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关河微弱的说,“我真的没事。”
显然这句话对屈战尧根本算不上安慰,他使劲瞪着关河,又气又心疼,最后被关河好不容易抬起的手擦掉了眼泪。
“你这样真的很丑。”
“去你妈的。”屈战尧缩回手,又回椅子上缩着了。
“你生气可以,但不要不理我。”关河无视屈战尧带着怒意的目光,很轻的说,“你不理我,我感觉胸口更痛了。”
屈战尧在惊慌失措中寻回了一点理智,病床上的关河脸上毫无血色,连幽深的瞳孔都蒙上了一层灰,干燥的嘴唇一起一合,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需要他。
他从没见过那么脆弱的关河。
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屈战尧鼻子发酸,转身抱住了他,关河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抖,他很轻的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用头发蹭着他的下巴。
“疼吗?”屈战尧说,“一定很疼。”
“还好。”关河说,“你不理我更疼。”
屈战尧抱着他躺下来,看他的伤口,又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挨在他没受伤的胳膊上,感受着他的脉搏和心跳。
关河温顺的像个宠物,就这么任由他掖被子,喂热水,垫高枕头,目光沾着对方不断忙碌的身影,赶都赶不走。
“我跟你说,你要下回再这样,我二话不说跟你掰。”屈战尧将窗关上,呸呸呸了几声,“操,没有下回,只此一回。”
“嗯,下回注意。”关河咳了一声,“没有下回。”
“你睡会儿吧。”屈战尧走过去摸摸他的脸,“感觉有点烧,别说话了。”
关河说,“谢医生都告诉我了。”
屈战尧疑惑的嗯了一声,“谢医生?”
关河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皮夹,照片。”
屈战尧那边好半天没说话,耷拉着脑袋,宽大的卫衣帽被他往前一拉,顺势遮住了眼睛和半张脸。
“皮夹夹层的那个位置,一直是我的,对吗?”
屈战尧背对着他,不知道是在不好意思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还放了个女人的照片,你根本没有什么前女友吧。”
屈战尧喉咙里涩涩的,他抿了抿嘴唇,“那你呢,你不是也有个前女友?”
关河顿了顿,半天才轻声道,“那是因为你说你有前女友,我在跟你较劲。”
屈战尧说,“我那时以为你早就有对象了,所以才这么说,如果被你发现我这么些年一直想着你,那也太丢面儿了。”
“你是不是傻?”关河笑着咳嗽起来。
屈战尧走过去帮他把点滴调慢了一点,“我们是不是傻。”
相视一笑后,关河朝他勾了勾手指,屈战尧低下头来。
“没有别人,只有你。”
关河心里想,如果那时候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屈战尧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来,看着关河认真的眼睛,他瞬间就被击中了,想过去吻他,走到对方跟前,又忍住了,只是嘴唇贴了贴他的额头说,“快睡觉,给我赶紧好起来。”
关河说了这么一通话,也累得昏昏沉沉,很快就天人不知的睡过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醒,屈战尧趴在他病床上,轻微的打着小呼噜,逆着光,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关河静静看着他睡觉,忽然觉得时间就此停留,在这一刻沉溺也很好。
后来的几天里,关河一点一点康复,至少能扶着墙下地走了。但屈战尧还是执意留下来陪床,没有多余的床位,屈战尧愣是在椅子上睡了三天,后来还是谢医生把他办公室的折叠小躺椅借给他的。
关河每天半夜都能感觉到屈战尧来摸摸他碰碰他,直到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后才松了口气继续歪倒在小躺椅上。
早晨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搁在自己大腿上,阳光在他脸上镶了一圈金边,明亮的不像话。
此刻他终于在劫后余生中觉出一点后怕来,要是这次出警他真的怎么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样一张脸,那太可怕了,他不敢想象。
关河一手揽过他抱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发旋儿,没说话。
这病养了近一个月,才得以允许出院。
临走前他俩去谢医生办公室里道谢,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烦躁的扯着他的领带,谢医生摸着他的脸,旁若无人的顺毛。
“诶,小关,你们现在走了?”
关河和屈战尧走进办公室,朝他点点头,“谢谢谢医生,我们走了。”
谢医生不慌不忙的给旁边那个身姿欣长,眉目英俊的男人递了盒草莓牛奶,然后笑了笑,“希望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是。”屈战尧朝他鞠了个躬,“谢谢你,六年前还没跟你好好道过谢。”
“没事。”谢医生说,“职责所在。”
旁边的男人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谢医生搂过他的肩,“那我们就不送了,再见。”
关河他们关上了门,屈战尧回头望了一眼,他心目中高大沉稳的谢医生此刻正像小狼狗一样趴在对方肩上,如果他背后有尾巴的话,估计能甩出一道小旋风。
关河扯着他的卫衣帽一拽,“谢医生很帅哦。”
“是啊,超帅的。”屈战尧故意气他,谁让这人今天非常不乖的抽了根烟,生病期间戒烟戒酒这是常识!
关河皱了皱眉,提着行李闷声走下楼梯,屈战尧在他身后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我们小花哥哥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啊。”
关河词穷了片刻,被屈战尧抓住手晃了晃,“你没看出来,谢医生跟喝草莓牛奶那男的是一对啊?”
关河看着他没说话,屈战尧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蓦地被人推到墙上,卡着下巴明目张胆的偷了个吻。
屈战尧:“喵喵喵?”
说不过别人就强吻的毛病能不能好了?
第51章
出院以后,他们把屈小元从他爸家里接回来,房子的事情已经落实好了,但关河还在养伤,所以跑装修的事儿都落在了屈战尧头上。
屈战尧白天要在鸡排店里帮忙,抽空的时候还要去监工,忙得日夜颠倒,每天回到家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关河心疼他跟车轱辘一样四处周转,于是第二天准备跟他一起出门,结果被对方硬生生推回到了房间,还找了个监工屈小元看着他。
“小花哥哥如果抽烟喝酒或者想要出来找我的话,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关河觉得自己仿佛被对方宠成了一只只会睡觉吃饭的猪。
也就屈战尧觉得他还没好,昨天晚上警局忙不过来,他还偷偷过去超市里抓小偷了。
不过这事儿,他用一包糖买通了屈小元,不然……屈战尧铁定饶不了他。
关河躺在沙发上想,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听话了。
不过,感觉好像还不赖。
屈战尧找屈小元看人,简直是大大高估了他宝贝儿的能力,也许对方是敌军派来的卧底呢?一个恐龙抱枕和一包水果糖就被买通了的屈小元此刻正牵着关河的手狂打喷嚏中。
“还想要什么?”关河蹲下来擦掉她嘴边的冰淇淋。
“找哥哥去。”屈小元眨眨眼睛道。
屈战尧跟关河的关系,店里的小姑娘早就已经猜到了,但他俩在店里总会装得很清白,屈战尧让关河喊他哥,关河把手插衣兜里,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肩膀,“哥。”
屈战尧很不自然的拍拍他,将围裙解下来,“哈哈哈,你们待着,我带我弟弟去逛逛。”
店里的小姑娘纷纷翻了个白眼,行,我就紧紧看你们装逼。
关河今天带了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很斯文,特像个大学生,屈战尧觉得对方喊他哥一点儿也没错啊,也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在哄笑什么。
“哥哥。”屈小元倒是很讲义气,“今天是我吵着找哥哥,小花哥哥才被我拖出来的。”
关河摸摸她的头,决定回去以后再奖励她一袋糖。
屈战尧故意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结果破功,外面风很大,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关河披上,后面传出几个欠扁的女声,“哎哟,老板对弟弟真好!”
关河屈着拳头笑了笑。
屈战尧脸有点红,“麻溜的回屋里做生意去!”
关河说,“哥哥对我真好啊。”
“哎你烦不烦啊!”屈战尧恼羞成怒的踹了他一脚,后知后觉发现对方还病着,于是赶紧跑回去,刚蹲下身看他伤口,便被关河按着腰,猝不及防的亲了一口。
他想,关河大概是去厚脸皮班特训过了。
“我想踩叶子!”屈小元说。
关河一手拉着她,屈战尧也无奈的拉起她的手,荡秋千似的晃了晃,“踩吧。”
“一路够你踩了。”
回应他们的是屈小元咯咯咯的笑声。
房子的收尾工作是关河做的,屈战尧不知道他在准备什么,不管怎么问,对方都不肯说。
关河捉住那只一直往自己脸上戳的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装修过后一个月,他们搬进了新家。
关河和他都比较喜欢简约的风格,所以新房除了蓝白灰没有别的色彩了,但为了让屈小元满意,他们在墙上放了很多原木材质的挂件,小蘑菇挂灯,森林原木书架,插画,绿植,还有一个恐龙按钮灯。
果不其然,屈小元就是冲那玩意去的,摸了半天还玩得自得其乐。
房子不算大,有上下两层,只不过楼上是一个杂物间和天台,小糖球有了新的摇篮窝,此刻已经跳上跳下玩疯了。
整理完行李后,关河跟屈战尧躺在沙发上睡了会儿,醒来已经五点多了,关河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出去吃?”
“嗯,累死了,我来的时候看见楼下有个拉面馆。”
吃完又带着屈小元去逛了一圈小区公园,消完食回到家,屈小元拿出作业本来写作业,关河给了他一串楼上杂物间的钥匙。
屈战尧忽然有些紧张,他感觉在门的那一面,会有一个他既期待又害怕的新世界。
门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声响,屈战尧咽了咽口水,开了灯。
狭窄破旧的弹簧沙发,不断花屏的电视机,一张蓝色的水床,桌上摆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有一把糖。
还有他们高中时候的作业本,高中时候的校服,高中时候的游戏机。
屈战尧愣了愣,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记忆犹如洪流般倾泻而下,那些他曾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东西被关河一点一点的搬到他面前,屈战尧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酸楚的喜悦。
关河把他带到怀里紧紧抱住,“时间有些久了,有些东西找得不太像。”
屈战尧闷着嗓子,声音哽咽,“你干嘛突然搞这出?”
关河从后面抱着他晃了晃,“如果有天我们吵架了,你一来这里就气消了。”
“是谁比较容易生气啊?”屈战尧攥紧了他的手。
关河笑了笑,“这里是我的避风港,是让我找到安全感的地方,我也很怀念。”
屈战尧看着他没说话,关河很轻的吻了吻他的侧脸,“其实我弄这样一个地方并不是为了追忆什么,是为了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六年,还会有更多更多彼此喜欢的六年。”
“不。”屈战尧强忍了下泪水,忽而笑了,凑近他耳边说,“我不喜欢你。”
关河看着他,屈战尧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沉默良久终于开启了唇,眼里熠熠发光,“关河。”
“我是爱你。”
剩下的话被吞没在一个炙热又疯狂的吻里,他们彼此拥抱着,在似曾相识的高中时代房间里,嘶哑而温柔的喘息着。
可惜,事没办成,程霈霈突然造访,关河黑着脸给他开了门。
程霈霈一见他俩就笑得崩了,“我靠,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啊,小兔子,维尼熊,还有小恐龙,哈哈哈哈哈哈这睡衣绝了,我要拍一张照片给爸爸看。”
屈战尧也有点不爽,平白无故打扰别人亲热的人该被小糖球挠成筛子。
“有事快说,没事就滚。”关河压着门,程霈霈仗着他瘦,灵活的一钻,“有事儿啊,哥,小战哥,我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你们的。”
关河高傲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屁快放。
“那个,今天是大叔生日,我想找你们一块儿过去喝喝酒,大叔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过生日不挺孤单的嘛。”
“大叔生日你凑什么热闹?”关河问,“哪个大叔?”
“就……徐川啊,小战哥你还记得吧,之前乐家桥住你隔壁的。”
屈战尧点点头,“川哥生日?怎么是你来邀请我们?”
程霈霈一张脸红成了柿子,磕磕绊绊了好一会,在他俩的眼神攻击下,无所遁形的招了,“哎,我他妈在追他,追他行了吧,你俩到底去不去啊!!你们不去他不愿意单独跟我出来,哥,你看你现在多幸福啊,小弟我还孤家寡人一个呢。”
屈战尧很仗义的套了件衣服,“去啊,不为你,为川哥也去。”回头对关河说,“你不去啊?”
关河扯下衣领,露出刚才被屈战尧咬的锁骨,隐约可以看到齿印,他用唇语说道,“回来再找你算账。”
徐川比他们之前见的时候弄得干净多了,程霈霈骄傲道,“那是我拉着大叔去做的造型,有没有特别帅。”
“帅。”屈战尧竖了竖拇指。
一群大男人在一起吃饭难免要喝酒,关河虽说伤好了几个月了,但医生禁令是半年内不准沾烟酒,屈战尧给他倒了杯旺仔牛奶,让他抱着屈小元一块儿喝。
大龄儿童关河手指刚一碰到酒瓶,就被屈战尧嗖嗖的一个眼刀给瞪没了。
程霈霈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了,“哥,你超怂!”
“你还喝吗?我给你倒。”关河面不改色的帮屈战尧倒了一杯,自己仰头干了一瓶旺仔牛奶。
“哥!你巨怂!”
吃到最后,这顿饭只剩下关河一个人还保持着理智和清醒,连徐川都有些微醺。
他一手拖着一个,先把他们塞进了出租车,又拎着醉得原地打转的屈战尧回到了家。
屈战尧从屈小元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速写纸,啪嗒一声拍在关河面前。
脸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眼睛弯起来,笑得露出了一个梨涡。
“送我的?”关河擦着头发低头一看。
天哪,这画工,屈小元师从谁手简直一目了然。
屈战尧看着关河线条分明的颧骨和高挺的鼻梁忽然上手摸了,“真好看。”
“我最最最最喜欢了。”
关河看着他没动,屈战尧忽然一个熊抱扑上来了,抓着那张纸说,“好不好看?嗯?好不好看?”
关河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违心说了句“好看。”
屈战尧弯了弯眼,嘿嘿嘿的笑。
“这是那天去屈小元学校,陪着她一起画的。”
“画了什么?”关河压着闷笑说。
屈战尧退后了几步,将纸摊开,伸出手指戳了戳,“翅膀。”
“嗯?”
屈战尧上扬着嘴角,微微弯着眼说,“你给我的翅膀。”
关河感觉心脏被狠狠敲击了一下,他想伸手碰碰屈战尧,哪里都可以。
“我曾经被折断过翅膀,是你让我重新起飞的。”屈战尧笑着把纸塞到他手里,“所以……我送你,送你这个。”
关河放下毛巾,一脸孩子气的看着他。
“那你飞一个给我看看,朝我这里飞。”
眼见着屈战尧毛茸茸的脑袋晃了两晃,跌跌撞撞往前走,他笑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嘴里嘟囔了一句,“飞咯。”朝关河直直的扑过来。
关河搂住他的腰,原地转了一圈,顺势拖着他的大腿往钢琴上一抱。
琴键发出断断续续的高音,似乎跟屈战尧的声音在和鸣。
“飞,飞偏了。”屈战尧酒意未退,鼓着两颊说。
关河喟叹一声,双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往下一压,吻住他微微张开的唇,屈战尧醉了以后,嘴唇和舌尖都是滚烫的,他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像小狗一样呜咽了一声,若有似无的鼻息相互蹿动。
关河睫毛轻轻煽动着,偏头含住了屈战尧的耳垂。
屈战尧一个激灵抓住他的后背,眼睛湿漉漉的,继而微微喘息着。
关河卷起他的衬衫,手从后面一点一点的摸上去,带来酥麻般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