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每一句话韦昱纾都听得很仔细,一边还不住地点头,祁朦挪到花瑞文身边,小声地问他:“你痛不痛啊?”
花瑞文嘴角勾起一个笑:“如果我说我痛的话,你会亲我一下吗?”一边说着脸已经凑了过来,祁朦有些不好意思,看了花唯一眼,花唯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便把头偏开了,算是默许,祁朦便凑过去亲了花瑞文的脸一下。
花瑞文得逞后很开心,说:“嗯,不痛了。”
花瑞文又上楼去做了心脏的检查,本来预约的十点半,医生等他等到中午,花唯也没好意思带着他们先去吃饭,做完检查都一点过了,除了还有些心律不齐,什么毛病都好了。
午餐吃粥,整个早上都很奔波,一停下来才觉得又累又饿,四个人都低头吃了起来。
麻药过了花瑞文才开始觉得手痛,又痛又没有力气,轻轻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伤口,花瑞文费力地吃了两口就放弃了,放下了勺子。
韦昱纾抬起头来看花瑞文,才恍然大悟:“啊!我喂你!”
说着放下勺子,花唯立刻按住韦昱纾的手,说:“你吃你自己的,管他干啥?他这几天不都没怎么吃东西么,你看他饿死了么?”
韦昱纾哭笑不得:“花唯唯,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呢?”
祁朦也放下勺子,说:“我吃饱了,叔叔……”祁朦话还没有说完,花唯就望向他,他立刻改口:“爸……你们吃吧,我喂瑞文……”
花瑞文听到祁朦叫韦昱纾和花唯“爸”,眼睛立刻就亮了,抿着嘴傻乐,达到目的还不忘卖乖,对祁朦说:“没关系朦朦,你慢慢吃,吃完了再喂我。”
祁朦已经拿起了勺子,说:“我吃好了,你要多吃一点,才好得快。”
回到家,阿姨已经把给祁朦准备的房间整理好了,放在祁安车子后备箱的行李箱也送到了房间,花瑞文守着祁朦整理房间,想要帮忙,就被祁朦按回床上坐好。
花瑞文看着祁朦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进衣柜,不自觉地就傻笑了起来,祁朦转过头看他,他正两眼痴痴地看着自己,一边笑眼泪却在流,祁朦惊了一下,赶紧走到花瑞文旁边坐下,抬起手来擦他的眼泪,说:“你怎么,又哭又笑的啊?”
花瑞文用脸去蹭祁朦的手,吸了吸鼻子,说:“不知道,我以前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过,我说不上来……你为什么可以那么决绝地抛弃我,我一想到就觉得好难过,可是你明明又是爱我的,你现在在我眼前,你哪儿也不会去,所以我好开心……可是,这两种情感不该是矛盾的吗?我不明白……”
祁朦扶着花瑞文的脸,用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闭上眼喃喃道:“瑞文,我也没有妈妈了……因为我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情,所以,我受到惩罚了,我已经不配得到幸福了——而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幸福的,我没有资格……”祁朦还没有说完,花瑞文就吻上祁朦的唇,堵住他的嘴,祁朦也懂事地闭了嘴。
“不要说这样的话啊,你不幸福,我的人生就没意义了……”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花瑞文和祁朦都惊了一下,赶紧分开,传话筒花唯站在门口,右手敲过门就又和左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不耐烦,没好气地说:“下楼吃水果。”
这么不情不愿,一看就是韦昱纾逼的,花唯传完话刚要转身,突然抬起手指着花瑞文训道:“哭哭啼啼的,你有完没完啊!”
花瑞文瘪了瘪嘴,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狡辩道:“我没哭!”
花唯没理他,转身出了房间。
被长辈撞见接吻还是很害羞的,花瑞文虽然没什么,但是祁朦的脸已经红了,真是可爱死了!花瑞文又忍不住亲了祁朦一下,祁朦赶紧推开他,说:“不要了!下、下楼吃水果!”
两个人下了楼,韦昱纾正在喂花唯吃切好的苹果块,花唯咔擦咔擦咀嚼着苹果,口齿不清地对韦昱纾说:“甜的。”
韦昱纾这才送了一块进自己的嘴里,花瑞文解释道:“试毒。”
祁朦强忍着笑跟着花瑞文走到沙发前坐下,韦昱纾问祁朦:“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祁朦点了下头,说:“差不多了。”
花瑞文已经伸手用小叉子插了一块苹果起来,喂给祁朦,祁朦双手接过叉子,说:“我自己来,谢谢。”
花瑞文皱了皱眉,说:“你不用那么拘谨的。”
韦昱纾也说:“对,这里就是你家,我可没当你是客人。”
祁朦觉得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说:“谢谢爸……”
韦昱纾又喂花唯吃了一块苹果,花唯咽下去了才说:“朦朦,刚才医院来了电话,你爸面部鼻梁骨骨折,已经手术矫正了,牙齿掉了一颗,之后会做烤瓷牙,其他的是软组织挫伤,没有多大的问题,总之,身体没有大碍,也已经恢复意识了,你不用担心。”
祁朦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和祁安的感情本来就很淡漠,比起祁安,他更担心花瑞文,但是毕竟是花瑞文打伤了祁安,要是祁安有个三长两短,花瑞文也要担起责任。
花唯又继续说:“我的律师和他谈过了,他愿意交出你的抚养权,以后你都不用担心了,学校这边的手续也已经办好了,明天就可以回学校继续上课。”
花瑞文赶紧追问:“那我呢?”
花唯打量了花瑞文一番,说:“你这样还能去学校?”
花瑞文说:“我脑子又没坏,怎么就不能去学校了?”
眼看快十一点了,两个小家伙还在花园里,韦昱纾让花唯去花园叫他们休息了,花唯走出落地窗,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坐在露台边缘,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花瑞文右手搂着祁朦回过头来看花唯,花唯走近了才发现祁朦已经在花瑞文怀里睡着了。
花唯走过去把祁朦抱了起来,花瑞文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可算来了。”
花唯有些无语:“你不会叫醒他么?”
花瑞文看了看花唯怀里的祁朦,怎么可能舍得啊?
花唯把祁朦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花瑞文还不放心地替他压了压被子的边缘,这才转过头看花唯,花唯收起脸上的笑,对花瑞文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花瑞文跟着花唯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花唯径直走向了书房,花瑞文心说不好,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花唯这是要兴师问罪啊。
花瑞文硬着头皮跟着花唯进了书房,花唯提醒花瑞文把门带上,花瑞文关上门,花唯已经走到沙发前坐下了,花瑞文也跟着走到他身边坐下。
花唯双手十指紧扣抱拳,语气有些无奈:“你今天跟姚婧说什么了?人现在还在警察局里大吵大闹,要告你故意伤害。”
花瑞文皱了皱眉,说:“那看来是我太温柔了,早知道就打到她说不了话就好了。”
“不打女人。”花唯提醒花瑞文,花瑞文翻了个白眼,说:“我就是没打她,才让她现在闹腾。”
花唯纠正道:“你是自己说了蠢话——傻儿子,你太锋芒毕露了,你这样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也会便宜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别给别人留缝隙,说话之前三思而行,你这样会让事情不好办的。”
花瑞文这才恍然大悟,说:“所以,朦朦爸爸愿意交出抚养权,是假的?”
花唯笑道:“当然是真的,他愿不愿意,是他决定得了的吗?”
☆、第 93 话
花瑞文睡到半夜就醒了,起身下床,披上外套就出了房间。
推开祁朦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远远地就看到祁朦躺在床上,花瑞文的心都软了,不自觉地咧开一个笑,绕到祁朦的面前蹲下,借着月光,花瑞文看到了祁朦脸上的泪痕,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花瑞文抬起手来擦祁朦的眼泪,竟然有点想哭,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才会睡着了都在流泪啊。
突然祁朦抬起手握住了花瑞文的手,乞求道:“不要走!”
花瑞文吓了一跳,屏住呼吸观察了一阵,确认祁朦的确是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盘腿坐下,柔声说:“不走,睡吧。”
祁朦像是听到了花瑞文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到眼前的花瑞文,祁朦愣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声音竟然有些沙哑:“你怎么不睡觉啊……”
花瑞文牵过祁朦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说:“我来看看你,做噩梦了吗?”
祁朦摇了摇头,说:?0 安皇秦巍颐蔚轿衣枇恕!?br /> 花瑞文有点难过,说:“我可以到床上来吗?”
祁朦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了,慢慢坐了起来。花瑞文爬上床,也没有躺下,两个人靠着床头肩并肩坐着。花瑞文抬起右手揽过祁朦,说:“对不起,这些天都没能陪在你身边。”
祁朦靠在花瑞文的怀里,哑着嗓子,说:“没关系,情有可原嘛。”
“没有情有可原,我就是没在你身边,生活不会重来,发生过的一切都不会倒退。”花瑞文偏过头蹭了蹭祁朦的头,说:“我这些天总是在睡觉,做了很多梦,连续的梦,或者新的梦,那些梦的感觉都很真实,真实到我以为是现实,每次醒来那份恐惧感就会深深地印在脑海——我在梦里总是在失去你,梦到你说,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太可怕了……”花瑞文说着,搂着祁朦的手紧了紧。
祁朦抬起右手抚摸着花瑞文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祁朦突然攥紧花瑞文的衣服,哽咽着说:“我好害怕……每天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我妈,睡着了也会梦到我妈,梦到我妈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来医院,梦到我妈说对我很失望……我无论怎样跪在她的灵前,无论怎样忏悔认错,我妈还是对我说,她对我很失望……我……我妈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不会的!”花瑞文情绪有些激动:“妈不会怪你的!你还记得吗,罗升去看妈的那一次,妈让你去送罗升,把我留在病房。”
祁朦点了下头,他知道苏曼娴有话要对花瑞文说,但花瑞文走后他也没有问苏曼娴,既然在说的时候回避了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过问,苏曼娴也没有透露半点。
“妈跟我说,你很小的时候你爸就离开了你们,你初中毕业之后,你爸一直想要接你过去,她说,如果你愿意,她可以放手,但是你不愿意,因为你不愿意,所以她绝不放手——妈让我守住你,但无论是因为妈拜托我,还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都绝不可能把你让给任何人。”
祁朦又想到早上花瑞文在高速路上胡来的事情,在花瑞文怀里蹭了蹭,攥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紧,说:“你以后别乱来了,吓死我了。”
花瑞文赶紧堵他:“你以后别乱跑了。”
“嗯。”
花瑞文又说:“妈的连载,更新的最后一话,你看了吗?”
祁朦浑身一紧,闷着脑袋摇了摇头,从苏曼娴住院后,祁朦就没有看苏曼娴的更新了,但其实住院后她也就更新了两三话,精力和身体都不允许她更新了,那时候祁朦的心思也不在她的更新上,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情绪挺糟糕的,一边担心她的身体,一边却因为她那些糟糕的生活习惯而对她发火或者生闷气。
“宣布停更后,妈又更新过一次,12月3号,是一篇番外,她在最后这样写的:少年总是患得患失,总是认为自己不够优秀,总是逼迫自己做得更好,对于得到的担惊受怕,对于失去的痛彻心扉。少年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失去的,他止步原地、暗自惩罚自己,可他没有意识到,他需要的不是救赎,是原谅,而能够放过他自己的,终归只有他自己——可惜,大概他知道得,会有些迟。但他总会明白,因为少年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祁朦缩在花瑞文怀里,强忍着眼泪,花瑞文苦笑:“这应该是妈想要送给你的话吧,也或许是写给我的话。‘少年已不再是孤身一人’……”花瑞文轻轻拍了拍祁朦的手臂,“你还有我。”
听完花瑞文的话,祁朦泪如雨下,在花瑞文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祁朦的反射弧有些长,在医院听到苏曼娴的死讯,大脑只是一片空白,到了安乐堂,见到了外公外婆和舅舅,祁朦才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哭晕了两次,再次醒来的时候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就罚自己跪了很久,花唯一直劝他膝盖会积水,所以之后不跪了,却也一直没有离开灵堂。守灵三天,祁朦没有心思接待任何人,即使之后苏曼娴的读者来吊唁、安慰,他也像个木头人一样,只会机械地点头。
苏曼娴太了解祁朦,她害怕自己离开后祁朦孤身一人,也害怕他走不出自己死亡的阴影,可她能做的,除了努力配合治疗活下去,也无其他。但是谁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她毕竟是个搞文学的,比起残忍地向祁朦交代后事,她更倾向于用委婉一点的方式向祁朦道别。
——我亲爱的少年,愿你以后的人生能够不忘初心,以梦为马。起风了,我先走一步。
早上花瑞文醒来的时候祁朦还靠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坐着睡了,花瑞文牵一发而动全身,一阵肌肉的酸痛袭来,花瑞文抽了一口凉气,突然有点肯定自己昨天打祁安的时候的确是下了狠手,甚至有点怀疑花唯谎报了祁安的伤情。
花瑞文偏过头吻了吻祁朦的额头,祁朦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花瑞文,突然反应过来,弹了起来,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压到你的手了?”
花瑞文又把他抓回自己的怀里,说:“没有,你一晚上可乖了,哎,是我不好,居然让你坐着睡了一晚上,一定很不舒服吧?”
祁朦摇了摇头,说:“这是我妈走之后,我睡得最好的一晚了。”祁朦补充道:“我还梦到你了。”
花瑞文有点开心,追问道:“梦到我什么了?”
祁朦说:“梦到你考试的时候坐在我前面,但是我上次没考第二名,不能坐在你后面了。”
花瑞文有点无奈,娶了个学霸老婆的体验,大概就是你早上起来想要和他说点情话,他却一本正经地和你谈学习。
花瑞文叹了口气,只能认命:“下次考试就能够坐在一起了,对了,我爸说,如果想休息两天,今天可以不用去学校的。”
祁朦点了点头,说:“那就不去学校吧。”
花瑞文有点吃惊,仔细打量了祁朦一番,刚才还在跟自己谈考试,现在居然说不去学校了?花瑞文有些难以置信:“我们家朦朦不会被人偷偷换掉了吧?”
祁朦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天不是要去医院输液么,我想陪你……”
既然不去上学,那时间还早,两个人又躺回床上躺平,躺着花瑞文就不能再搂着祁朦了,两个人牵着手,花瑞文看着天花板,问祁朦:“要不你就在我房间住吧?”
祁朦闭着眼睛拒绝他:“那怎么行?”
花瑞文皱了皱眉,说:“反正我晚上也会偷偷溜过来。”
祁朦一点也不松口:“那我就锁门。”
花瑞文赶紧又把祁朦的手握紧了一些,说:“别啊,你要是锁门,我就得翻窗了!我现在行动不便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祁朦睁开眼转过头望向花瑞文,有些不可思议:“你还翻窗呢?你是小猴子吗?”
花瑞文继续耍赖皮:“好不好嘛,我都让步你不搬去我房间了,你也应该让一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夫夫之间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被他这么一说,竟然觉得他说得蛮有道理?祁朦又闭上眼回过头,嘴角不自觉就咧开了。
那么糟糕又那么弱小的我,一直凭借着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着,我那弱不禁风的铠甲,我那不堪一击的盾牌,我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次又一次焦熬投石,在绝望中徘徊挣扎着,我的每一次溃不成军,都却不曾弃甲曳兵,因为我知道,我若在此刻放弃,将永远无法抵达你的身边。
可那么糟糕又那么弱小的我啊,即使咬紧牙关也有过不去的难关,想着,那就这样吧,就到此为止吧,你却突然从黑暗中撕出一道裂口,将手伸了过来——我耀眼的光芒啊,唯有你来,我才能从黑暗中逃脱出来,也正因为有你,我才稍微,对这个世界有了那么一点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哦对了,兰博基尼,其实只能坐两个人,大部分的跑车,其实都只能坐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