本人反对的情况下,顾长离还是多了“小叶子”这么一个听上去就很乡土的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