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动作,心酸却又欣喜,这百般的滋味涌上心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品味。
他握着拳头,站了起来,然后看到一边的粥碗,轻声说了句,“我去热粥。”然后端着粥碗,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高斯走在寂静的走廊,没顾来往巡逻的护卫,只是慢慢的喜悦,三个月了比起抱着在怀里就像木头然一样的曲岩,他宁可他鲜活的躺在别人怀里,不是爱人,他还是兄长。
蒋苇谷心疼的抱着曲岩,训斥道,“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不是告诫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吗!出征时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的吗?你看你现在这样子!”
曲岩只是恸哭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痛。
蒋苇谷眼眶红着,头靠在他的耳边,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尖,这是两人亲近时的小动作。
蒋苇谷哄着他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曲岩最后哭着哭着脱力,睡了过去,蒋苇谷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脱了鞋子,然后拉过锦被,轻轻压实。看着已经一年未见的人,不管喝多少酒,也忘不了言笑如花的人。
不是没有恨过,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披甲而上带血而归的时候,几次濒临绝境的时候,总想着曲岩该是躺在别的男人身边快活吧!这份嫉妒生生要让他窒息,临死之际,也想过不应该这样,当初不应该那样轻易的放他离开,至少要解释,至少要挽留至少要给彼此再一个机会。
劫后余生醒来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想立刻赶回去,只要曲岩愿意,他们可以浪迹天涯,不去管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可算作云烟,忽略不计。
可是所有的猜想,所有的预料都没有和这番狼狈重叠在一起过!他从不会认为他在痛苦疯狂嫉妒的时候,曲岩会这般的凄惨会遭遇这样大的打击。
高斯轻声走了进来,手里换了个小盅,见曲岩睡着了,贪恋的看了眼那沉睡的容颜,看着他安然的躺在蒋苇谷怀里,他松了口气,然后逼迫着收回了注视,对一边的蒋苇谷说道,“让他睡一下,等会还是要让他吃一点东西。”
蒋苇谷眼神不善的看着高斯。
高斯没有管他,接着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的陪着他,一边养伤一边让曲岩养好身体。”
蒋苇谷粗着声音说道,“不用你管,明天我会带着曲岩离开。”
高斯笑了,轻蔑的看着他,“你以为你能有多少机会离开?如果我不是曲岩的兄长,我一定会费尽心思找到你把你杀了,而不是带你回来,你这副样子能把曲岩带去哪里!”
高斯见好不容易安睡着的曲岩又动了动,把声音放低了,接着说到,“等曲岩身体好一些吧,到时候你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蒋苇谷摸了摸伤口,不得不认真思考了一番高斯的话。见曲岩熟睡了,就找来丫鬟拿了点伤药,好好的上了药然后换了干净的衣服。
然后又回了曲岩的房间,他睡的并不安稳,听见开门声就醒了,撑着坐了起来,看着走过来的蒋苇谷,问道,“怎么了?”
蒋苇谷听着他哑涩的声音,心里有点难受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笑着说,“去洗漱了一下,你醒了,就喝点粥吧!”
曲岩摇了摇头,“不想吃。”
蒋苇谷端起粥盅,坚硬着端过去,哄着他说,“不行,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一定要多吃点东西,来,我喂你。”
曲岩实在是没有胃口,蒋苇谷缠着他也只喂下去了三分之一,无奈的看着摇着头的曲岩,蒋苇谷说道,“乖,再喝一点,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
曲岩惊诧的看着他,然后低下了头。
蒋苇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右手拉过他的双手,紧握在手里,“曲岩,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该那时候丢下你,就是带你去战场也应该把你带走。”
曲岩顺着他的力道埋进他的怀里,贪恋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温暖。终于回来了,他的长城,他的高墙。
给曲岩擦了擦脸,蒋苇谷催促着他休息了,曲岩点了点头,看着蒋苇谷说道,“隔壁有房间,你让丫鬟带你过去吧!”
蒋苇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自己会安排好的,你好好睡。”
然后等到曲岩呼吸顺畅了有规律了,就悄声走了出去。只是走到门口就不想走下台阶了,有些落寞的看着紧闭的门,坐在台阶上,看着昏暗的天空漏出的疏星发呆。
高斯则拎着酒壶坐在屋顶,看着熟悉的方向,那里有一盏灯常亮着,灯笼是很精致的,还是两人游船市买回来的,想着又是一口烈酒,煎熬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一亮蒋苇谷就找到了院子里的丫鬟,嘱咐着做些好点的早餐,然后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把伤口重新上上药,等着曲岩起来。
高斯则是一直到晌午才踏进荷花亭这边的院子,在门口犹豫了挺久,才拿着手里的东西走了进去,蒋苇谷正陪着曲岩在园子里晒太阳,两人说着话,高斯有点难以前进了,只是看着牵挂的人,还是忍耐着走近。
蒋苇谷看见了高斯,表情瞬时凌厉了,但是也没发作,毕竟曲岩这时候再经不住一点刺激了。
曲岩注意到蒋苇谷脸色的变化,疑惑的转过头,看见高斯温和的笑着走近,有一时的愣神。
高斯看见了曲岩的精神终于不再那般死气沉沉了,就满足了,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糖葫芦,“答应你的,来尝尝看。”
曲岩看了眼高斯,然后低下了头,也没接,也没说话。
高斯看着,接着说道,“让蒋苇谷陪你吃吧,等会好好用膳,我还有事情,先离开了。”说着把糖葫芦连纸袋放到石桌上,然后飞快的走了。只是转身的那一刻,原本温和的笑脸,立刻阴沉冰冷了下来。
一连几天,高斯都没有再出现了,蒋苇谷好好的陪着曲岩,然后一边好好的养伤。
只是他看了眼坐在亭子里写字的曲岩,脸色不是很好。
那日高斯离开后,两人都没有理会太阳下的糖葫芦,到房间用了午餐之后,曲岩提起想要休息一下,蒋苇谷便笑着退了出去。
只是在转身拿着刚摘的荷花回来,却发现曲岩正站在桌前,小心地揭开糖纸,轻轻的咬着已经化糖了的糖葫芦。
一连几天,蒋苇谷感觉到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滋味,分别许久,确实产生了不少的变化,两人再也回不去以往那种亲昵无间,兴许那个在他怀里嬉笑的少年,在他身下娇羞的少年,已经自那时无奈的分离,渐行渐远了。
可蒋苇谷却没有放弃,照旧的陪着他,这一次他绝不会那样简单的放曲岩离开。
曲岩坐在桌前,翠玉小心的端了杯热茶给他,"公子,喝点水吧!"
曲岩看了眼一脸严肃紧张的翠玉,心里生起一股烦躁,"我想一个人待着,你下去吧!"
翠玉一愣,有些错愕,但又怕说错什么,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曲岩看着杯中的茶水,水纹浅浅的,竟让他有些迷糊,之前几个月,于他有些生疏,会想起什么,却又想不明白什么,越想忘记一些什么,却又会想起那些残忍的记忆。
他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为何没能给他一丝生机,他好不容易才做了个决定,他好不容易才接纳一个人。这样平静却温馨的生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啊!
曲岩埋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高斯轻生落在屋檐上,这几日他和曲岩只剩下了这样的距离,他听着屋里的悲泣,看着阴霾的天空,眼神有些呆滞。世上的人千千万,世上的恶人更是不计其数,,这报应怎么会落在他们身上,这报应怎么就来得这样快!高斯随手把手里的空酒瓶扔了下去,高一在一边看着,见他如此动静,赶紧飞身过去捡起酒瓶。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就等着曲岩要怎么变通过来了
也不知道真正的兄弟恋是怎么样的
想考究考究啊
第46章 反复煎熬
蒋苇谷端着还温热的豆腐,步伐挺快的往后院走,只是一进院门就看到失神落魄的的高斯正站在屋顶上,顿时还欣喜的心情就减了几分。
虽然高斯之前做的事情让人无法原谅,但是这次却没有再耍什么手段,提供的伤药都是最好的,曲岩和自己的饮食更不用说,高斯虽然没再亲自来过,但是显然是交代过一番的。
可是,可是许多事情时无法瞒骗的,他看着大张的房门,慢慢的走了过去,没顾房顶上的高斯,径直走了进去,却发现曲岩埋在桌上,蒋苇谷要喊出的名字也没有喊出口,他立在门口,听着他浅浅的哭声。
他从未想过能和曲岩能与往日无异,但也经受不住曲岩日夜的隔离,他和曲岩相处十来天,更多像是旧友,再多的,曲岩半分都舍不得给他,他知道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先背叛了曲岩,却没有料到想要回头时,真的就找不到了。
一直到手中的豆腐变凉,蒋苇谷都没有开口叫他。
高斯看到蒋苇谷走进房里,便挥袖落在了后院,有些步伐不稳,扶着旁边的大树才得以稳住。
高一看了高斯一眼,有些担忧却没有下去,而是照旧仔细盯着房里的动静。
高斯漫无目的在后院游走,突然的前面响起一声马鸣,然后随即又响起两声别的嘶鸣,他想起被安置在后院的马匹,慢慢走了过去。
马夫正在喂马,见他来了,赶紧说道,\"老爷。\"
高斯点了点头,\"你下去吧,我来看看马。\"
等马夫走了,高斯才拉开围栏,让蹦蹦跳跳的马驹走了过来,也不能称之为马驹了,它已经长成了一匹骏马,身形强健,高斯摸了摸它的脖子,\"你倒是一如往常的活泼。\"说着拍了拍它,往一边的小溪边走去,这宅子引了条小溪经过,景致分外不一样。
坐在草地上,小马乖顺的靠着高斯躺着,黑马和母马也走了过来,相互依偎着喝水。
高斯静静的看着,竟羡慕起这畜生来,他靠着小马,昏昏睡了过去。
蒋苇谷让丫鬟把冷掉的豆腐热了热,虽然味道没有之前那样好,曲岩还是一口一口吃了大半,蒋苇谷没有问起他红肿的眼睛,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在街市看到的风景,说着说着,暴雨便下了起来,电闪雷鸣的,雨水打在屋檐的声音也那样的浩大。
曲岩看着瞬间就湿淋淋的地面,感叹着说道,\"江南的雨真是霸道。\"
蒋苇谷停住了,顺着曲岩的目光看向门外,\"嗯。\"
曲岩转头看向蒋苇谷,\"你的伤如何了?\"
蒋苇谷浅笑着回答,\"不碍事,已经恢复得很好的。\"
曲岩也停住了,躲着蒋苇谷的目光,低下了头,他怕蒋苇谷接下来就要提起离开的事情了。可是蒋苇谷自那晚,再也没主动提过离开的事情。
蒋苇谷好似完全没看到曲岩的尴尬,主动问到,\"有些冷,要不要生炉子?\"
曲岩摇了摇头,\"我不冷。\"
蒋苇谷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你身子不好,还是要多注意些。\"
高云进了书房,又去了卧房,很是奇怪,便喊住一边的下人,\"老爷呢?\"
那下人摇了摇头,茫然不知。
高云又问起,\"老爷今日可出府了?\"
那下人又摇了摇头,\"没有。\"
高云心里了然了,往后院走去,走着走着就落下大雨来。
找到高斯的时候,他还坐在草地上,仿佛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雨滴一般,高云忙的将他扶起。
这天用完早膳,曲岩主动和蒋苇谷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蒋苇谷挺意外的,待在这里好几天了,曲岩都只是在院子里转转,院门也没有出去过,至多是站在亭子里看看荷花。他怕曲岩受到什么惊扰,也不想他撞见高斯,也就没提这件事情。
蒋苇谷不熟悉这里,但曲岩显然很熟悉,领着他七绕八绕的走了出去,在大街上,买卖的店铺已经开门了,两人并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只是简单的逛逛,蒋云谷看见了一把折扇,取了过来,放到高慕亭眼前,“曲岩,像不像之前你的那把扇子?”
曲岩接了过来,打量了一番,认真说道,“确实挺像的,只是我那把扇子的根骨是白玉的,这把是竹子的,不过扇面还是挺像的。”那时两人未通心意,蒋苇谷带着曲岩四处闲逛,曲岩看见了一把扇子,蒋苇谷想哄他开心就买了下来,曲岩突然想到,那把扇子,此刻还在京城蒋苇谷的宅子里,他也没把它拿在身边。
蒋苇谷见他认真的打量着,就买了下来,“你喜欢,我买给你。”说着对着他笑了一下。
曲岩看着他,想起那时也是这样,但凡自己多看两眼的,蒋苇谷也会想方设法的拿过来送给自己。
曲岩笑了笑,看着蒋苇谷由衷的说道,“谢谢。”
这还是再见之后第一次曲岩有这样的笑容,在暖暖的眼光下,温柔和煦,倒是给了蒋苇谷极大的安慰,他柔和的说道,“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曲岩拿着扇子,蒋苇谷跟在他旁边,小心的护着他。
突然,一边的酒肆掉落下来一个酒瓶,瓷片撒了一地,酒水也撒了一地。曲岩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袖在窗口。他驻足看着。
蒋苇谷见他突然出神的看着哪里,顺着看过去,只是空窗而已。“怎么了吗?惊吓到了?”
曲岩摇了摇头,偏过头去“没事,我们走吧!”
蒋苇谷点点头,两人走远,空窗口才出现了一个人,看着相携消失在街口的人,又拿过一瓶酒,囫囵喝下。
一边的高云显然看到了街上的两人,犹豫着说道,\"老爷,你还烧着,咱们回去吧?京里来消息了。\"
高斯一愣,点了点头,\"那就回去吧!\"
高云结了帐,跟着高斯往回走。
慢慢沿街走着,曲岩没了之前的精神头,有些盲目的跟在蒋苇谷身后,蒋苇谷看在眼里,只是小心的拉着他的胳膊,也没有说别的。
走着走着,看到了一家很精致的珠钗店,蒋苇谷眼前一亮,拉着曲岩走了进去。
那时曲岩还登台的时候,蒋苇谷总是会带他逛遍大大小小的珠钗店,找曲岩喜欢的,虽然是些女人的玩意儿,可两人丝毫不觉得不适,那时候两人毫无顾忌,就那样简单满足而幸福着。
曲岩再踏进这种店铺,有些拘谨,蒋苇谷拿着一些简单大方的式样给曲岩看,曲岩一一看过但也没有什么留神的,蒋苇谷想来曲岩往后怕再也不会用上这些,又看到曲岩眼里没多少的喜悦,心里一沉,就拉着曲岩走了。
一上午的闲逛,两人都疲倦了,找了条舫船,两人边泛舟边用餐,把船公叫下去,蒋苇谷给曲岩夹着菜,舀着汤。
不过曲岩吃不下多少,几口就饱了,蒋苇谷有些叹惋的看着他,好再现在这样比起之前那骨瘦如柴的还是添了不少肉,让船公换了茶,上来,两人看着两岸的房屋行人,船下的流水出神。
蒋苇谷看着曲岩盯着两只黑色的野鸭出神,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也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曲岩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注意到蒋苇谷的目光,轻声问道,“怎么了?”
蒋苇谷摇了摇头。
曲岩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蒋苇谷看着他说道,“我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
曲岩抬起头看着他,听见他那么说,看着他的胸口,有点小心翼翼的问“痊愈了吗?”
蒋苇谷说道,“没有,不过基本没有问题了。”
看着呆愣的曲岩又接着说道,“我打听到,一个月前父亲就收到圣旨,,现在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我计划着过几天就赶过去和父亲会和,我受伤的事情不是意外,这件事牵动了将军府。”
曲岩有点迷茫,没明白蒋苇谷的意思“那么快就走吗?”
蒋苇谷看着曲岩那样子,阳光下的他显得更为脆弱,好似一碰就要灰飞烟灭了似的。他坐过去,把曲岩抱紧在怀里。
曲岩有些惊愕,却又无法推开他。
蒋苇谷有些无奈地说道,“刚才他在酒肆里吧?虽然没看见人,但你这样晃神,应该就是他了吧?还记得我在会宁城外和你说的话吗?”