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来。”
“哦哦哦好……为了不被小黑屋吓破胆,我都做了快一千个俯卧撑了,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真的撑不下去。”段承帅喜滋滋地跟在他后面,跟着走了一段路,突然觉得不对了“不对啊,你到底怎么进来的,这里路上怎么没人呢……”
“闭嘴。”
呵斥完,他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到了资料室,迅速取出一叠档案,将钥匙冲进了下水道,再带着人从窗户跳了下去,外面已有人接应。
段承帅虽然满肚子疑问,但在他身后却再问不出一个字,他感觉了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就算是刚逃了狱似乎也不值一提。
从他误打误撞,耍了小聪明找到五爷的所在,到被他关进地下室严刑拷打了三天三夜,再到他以陈天朗为由取得初步的合作,其实也不过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他为了追查这桩案子被踢出重案组,要求停职休息,但他不服这个安排,才私自行动,却没曾想到真能和五爷碰上面,了解了更多的□□与原由。然而就在上一次快要追上陈天朗的时候,他遇上了同事,本以为能够得到援兵,一时松懈,却反被同事抓了起来,以破坏纪律的罪名被关了小黑屋。
这一连串的不可思议,在他看来,都远没有五爷会来救他更不可思议。
他想起五爷曾在他死缠烂打下说过的往事,五爷本有四个大哥,他排行老五,那时人人都喊他小五子,因为他最瘦弱,也最不显眼。本来一切家族事业都轮不上他,然而在他九岁后,那四个大哥便一个接一个的死完了。
五爷说起这件事时,和往常一样古井无波,如同在说今天的天气:“大哥被人剥了皮扔在下水道,二哥被分成几百块喂了狗,三哥人不错,所以喝了毒一晚就成了水,四哥先喂了几十块石头,直接沉河了。”
段承帅打了个寒噤,嘴唇发抖,没敢问是不是他干的,五爷便直截了当道:“不杀人,就只有死,我不想死。”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残忍。
“那你为什么恨陈天朗?只因为他势力大,抢了半个城的地盘?”他又问他这个问题。
五爷轻哼了一声,道:“因为他不讲道义,坏了规矩。”
你杀人如麻,冷血残忍,也讲道义和规矩?段承帅心里腹诽,面上却也表现了出来,五爷喝了口茶,不屑道:“在这里,规矩是天,道义是地,他毁了我的天地,他就该死。”
段承帅依旧不能理解,但五爷也已懒得解释,他一向在和他说话这件事上缺乏耐心。
此后警察就一直住在了四合院里,他发现五爷每天早晨都会在门口买一个瞎子的豆花吃,那个瞎子的豆花做得难吃极了,整条街就只有五爷每天准时准点买。
问及这件事,五爷依旧不乐意告诉他缘由。
直到这次救段承帅一事,五爷终是给了一个说法:“我和你合作,救你是道义。”
原来这就是道义?段承帅稍稍明白了一点,那么也许买豆花也是道义吧。年轻的警察绞尽脑汁也不懂。
在警局的一天之内,五爷只在审讯室就通过对话推理出了警局的全貌与段承帅的所在,更了解了陈天朗的相关信息,再有他人里应外合,整个营救过程干净利索,帅气非常。
有了警局的最新资料,他们的行动也渐渐加快,又一次遇到绊子是在追查到警局高层与陈天朗的勾结关系时。
市中心百层大厦的顶楼,落地窗已然碎裂,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手掐着一个女人,两人在没有了玻璃的窗前如风中落叶般摇摇欲坠。男人绝望地嘶吼:“小段!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就放了她,还给你复职升官!一个陈天朗而已,你要葬送自己的前途和这个人的命吗?”
被掐得面色发青的翁玉死命挣扎着,泪如雨下:“承帅,你别答应他,都怪我轻信了人被骗到这里,你不要管我!”
段承帅帅气的脸已经扭曲,他心知如果这次放过了他,那他可能再也抓不到陈天朗了,男人手里掌握着陈天朗最关键的证据,甚至还能帮助陈天朗逃跑,私人飞机就停在郊外,男人过去就会起飞。
可是不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同事,他的心上人,就会死。
挣扎间,他看着一只脚已经在外面的翁玉,颓然地松开了手中的枪。
男人刚张开嘴准备大笑,却如同被噎住一样,木然地站在了原地,他的胸口被人射穿了,鲜血溅在翁玉的脸上。
“不,不,不!!!”段承帅绝望地大喊,他向前扑去,依旧没能抓住被男人一同带到窗外的心上人,他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裙的姑娘疾速下坠,如一朵被暴风吹走的残花。
120来得很快,警车也很快包围了现场,段承帅靠墙滑落在地,一片狼藉的空荡房间内只有他和五爷。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他喃喃道“你是个杀人犯,刽子手,我就不该相信你。”
五爷手中还握着枪,他漠然地看着外面的万千霓虹,语气冰冷:“你以为他把那个女人带去郊外,上了飞机就不会杀了她吗?多活几分钟,有什么用?”
“可我们还能想办法!”
“但陈天朗你将永远都抓不到。她蠢不自知自投罗网,就要付出代价。”
“你……”段承帅崩溃地嘶吼了好一阵,终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缓离开“你这个冷血的怪物,以后我们互不相识。”
飞机等不到人,迟迟没有起飞,等到警车赶到时,飞机上只剩下一个早被局长逼迫服下□□,药效发作而死的机长,陈天朗已经弃机离开。
此后他们两人再也没有碰过面。
最后一次相见是在陈天朗藏身的旧工厂里,他们靠着各自持有的线索一路追查到这里,五爷在仓库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炸弹,与屋顶的逃生出口足以让他大获全胜。
“你也查到了。”五爷躲在墙后,看着翻身而下的男人。
段承帅一顿,没有看他,轻蔑道:“你能查到,我怎么不行?”
“那进去吧。”
“不用你吩咐。”
五爷径自走了进去。
过程很顺利,堪称高/潮的精彩打戏令人目不暇接,紧张刺激,最终,一身脏污的陈天朗一面向出口跑,一面哈哈大笑道:“你们想不到我藏了炸药在这里吧,足够把你们两个炸得粉身碎骨!”
段承帅两眼一瞪,一句跑还没说出来,就被五爷直接拉到了三楼,站在了那铁台上。
“你自己想死别拉着我!这一片有炸药!”
五爷从唐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器,平静道:“我猜到了,所以我把炸药多加了一倍,他也逃不出去。”
“你有病啊!同归于尽你干我可不干!”
爆炸声已经逐渐响起,陈天朗的笑声很快就变成了惨叫声,痛不欲生地被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五爷按下第二个按钮,只见屋顶突然被开了一个大洞,一条绳索掉了下来。
绳子是按他的体型准备的,只够承受他一个人的重量。
段承帅突然悲怆地笑了一声,道:“五爷,你走吧,这次你功劳最大……”
“走。”五爷吐出这一个字,身体还后退了半步,将逃生的机会拱手于人。
年轻的警察苦笑摇头:“你不像是会逞英雄的人,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五爷一身无花白衣,如那日站在落地窗前那般淡然清冷,他依旧是那副冻死人的语气:“我生是一个人来,死亦一个人走,我的路,即使是死路也不需要他人作陪。”
“你……”
他不再管他,直接剪断了本就在开裂的系着铁台的绳子,在铁台坠落的一刹那,段承帅反射性地抓紧了绳子。
段承帅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他只能看着翁玉这般掉下去,也只能看着五爷这般坠落。
“你说过你不想死,你说过你不想死啊!”段承帅哭得涕泗横流,他从未如此绝望,如此憎恨自己的无用。
随后警局的人赶到现场,把他拉了上去,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褒奖,顺利升官,登了报纸,出了大名。
工厂早被埋葬在一片火海之中。
没人记得五爷是谁,就连他的手下也早作了鸟兽散,四合院空空落落。
残忍而美丽的夕阳如染了血般照映天际,老旧的街区内,摆摊做生意的人们都开始收东西回家,人来人往,只有一个瞎子动也不动地坐在四合院的门口。
他的身边是两担原封不动的豆花。
屏幕里只剩下他浑浊空洞的双目,然后渐渐隐没了色彩。
第43章
电影上映后不久,就成了最大的热点,官博还票选出了最喜欢的十大镜头,出乎意料的是top1竟然是五爷在八仙桌前吃豆花的这一段。
天刚亮,朱门被缓缓推开,五爷端着一个青花瓷碗缓缓走到前厅,他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细白的手指优雅地端着玉色瓷碗,里面盛满了滑嫩的豆花,翠绿的葱花细碎地撒上了些许,衬上精致的碗,如同一件艺术品。
门外,卖豆花的瞎子正被人奚落嘲讽,甚至咒骂,“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敢来卖,从这里滚出去,没长眼的东西!”
门内,五爷恍若未闻地用象牙白的调羹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如品尝绝味一般一口一口地优雅进食,仿佛根本尝不出它的难以下咽来。
他的表情看似冰冷漠然,实则是无限的放松,喉结微动下,他的身上竟隐隐怀着一丝慈悲之感,没有阴鸷,亦没有狠毒。
毛弥深沉的旁白在此时缓缓响起:“总有人要努力活下去,这就是一个人,生在世上最大的规矩。”
这一选段视频下的精华评论之首,是一个小粉丝痛哭流涕写下来的,“我想了很久,他为什么每天都会去买豆花,刚刚我才想明白,他买,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那好吃,而是因为触动。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所以他不择手段,拼尽全力,同时也讲求自己的道义和规矩。这和那个瞎子一样,他同样是为了活下去,才每天在黑暗中摸索着做出两担豆花来卖,却也坚守着即便再难吃也要努力改善而不偷工减料的信念。在五爷眼里,这人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可也正是这个太过痴愚的蝼蚁让他找到了一丝共同点。他把自己唯一的良善全都放在了瞎子的身上,只有在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他不是五爷,他也只是一个仰望着生命的普通人。”
后来这个粉丝又在自己主页上展开来讲道:“五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天生冷血,这么大的世界,他只注重自己一个人的命。只要能活下去,杀害亲兄弟,无辜人,即便幼时起就沾了满手血腥,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一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坏到极致的人,却依旧有自己的底线。他的确不看重他人宝贵的命,可他却独独看重一句口头的承诺。只要与他合作且没有挡在他活路上的人,于他来说就是值得保护,应当坦诚相对的存在。他就是用这样的道义为自己开出了一片天,然后再由陈天朗将这片天打破。”
“陈天朗是什么人?是个聪明的坏人,他善于交际,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明码标价的,今天还是朋友,明天就能下毒。他善于拿捏人性,狡猾而圆滑,在他手下做事永远比在五爷手下战战兢兢来得强。短短一段时间,陈天朗便将半个城的地盘都夺了去。五爷在乎地盘吗,从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用尺子,用圆规描出来的规矩,而这规矩突然间就被打破了。他被欺骗,被背叛,人们原先还拿与他的合作当回事,可是听了陈天朗三言两语,就都把诚信诺言当成了幌子,垃圾。”
“因此,段承帅的出现,算是拉回了五爷即将崩溃的理智。他把他最后一次的信任给了这个本应是死对头的警察,即便他离经叛道,但他依旧愿意放手一搏。”
……
top2则是在最后,他往后仰去,坠落火海的一幕。
人们都将这个镜头与《倚天》联系起来,有个粉丝还发起了#爱护毛弥,拒绝大火#的话题,求让他换一种死法,并且最好不要再死了。
一个看过毛弥所有作品的影评人便道:“同样是深陷火海,凌璧尧与五爷截然不同,一个是无私的麻木奉献,一个是释然的勇敢解脱。而同样是反派角色,波图斯与五爷又是截然不同。前者肆意任为,后者精明固执,前者坦荡高调,后者则深沉阴鸷。毛弥本次饰演的角色极度难演,尺寸的把握,情绪的收放都有很大的学问和讲究,但是就我看来,毛弥已经把这个角色诠释到了九成。我对他的成见,终于完全放下了。今天起,他在我心里是个真正的演员。”
而远在承铭的片场中,与毛弥一同把电影看完的人也皆在抹眼泪,他们的感慨要比这些人更多。
要知道,就在看电影前,他们还在围观毛弥策马驰骋,赞他少年英气,潇洒无忧,可这个印象还没消失就直接看了这部满是阴谋血腥的电影,都几乎有点不敢与毛弥相认了。
一个工作人员胆战心惊地道:“原来这就是演员啊……”说着就掏出智脑自己又订了几张票,决定和亲朋好友收工后一起到电影院看,其他人见他动作自是也反应过来,纷纷买票,有的还要哀嚎票早卖完了,系统排队都排到了几万名之后。
《凶野》的首日票房便突破了一千亿,让大多数早前不看好这部电影题材的人大跌眼镜。
无论哪个时代,一部电影的口碑都是最重要的刷票利器。口碑是永远无法被人为操控的,它由人们口口相传而来,就算在网络上夸出了花,人们说不好看,便大多都不会去看。这不是盲从,不是跟风,而更多的是大众的选择。
何异看着这一大群人窝在一个智脑前,犹豫了大半晌,终是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骂道:“你看看你们这点出息!再好看也没必要这么多人挤着看吧!今天早点收工去电影院看不就得了,来来来继续拍了!”
大家就等着这句早点收工,听到立即驱散了观影后的阴霾,纷纷欢呼击掌,兴高采烈地跑回了自己的岗位。
何异简直拿这群人没辙,拍着毛弥肩道:“也就是你在这里,气氛才这么活跃。上次你来探班也是,一个一个都来了劲儿。霍靖楚在这的时候,都乖得不得了,说话都不敢大声,怪哉,怪哉。”
借着早点收工的兴奋,下午的效率极其高,有好几场戏都是一条过,把何异乐得脸都笑出了几条褶子,如愿给他们提前下班。
他们就住在片场附近的一家剧组专用酒店里,演员套房就和家一样,服务也极其完善舒适,保证他们能得到最好的休息。
“前辈,你不回去么?”毛弥打开酒店派来的车,却见谢行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唤道。
谢行简冷淡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走近了几步,小声道:“有约。”
“莫答又来了……?”毛弥简直对莫答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时间三天两头往承铭跑。
“嗯。”
被明晃晃喂了一嘴狗粮,毛弥忙自己坐进了车里,看着谢行简满身粉色泡泡地站在那里等人,突然有了一丝羡慕。
他都好久没见到霍靖楚了。
当时在圣罗纳星说的将会很久都见不到,竟然是再真不过的真话,他们这段时间就连通讯都很少。
回到自己的房间,侍应生掐着时间送上了远从首都星寄过来的美食,寄的特快件,用的专用通道,送到的时候还是热的。
包装漂亮的保温盒上贴着一张便签,“宝贝儿子多吃一点,还想吃什么告诉妈。”
毛弥抱着保温盒又是失落又是开心,窝在沙发上难得把自己吃到了撑,如一只餍足的小猫一样摸着肚子舔了舔唇。
“主人,您有新短信。”
听到这声提示,毛弥几乎是弹起身来,迅速从抱枕下翻出智脑,迫不及待地点开,一看果真是霍靖楚,还连发了好几条。
“好累。”
“想你。”
“早上买了一袋麦片想的是你,中午听唱片想的是你,刚刚想睡一会儿,想到你就再也睡不着了。”
“想见你。”
毛弥在回信面板上打一个字又删一个字,眼神一转,看见了放在一边的虚拟头盔,心如擂鼓地回道:“深空见?”
那边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回了信:“好。”
戴上许久没用的头盔,不久后便又到了已经又有些陌生的广场上,这是他上次登录的地点,好友列表上只有霍靖楚的名字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